卍续藏第 79 册 No. 1563 大光明藏


  No. 1563-A 大光明藏序

  冲虚道人史 弥远 撰

  橘洲老人蜀英也。有奇才能属文。语辄惊人。一日忽弃所业。参上乘于诸方。后造妙喜室中决了大事。奔轶绝尘如空群之月题也。先父文魏王去玄鹤之鼎。一见喜动眉睫。自是文交道契。相羊于东湖山水之间。烟云沙鸟外。意甚适焉。就南郭洲中央筑净院安之。以尚其贤。绕舍树万橘。因自号。每一过庭。闻其讲明则心目通晓。当时兄弟亦乐从之诲饬砥砺。冀时有所自立。于以夙兴夜寐。恐不能尽其术。洎仆入
侍。其主仗锡已。尝遣书来。曰冰崖绝壑之地。无所用心。欲以平生所习。自先师传法而至二十八世菩提达磨。迄于震旦五祖师而下。具大眼目者。一一发明之。如史法也。命之曰传灯大光明藏。又得空文二禅人相与讨论。他日就绪。抱书以归。先求印可。已而以母丧西迈。及再出关未几。不起仗锡之席即入三昧。后因其弟可宣得览其书。且读且怀。而笔力简古。谓正宗甚详。皆鞭䇿后昆之法也。惜乎世放。不成大全。吁嗟。橘洲老人生天地间。可谓不负于佛祖而负于时矣。后之学佛者有能𨵃此。即饮仓公上池水。洞见佛祖肺肝。要见橘洲则尚余三舍。仆作此说。政如张无尽所谓金刚王宝剑云耳。嘉定丙子六月上浣。

  No. 1563-B

  大光明藏。橘洲昙少云秉史笔勾索佛祖机缘。摭而为书。使学者详其旨归。于宗门非小补也。然后人传写。争宝之而真赝相半。四明明禅人校定元本。刊行须得同志之士与贤士大夫相助发挥之。重说偈曰。

 佛祖亲传真命脉  橘洲笔底发渊源
 郁乎光𦦨十万丈  只贵知音一印传

  宝祐乙卯自恣日 径山石溪 心月 书

  No. 1563-C

  径山明书记持传灯大光明藏并石溪老子疏语。扣知音刊行。不揣荒芜。见义勇为。迅笔野语以壮其志云。

 佛祖单传无尽灯  分辉百亿愈晶明
 昙孙饶舌添光采  共力流通正眼睛

  灵洞护国远孙无门 慧开 赞成

  橘洲作大光明藏。其制如史断遗手泽五十余年。传者多赝。石溪老俾四明竹窗禅人校订刊行。已刊四分之一。余未免说偈勉其早成就。开发人天。为大地在迷之人。岂小补哉。

  景亥长至前两日无所周 得住 皇恐。

 默说当阳已发辉  罗纹结角罕曾知
 少云枝上生枝节  播土扬尘无了时

  赞曰。三尊宿所勉如粪金凿道。其意远哉。

  No. 1563-D

  竹院三十年熏灼之功而成此书。可谓祖庭龟鉴。人或以未完。窃有己论之讥。可为文字式非祖师意也。吁。世无九方皋难识千里骥。时无刖足人孰办连城璧。是书之作也。发明佛祖事业。概举则有二十四门。一则明门户家世。二则明付受委托。三则明祖父气分。四则明渊辩广略。五则明明修窃发。六则明超宗轶量。七则明全机正用。八则明朋友箴规。九则明妙叶敲唱。十则明格物副机。十一明毫𨤲间隔。十二明露智绝待。又共十二者。一则识鉴先导。二则擿伏全器。三则望气求嗣。四则安祸就难。五则摧邪救弊。六则外气感动。七则固护密因。八则年谱先后。九则妙悟迟速。十则风土休戚。十一规正师法。十二温养应化。今诸方拈提代别者。特其妙叶敲唱一门。于二十三门则有缺如。蒙顷依径山。因阅化城手泽。感激流涕。患成浸灭。遂取诸家所录参合。自长生之后。灭翁补集。笔力骫骳。闻见既久。不敢轻去。亦与编次。持以白佛海老人与说偈印可。使之流通因循至今。会同道周无所携见。

  宽湖先生赵公。公以魁伟英妙之姿。天纵神[聿-干+(恭-共)]。展卷符契。慨施锓梓。方成鄙志。岂非道因器传而事与时相假哉。谨识岁月并摭所见为纲目云。咸淳改元结制后七日四明比丘 (绍明) 书于凤山陈寺之客櫩。

  大光明藏目录

  卷上
   七佛
 毗婆尸佛 尸弃佛
 毗舍浮佛 拘留孙佛
 拘那含牟尼佛 迦叶佛
 释迦文佛
   西竺二十八祖
 初祖迦叶尊者 二祖阿难尊者
 三祖商那和修尊者
 四祖优波鞠多尊者(旁出一人末田底迦尊者)
 五祖提多迦尊者 六祖弥遮迦尊者
 七祖婆须蜜尊者 八祖佛陀难提尊者
 九祖伏陀蜜多尊者 十祖胁尊者
 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 十二祖马鸣尊者
 十三祖迦毗摩罗尊者 十四祖龙树尊者
 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 十六祖罗睺罗多尊者
 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 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
 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 二十祖阇夜多尊者
 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 二十二祖摩拏罗尊者
 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 二十四祖师子尊者
 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
 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
 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
 二十八祖达磨尊者
   震旦祖师
 初祖菩提达磨大师 二祖慧可大师
 三祖僧璨大师 四祖道信大师
 五祖弘忍大师
四祖道信大师嗣法
 金陵法融禅师
法融禅师嗣法
 二世智嵓禅师 三世慧方禅师
 四世法持禅师 五世智威禅师
 六世慧忠国师
智威禅师嗣法
 宣州安国寺玄挺禅师 舒州天柱山崇慧禅师
 杭州径山道钦禅师 杭州鸟窠道林禅师
五祖一世旁出
 北宗神秀禅师 嵩岳慧安国师
 袁州蒙山道明禅师
河北神秀禅师嗣法
 五台山匡万禅师 河中府条山智禅师
 兖州降魔藏禅师 广州道树禅师
 淮南都梁山全植禅师
前嵩岳慧安国师嗣法
 洛京福先寺仁俭禅师 嵩岳破灶堕和尚
 嵩岳元圭禅师
前嵩山普寂禅师嗣法
 终南山惟政禅师
五祖大满禅师嗣法
 六祖慧能大鉴禅师
六祖慧能大鉴禅师嗣法
 广州志道禅师 广州法性印宗禅师
 吉州青原山行思禅师 南岳怀让禅师
 温州玄觉禅师 司空山本净禅师
 婺州玄䇿禅师 南阳慧忠国师
南岳怀让禅师嗣法
 江西道一禅师
江西道一禅师嗣法
 越州大珠慧海禅师 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
 池州杉山智坚禅师 澧州茗溪道行禅师
 抚州石巩慧藏禅师 朗州中邑洪恩禅师
 洪州百丈怀海禅师 䖍州西堂智藏禅师
 京兆府章敬寺怀恽禅师 信州鹅湖大义禅师
 伊阙在伏牛山自在禅师 幽州盘山宝积禅师
卷中
江西道一禅师嗣法
 毗陵芙蓉山大毓禅师 蒲州麻谷山宝彻禅师
 杭州盐官镇国海昌院齐安禅师
 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师 湖南东寺如会禅师
 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 汾州无业禅师
 池州南泉普愿禅师 五台山邓隐峰禅师
 乌臼禅师 潭州石霜大善禅师
 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 洪州西山亮座主
 大阳禅师 镇州金牛禅师
 忻州打地禅师 潭州华林善觉禅师
 洪州水潦禅师(在后)
 袁州杨岐山甄叔禅师(在前) 浮杯禅师
 潭州龙山禅师(亦名隐山) 襄州庞蕴居士
百丈怀海禅师嗣法
 潭州沩山灵祐禅师 洪州黄檗希运禅师
 杭州大慈寰中禅师 天台平田岸禅师
 筠州五峰常观禅师 潭州石霜山性空
 福州长庆大安禅师 福州古灵神赞禅师
 广州和安通禅师
前蒲州麻谷山宝彻禅师嗣法
 寿州良遂座主
京兆章敬怀恽禅师嗣法
 京兆大荐福寺弘辩禅师 福州龟山智真禅师
 朗州东邑怀政禅师 金州操禅师(在政前)
南泉普愿禅师嗣法
 湖南长沙景岑禅师 荆南白马昙照禅师
 终南山云际寺师祖禅师
 邓州香严下堂义端禅师 赵州观音院从谂禅师
 衢州子湖岩利踪禅师 宣州刺史陆亘大夫
 池州甘贽行者
永泰灵湍禅师嗣法
 五台山秘魔岩和尚 湖州祇林和尚
幽州盘山宝积禅师嗣法
 镇州普化和尚
归宗常禅师嗣法
 新罗大茅和尚 五台智通禅师
前沩山灵祐禅师嗣法
 袁州仰山慧寂禅师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
 杭州径山洪諲禅师 福州灵云志勤禅师
 晋州霍山和尚 襄州王敬初常侍
福州长庆大安禅师嗣法
 益州大随法真禅师 饶州灵树如敏禅师
 泉州国欢慧日大师 浮江渌水二和尚
赵州东院从谂禅师嗣法
 洪州新兴严阳尊者 杨州光孝慧觉禅师
 陇州国清院奉禅师 杭州多福和尚
 益州西睦收益和尚
衢州子湖岩利踪禅师嗣法
 台州胜光和尚 紫桐和尚
 漳州浮石和尚 日容和尚
天龙和尚嗣法
 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
襄州关南道常禅师嗣法
 关南道吾和尚
高安大愚和尚嗣法
 筠州末山尼了然禅师
下卷
前洪州黄檗山希运禅师嗣法
 镇州临济义玄禅师 睦州龙兴寺道踪禅师
 魏府大觉禅师 河东闻喜裴相国
临济义玄禅师嗣法
 魏府灌溪志闲禅师 镇州宝寿沼禅师
 镇州三圣院慧然禅师 魏府兴化存奖禅师
 𣵠州纸衣克符和尚
睦州陈尊宿嗣法
 睦州刺史陈操尚书
魏府兴化存奖禅师嗣法
 汝州宝应颙禅师
汝州南院颙禅师嗣法
 汝州风穴延昭禅师
清原山行思禅师嗣法
 石头希迁禅师
石头希迁禅师嗣法
 荆州天皇道悟禅师 邓州丹霞天然禅师
 澧州药山惟俨禅师
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嗣法
 澧州龙潭崇信禅师
澧州药山惟俨禅师嗣法
 华亭舡子德诚禅师 鄂州百颜明哲禅师
华亭舡子德诚禅师嗣法
 澧州夹山善会禅师
朗州德山宣鉴禅师嗣法
 鄂州嵓头全奯禅师 福州雪峰义存禅师
 泉州瓦棺和尚
澧州夹山善会禅师嗣法
 澧州乐普山元安禅师
袁州洞山良价禅师嗣法
 澧州钦山文邃禅师
福州雪峰义存禅师嗣法
 福州长生山皎然禅师
汾州太子善昭禅师嗣法
 南昌西山翠嵓守芝禅师
汝州叶县归省禅师嗣法
 舒州浮山法远禅师
潭州石霜楚圆禅师嗣法
 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 洪州黄龙慧南禅师
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嗣法
 舒州海会白云守端禅师
黄龙慧南禅师嗣法
 洪州泐潭真净克文禅师
舒州海会白云守端禅师嗣法
 蕲州五祖法演禅师
蕲州五祖法演禅师嗣法
 成都昭觉克勤禅师 舒州龙门清远禅师
成都昭觉克勤禅师嗣法
 临安径山宗杲禅师

  大光明藏目录(终)

  No. 1563

  大光明藏

  住持庆元府仗锡山延寿禅院嗣祖比丘宝昙述

  叙七佛

  古佛应世。绵历无穷。不可以周知悉数也。故近谭贤劫有千如来暨于释迦。但纪十佛。按长阿含经云。七佛精进力。放光灭暗冥。各各坐树下。于中成正觉。又曼殊室利为七佛之师。金华善慧大士登松山顶行道。感七佛引前。维摩接后。今之撰述断自七佛而下。

  先佛

  毗婆尸佛

  居般头婆提城。坐波波罗树下。说法三会。度人三十四万八千人。神足二。一骞茶。二提舍。侍者无忧子方膺。传法偈曰。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像。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尸弃佛

  居光相城。坐芬陀利树下。说法三会。度人二十五万。神足二。一阿毗浮。二婆婆。侍者忍行子无量。传法偈曰。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毗舍浮佛

  居无喻城。坐娑罗树下。说法二会。度人一十三万。神足二。一扶游。二郁多摩。侍者寂灭子妙觉。传法偈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

  拘留孙佛

  居安和城。坐尸利沙树下。说法一会。度人四万。神足二。一萨尼。二毗楼。侍者善觉子上胜。传法偈曰。见身无实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

  拘那含牟尼佛

  居清净城。坐乌暂婆罗门树下。说法一会。度人三万。神足二。一舒槃那。二郁多楼。侍者安和子导师。传法偈曰。佛不见身知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

  迦叶佛

  居波罗奈城。坐尼拘律树下。说法一会。度人二万。神足二。一提舍。二婆罗婆。侍者善友子集军。传法偈曰。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宝昙曰。古今见忘佛法情。尽是此如幻三昧现前也。先佛以是三昧如是悟入。如是住持。如是受生。如是成道。本末先后。若执一倦。此佛之家法也。方其一代说法如恒河沙。虽菩萨龙宫有不胜其载。至授受之际卒至亡言。何其精一简严如是。今传灯一千七百慧命。与凡古今圣胎亲孕于先佛。而下一百六十有八。珠回玉转之言盛哉。不可不知也。后世视此为如幻陈言耳。世岂乏是哉。忽略弃捐。不翅墙角之置。如人数世而产万金之子。竟不知其鼻祖有田舍翁阴德耳。於戏。如幻如空如风如聚沫。面目现在。即此面目是诸佛之所证。当知幻无自性。幻离分别。幻无内外中间。幻绝去来。幻离心意识。幻无境界。幻即诸佛诸佛即幻。是故佛证一切智智。即一切法如幻三昧也。一切法亦证如是三昧。日夜显扬焕发以示于人。鹄白乌黚。松直棘曲。法岂欺汝。而人不解方便。诸见炽然。以山河大地自欺。色空明暗自欺。善恶取舍自欺。圣凡染净自欺。一欺于心。幻业成就。尚何如幻境界之有。尝患近世经律论学者。妄议七佛所说之偈不见译人。政如天王赐与华屋而不能居。反诘匠氏为谁。孤露寒苦尚奚恤哉。

  释迦牟尼佛

  普集经云。菩萨于腊月八夜明星出时成佛。号天人师。遂起道树。诣鹿野苑中为憍陈如等五人转四谛法轮而论道果。说法住世四十九年。后告弟子摩诃大迦叶曰。吾以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将付于汝。汝善护持。并来阿难副贰传化无令断绝。偈曰。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复告迦叶曰。吾将金缕僧伽黎衣传付于汝。转授补处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坏。

  宝昙曰。学道者贵在乎入手。传道者忧在乎授手。此古今师弟子之通患也。释迦老子曰。我实成佛以来已经无量无数那由它劫。是大法本来如是也。正觉山前明星现时豁然悟道。与大地众生同时成佛。是证斯言之实也。故如来于一切处成等正觉。诸佛众生心中成等正觉。泥团微尘上成等正觉。镬汤炉炭里成等正觉。欢喜烦恼处成等正觉。棒下成等正觉。喝下成等正觉。如是则谓非初心成正觉佛可乎。法华曰。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如是则谓非最后成正觉佛可乎。大抵成佛非难。而能尽佛事业为难耳。是故谓之正法眼藏。惟佛自有亦得传以授人。如转轮王家太子受职。王以四大海水手灌其顶。类非它人所能。自一传而至千万传。故道不可不审也。

  西竺二十八祖

  初祖迦叶尊者

  祖在耆阇崛山宾钵罗窟睹胜光明即入三昧。以净天眼观见世尊于熙连河侧入般涅槃。乃告其徒曰。如来涅槃也。何其駃哉。即至双树间悲恋号泣。佛于金棺内现双趺。祖谓众曰。佛已茶维。金刚舍利非我等事。如来弟子且莫涅槃。得神通者当赴结集。于宾钵罗窟时。阿难为漏未尽不得入会。后证阿罗汉果由是得入。祖曰。阿难多闻总持有大智慧。常随如来梵行清净。所闻佛法如水传器无有遗余。佛所赞叹聦敏第一。宜可请彼结集法藏。大众嘿然。祖告阿难曰。汝今宜宣修多罗藏。阿难闻语信受观察众心而说偈曰。比丘诸眷属。离佛不庄严。犹如虚空中。众星之无月。说是偈已礼众僧足。即升法座而作是言。如是我闻一时佛住某处说某经教。乃至人天等作礼奉行。时祖问诸比丘。阿难所言不错谬乎。皆曰不异世尊所说。祖乃告阿难言。我今年不久留。今将正法眼藏付嘱于汝。汝善守护。听吾偈曰。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何于一法中。有法有不法。

  宝昙曰。灵山异时得道者如市。何故教外别传一事独付饮光。我虽后出灵山而百万人权衡重轻皆县于吾手。饮光殆鲁国儒生也。观其事佛。既久闻道。甚至久灭意根。圆明了知不因心念。亦同时闻所未闻。惟其师资道同心眼相契。平时嘿相许与者间不容发。如是则饮光。佛目瞳子也。心窍穴也。顶骨髓也。拈花破颜实第二义。然而不可无此举者。实欲人天共临之。俾知大法付嘱有在。且为后世的传张本。如一菽之火其势必至于燎原。后世子孙以其余光烛天下。实二世之力也。此书不载拈花一事。或谓事见于付法藏传而宗门统要因之有曰。世尊举诸天所献之花以示人。有曰世尊以青莲花目顾视大众。皆不在兹。愚恐异见邪说者指为实在举目拈花处。错将鹤唳误作莺啼。识者辨之。

  二祖阿难尊者

  祖于楞严会上辨见而降。得道结集而来。闻迦叶倒刹竿话。大有超诣。遂于恒河中流将入寂灭时。山河大地六种震动。雪山中有五百仙人。睹此瑞应蜚空而至。致礼祖足胡跪白言。我于长老当证佛法。愿垂大慈度脱我等。祖嘿然受请。即变殑伽河悉为金地。为诸仙众说法。复念先所度者应当来集。须臾五百罗汉从空而下。为诸仙人出家受具。其众中有商那和修者。住胎六十年。祖知是法器乃告之曰。昔如来以大法眼付大迦叶。而迦叶入定乃付于我。我今付汝当听偈言。本来付有法。付了言无法。各各须自悟。悟了无无法。

  宝昙曰。楞严七处徴心八还辨见。正为阿难设也。方其未入佛法。如野马驹不受羁馽。世尊以王良造父之手善控制之。及其堂堂行九逵嚼啮金勒。便有天闲十二气象。大率渥洼之所产也。结集真圣者之事。多闻总持为一藏之扄钥。慧目明智是大法之蓍龟。非文殊非饮光非阿难。虽神通第一未足以语此。从是毕奏则如来万钧之负睥睨于我矣。究其平生辛苦求道。遭佛呵谴恳切求哀涕泪悲泣者。非一至是则袒肩荷负亦不为泰矣。后世学者纳足未稳而言已尽先师之道。俊哉。

  三祖商那和修尊者

  祖转法轮。于摩突罗国青林降二火龙。寻至吒利国得优波掬多。因问曰。汝年几邪。曰。我年十七。祖曰。汝身十七。性十七。曰。师发已白。为发白。心白邪。祖曰。我但发白非心白耳。掬多曰。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也。祖知是法器乃告曰。昔如来以无上正法眼藏付嘱迦叶。展转相授而至于我。今付于汝勿令断绝。偈曰。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

  四祖优波掬多尊者

  祖制诸魔垒化导最多。每得一人则置一筹于石室。室纵十八肘。广十二肘。充满其间。最后得长者香众出家求度。祖问曰。汝身出家。心出家。曰。我来出家。非为身心。祖曰。不为身心。复谁出家。曰。夫出家者无我我故。无我我故即心不生灭。心不生灭即是常道。诸佛亦常。心无形相其体亦然。祖曰。汝当大悟心自通达。宜具戒弘道。汝父梦金日生汝。可名提多迦。如来以大法眼次第传授而至于我。我今付汝。听吾偈曰。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宝昙曰。千人排门不如一人㧞关。想见盈室之筹。香众不在兹数也。古之所谓证果者。其贱如大地之土。得道者其贵如它山之玉。此言得道常少。证果常多也。或疑吾祖同产佛土。得一人如得玉之难。而东土之传何其藉藉纷纷如是也。此无它。东士器胜然耳。虽然自其山川土地而观之。则震旦于南洲之中又其杰者。是故达磨洞见始终只肩荷担。不远十万里而至。六世之后骎骎方入于盛。其广大博厚已不及古矣。而光明则过之。道因器传。器与时异。而法固自若也。后世情窦日凿。知见户牖益开。求如掬多香众之一言以为正法眼藏。不可得也。

  五祖提多迦尊者

  祖至中印度。彼国有八千大仙。弥遮迦为首。率众瞻礼曰。昔与师同产梵天。我遇阿私陀仙授以仙法。师逢十力弟子修习禅那。自此根分殊涂已经六劫。祖曰。支离累劫诚哉不虚。今可舍邪归正。弥遮迦曰。昔仙人授我记云。却后六劫当遇同学获无漏果。今兹相遇愿听度脱。仙众始生我慢。祖示神通。于是俱发心出家。乃告弥遮迦曰。昔如来以大法眼藏密付迦叶。展转相授而至于我。今付与汝善自流布。而说偈曰。通达本法心。无法无非法。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

  六祖弥遮迦尊者

  祖至北天竺国。见雉堞上有金色祥云。叹曰。此道人气也。必有大士为吾法嗣。入阛阓间。一人手执酒器逆而问曰。师何方而来。欲往何所。祖曰。从自心来。欲往无处。曰。识我手中物不。祖曰。此是触器而负净者。曰。师还识我否。祖曰。我即不识。识即非我。汝试称名当示本因。彼说偈曰。我从无量劫至于生此国。本姓颇罗堕。名字婆须蜜。祖曰。我师说世尊游北印度语阿难云。此国吾灭三百年。有圣人婆须蜜为第七祖。彼置器。礼师侧立。叙夙因记别。符师之说。即与披剃具戒。乃告之曰。正法眼藏之传其来久矣。今付于汝勿令断绝。偈曰。无心无可得。说得不名法。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七祖婆须蜜尊者

  祖至迦摩罗国广兴佛事。法座前忽有智者自称我名佛陀难提。今与师论义。祖曰。仁者。论即不义。义即不论。若拟论义。终非义论。难提知师义胜。心即钦伏。曰。我愿求道沾甘露味。遂与具戒。复告之曰。如来正法眼藏我今付汝。当自护持。偈曰。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

  宝昙曰。证与悟二事耳。生死心绝。悟也。绝后再苏。证也。维摩诘曰。亦不灭受而取证。是此证也。传法偈皆诸祖命脉。具择法眼者所宜志之。无法无心。无心无法。大略不过是数语人。徒见其枯槁淡薄略无旨味如嚼蜡然。殊不知如绵包蒺䔧。当面一掷则有洞胸碎首之患。舍是则何以为证语哉。

  八祖佛陀难提尊者

  祖至提伽国城毗舍罗家。见舍白光上腾。谓其徒曰。此家当有圣人。口无言说。不行四衢。真大乘器。言讫长者出致礼。问何所须。祖曰。我求侍者。长者曰。我有一子名伏䭾蜜多。年已五十。未尝言履。祖曰。如汝所说。真吾弟子。蜜多遽起礼拜。曰。父母非我亲。谁是最亲者。诸佛非我道。谁是最道者。祖答曰。汝言与心亲。父母非可比。汝行与道合。诸佛心即是。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欲识汝本心。非合亦非离。蜜多闻已便行七步。遂出家具戒。复告之曰。我今以如来正法眼藏付嘱于汝。勿令断绝。偈曰。虚空无内外。心法亦如此。若了虚空故。是达真如理。

  九祖伏䭾密多尊者

  祖至中印度。有长者香盖携一子瞻礼祖。曰。此子处胎六十年。因号难生。尝会仙者。谓此子非凡。当为法器。今遇尊者。愿以出家。易名胁。尊者及落发授戒。祥光烛坐感舍利三七粒现前。自此精进忘疲。既而师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汝护念之。偈曰。真理本无名。因名显其理。受得真实法。非真亦非伪。

  十祖胁尊者

  祖至华氏国憩一树下。右手指地谓众曰。此地变金色当有圣人入会。言讫地变金色。有长者富那夜奢合掌前立。祖问曰。汝从何来。奢曰。我心非往。祖曰。汝何处住。曰。我心非止。祖曰。汝不定邪。曰。诸佛亦然。祖曰。汝非诸佛。曰。诸佛亦非。祖说偈云。此地变金色。预知于圣至。当坐菩提树。觉华而成已。奢亦说偈云。师坐金色地。常说真实义。回光而照我。令入三摩谛。祖即与具戒。乃告之曰。如来正法眼藏今付于汝。善自念之。偈曰。真体自然真。因真说有理。领得真真法。无行亦无止。

  宝昙曰。一坐五十年。不履不言。非𥨊非觉。吾知其在哆哆啝啝中也犹或可能。至跳下绳床。东西各行七步。作大狮子吼。不可得而能也。释迦老子至今才第二人住胎六十年。吾知其以法为身。以空为座。忍为宫殿。慈为父。悲为母。行为同住。愿为出生。虽摩耶腹中不过如是。如是之说谓之钝置。古人要识渠侬。他家自有正法眼在。

  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

  祖至波罗奈国。有马鸣大士迎而问曰。我欲识佛。何者即是。祖曰。汝欲识佛。不识者是。曰。佛既不识。焉知是乎。祖曰。既不识佛。焉知不是。彼曰。此是锯义。祖曰。彼是木义。祖曰。锯义者何。曰。与师平出。曰木义者何。祖曰。汝被我解。马鸣豁然有省。稽首求度。乃云。昔如来记云。吾灭后六百年。有贤者马鸣于波罗奈国摧伏异道。度人无量。继传吾化。今正是时。当以如来大法眼藏付嘱于汝。即说偈曰。迷悟如隐显。明暗不相离。今付隐显法。非一亦非二。

  十二祖马鸣尊者

  祖至华氏国转妙法轮。有老人仆地。祖谓众曰。此非庸流。当有异相。言讫不见。变为金人从地而出。复化为女子与尊者说偈。又化为金龙奋发威神。复化作小虫潜身座下盗法。尊者一一摧伏之。遂复本形悔谢。祖问曰。汝名谁邪。眷属多少。曰。我名迦毗摩罗。眷属极多。祖曰。汝尽神力变化若何。曰。我化巨海极为小事。祖曰。汝化性海得不。曰。何谓性海我未尝知。祖为说性海云。山河大地皆依建立。三昧六通由兹发现。彼闻与徒众俱求剃度。祖召五百罗汉与具戒。复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听吾偈曰。隐显即本法。明暗元不二。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离。

  十三祖迦毗摩罗尊者

  祖至西印度。太子云自在迎至石窟。行数里逢大蟒绕身。与受三皈而去。将至石窟。有老人先为蟒者素服前谢。因问曰。此山更有何人。曰。去十里有树荫覆五百大龙。其树王名龙树。常为龙众说法。祖至。树王出迎曰。深山孤寂。龙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祖曰。吾非至尊。来访贤者。彼嘿念曰。此师得诀定性明道眼。不是大圣继真乘不。祖曰。汝虽心语。吾以意知。但办出家。何虑不圣。彼闻诲谢。与五百眷属俱授具戒。复告之曰。今以如来大法眼藏付嘱于汝。当自护念。偈曰。非隐非显法。说得真实际。悟此隐显法。非愚亦非智。

  十四祖龙树尊者

  祖至南印度。彼国人多信福业不信佛性。遂于座上现自在身如满月轮。一众唯闻法音不睹师相。彼众有长者迦那提婆谓众曰。识此相不。皆曰目所未睹安能辨哉。婆曰。尊者现佛体性以示我等。何以知之。盖以无相三昧形如满月。佛性之义廓然虚明。言讫轮相即隐复居本座。说偈曰。身现满月相。以表诸佛体。说法无其形。用辨非声色。彼众闻已顿悟无生。悉求具戒。先有外道五千余人作大幻术。皆宗仰祖风。即化之归正。造大智度论。中论。十二门论。垂之当世。乃告上首迦那提婆曰。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偈曰。为明隐显法。方说解脱理。于法心不证。无嗔亦无喜。

  宝昙曰。马鸣宗一百洛叉造摩诃衍论。而龙猛释之。又造大智度等诸论垂之当世。何其妙密如是。至持赤幡曳僧伽黎入魔外道众中。何其宏放如是。一人而先后若此。岂宏放中有妙密。妙密中有宏放邪。法固如是也。摩诃衍是治众生心病之药。彼丧心之人视此而狂酲有之。或诬祖师以为未出教乘网罗。是狂也不可救矣。

  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

  祖以针投钵水契龙树之机。时现月轮相。祖以为现佛体性。表说法非声色也。已而至毗罗国。有长者梵摩净德舍次子罗睺罗多出家执侍。至色连弗城。闻诸外道欲障佛法计之久。乃执长幡至外道众中。㭊以无碍之辩。由是归伏。乃告上首罗睺罗多曰。正法眼藏而付于汝。听吾偈曰。本对传法人。为说解脱理。于法实无证。无终亦无始。

  宝昙曰。声闻人见性如夜见月。菩萨人见性如昼见日。又曰菩萨人眼见佛性。噫众生不得而见也。方龙猛现月轮相。而尊者以为现佛体性。是亦尊者之见。所谓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如人终日道火而未尝燔其口也。然利害切于末世。不得不辨。愚恐一类昏沉掉举者。有不胜其习。则起月轮之见。以为清凉休息之地。又恐一类灰寒木槁者。无所事于见。则起月轮之想。以为光明发越之所。皆妄想所致。至引马祖与三弟子玩月。长沙与仰山观月。古人相似处递相印可。如逐臭之士不自恶恶。又出一等云散天宽月出珊瑚之语。以为指的。赚误学者堕大暗处。弹指一生便落邪涂。近时此类犹多。故愚不得而嘿。

  十六祖罗睺罗多尊者

  祖至室罗筏城。见僧伽难提安坐入定。伺其定出问曰。汝身定耶。心定耶。曰。身心俱定。祖曰。身心俱定何有出入。曰。虽有出入不失定相。如金在井金体常寂。祖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无动静何有出入。曰。言金动静何物出入。许金出入金非动静。祖曰。若金在井出者何金。若金出井在者何物。曰。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祖曰。此义不然。曰。彼义非着。祖曰。此义当堕。曰。彼义不成。祖曰。彼义不成。我义成已。曰。我义虽成。法非我故。祖曰。我义已成。我无我故。曰。我无我故。复成何义。祖曰。我无我故。故成汝义。曰。仁者师于何圣。得是无我。祖曰。我师迦那提婆。证是无我。曰。稽首提婆师。而出于仁者。仁者无我故。我故师仁者。祖曰。我已无我故。汝须见我我。汝若师我故。知我非我我。难提心意豁然。于是命僧伽难提而付法眼。偈曰。于法实无证。不取亦不离。法非有无相。内外云何起。

  宝昙曰。观二师问答往来各造其极。譬如鱼川泳而鸟云蜚也。出入动静始终一语耳。思议可尽。引而至于不思议之域。不思议亦尽。尽处不立。然后佛道始成。其去祖师犹一间也。至理昭晢若此。而犹不免昧者之疑。待吾臂端聊一屈伸。古佛过去久矣。

  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

  祖至摩提国。忽有凉风袭人。众心悦适非常。而不知其然。谓众曰。此道德之风。当有圣者嗣续祖位。言讫山舍一童子持圆鉴造前。因问曰。汝几岁邪。曰。百岁。祖曰。汝年尚幼。何言百岁。曰。我不会理。正百岁耳。祖曰。汝善机邪。曰。佛言若人生百岁。不会诸佛机。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祖曰。汝手中者当何所表。曰。诸佛大圆鉴。内外无瑕翳。两人同得见。心眼皆相似。即出家受戒。名伽邪舍多。一日风吹殿角铜铃声。祖问曰。铃鸣邪。风鸣邪。曰。非风铃鸣。我心鸣耳。祖曰。心复谁乎。俱寂静故。祖曰。善哉。继吾道者非子而谁。即付法。偈曰。心地本无生。因地从缘起。缘种不相妨。华果亦复尔。

  宝昙曰。风铃。童子之见。风幡。老师之机。心复谁乎。俱寂静故。此一语拶出祖师骨髓也。虽使风幡二僧于言下取证。亦未必具是大人相也。大抵所悟广大。则其言愈明白。所见挥霍。则其说亦漫漶。譬诸青天白日与夫云雾黑月。其道里险易固不难知也。学者多入于险而昧于易。亦人情所同。然自大鉴一传而至南岳青原。再传而为石头马祖。皆平易之旨。下及五宗瓜裂星分。则险易并用矣。后世益务为深刻。如舞文弄法者。致佛祖之道日入于微。又有一等平实商量误为平易之旨。故愚反复论辨以正其诬。所谓差若豪𨤲谬以千里。

  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

  祖领徒至月氏国。见婆罗门舍有气。将入彼舍。舍主鸠摩罗多问曰。是何徒众。祖曰。是佛弟子。彼闻佛号心神竦然。即时闭户。祖良久扣其门。罗多曰。此舍无人。祖曰。答无者谁。彼闻语知是异人。遂开关延接。祖曰。昔世尊记曰。吾灭后千年。有大士出现月氏国。绍隆玄化。今汝值吾。应斯嘉运。罗多发宿命智。出家受具。付法偈曰。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于缘不相碍。当生生不生。

  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

  祖至中天竺国。有大士名阇夜多。问曰。我家父母素信三宝。而常萦疾瘵。营作不利。而邻家久为旃陀罗行。而身常勇健。所作和合。彼何幸而我何孤。祖曰。何足疑乎。且善恶之报有主焉。凡人见仁夭暴寿。逆吉义凶。便为亡因果虚罪福。殊不知影响相随。毫厘靡忒。经千万劫亦不磨灭。阇夜多闻语顿释所疑。祖曰。汝虽已信三业。而未明业从惑生。惑因识有。识依不觉。不觉依心。心本清净。无生无灭。无造无作。无报应。无胜负。寂寂然。灵灵然。汝若入此法门。可与诸佛同矣。一切善恶。有为无为。皆如幻梦。阇夜多闻已。发宿慧命。付法偈曰。性上本无生。为对求人说。于法既无得。何怀决不决。祖复曰。此是妙音如来见性清净之句。汝宜传布。

  宝昙曰。阇夜多智慧渊博。是岂不知善恶报施若形影然。第其中有轻重后先之殊。凡人不可不知也。大士发为此问。为决其疑。尊者剖㭊昭然。自枝叶而至本根。自众生而至诸佛。不过数语。然非此语中付法眼事。既说偈已。曰此是妙音如来见性清净之句。岂故泄密因邪。当知祖师必无浪语。

  二十祖阇夜多尊者

  祖至罗阅城敷扬顿教。有论首婆修盘头。亦名遍行。常一食不卧。六时礼佛。祖问彼众曰。头陀梵行可得佛乎。曰。精进可得。祖曰。汝师与道远矣。设苦行历劫皆虚妄之本也。众曰。尊者蕴何德行而讥我师。祖曰。我不求道亦不颠倒。我不礼佛亦不轻慢。我不长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杂食。我不知足亦不贪欲。心无所希名之曰道。遍行闻已发无漏智。忆念七劫前事。愿求妙道垂示。祖曰。汝久植德本当继吾宗。而偈曰。言下合无生。同于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达事理竟。

  宝昙曰。我不求道亦不颠倒至我不知足亦不贪欲。于以见吾堂堂乎师也。决定具智证者然后可与论此。不然则如醉者之扶东支则西倾。西起则东仆矣。求道知足两端耳。或者去两端而执中便谓得之。亦犹逃影而行日中。魍魉愈甚。佛祖之道无中无两端也。亦无得与不得。但等闲荡荡地磨以岁月。则生死坚城不攻而自破矣。世尊曰。比丘学道如调琴法。弦急则声绝。弦缓则无声。尊者亦以是教其徒。盖有以也。世故有石火电光机变之语。吾先师岂不知之。所谓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其忧末世之深欤。

  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

  祖自罗阅城至那提国。彼王名常自在。有二子。一名摩诃罗。次名摩拏罗。谓祖曰。罗阅城土风与此何异。祖曰。彼曾三佛出世。王国二师行化。王曰。二师者谁。祖曰。佛记第二五百年有神足大士出家绍圣位。即王次子摩拏罗一也。吾虽德薄敢当其一。王曰。诚如尊者言。舍次子作沙门。祖曰。善哉。大王能遵佛旨。即与受具。付法偈曰。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二十二祖摩拏罗尊者

  祖至西印度。彼国王名得度乃曰。至圣难逢。世乐非久。即传位太子。投祖出家。七日而证四果。祖深加慰诲曰。就此度人。即焚香遥语月氏国鹤勒那比丘曰。汝在彼国教导鹤众。道果将证宜自知之。彼见异香成穗已知师到。国王与鹤勒那供养问曰。我何缘而感鹤众相随。祖曰。汝第四劫中尝为比丘赴龙宫会。诸弟子欲随之。汝观无可任彼妙供者。诸弟子曰。师说于食等者于法亦等。今既不然何圣之有。遂令俱赴会。以福薄故生于羽族。感汝之惠故来相随。曰。愿尊者方便度脱。祖曰。我有无上法宝。今付于汝。汝自化未来际。偈曰。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宝昙曰。自灵山铸印以授迦叶。祖祖相授不敢轻示于人。其印如连环。时见于祖父田园券书而已。至是则印山河大地至浮幢王刹靡有孑遗。森罗微细此印不大。虚空包博此印不小。躐佛祖而上。横拈倒用间见层出。古今一人而已。大哉印乎。自隐光而至震旦六祖师。凡三十三传。共三十三偈。偈偈相嘱。不失其传。人人从上发明。以印本心。如升浮图渐蹑渐高矣。故愚前后互显其旨。使知法无定法。如盘珠坂丸岂有留影哉。

  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

  祖至中印度。以上足龙子早夭。有兄狮子。博通强记。事婆罗门。厥师既逝。弟复云亡。乃皈尊者而问曰。我欲求道。当何用心。祖曰。汝欲求道。无所用心。曰。既无用心。谁作佛事。祖曰。汝若有用即非功德。汝若无作即是佛事。经云。我所作功德。而无我所故。狮子闻已。即入佛慧。时祖忽指东北问之曰。是何气象。狮子曰。我见气如白虹贯乎天地。复有黑气五道横绝其中。祖曰。其兆云何。曰。莫可知矣。祖曰。吾灭后五十年。北天竺国当有难起婴在汝身。吾将灭已。今以正法眼藏付嘱于汝。善自护持。偈曰。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二十四祖狮子尊者

  祖至罽宾国。破摄禅观禅定知见执相舍相不语五宗。今见仁者非珠之类。遇一长者引一子问曰。此子名斯多。当生便拳左手。祖视之。索曰。可还我珠。童子遽展手奉珠。众皆惊异。祖曰。吾前报为僧。赴西海供。䞋施之珠付之。今还吾。理固然也。王以前缘。舍令出家。祖曰。吾师记我罹难非久。今将正法眼藏并僧伽黎衣传付于汝。普润来际。偈曰。正说知见时。知见即是心。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说已令至他国行化。祖以难不可免。遂留罽宾。时国有二外道。一摩目多。二都落遮。以幻法欲为乱。乃假释服潜入王宫。且谋曰。事不成即罪归佛。妖既自作。祸亦施踵。事败王怒。果毁伽蓝。乃秉剑师前曰。师得蕴空不。祖曰。已得蕴。曰。离生死不。祖曰。已离。曰。既离生死。可施我头。祖曰。身非我有。何吝于头。王挥剑断祖首。白乳涌高数赤。王臂自堕。

  宝昙曰。患难诚有道者橐籥耳。以大愿风力。鼓生死烘炉。烹涌跃不祥之金。静而使之销祸于未萠。动而使之安祸于已至。惟吾师子尊者无愧耳。方其在学地。疑白虹沴气而诘其师。迟迟接淅若处父母之邦唯恐或后。至触外道虐𦦨得摩尼故珠。摩顶印心如蹈水火之急。既办乃翁之事。然后低回就死。而后世犹有谤伤者。悲夫。唐北山僧神清著书诋毁曰。师子之后皆旁出。非正传也。国朝永安庵僧契嵩。疾其言。着定祖图。传法正宗记。奏之。仁宗皇帝有旨入藏。佛法之际遇甚盛。若此正论既定。而愚犹有说焉。尊者偈曰。正说知见时。知见即是心。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只此伽陁自然验得头正尾正。彼达磨达静定之旨。奚翅天渊相邈哉。

  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

  祖至中印度。彼国王名佛胜。深加礼敬外道无我尊疾。祖至索论义不胜。又于王前谓祖曰。我解嘿论不假言说。祖曰。孰知胜负。曰。不争胜负但取其义。祖曰。汝以何为义。曰。无心为义。曰。汝既无心。安得义乎。曰。我说无心。当名非义。祖曰。汝说无心当名非义。我说非心当义非名。曰。当义非名谁能辨义。祖曰。汝名非义此名何名。曰。为辨非义是名无名。曰。名既非名义亦非义。辨者是谁。当辨何物。如是往返五十九翻。外道杜口信伏。祖忽北面合掌长吁曰。我师狮子尊者。今日遇难斯可伤焉。辞王至南天潜隐山谷。彼国王名天德。次子和柔而长婴疾苦。祖为陈因果。王即释疑。有咒术师忌祖。潜置药食中。祖知而故食。彼反受祸。投祖出家。后六年。太子得胜即位。复信外道。致难于祖。太子不如蜜多入谏被囚。问祖曰。予国素绝妖讹。师所传何宗。祖曰。王国昔来实无邪法。我所得者即饮光大士亲传佛印。展转二十四世师子尊者而传于我。王曰。师子比丘不能免刑戮。何能传法后人。曰。我师难未起时。密授信衣法偈。王索以焚之。薪尽如故。王悔谢致礼曰。师子真嗣既明。乃赦太子出家。祖曰。当为何事。曰。我若出家不为别事。祖曰。不为何事。曰。不为俗事。曰。当为何事。曰。当为佛事。祖曰。太子诸圣降迹。即为具戒。付法偈曰。圣人说知见。当境无是非。我今悟真性。无道亦无理。蜜多再启曰。法衣宜可传乎。祖曰。此衣为难。故假以证明。汝身无难。不必其衣。化彼十方。人自信向。

  宝昙曰。佛法患难自此而息。祖师信衣自此而传。以师子授受如此之明。中印南天如此之近。当时犹有疑者。非般若灵验信衣光明。岂有今日殊胜哉。愚观祖师困厄艰虞。是果为谁家事。后世谩不知省。勇于自欺。曾无豪发之知。便为了证。以佛祖为奇货。求售于时。后学初机指为师授。不知其当。吾祖之世。复何望哉。先佛斥为增上慢人。不意吾身亲见之也。

  二十六祖不如蜜多尊者

  祖至东印度。彼王与外道长爪梵志同睹白气贯天。曰何瑞也。梵志昧王曰。魔来之兆。即谋诸徒曰。不如蜜多将入都。谁能挫之。徒曰。我等各有咒术。动天地。入水火。何患哉。祖至。见宫墙黑气。谓小难耳。直至王前。王曰。师来何为。曰。度众生。曰。以何法度。曰。各以类度。梵志怒。化大山于祖顶上。祖即指山复彼头上。乃投诚。祖慜其愚惑。指而化之。为说法也。祖与王同车而出。忽见璎珞童子。无姓氏。稽首于前。祖曰。汝忆往事不。曰。我念远劫与师同居。师演摩诃般若。我转甚深修多罗。今日之事盖契宿因。祖谓王曰。此童子非他人。即大势至菩萨也。此圣人后出二人。一人化南印度。一人缘在震旦。遂以宿因故名般若多罗。吾今付汝正法眼藏。偈曰。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

  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

  祖至南印度。遇彼王香至。崇重度越等伦。施无价宝珠。王三子。其季开士也。祖欲试其所得。乃以施珠问三王子。圆明有过于此者不。皆曰宝中无以逾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其季开士菩提达磨曰。此是世宝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上。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中智光为上。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上。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辨于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宝。若明其宝宝不自宝。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然则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生有道心宝亦然。祖曰。于诸物中何物无相。曰。于诸物中不起无相。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高。曰。于诸物中人我最高。问。于诸物中何物最大。曰。于诸物中法性最大。祖知是法嗣。既出家乃付法眼。曰。心地生诸种。因事复生理。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

  宝昙曰。西天四七皆圣师也。根地稳实见于行履。辩慧骏发见于词气。多见其师载道望气而往求之。如探故怀取所寓物。如将累世箕裘之业而𢌿诸市人。圣圣相寻何其易也。淮阴谓汉高曰。陛下善能将将。愚谓安得人人如萧曹韩信为帝用哉。是知大法东流要与凡夫共用。亦如小夫贱隶一旦用命。自知亦有封侯之日。惟吾祖师去佛未远。应机说法大抵与佛语菩萨语无异。然其禅备众体。后世子孙各得其一亦足以名家。疾焰过风奔流度刃。无不兆见于此。学者识之。

  达磨大师破六宗

  有相宗

  师至问曰。一切诸法何名实相。彼尊者萨婆罗曰。于诸相中不互诸相是名实相。师曰。一切诸相而不互者。若明实相当何定邪。曰。于诸相中实无有定。若定诸相何名为实。师曰。诸相不定便明实相。汝今不定当何得之。曰。我言不定不说诸相。当说诸相其义亦然。师曰。汝言不定当为实相。定不定故即非实相。曰。定既不定即非实相。知我非故不定不变。师曰。汝今不变何名实相。已变已往其义亦然。曰。不变当在在不在故。故变实相以定其义。师曰。实相不变变则非实。于有无中何名实相。萨婆罗心知圣师县解。以手指空曰。此是世间有相亦能空故。当我此身得似不。师曰。若解实相即见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当于色中不识色体。于非相中不碍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实相。彼众闻已。心意朗然钦礼信受。

  无相宗

  师至问曰。汝言无相当何证之。彼众中有智者波罗提曰。我名无相心不现故。师曰。汝心不现当何明之。曰。我明无相心不取舍。当于明时亦无当者。师曰。于诸有无心不取舍。又无当者谁明无故。曰。入佛三昧尚无所得。何况无相而欲知之。师曰。相既不知谁云有无。尚无所得何名三昧。曰。我说不证证无所证。非三昧故我说三昧。师曰。非三昧者何当名之。汝既不证非证何证。波罗提闻已即悟本心。悔谢往谬。复记之曰。汝当得道不久证之。此国有魔不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现。

  定慧宗

  师至问曰。汝学定慧为一为二。彼众有婆兰陁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师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曰。在定非定处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师曰。当一不一当二不二。既非定慧约何定慧。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复然矣。师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谁定谁慧。婆兰陁闻之疑心冰释。

  无得宗

  师至问曰。汝云无得无得何得。既无所得亦无得得。彼众有宝静者曰。我说无得得非无得。得当说得得无得是得。师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云得得得得何得。曰。见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见不得名为得得。师曰。得既非得得得无得。既无所得当何得得。宝静闻知顿除疑罔。

  寂静宗

  师至问曰。何名寂静。于此法中谁静谁寂。彼有长者曰。此心不动是名为寂。于法无染名之为静。师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静。本来寂故何用寂静。曰。诸法本空以空空故。于彼空空故名寂静。师曰。空空已空诸法亦尔。寂静无相何静何寂。彼长者闻已豁然开悟。

  戒行宗

  师至问曰。何者名戒云何名行。当此戒行为一为二。彼众有贤者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无染此名戒行。师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违背不及于行。内外非明何名为戒。曰。我有内外彼已知竟。既得通达便是戒行。若说违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净即戒即行。师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净。既得通故何谭内外。贤者闻知即自惭服。既而六宗咸誓皈依。由是化被南天声驰五印。远近学者靡然而向风矣。

  宝昙曰。外道去佛一间耳。力量如佛。议论如佛。现神通如佛。唯其心外有法不得作佛。昔如来初越王城之日。即入檀特象头诸山从外道游。乃至六年日餐麻麦。离九十六种赤幡之族。无不经历。盖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之谓也。暨成道说法已。彼外道者尚有魔佛之垒。往往拊佛之亢而搤之。吾目视耽耽之师谭笑固自若也。至有斩首求谢者。佛灭度已。诸师或遇负堕踵鼓为之蔑然尔狗我天从是而作。今吾祖达磨亲佩般若多罗正印。而金刚之锋焰𦦨在手。所谓试小臣小臣毙。试狗狗毙。其亦是类欤。今观佛大胜多等六宗。异趣分徒各封己解。此与声闻二乘尚尔不类。况拟与吾佛祖为敌耶。尝欲倒置其说晦其主名。以验当世具正见人。未必东土阿师果胜西天外道。

  震旦禅师

  初祖菩提达磨大师

  师至金陵。梁武帝召问曰。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契。遂届洛阳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人莫之测。时谓之壁观婆罗门。寻有僧神光来参。师端坐莫闻诲励。立庭下。迟明积雪齐腰。师悯而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冀真乘哉。光闻已。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乃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曰。我心未安乞师安心。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不可得。师曰。与汝安心竟。又记之曰。汝但外息诸缘内心无舛。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已而九年欲返西天。命门人曰。时将至矣。汝等各言所得。有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尼总持曰。我今所见。如庆喜见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慧可出。礼三拜依位而立。师曰。汝得吾髓。师复告之曰。如来以正法眼藏付嘱迦叶。展转嘱累而至于我。汝当护持。授汝袈裟以表法信。所谓内传法印以印本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漓有华梵分。却后难生宜出此衣证之。表明其化。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宝昙曰。吾祖之入中国也。初无放光动地之祥。亦无雨法如云之益。又无与世俯仰之事。当时望之不过指为壁观婆罗门。及其奋空拳而求实效。有乌获之力孟贲之勇。虽百摩腾竺法兰。不尔较也。游梁未几。婴人主逆鳞而去。亦不遑暇䘏。然梁武能为射侯之问。而不能受中鹄之矢。能挽人之强以为力。而不能为啮镞之举。深可哀也。如人学射久久方中。碧眼胡岂不知之。自是少林则身自为射堋矣。别记谓神光曰。汝但外息诸缘内心无舛。则是教之以身中规手中矩。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则是谓其可以百发百中矣。九年之后。父子相得心手相忘。吾不知神光之射少林。少林之射神光也。射一法也。可以中皮。可以中肉。可以中骨。可以中髓。顾为力如何耳。中皮者众。中肉者寡。中骨者什百无二三。中髓者万万中一人而已。

  二祖慧可大师

  祖至北齐。有一居士不言名氏。聿来设礼而问曰。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悔。师曰。将罪来。与汝忏。居士良久云。觅罪了不可得。师曰。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名佛.法。师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大师深器之。即为剃发受具。经二载大师乃告曰。菩提达磨远自竺干以正法眼藏密付于吾。吾今授汝。并达磨信衣。汝当守护毋令断绝。偈曰。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曾生。

  宝昙曰。达磨之世已有旁出门人。道副等是也。试观二祖礼三拜依位而立。与前三子各呈悟解所见何如。瞿昙有云。譬如大海不让小流。乃至蚊䖟及阿修罗饮其水者皆得充满。所谓旁出。即随机授道之谓也。祖师岂不欲人人如可祖。而机器若此为之奈何。骎骎末流未必正传。有如旁出。

  三祖僧璨大师

  师因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师曰。愿和尚慈悲乞与安乐法门。师曰。谁缚汝。曰。无人缚。师曰。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服勤九载。后于吉州受具。侍奉尤谨。师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乃付衣法。偈曰。华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

  四祖道信大师

  师于隋大业中至吉州。值群盗围城七旬不解。万众惶怖。师教念摩诃般若。时贼众望雉堞间若有神兵出没。乃相谓曰。城内必有异人。不可攻矣。稍稍引去。后一日往黄梅县。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异乎常童。师问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师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师曰。汝无姓邪。答曰。性空故。师嘿识其法器。俾侍者至其家乞令出家。父母以夙缘故殊无难色遂舍出家。以至付法传衣。偈曰。华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

  宝昙曰。医者能愈人之疾而不能予人和平。秦越人则能之。信所谓良医者也。信心铭。三祖所示心要。佛病祖病俱遣。而大安乐大休歇之地尽在其中。四祖是已到家者。得之如食甘露味饭。究竟不死。然后设为津粱。其未到家之人。如获司南之车。无复迷方之患。全偈可以毕大事。半偈可以了一生。学者志之。

  五祖大满禅师

  师止破头山。咸亨中。有一居士姓卢名慧能自蕲州来参。师曰。汝自何来。曰。岭南。师曰。欲须何事。曰。唯求作佛。师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得佛。曰。人有南北。佛性岂然。师知是异人乃呵曰。着槽厂去。能礼足而退。便入于杵臼之间。服劳八阅月。师知其授法时至。遂告众曰。正法难解。不可徒记吾言持为己任。汝等各自随意述偈。若语意冥符则衣法并付。会下七百高僧之上首神秀者。众皆宗仰。书一偈于壁间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师因经行忽见。知是秀公所述。赞曰。后代依此修行。亦得胜果。遂各令诵念。能在碓坊闻知。与同学曰。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学呵曰。庸流何知。勿发枉言。能曰。子不信邪。愿以一偈和之。同学不答相视而笑。至夜。能自秉烛。令童子于秀偈下着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争得染尘埃。师见曰。此是谁作。亦未见性。众闻师语。遂不云顾。迨夜乃潜令人召能入室。告曰。诸佛出世为一大事故。随机大小而引导之。遂有十地三乘顿渐等旨以为教门。然以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付于上首迦叶。展转二十八世至达磨届于此土。得可大师承袭以至于吾。今吾并袈裟并付于汝。善自护持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再启曰。法则既受。衣授何人。师曰。昔达磨初至人未知信。传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诤端。止于汝身不复传也。

  宝昙曰。震旦五祖师亦博地凡夫耳。一旦能办圣者之事。不计得失不顾利害。岂非真猛烈大丈夫哉。或谓祖师皆贤圣中来。是使凡夫无分。予尝读达磨二祖传。见其载二师出处传道艰难之状。为甚备。私窃喜曰。而今而后其不以我祖自天而降明矣。三祖而下。便有西土的传气象。向使少林无断臂之举。则后世必按剑以疑。岂有今日哉。大底如辛苦起家之人。造物必报之以英灵之子孙。使大其业。此理之必然也。及观佛祖授受之际。若无难事。类人人可能及其身。之未必不如大山之覆其前不觉颠殒。是知有百钧之力。然后能负吾百钧之重。一奏千里更不回头。真吾家汗血哉。

  四祖大医禅师嗣法

  金陵法融禅师

  师止牛头山幽栖寺北岩石室间。有百鸟㘅花之异。唐正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有异人。寻访。有僧云。去山十里有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祖乃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合掌作礼曰。大德高栖何处。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师曰。还识道信禅师不。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处不。师引祖至小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者个在。祖曰。适来见什么。师无语。少间。祖坐于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者个在。师未晓。稽首请说真要。祖曰。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颠。莫怀㵞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作观行。于境起时如何对治。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既而师负米一硕八斗朝往莫还。供僧三年不缺寒暑。

  宝昙曰。牛头未见四祖时百鸟㘅花以为献。见四祖后百鸟不来矣。古今提唱甚多。唯南泉曰。直饶不来。犹较王老师一线道。方是大医行处也。佛法利害至重。以异类而知牛头。曾何后世之纷纷者之不若也。夫道有正传有旁出。正传犹人子之为父后者。旁出为季产也。父母之爱季子。人情所同。然温词以诏之。恩意以容之。及其训之亦终不以尽。其待父后也则异于此必矣。诲饬砥砺使知有君臣父子。箴规琢磨使知有兄弟朋友。季嘱付授使知有门户家世。冀其有所自立。然后乃已此教子之法。善知识所当然也。苟善知识有䑛犊之爱。则佛祖正脉危如缀旒。牛头真大福德人。六世传灯已见于记别。其后光明盛大有过其师。岂吾懒融去山八十里负米一硕八斗朝往莫还之力哉。

  法融禅师嗣法

  二世智岩禅师

  师在岩谷中入定。遇瀑涨怡然不动。其水自退。有昔同从军者二人。闻师隐山谷。寻访谓师曰。郎将狂邪何为住此。曰。我狂欲醒君狂正发。夫嗜色淫声贪冒宠荣流转生死。何由自出。二人感悟太息而去。贞观中归建邺。入牛首山谒融禅师发明大事。已而祖谓师曰。吾受信大师真决。所得都忘。设有一法过于涅槃。吾亦说如梦幻矣。一尘蜚而翳天。一芥堕而覆地。汝今已过此见。吾复何云。山门化导当付于汝。师禀命为二世。以后付正法于方禅师。

  三世慧方禅师

  师洞明经论。后入牛头山谒岩禅师咨询秘决。岩观其根器堪任正法。遂示以心印。师豁然领悟。于是不出林薮十年。谓众曰。吾欲他行随机利物。汝宜自安也。乃以正法付嘱持禅师。

  四世法持禅师

  师至黄梅席下闻法心开。复遇方禅师为之印可。乃继牛头宗祖。及黄梅谢世。谓弟子玄赜曰。复传吾法者可有十人。金陵法持一也。后以法眼付威禅师。

  五世智威禅师

  师闻持禅师出世乃往礼觐。传受正法。学徒奔走。中有慧忠者来。乃曰山主来也。即感悟。有偈示之曰。莫系念。念成生死河。轮转六趣海。无见出长波。忠以偈答曰。念想由来幻。性自无终始。若得此中意。长波当自止。师曰。余本性虚无。缘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还归空处坐。忠曰。虚无是实体。人我何所存。妄情不须息。即泛般若船。乃付法化导。

  六世慧忠禅师

  师因巡礼威于具戒院。见凌霄藤遇夏萎悴。人欲伐之。因谓曰。慧忠回时此藤再生。及回果如其言。即付法讫。平生一衲一铛。常有供僧谷两廪。三虎为之守。灵异甚伙。度人亦甚众。示众曰。人法双净。善恶俱忘。直心真实。菩提道场。

  宝昙曰。牛头所说之法。大体不夺其师之所𢌿授。其一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最为精绝。然终不若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之。为要切也。逮印记岩公一语。得非岁晚佛事邪。厥后五世父子相传。但能扶立牛头正宗而已。彼融威两翁三世犹有旁出。类正传者。安国天柱径山鸟窠其人也。如海岸之沉地道熏烈。略无祖翁香味一铢。非从夜摩善变化天来。未易及此。

  智威禅师嗣法

  宣州安国寺玄挺禅师

  师因长安讲华严。僧来问五祖。真性缘起。其义云何。祖默然。时师侍立次。乃谓曰。大德。正兴一念问时是真性缘起。其僧言下大悟。或问南宗自何而立。师曰。心宗非南北。

  舒州天柱山崇慧禅师

  师因僧问如何是天柱境。曰。主簿山高难见日。玉镜峰前易晓人。问。达磨未来时还有佛法也无。曰。未来且置。即今事作么生。曰。某甲不会乞师指示。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良久曰。会么。自己分上。干他达磨来与未来作么。他家来大似卖卜汉。见汝不会为汝锥破。卦文才生吉凶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问。如何是解卜底人。曰。汝才出门便不中也。问。如何是天柱家风。曰。时有白云来闭户。更无风月四山流。

  杭州径山道钦禅师

  师因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山上鲤鱼水底蓬尘。马祖令人送书至。发缄见一圆相。于中画一画。封回。忠国师闻知云。钦师犹被马师惑。僧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曰。汝问不当。曰。如何得当。曰。待吾灭后即向汝道。马祖令智藏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曰。待汝回去时有信。藏曰。即今便回去。师曰。传语却须问取曹溪。代宗诏至内庭。一日见帝起身立。帝曰。师何以起。师曰。檀越何得向四威仪中见贫道。

  杭州鸟窠道林禅师

  师因华严论师复礼示以真妄颂俾修禅那。师问曰。初云何观。云何用心。复礼久而无言。师三礼而退。代宗诏国一至阙下。师乃谒授以正法。因栖树上。时为鸟窠。有侍者会通辞去。师谓曰。汝今何往。曰。诸方学佛法去。师曰。若是佛法。吾此间亦有少许。曰。如何是和尚佛法。师于身上拈起布毛吹之。会通即悟。白居易礼谒问曰。禅师住处甚危险。师曰。太守危险犹甚。白曰。弟子位镇山川何险之有。师曰。薪火相交识性不停。得非险乎。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五祖一世旁出

  北宗神秀禅师

  耶舍三藏志师曰。艮地生玄旨。通尊媚亦尊。比肩三九族。足下一毛分。师至蕲州双峰东山寺。遇五祖忍大师以坐禅为务乃叹伏曰。此真吾师也。誓心苦节以樵汲自役。祖曰。吾尝度人多矣。至于悟解无及汝者。得法住江陵当阳山。唐武后诏至敬安内道场。王公大人莫不望风而靡。暨中宗即位尤加重焉。大臣张说尝问法要。执弟子礼。师有偈曰。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去。

  宝昙曰。论人不可一概而定。方秀公之在黄梅也。未尽其师之旨。故有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之语。后世因以疑之。及其道盛行。得人亦甚伙。启发之际无愧于其师。降魔藏之徒皆卓绝超迈。有大过人处。古今所难。尝遣其弟子往曹溪诲之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之。汝往决疑。他日归来当为我说。此殆见黄梅之力欤。参同契有云。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真知言哉。

  嵩岳慧安国师

  师因坦然怀让二人来参问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何不问自己意。曰。如何是自己意。师曰。当观密作用。曰。如何是密作用。师以目开合示之。然于言下大悟。更不他适。让机缘不偶。辞往曹溪。武后徴至辇下。待以师礼。与神秀禅师同加敬焉。武后问师甲子。对曰不记。帝曰。何不记耶。师曰。生死之身其若循环。环无起尽焉用记为。况此流注中间无间。见沤起灭者乃妄想耳。从初识至动相灭时亦只如此。何年月而可记乎。

  宝昙曰。余读老安传。见其为正宗甚明。何故书为五祖旁出。心固疑之。及考其见五祖岁年在唐贞观间。贞观乃太宗年号。是时四祖犹在。至永徽辛亥方始入灭。即高宗二年也。五祖见四祖却在武德中。武德去贞观才十年。今言老安见五祖于贞观中。是时犹未有六祖也。六祖在咸亨中始见五祖。咸亨去贞观已四十五年。安化于神龙二年。六祖示寂于先天二载。先天去神龙才九年耳。时老安已一百一十九岁。如是则当以老安为见四祖。五祖会中如明与秀皆见称。谓老安一代耆宿。独不见书此。又何如若以受衣为正传。无衣皆非正传。大非祖师意也。愚意授衣之后方得其人。正宗岂可废哉。试观四祖为懒安所说法门。融之所得于祖者可验旁出。若老安所用之机与其所度弟子。如仁险破竉堕元圭诸师辈。皆证法无生。辩说无极。岂苟然哉。余故于斯不得不辨。若传灯已定次序。不敢轻动之。

  袁州蒙山道明禅师

  师陈宣帝之孙也。国亡流民间。以其王孙尝受署。因有将军之称。依五祖无悟解。闻祖密付衣法与卢行者。率同志十人蹑迹追逐至大庾岭。师先见。余辈未及。卢行者见师奔至。即掷衣钵于磐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争邪。任君将去。师遂举之。如山不动。踟蹰竦栗曰。我来求法。非为衣也。愿行者开示。祖曰。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阿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师当下大悟。遍体汗下。连拜数拜。问曰。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处不。祖曰。汝若反照自己本来面目。密却在汝边。吾与汝说。即不密也。

  宝昙曰。明南奔也。岂时至哉。五祖记。授衣之人命若县丝。大庾岭头几至不免。明王孙也。有将军之称。方仆仆然赪面研足而来。是不独攘其衣。殆将食其肉。卢老如闽人送蛊毒。行道之人逡巡举之。则蛊毒来矣。故一击而死。再击而活之。如试吹毛。吾术灵矣。善知识故有实证实悟。而一生未尝得人者。其病伊何。往往用力太过而亦有所不及。宝应老曰。诸方只具啐啄同时眼。不具啐啄同时用。僧问。如何是啐啄同时用。曰。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其有旨哉。

  河北神秀禅师嗣法

  五台山匡方禅师

  师造北宗。秀禅师问曰。白云散后如何。师曰。不昧。又问。到此间后如何。曰。正见一枝生五叶。秀默许之。至上党寒岭居焉。

  河中府条山智禅师

  师罢讲。登武当山。见秀禅师印可。州牧卫文升请住新安院。牧因问曰。某今日后如何。师曰。日从蒙汜出。照树全无影。使君初不能谕。拱揖而退。少选开晓。释然自得。与师来往二十年。

  兖州降魔藏禅师

  师七岁出家。时野多妖魅惑于人。师孤形制伏曾无小畏。得降魔之名。抠衣北宗。秀公问曰。汝名降魔。此无山木怪汝翻作魔邪。师曰。有佛有魔。秀曰。汝若是魔必住不思议境界。师曰。是佛亦空。何境界之有。秀县记之曰。汝与小皞之墟有缘。遂入泰山。道化大行。

  广州道树禅师

  师遇秀公。言下知归。晚成法器。结茅寿州三峰山。常有野人服色素朴。言谭诡异。于谈笑外化作佛形。菩萨形。天人形。或放光。或呈声响。学徒罔测。涉十年后无闻焉。师告众曰。野人作多伎俩眩惑于人。只消老僧不见。其伎尽矣。

  淮南都梁山全植禅师

  师初聚徒开法本州长寿寺。州牧卫文卿问曰。将来佛法隆替若阿。师曰。真实之物。无古无今无轨无躅。有为之法。四相迁流法当堙厄。君侯可见。

  前嵩岳慧安国师嗣法

  洛京福先寺仁俭禅师

  此腾腾和尚也。唐天𠕋间。天后诏入内至殿前。仰视天后良久曰。会么。后曰不会。师曰。老僧持不语戒。言讫而出。翌日晋短歌十九首。天后览而嘉之。

  嵩岳破灶堕和尚

  师因嵩山坞中有庙甚灵。殿中唯一灶。远近祭不辍。午杀物命甚多。师一日领侍僧入庙。以杖敲三下咄云。汝本泥瓦合成。圣从何来灵从何起。又打三下。灶乃倾破。须臾有青衣峨冠设拜师前。师曰。汝是何人。云。我本此庙神。久受业报。今日蒙师说无生法。得脱此处。特来致谢。师曰。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强言。神再拜而没。侍僧云。某甲久在和尚左右。未蒙指示。灶神有何所得遂获升济。师曰。我别无道理。为他只向他道。汝本泥瓦合成。圣从何来。灵从何起。侍僧默然。师曰。会么。云。不会。本有之性为甚不会。侍僧礼拜。师曰。破也堕也。

  嵩岳元圭禅师

  师谒安国师顿悟玄旨。遂卜居岳之庞坞。一日有异人峨冠裤褶而至。从者极多。轻步徐舒。称谒大师。师睹其容貌奇伟非常。乃谕之曰。善来仁者。胡为而至。彼曰。师宁识我耶。师曰。吾观佛与众生等。吾一目之岂分别耶。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于人。师安得一目我哉。师曰。吾不生汝。焉能死吾。吾视身与空等。视吾与汝等。汝能坏空与汝乎。苟能坏空及坏汝。吾则不生不灭。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神稽首曰。我亦聪明正直于余神。讵知师有广大智辩乎。愿授以正戒。令我度世。师曰。汝既乞戒。即既戒也。所以者何。戒外无戒。又何戒哉。神曰。此理也。我闻茫昧。止求师戒。我身为门弟子。师即为张座秉炉正几与授五戒酒肉淫杀盗等语。师曰。如上为佛戒。而无心拘执。以有心为物。而无心想身。如是则先天地生不为精。后天地死不为老。乃至无汝及无我。无汝孰为戒之语。神曰。我神通亚佛。师曰。汝神通十句。五能五不能。佛则十句。七能三不能。神竦然避席跪启曰。可得闻乎。师曰。汝能戾上帝。东天行而西七曜乎。曰不能。师曰。汝能夺地祇。融五岳而结四海乎。曰不能。师曰。是谓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能度无量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是谓三不能也。定业亦不牢久。无缘亦谓一期。众生界本无增减。亘古无一人能主有法。有法无主是谓无法。无法无主是谓无心。如我解佛亦无神通也。但能以无心通达一切法尔。神曰。我诚浅昧未闻空义。师所授戒我当奉行。今愿报德。展我小神通。而使已发心初发心未发心不信心必信心五等人。目我神踪。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非自然者。师曰。无为是。无为是。神曰。佛亦使神护法。师宁隳叛佛邪。愿如意垂诲。师不得已而言曰。东岩寺之障莽然无树。北岫有之而北非屏拥。汝能移北树于东岭乎。神曰已闻命矣。然昏夜间必有喧动。愿师无骇。作礼而退。师门送。岚霭烟霞纷纶间错。幢幡环佩凌空出没焉。其夕果有暴风迅雷奔云振电。栋宇摇荡宿鸟声喧。师谓众曰。无怖。神与我约矣。诣旦和霁。则北岩松括尽移东岭。森然行植矣。

  宝昙曰。善知识岂特具正知见明识佛性而已。当知世出世间识为先导。善知识道德俱备而识不明。非独无以慰学者之心。而于佛法利害尤切。故外重内轻之谤从是而兴。人犹可欺而神不可欺也。余观岳神北面嵩岳一语已知嵩岳之尊。神既投诚然后乃为说法。戒一定之法。而嵩岳用之。如盘走珠如珠走盘。出没贯穿不见留碍不妨吻合佛意。而亦善于应机以本分事而始终之。善知识所当然也。神固聪明正直而识亦过人。及其不能则径以实对。报德之意至于再三。嵩岳拒之如却赇赂。善知识识度若此。得不为天人之所向慕乎。后世以痴福贪冒宠荣其身之不䘏。况于佛法乎。况于鬼神乎。余故曰善知识当以识为先。有志之士不可不学。

  前嵩山普寂禅师嗣法

  终南山惟政禅师

  师得法已。即入太乙山中。学者盈室。唐大和间文宗嗜蛤蜊。㳂海官吏进送。人亦劳止。一日御馔中有擘不张者。帝以为异。即焚香祷之。乃开。俄见菩萨形。梵相具足。贮以金粟檀香合美锦覆之。赐兴善寺令众僧瞻礼。因问群臣。斯何祥也。或言大乙山惟政禅师深明佛法。博闻强识。宜诏问之。帝遂下诏。师至。对曰。臣闻物无虚应。此乃启陛下信心耳。经云。应以此身得度者。即现此身而为说法。帝曰。菩萨身已见。未闻说法。师曰。陛下见此为常非常信非信邪。帝曰。希奇之事朕深信焉。师曰。已闻说法竟。时师之对。漏下十一刻。皇情大悦。

  宝昙曰。大疑之下必有大信。化菩萨所以启文宗信心也。此信一发则真佛现前。佛不自知惟信而后知法。不自见惟证而后见。政公是证彻此法者。故启发人君如是之明。使文宗于延英漏下十一刻有一刹那反照之功。则此未必不为光明无尽之福。惜乎止于皇情一悦而已。夫佛法世法一道也。其来有渐渍。其用在果断。机会一失则时不再来。愚观文宗之用唐。亦犹闻道于政公不远矣。

  五祖大满禅师嗣法

  六祖慧能大鉴禅师

  师未时鬻薪于市中。闻客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竦然有省。直抵黄梅东山。五祖见而器之。着槽厂间。未几因上首秀大师题廊壁有身似菩提树之语。师因秉烛令童子书其傍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使惹尘埃。祖于深夜召师入室。密授衣法。令隐于怀集四会之间。仪凤初届南海。遇印宗法师于法性寺讲涅槃经。师寓止廊庑间。因风扬刹竿幡动。闻二僧对论。一云幡动。一云风动。往复数四曾未契证。师云。可容俗士预高论不。僧曰试为说看。师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僧于言下大悟。印宗竦然异之。起立问曰。行者定非常人。正是谁师。更无所隐直叙所得。印宗执弟子礼。请授禅要。乃告众曰。印宗是具足凡夫。今遇肉身大士。即指出卢居士。请出信衣。悉令瞻礼。至正月十五日会名德为师剃发受具。就菩提树开东山法门。宛如夙契。明年秋辞归故隐宝林寺。韶之刺史韦据请转法轮于大梵寺。并受无相心地戒。门人记录目曰坛经。盛行于世。后复曹溪。大法雨施。学者云合。神龙间降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奉安宫中。万机之暇得究真乘。二师并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可就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速赴上京。师上表云。野性冰霜愿终林麓云云。后有僧问临济云。石室行者踏碓为什么忘移却脚。临济曰。没溺深坑。

  宝昙曰。黄梅七百高僧。所传衣钵为负舂者得之。秀公学者第一。而一四句偈为不识字者下之。是知佛法不可以力争而亦不可以势取也。老卢坠数硕之石没溺深坑。后世唯临济知之。正如阿修罗王拖动三有大城诸烦恼海。不自知其力然也。持一炬之火倩人书壁。是挽秀公之臂而系黄梅也。当时唯黄梅知之。如澶渊梦中床子弩发不自知其势然也。达磨曰。我观赤县神洲有大乘气。逾海越漠为法求人。方一灯传一灯。不翅一发引千钧之重。至是则有尽大地人普请成佛之理。是阿修罗手中床子弩机用得正滑也。达磨未尝只履西去。黄梅诸师亦未尝摄衣寂然。六祖去今才六百年。而强弩之机已不能穿鲁缟矣。於戏。悲夫子孙固不能亲见其人。但知不以心法杀天下。后世学者亦庶几其可乎。

  六祖大鉴禅师嗣法

  广州志道禅师

  师参六祖曰。学人初出家。览涅槃经仅十余载。未明其意。愿和尚垂诲。祖曰。汝何处未了。对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祖曰。汝作么生疑。对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法身无常无知无觉。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者。不审是何身寂灭。何身受乐。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段是苦。苦不可言乐。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一体五用生灭是常。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若不听更生。即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如是则一切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乐之有。祖曰。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据汝所解。即色身外别有法身。离生灭求于寂灭。又推涅槃常乐言有身受者。斯乃执吝生死耽着世乐。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好生恶死。念念迁流。不知梦幻虚假。枉受轮回。以常乐涅槃翻为苦相。终日驰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乐。刹那无有生相。刹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是则寂灭现前。当现前时亦无现前之量。乃谓乐。常乐此乐。无有受者亦无不受者。岂有一体五用之名。何况更言涅槃禁伏诸法令永不生。斯乃谤佛毁法。听吾偈曰。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妄意虚假名。何为真实义。唯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外现音声象。一一音声相。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吾今强言说。汝今舍邪见。汝勿随言解。许汝少分知。师闻偈踊跃。作礼而退。

  宝昙曰。禅是佛心。经是佛语。故楞伽有佛语心品。法华有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之义。涅槃有常乐我净之旨。皆一道也。譬如琵琶琴瑟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指即妙音。语即佛心也。即妙音以为指。即语以为佛心。岂不悖哉。古之人音与指相忘。心与语县契。如赵州曰。诸人被菩提使。老僧使得菩提。便能捻土为金。捻金为土。皆吾心之常分。不假于他术也。

  广州法性寺印宗禅师

  师因往蕲春谒忍大师后。于广州法性寺讲涅槃经。遇六祖能大师始悟玄理。以能为传法师。又采摭自梁至唐诸方达者之言着为心要集。盛行于世。

  宝昙曰。真净老人谓。印宗法师问卢行者。仁者在黄梅有何言教指趣传授。卢曰。彼指授者惟论见性成佛。不说禅定解脱无念无为。宗曰。何故不说禅定解脱无念无为。卢曰。况是二法。不是佛法不二之法。宗曰。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卢曰。如仁者讲涅槃经明见佛性。是名佛法不二之法。真净曰。彼是小巧。禅道早是中半了也。如今丛林惟论禅定解脱无念无为。且道六祖底是。如今底是。至哉斯言也。真净去今又八十弹指矣。后世禅定解脱无念无为亦复无闻。其能穿凿古今出没名句。握定死蛇以为活蝎者。便为正眼递相印授。当世无大知见人为辨正邪脱。或有之。众楚一齐未易伸喙。佛法至此得不为痛心者哉。

  吉州青原山行思禅师

  师往曹溪作礼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祖曰。汝曾作什么来。师曰。圣谛亦不为。何阶级之有。祖深器之。谓有二祖见少林气象。后住青原静居寺。六祖将示寂。有沙弥希迁。即石头也。问曰。和尚百年后希迁当依附谁。祖曰。寻思去。及祖顺世。迁于静处端坐。寂然忘生。上首曰。汝师已逝。空坐奚为。曰。我禀遗戒故寻思尔。上首曰。汝有师兄行思和尚住吉州青原。因缘在彼。师言甚直。汝自迷耳。迁闻辞去至静居。师问曰。子何方而来。曰。曹溪。师曰。将得什么来。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师曰。恁么则用去曹溪作什么。曰。若不到曹溪争知不失。又问。曹溪大师还识和尚不。师曰。汝今识吾否。曰。识又争能识得。师曰。众角虽多一麟足矣。师令持书至南岳让和尚。达书了速回与汝鈯斧子住山。至彼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让曰。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曰。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解脱。让休去乃回。师问曰。子去未久送书达不。曰。书亦不通信亦不达。师曰。作么生。遂举前话了却云。去时蒙和尚许鈯斧子。即便请。师垂一足。乃礼辞之。南岳有僧问。如何是佛大意。师曰。庐陵米作么价。

  宝昙曰。青原得道时大有二祖见少林气象。是时方像季也。而温厚之气独盛于东南。思出江西而祖居南海。视中国为东南也。虽佛法不以土地风气为休戚。然人挟天地中和以生。得天地之中和而不能得道之中和者。未之有也。青原仁父祖也。子石头外而气分感而为。诸孙药山云岩殆圣谛不为处发生。龙潭德山是庐陵米价中流出。有父祖之英烈。得天地之中和人。而不能为圣为贤为严父师为法轨范。吾不信也。

  南岳怀让禅师

  师至曹溪。六祖问。什么处来。曰。嵩山来。祖曰。什么物恁么来。师无语。经八年忽然有省。白祖曰。某甲有个会处。祖曰。作么生会。曰。唤作一物即不中。祖曰。还假修证也无。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祖曰。只此不污染是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罗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师执侍十五载。唐先天二年居衡岳般若寺。示徒云。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本无生法亦无住。若达平地所作无碍。非遇上根宜慎言哉。僧问。如镜铸像。像成后光归何处。师曰。如大德未出家时。相状向什么处去。曰。成后为什么不鉴照。师曰。虽然不鉴照。一点也瞒他不得。有僧道一住传法院庵。常坐禅。师知是法器乃往问曰。大德坐禅图个什么。一曰。图作佛。师乃取一砖于庵前石上磨。一曰。作什么。师曰。磨作镜。一曰。磨砖岂得作镜。师曰。坐禅岂得成佛。一遽离坐问曰。如何即是。师曰。如牛驾车。车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又曰。汝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一闻示诲如饮醍醐。即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师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如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又问曰。道非色相云何能见。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一曰。有成坏不。师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萠。三昧花无相。何坏复何成。

  宝昙曰。证悟广大。非一世可了。譬如须弥虽积尘而成。与轮围诸山初若不异。至四面俱起则尽轮围。百劫之力亦不能及。此无他。小大之势然也。南岳之道简而易见明而易知。虽初心之人若可深入。及一引手则有不可轻举之力。至一举武则有不可苟践之地。使人人如南岳如马驹。则畟塞虚空皆为有道者矣。大抵父祖勇决则子孙无削弱之患。太公之治齐。周公之治鲁。亦不免有后世寖强寖微之论。可不戒哉。

  温州玄觉禅师

  师诣曹溪。初到。振锡携瓶绕祖三匝。卓然而立。祖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而来生大我慢。师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祖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祖曰。如是如是。于时大众愕然。师方具威仪参礼。须臾告辞。祖曰。返太速乎。师曰。本自非动。岂有速耶。祖曰。谁知非动。师曰。仁者自生分别。祖曰。汝甚得无生之意。师曰。无生岂有意耶。祖曰。无意谁当分别。师曰。分别亦非意。祖叹曰。善哉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之一宿觉。翌日回永嘉。着证道歌一首并禅宗悟修圆言。并行于世。观心十门。初则言其法尔。次则出其观体。三则语其相应。四则警其上慢。五则诫其疏怠。六则重出观体。七则明其是非。八则蕳其诠言。九则触涂成观。十则妙契玄源云云。

  宝昙曰。永嘉欲定宗旨。不得不为曹溪一来。及乎一见投机。不得不留一宿而去。师资道尽。佛法见忘。真龙门跃鳞。鸷鸟一鹗者也。同门如左溪朗东阳策辈。皆一时经论渊薮。朗宗智者而䇿见曹溪。三人行必有我师。永嘉之谓也。永嘉闻道奇崛。古今未有及者。末后一句是曹溪挨拶得来。古人云。悟了直须遇人。若不遇人真成虚设。华严曰。观法先后以智分别。是非审定不违法印。殆永嘉分别亦非意之谓欤。证道歌。西竺谓之震旦圣者经。即曹溪末后之旨。如天雨之水宛转入海。还通于天。惟乘槎者流然后知此。

  司空山本净禅师

  师受曹溪玄旨。隶司空山无相寺。唐天宝中玄宗遣中使杨光庭入山采常春藤。造丈室问曰。弟子慕道斯久。惟愿垂示。师曰。天下禅宗硕学咸会京师。天使归朝足可咨决。贫道隈山傍水无所用心。光庭泣拜。师曰。休拜贫道。天使为求佛邪问道邪。曰。弟子智识昏昧。未审佛之与道其义云何。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师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无心。佛亦不有。曰。云何无心是道。师曰。道本无心。无心名道。若了无心。无心即道。光庭作礼信受。回阙具奏山中所闻。十二月徴师住白莲亭。明年诏左右两街名僧硕学与师阐扬佛理。一一剖㭊如流。最后有安禅师问曰。既言一切是妄。妄亦同真。真妄无殊。复是何物。师曰。若言何物。物物亦妄。经云。无相似。无比况。言语道断如鸟蜚空。与师问辨者数人。繁而不录。

  宝昙曰。即心是佛。无心是道。佛祖并出无异说也。无心是佛。即心是道。佛祖并证无异法也。是故于中拶出石火放行电光以显无心。捩转天关掀翻地轴以示即心也。所谓无心者。非绝圣弃智谓之无心。非何思何虑谓之无心。非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谓之无心。非自然非自然谓之无心。古德云。了了常知是此无心也。炽然作用是此无心也。无心如日。即心如雪。雪见睍曰销也。即心如火。无心如膏。膏见火即流也。即心无心之体。无心即心之用。体用俱泯。佛祖兼忘。故能摧异论之锋。发诸师之见。真得即心无心之力也。

  婺州玄策禅师

  师因智隍禅师者。曾谒黄梅五祖。庵居二十年。自谓正受。师知其所得未真。往问曰。汝坐于此作什么。隍曰入定。师言。汝云入定。有心耶无心耶。若有心者。一切蠢动之类皆应得定。若无心者。一切草木之流亦合得定。曰。我正入定时则不见有有无之心。师曰。既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则非大定。隍无语良久。又问。师嗣谁。师曰。我师曹溪六祖。曰。六祖何以为禅定。师曰。我师云。夫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相。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隍闻此语未息疑情。遂造曹溪请决。六祖意与师冥符。隍开悟。法席振于金华。杨亿侍郎问一僧云。隍公悟处。是得䇿公力。是得六祖力。试道看。僧无语。

  宝昙曰。一脔可知鼎味。况全鼎乎。䇿公自永嘉师友渊源中来。瀹尽天台之波。而后饮曹溪之水。曹溪波浪具此一滴中。隍公以其余波。至撼动天人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影响。杨大年一矢窃发。适中于余心也。惟痛定者乃可知之。

  南阳慧忠国师

  师因唐肃宗诏试验西天大耳三藏他心通。师到三藏作礼立左边。师问曰。汝得他心通耶。曰。不敢。师曰。汝道老僧只今在何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却去西川看竞渡。又问。汝道只今又在何处。曰。天津桥上看弄胡孙。又问。汝道只今聻。三藏罔然。师叱曰。者野狐精。它心通在何处。一日。三唤侍者。侍者三应。师曰。将谓吾孤负汝。却是汝孤负吾。南泉来参。师曰。甚么处来。曰。江南来。师曰。还将得马师真来不。曰。只者是。师曰。背后底。南泉休去。麻谷来参。绕禅床三匝于师前振锡而立。师曰。既如是用。更见贫道作什么。麻谷又振锡。师叱曰。者野狐精出去。师示众云。禅宗学者应遵佛来。一乘了义契自心源。不了义者互不相许。如狮子身中虫。夫为人师。若涉名利别开异端。则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伤其手。香象所负非驴能堪。有南阳濆行者问。承闻和尚道无情说法。某甲未体其意。乞和尚垂示。师曰。汝若问无情说法。解它无情方得闻我说法。汝但闻取无情说法去。濆曰。只得如今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无情因缘。师曰。如今一切动用之中。但凡圣两流都无少分起灭便是出。识不属有无炽然见觉。只闻无其情识系执。所以六祖云。六根对境。分别非识。肃宗问曰。师得何法。师曰。陛下见空中一片云么。帝曰见。师曰。钉钉着县挂着。又问十身调御师。乃起立曰。还会么。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来。如何是无诤三昧。师曰。檀越踏毗卢顶上行。曰。此意如何。师曰。莫认自己作清净法身。问答太多。不录。

  宝昙曰。无垢居士张九成常参大慧。先师论忠国师说老婆禅。先师曰。国师法性宽波澜阔。古今未易到也。如僧问古佛心曰墙壁瓦砾是。若玄妙解路。心不绝生死。命根不断。大法不明。决定不敢如此四棱塌地指示人也。一棒一喝一挨一拶。击石火闪电光却易。者个说话却难。故于正法眼藏载国师无情说法因缘。与洞山所悟。二老相属意实有在。尝观震旦自六祖以下。佛法大海渐入渐深矣。至是则洪涛际天地漫不见诸涯。虽其间亦有风恬浪迟而鱼龙出嬉。孰敢以扁舟轻犯其几也。无情说法话。非有大造悟则不能仿佛。僧问无情还解脱法不。曰。常说炽然。说无间歇。僧问。和尚还闻不。曰。我亦不闻。僧曰。和尚不闻。争知无情解说法。师曰。我若闻则齐于诸圣。汝则不闻我说法。此两转语。真无情说法中骨髓。观其与僧问答无虑百十往返。其僧如蜂缠花未易麾去。国师花又不损蜜又得尝。一滴波澜便能涨起江西。如是而况大海全潮乎。尝以扣当世所谓宗师者。或指寂默或认音声。了无一人亲到无情地位。无情尚不可到。况闻其说法耶。反以诘余。余曰。是真无情。便解无情说法。

  南岳怀让禅师嗣法

  江西道一禅师

  师示众云。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又云。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透。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罗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菩提道果亦复如是。于心所生即名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汝受吾教听吾偈曰。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僧问。如何是佛。师云。即心是佛。庞居士问云。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师曰。者里无水亦无舟。百丈问。如何是佛法旨趣。师曰。正是汝放身命处。邓隐峰辞师。师云。什么处去。峰云。石头去。师云。石头路滑。峰云。竿木随身。逢场作戏。遂到石头。绕绳床三匝振锡而立。云。是何宗旨。头云。苍天苍天。峰无语。回举似师。师云。更去问它。待它有语。汝便嘘二声。峰去。依前问。石头乃嘘两声。峰又无语。回举似师。师云。向汝道石头路滑。师问僧。什么处来。云。湖南来。师云。湖南水满也未。云。未。师云。许多时雨水尚未满。有僧于师前依四画。上一画长下三画短。问云。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句外。请和尚答。师乃画一画云。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师云。为止小儿啼。云。啼止时如何。师曰。非心非佛。僧云。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云。向伊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僧云。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云。且教伊体会大道。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云。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小师行脚回。于师前画一圆相。就上礼拜了。师云。汝莫欲作佛不。云。某甲不解捏目。师云。吾不如汝。有一讲僧问。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座主传持何法。主云。讲得经论二十余本。师云。莫是师子儿。主云。不敢。师嘘一声。主云。此是法。师云。是什么法。主云。师子出窟法。师嘿然。主云。此亦是法。师云。是什么法。主云。师子在窟法。师云。不出入是什么法。主无对。辞去。师召云。座主。主无对。师云。者钝根阿师。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匠。转化无穷。既而将寂示疾。院主问。和尚近日尊位如何。师云。日面佛月面佛。

  宝昙曰。大师乳一百三十九子。人人皆烟菟至角而翼之。以布天下一啸之地。清风凛然。其谶于般若多罗。盖谶此也。自磨砖已往。父子擒纵得大自在。如古司马兵法不见促迫。字字句句皆其所证法门。反复谛观。自威音王已来未有今日之盛者也。其本大者其末茂。其器硕者其声宏。有非常之人然后能办非常之事。愚常究其道大德备之状。想其牛行虎视之容。其不谓如来像季而生斯人。何以起吾宗也。即心即佛之旨。自烹煅佛祖外于以荫覆后世子孙。非死却现行。绝却心意识。未易入作也。

  江西道一禅师嗣法

  越州大珠慧海禅师

  师到江西。马祖问曰。从什么处来。曰。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师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觅。师于言下自悟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师事六载。后以受业师老。晦迹藏用。外示痴讷。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为师侄之所窃出江外。呈马祖。祖览讫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众中有识者递相寻访之越上依附。师曰。我不会禅。并无一法可示人。故不劳汝久立。且自歇去。时学侣渐多。日夜叩击。事不得已。随问随答。其辩无碍。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答不。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罔然。良久。其僧又问。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师曰。讲几座来。曰。二十余座。师曰。此经是谁说。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邪。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僧无对。师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道阿那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师曰。从来未悟。说什却迷。僧曰。请禅师为说。师曰。大德讲二十余座经。却未识如来。僧再拜。曰。愿垂开示。师曰。如来者即诸法如义。何得忘却。曰。是。是诸法如义。师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那得未是。师曰。大德。如不。曰。如。师曰。木石如不。曰。如。师曰。大德同木石如不。曰。无二。师曰。大德与木石何别。僧无对。良久却问。如何得涅槃。师曰。不造生死业。曰。如何是生死业。师曰。求大涅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治门是生死业。曰。云何即得解脱。师曰。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僧曰。如禅师实谓希有。礼谢而去。有三藏法师问曰。真如有变易不。曰。有变易。三藏曰。禅师错也。师却问三藏。有真如不。曰。有。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岂不闻善知识者能回三毒为三聚净戒。回六识为六神通。回烦恼为菩提。回无明为大智。真如若无变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尔者即有变易。师曰。若执真如有变易亦是外道。三藏曰。禅师适来说真如有变易。如今又道真如不变易。如何即是的当。师曰。若了了见性者。如摩尼珠现色。说变亦得说不变亦得。若不见性人闻说真如变易。便作变解。说不变便作不变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实不可测。有蕴光大德问。太虚能生灵智不。真心缘善恶不。贪欲人是道不。执是执非人向后心通不。触境生心人有定不。住寂寞人有慧不。怀傲物人有我不。执空执有人有智不。寻文取证人苦行求佛人离心求佛人执心是佛人。此莫称道不。禅师一一为说看。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沉。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大德曰。若如是应毕竟无所有。师曰。毕竟是大德。不是毕竟无所有。大德踊跃作礼而去。

  宝昙曰。具足四无碍辩唯佛一人。观达磨之破六宗。是得法无碍辩。曹溪对诸弟子之问。是得义无碍辩。国师无情说法是得乐说无碍辩。大珠应机如涌泉。是得词无碍辩。一人而具四辩。彼何修而得之。自是而为佛祖之师。非此辩而何。大珠是佛法大海之所出生。故能具足积集炽然无尽光明。为海吞吐。为海长养。为海销铄。为海成就也。观其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亲出其手。向之学者往往宝之。后世或未之知见。亦深可哀。今此所收。尚其一时对机之辩。况亲执须弥之笔。吮大海之墨。擘虚空之纸。而大书祖师西来意邪。吾将使最后成佛之人讽诵咏歌而质之于毗婆尸乃已也。

  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

  师一日谓众曰。汝为我开田。我为汝说大义。众开田竟。师晚间上堂。僧问。开田已竟。请师说大义。师下禅床。行三步。展两手。曰。为汝说大义竟。有老宿见日影透囱问师曰。为复囱就日。日就囱。师曰。长老房内有客。归去好。师问南泉曰。诸方善知识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南泉曰有。师曰。作么生是不说似人底法。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云。恁么则说似人了也。南泉云。某甲即恁么。师曰。师伯作么生。师曰。我又不是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底法。泉云。某甲不会。请师伯说。泉曰。我太煞为汝说了也。僧问。如何是佛佛道齐。师云。定也。师因入京路逢官人命饭。忽见驴鸣。官人召云。头陀。师举头。官人却指驴。师却指官人。

  宝昙曰。得一机而传世行后。几生般若之灵也。复有机缘不见于世。犹得缀名于其师。曰某嗣某。尚其次也。其间姓氏乡里与夫出处死生之状。或失其传。古人惟恐入山之不深。入林之不密。奚暇告人。以幻灭幻生之余事也。百丈开田说大义。可谓直截。至酬酢南泉何其葛藤如是耶。学者当自折衷。

  池州杉山智坚禅师

  师初与归宗南泉行脚时。路逢一虎。各从虎边过了。南泉问归宗云。适来见虎似个什么。宗云。似个猫儿。宗却问师似个什么。师云。似个狗子。宗问南泉云。似个什么。南泉云。我见似个大虫。师吃饭次。南泉收生饭。云。生。师云。无生。南泉云。无生犹是末。乃行数步。师召云。长老。南泉回头云。作么。师云。莫道是末。一日普请择蕨菜。南泉拈起一茎云。者个大好供养。师云。非但者个。百味珍羞它亦不顾。南泉云。虽然如是。个个须是偿他始得。僧问曰。何是本来身。师云。举世无相似。

  宝昙曰。一等心地法门。善知识所见各有大小浅深之异。三人见虎已作三惑。不知八十四人同见。见复何如。同中有异而异中有同。道固如是也。如一母所生之子。其间所受已各不同。况悟入浅深根器高下。虽大炉鞴不能使之齐也。裴旻见真虎而却。叶公见似龙而喜。其真伪则有间矣。姑置二师之见。敢问南泉之见何如。向去有一贤沙与僧山行逢虎。僧曰。和尚虎。沙曰。是汝虎。五人之见为异为同。毫𨤲有差。天地悬隔。

  澧州茗溪道行禅师

  师有时云。吾有大病非世所医。后有僧问先曹山曰。承古有言。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未审唤作什么病。曹山云。攒族不得底病。僧曰。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曹云。人人尽有。僧云。和尚还有此病也无。曹云。正觅起处不得。僧云。一切众生为什么不病。曹云。众生若病即非众生。僧云。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曹云。有。僧云。既有为什么不病。曹山云。为伊惺惺。僧问。如何修行。师云。好个阿师。莫客作。僧云。毕竟如何。师云。安置即不堪。又僧问。如何是正修行路。师云。涅槃后有。僧云。如何是涅槃后有。师云。不洗面。僧云。学人不会。师云。无面得洗。

  宝昙曰。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此佛祖之病也。攒簇不得底是曹山之病也。正觅起处不得是衲僧之病也。人人尽有是凡夫之病也。均是病也。属之佛祖。属之曹山。属之衲僧。属之凡夫。而何如人之养狸。奴谓其疾如风遂字之为风。或曰墙能碍风即字之为墙。彼人曰墙为鼠所穴即字之为鼠。彼又笑曰鼠为猫所捕者。不若复字之为猫。曹山绕四天下行一遭。依旧归来。不妨还我茗溪住处。

  抚州石巩慧藏禅师

  师昔为弋者。因逐群鹿从马祖庵前过。问祖曰。和尚见鹿过不。祖匿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莫解射不。祖曰。解射。曰。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直是无下手处。祖曰。者汉旷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师即毁弓箭截发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作务。祖曰。作什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回。祖曰。子真牧牛也。住持后常以弓箭接人。三平到。师作挽弓势。云。看箭。三平作避势。师云。平生架一张弓一只箭。只射得半个圣人。师问西堂。汝捉得虚空么。西堂云。捉得。师云。作么生捉。西堂以手撮虚空一撮。师云。汝作么生。恁么捉虚空。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头拽。西堂作忍痛声云。太煞。拽人鼻孔。直得脱去。师云。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众僧参次。师云。适来底什么处去也。僧云。在。师云。在什么处。僧弹指一声。僧到礼拜。师云。还将得那个来不。僧云。将得来。师云。在什么处。僧弹指三声。问。如何免得生死。师云。用免作什么。僧云。如何免得。师云。者底不生死。

  宝昙曰。石巩逐鹿而马师得鹿。祖曰此子历劫无明直下顿息。此语有万钧重气力也。一生牧牛是此气力。捉得虚空是此气力。故达磨曰。从事上得法者气力壮。从事中见法者即处处不失。石巩之谓也。故其平生张弓架箭。自谓只射得半个圣人。不知马师自来。当得一人不。

  朗州中邑洪恩禅师

  师因仰山为新戒。时到谢戒。师见来。于禅床上拍手云。和和。仰山即东边立。又西边立。又中心立。然后谢戒了。却退后立。师云。什么处得此三昧。上云。曹溪脱印子学来。师云。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什么人。山云。接一宿觉。却云。和尚什么处得此三昧。师云。马大师处学得。问曰。如何得见性。师云。譬如有屋。屋有六窗。内有一猕猴。东边唤山山。山山应如是。六囱俱唤俱应。仰山礼谢起云。蒙和尚譬喻。无不了知。更有一事。只如内猕猴困睡。外猕猴欲与相见时如何。师下禅床。执仰山手作舞。云。山山与汝相见了。譬如蜼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头叫唤云。土旷人希相逢者少。

  宝昙曰。大法不容方便者也。古人于无方便中建立方便。一涉方便利害即之。如六囱唤山山。后世必有弄精魂者死在向下矣。赖遇寂子。好手曾死。却活山山。故能唤起老饕。活得死山山也。当时若无后语。有甚中邑。自此山山亦能死却天下人。亦能活却天下人。仰山之力也。

  洪州百丈怀海禅师

  师一日侍马大师玩月次。祖问。正当恁么时如何。西堂云。正好供养。师云。正好修行。南泉拂袖便行。祖曰。经归藏。禅入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一日师侍马祖行次。见野鸭子蜚过。祖云。是什么。师曰。野鸭子。祖云。什处去。师云。蜚过去。祖将师鼻孔便扭。师作忍痛声。祖云。何曾蜚去。师于言下有省。明日。祖升堂。才坐。师出卷面前席。祖便下座。师随之方丈。祖云。什么处来。师云。山后来。祖云。还逢着一人么。师云。不逢着。祖云。为什么不逢着。师云。若逢着即举似和尚。祖云。什么处得者消息来。师云。某甲罪过。祖云。却是老僧罪过。师再参马祖。祖竖起拂子。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挂拂子于旧处。祖云。你已后闻两片皮。将何为人。师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师亦挂拂子于旧处。祖振威一喝。师直得三日耳聋。一日上堂云。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一僧哭入法堂。师云。作什么。僧云。父母俱丧。请师择日。师云。明日来为你一时埋却。问。如何是奇特事。师云。独坐大雄峰。僧礼拜。师便打。师上堂。众才集。师以主丈趁下。却召大众。众回首。师云。是什么。黄檗到师处。一日辞云。欲礼拜马祖去。师云。马祖已迁化也。檗云。未审马大师有何言句。师遂举再参因缘。檗闻举不觉吐舌。师云。子已后莫承嗣马祖么。檗曰。不然。今日因师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师云。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后沩山问仰山百丈再参马祖因缘。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山云。此是大机之用。沩山云。马祖出八十四员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皆唱导之师。沩山云。如是如是。师一日以禅宗肇自少室。至曹溪已来多居律寺。虽云别院。然于说法住持未合规度。故常尔介怀。乃曰。佛祖之道欲诞布化。元冀来际不泯者。岂当与诸部阿笈摩教为随行邪。遂制丛林清规。禅门独行。由百丈之始。今略舒大要遍示后学。令不忘本也。其诸轨度。山门备焉。

  宝昙曰。百丈见野鸭子悟道归来。或哭或笑或问其故。丈矍然曰。汝道哭即是。笑即是。便有驱耕夺饥之手。至马祖震威一喝。三日耳聋。如百炼精金最后入火。无复故金矣。学道至此。然后谓之百了千当。尝观百丈宝此金刚王久矣。未尝轻以示人。一旦黄檗辄婴其锋以眦睚一世。复用是以出临济。佛法之盛实此老之力也。然以道德余力纲纪丛林。推原人情蕲合佛意。可以为万世法。是故行之后世得不弊也。愚谓其功不在制礼作乐下。昔先儒有造慧林法席者。适观僧饭井井。千百阒然无声。先儒曰。此三代之遗风也。其盛德休烈可胜道哉。

  䖍州西堂智藏禅师

  师与大寂奉书至忠国师。国师问曰。汝师说什么法。师从东过西立。国师曰。只者个更别有。师从西过东立。国师曰。者个是马师底。仁者作么生。师云。早个呈似和尚了。寻又送书至径山谒国一禅师。语载国一章。僧问马祖。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祖云。我今日劳倦。不能为汝说得。问取智藏去。僧问师。师曰。何不问和尚。僧曰。和尚教来问。师曰。我今日头痛。不能为汝说。去问取海兄。僧遂问海兄。兄云。我到者里却不会。僧举似马祖。祖云。藏头白。海头黑。祖一日问。师何不看经。师云。经岂异耶。祖曰。然虽如此。汝向后为人也稍得。师曰。智藏病。思自养。敢言为人。祖曰。子末年必兴于世。

  宝昙曰。藏头白。海头黑。一语匊天下后世学者。如透金刚圈。如吞栗棘蓬。曾不知大寂当时正是看锢鏴着生铁也。马师大国楚也。遣使二老如聘虎狼之秦。不为吞噬者几希。藏公可谓使乎。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者也。对李翱之问大寂。当为击节。

  京兆府章敬寺怀恽禅师

  师因僧问心法双忘指归何处。师曰。郢人无污徒劳运斤。曰。请师不返之言。师曰。即无返句。百丈和尚令一僧来问。伺师上堂次。展坐具礼拜了。起来拈师一只靸鞋。以衫袖拂却尘了。倒覆向下。师曰。老僧罪过。或问。祖师所传心地法门。为是真如心。妄想心。非真非妄心。为是三乘教外别传底心。师云。汝见目前虚空么。曰。信之。常在目前。人自不见。师曰。汝莫认影像。曰。和尚作么生。师以手拨空三下。曰。作么生即是。师曰。汝向后会去在。僧来绕师三匝振锡而立。师曰。是是。其僧又到南泉亦绕三匝振锡而立。南泉曰。不是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僧曰。章敬道是。和尚为甚道不是。南泉曰。章敬即是。是汝不是。

  宝昙曰。南岳闻马祖出世。遣一僧候之。问作么生。僧如其言。故马祖有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少盐酱之语。南岳然之。今百丈验其弟。恽公亦用此手。故恽有老僧罪过之语。古人养子如养骏。平时过都历块固已熟其步骤矣。至是如不见者。数年中心望其奔轶绝尘。使人察之。果然也。谛观南岳马师用处如此。百丈恽公用处又如此。所谓大小浅深之异。学者当自察之。

  信州鹅湖大义禅师

  师因唐宪宗诏入内。于麟德殿论义。有一法师问。如何是四谛。师曰。圣上一帝。三帝何在。又问。欲界无禅。禅居色界。此士凭何而立禅。师曰。法师只知欲界无禅。不知禅界无欲。法师云。如何是禅。师以手点空。法师无对。帝曰。法师讲无穷经论。只这一点尚不柰何。师却问诸硕德曰。行住坐卧毕竟以何为道。对曰。知者是道。师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安得知者是道。有对曰。无分别是道。师曰。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安得无分别是道。有对曰。四禅八定是道。师曰。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安得四禅八定是道耶。众皆杜口。师又举顺宗问尸利禅师。大地众生如何得见性成佛。尸利云。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因谓帝曰。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如何攫取。帝乃问。何者是佛性。师曰。不离陛下所问。帝默契真宗。

  宝昙曰。善知识其不八面受敌而能护法城者。未始有也。愚观国朝太宗皇帝垂示六问。当时学者或不能对。后世善知识互为酬唱。意谓大檀越流通此殊胜因缘也。说法。难事尔。古人犹有大众威德怖。况天威不违咫尺乎。善知识亦有德尊眼明。平居法施雷动。有对人主而不能措一词者。亦岂偶然哉。今鹅湖被旨宪宗。赐对麟德殿与诸师问答。游戏自在贯穿不穷。如上将军不持一兵。直入贼垒。䇿勋人主之前。真一代法施主盟也。其亦终南政公之季孟欤。

  伊阙伏牛山自在禅师

  师与大寂送书与忠国师。国师问曰。马大师以何法示徒。对曰。即心即佛。国师曰。是甚么语话。良久又问。此外更有甚么言教。师曰。非心非佛。或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国师云。犹较些子。师曰。马大师即恁么。不审和尚此间如何。国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镰。师后隐于伏牛山。师一日示徒曰。即心即佛是无病求药句。非心非佛是药病对治句。僧问。如何是脱洒底句。师云。伏牛山下古今传。

  宝昙曰。即心即佛。非心非佛。是马大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诸弟子中发明叵多。唯伏牛曰。即心即佛是无病求药句。非心非佛是药病对治句。僧问脱洒句。则曰伏牛山下古今传。真得马师骨髓哉。青出于蓝青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然后为亲出也。

  幽州盘山宝积禅师

  师示众曰。心若无事万象不生。意绝玄机纤尘何立。道本无体因道而立名。道本无名因名而得号。若言即心即佛。今时未得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犹是指踪之极则。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夫大道无中复谁先后。长空绝际何用称量。空既如斯道复何说。夫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复是何物。禅德譬如掷剑挥空。莫问及与不及。斯乃空轮无迹剑刃无亏。若能如是心心无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无异始为道矣。禅德可中学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暇。若如此者是名出家。故导师云。法本不相碍三际亦复然。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所以灵源独耀。道绝无生。大智非明。真空无迹。真如凡圣皆是梦幻。佛及涅槃是为增语。禅德且须自看。无人替代。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璇玑不动亦尔无言。觌面相呈更无余事。珍重。师将顺世告众曰。有人邈得吾真否。众皆将写得真呈师。不契。普化出曰。某甲邈得。师曰。何不呈似老僧。普化乃翻筋斗而出。师曰。这汉向后彻风颠为人去在。

  宝昙曰。盘山肉案头发明。歌铃上彻去。真得法圆满自在者也。天纵之辩。如万象中明月。众山中须弥。其自为高明不待㳂袭。后世因是而入流者。莫知纪极。垂示大略有五。曰心若无事万象不生至学者劳形如猿捉影。一也。夫大道无中至道复何说。二也。夫心月孤圆至复是何物。三也。譬如掷剑挥空至始为道矣。四也。可中学道至更无余事。五也。不知者往往合而为一。遂至其言誵乱理亦稠叠。学之者如堕网罟丧乱本真。愚尝于信心铭反复论之。谓半偈可以了一生。全偈可以毕大事。今于盘山亦云。

  大光明藏上卷
卍续藏第 79 册 No. 1563 大光明藏


  大光明藏中卷

      江西道一禅师嗣法

  毗陵芙蓉山大毓禅师

  师因行食与庞居士。士接食次。师曰。生心受施。净名早呵。去此一机。居士还甘不。士云。当时善现。岂不作家。师曰。非关他事。士云。食到口边被人夺却。师乃下食。士云。不消一句。又问。马大师着实为人处。还分付吾师不。师曰。某甲尚未见他。作么知佗着实处。士云。只此见知也无讨处。师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说。士云。一向言说师又失宗。若作两向三向师还开得口不。师曰。直是开口不得可谓实也。居士抚掌而出。

  宝昙曰。老庞机锋不可触者也。其尝所往来亦不过石头马祖。二老之门数十人。非目光射人未易轻合。今见于芙蓉师者是其冠首。夫道与机相即犹形影也。虽时有长短大小不同。道固自然而机岂不然也。世亦有道富而机不相副者。亦有机圆而道未充者。唯道机相副心眼俱圆。然后堪与庞公诸师为忘年交为同门友。不然则提瓶挈水未必尔要也。

  蒲州麻谷山宝彻禅师

  师一日随马祖行次。问。如何是大涅槃。祖云。急。师云。急个什么。祖云。看水。师与丹霞游山次。见水中鱼以手指之。霞云。天然天然。师至来日又问丹霞昨日事作么生。丹霞放身作卧势。师曰。苍天苍天。又与丹霞行至麻谷山。师曰。某甲向这里住也。霞云。住即且从。还有那个也无。师曰。珍重。有僧问云。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乃起立。以拄杖绕身一匝翘一足云。会么。僧无对。师便打。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嘿然。耽源问十二面观音是凡是圣。师曰。是圣。耽源打师一掴。师曰。知你不到这个境界。

  宝昙曰。马祖以铁如意击碎珊瑚之枝。散落诸子之手。自是而为陶朱猗顿之富者满前矣。看水之旨其有是哉。与丹霞观鱼。对僧祖意之问。皆珊瑚枝枝撑着月底时节也。至十二面观音境界。其亦铁如意用事欤。

  杭州盐官镇国海昌院齐安禅师

  师因大寂行化于龚公山。乃振锡而造焉。师有奇相。大寂一见便器之。乃命入室密示正法。僧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师云。与我过净瓶来。僧将净瓶至。师曰。却安旧处着。僧复来问。师曰。古佛过去久矣。师问座主而蕴何经论。曰。讲华严经。师曰。华严经有几种法界。主云。略而言之有四。广说则重重无尽。师举拂子曰。这个是第几种法界中收。主良久。师曰。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僧问大梅。如何是西来意。大梅云。西来无意。师闻乃云。一个棺材两个死汉。一日唤侍者将犀牛扇子来。者云。破了也。师曰。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者无对。师一日谓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众无对。有法空禅师到。师曰。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法空云。请和尚便作主人。师曰。今日夜也。且归本位安置。明日却来。法空下去。翌旦师令沙弥屈法空至。师顾沙弥曰。咄沙弥不了事。教屈法空禅师。却屈得个守堂家人。法空无语。法昕院主来参。师问。汝是谁。曰。法昕。师曰。我不识汝。昕无语。

  宝昙曰。盐官老拳。盘山铁喙。二老易地则皆然也。盐官擒纵得妙。盘山博约适中。合两季而成一翁。是为四海天马驹也。盐官失却古佛。得个犀牛儿。遂使虚空须弥亦成曲调。当时不得王老师。几乎打破此鼓也。

  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师

  师初参大寂。问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师即大悟。唐贞元中居大梅时。盐官会下一僧入山。因采主杖迷路至庵。问曰。和尚在此山多少时也。师曰。只见四山青又黄。又云。出山路向什么处去。师曰。随流去。僧归说似盐官。官曰。我在江西曾见一僧。自后不知消息。莫是此僧么。遂令僧去请师。师有偈曰。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樵客遇之犹不顾。郢人那得苦追寻。大寂闻师住山。令一僧往问云。和尚见马师得个什么便住此山。师云。马师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这里住。僧云。马师今日佛法又别。师云。作么生。僧云。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师云。这老汉惑乱人家男女未有了日在。任汝非心非佛。我自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马祖。祖曰。大梅梅子熟也。庞居士访师问曰。久向大梅。未审梅子熟也未。师云。你向什么处下口。士云。百杂碎。师展手云。还我核子来。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蒲花柳絮竹针麻线。夹山与定山同行言话次。夹山云。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定山云。生死中无佛即无生死。二人往返不决。上山参礼夹山。便举前话问师。未审那个亲。师云。一亲一疏。夹山云。那个亲。师云。且去。明日来。夹山明日再上问。师云。亲者不问。问者不亲。忽一日谓其徒曰。来莫可拒。去莫可追。从容复闻鼯鼠声。师云。即此物。非它物。汝等诸人善自护持。吾今逝矣。

  宝昙曰。得道而隐何如古人。以艰难得之故以艰难守之。至有避人如避仇。避世如避秦者。大梅曰。刚被世人知住处。更移茅舍入深居是也。一旦扄鐍不密为人所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即心之言。虽江西马祖自来亦未易觅其住处。开示之要。深得其师三昧。蒲花柳絮竹针麻线。大有跨灶之机。最后闻鼯鼠声。真不负夹山定山之祷矣。

  湖南东寺如会禅师

  此折床会也。自大寂去世。常患门人以即心即佛之谈诵忆不已。且谓佛于何住。而曰即心。心如𦘕师。而云即佛。一日示众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剑去久矣尔方刻舟。而号东寺为禅窟焉。相国崔公郡出为湖南观察使。见师问曰。师以何得。师曰。见性得。师方病眼。公戏之曰。既云见性。其奈眼何。师曰。见性非眼。眼病何害。公稽首谢之。师问南泉近离甚处。云。江西。师云。将得马师真来不。泉云。只这是。师曰。背后底𠰚。泉无对。崔公入寺见鸟雀粪于佛头上。乃问师曰。鸟雀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有。崔云。因甚么向佛头上粪。师曰。是伊何不向鹞子头上放。仰山来参。师云。已相见了。更不用上来。仰云。恁么相见莫不当不。师归方丈闭却门。仰山归举似沩山。沩山云。寂子是什么心行。仰山云。若不恁么。争识得它。复有人问云。某甲拟请和尚开堂得不。师曰。待你将物褁石头暖即得。彼无语。

  宝昙曰。即心即佛之旨。想见一时雷动风行。虽无隙可乘无间得入。譬之曹公饮鸩。日惯一日不复杀人矣。故诸师相与匡救之。东寺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只此一语自然扶得。马师一时衲子。如南泉如仰山。皆在席下。仰山称东寺师叔若在某甲不致寂寥。时人指为折床会。其道固塞乎天壤矣。

  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

  师上堂云。从上古德不是无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流。今时不能自成自立。虚度时光。诸子莫错用心。无人替汝。亦无汝用心处。莫就佗觅。从前只是依他作解。发言皆滞。光不透脱。只为目前有物。僧问。如何是玄旨。师曰。去无汝用心处。僧云。岂无方便门令学人得入。师云。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僧云。如何观音妙智力。师敲鼎盖三下云。子还闻不。僧云。闻。师云。我何不闻。僧无语。师以棒趁下。师尝与南泉同行。忽一日相别。煎茶次南泉问云。从前与师兄商量语句。彼此已知。此去或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答他。师曰。者一片地大好卓庵。泉云。卓庵且置。毕竟事作么生。师乃打却茶铫便起。泉云。师兄吃茶了。普愿未曾吃茶。师云。作者个语话。滴水也消不得。有座主来参。值师锄草次。忽见一条蛇。师以锄便钁。主云。久向归宗。到来只见个粗行沙门。师云。你粗我粗。主云。如何是粗。师竖起锄头。主云。如何是细。师作斩蛇势。主云。恁么则依而行之。师云。依而行之则且置。你什么处见我斩蛇。主无语。江州刺史李㴾问。教中有言。须弥纳芥子㴾即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是妄谭不。师曰。人传使君读万卷书是不。李曰。是。师曰。身如椰子大。万卷书向甚处着。李俯首而已又问。一大藏教明什么边事。师举拳示之曰。会么。李云。不会。师曰。者措大。拳头也不识。李云。请师指示。师曰。遇人即涂中受用。不遇即世谛流布。师以目有重瞳。将药手摩令俱赤。

  宝昙曰。归宗斩蛇与对李万卷须弥芥子之问。真大寂之门文武韬略兼全者也。南泉曰。马祖出八十四员善知识。唯有归宗较些子。盖其用处如风如火如钩如锥。有大敌如南泉。方显其机也。论光不透脱之旨。后世惟云门知之。谓法身有三种病二种光。其论实本于斯也。太史公曰。舜重瞳子。项羽亦重瞳子。岂其苗裔者也。厥后亦有赤眼重瞳子云。

  汾州无业禅师

  师凡有学者致问。答曰。莫妄想。唐宪宗遣使徴诏不赴。穆宗即位。命两街僧录灵阜等赍诏迎请。曰此度恩旨不同常时。愿顺天心不可言疾也。师微笑曰。贫道何德屡烦世主。且请前行。吾从别道来矣。乃沐浴剃发。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见闻觉知之性与太虚同等不生不灭。一切境界本自空寂无一法可得。迷者不了而为境惑。一为境惑流转不穷。汝等当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犹如金刚不可破坏。一切诸法如景如响无有实者。故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常了一切空。无一物当情。是祖佛用心处。汝等勤而行之。言讫而逝。

  宝昙曰。无业奇厖。福艾似马祖。闻道似南岳。真一代耆杰也。古人治病之要。先定其膏盲。然后砭针以起九死。所谓无妄之疾勿药有喜。马师之接无业是也。故其平生多示人曰莫妄想。是其已试之药。犹恨老死不能万全。故口疏为万金之方。炮制之宜。佐使之法。无不毕具。人能依此服饵。不患不为无业人也。岂复后世酸寒之患哉。

  池州南泉普愿禅师

  师一日示众云。道个如如早是变也。今时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归宗云。虽行畜生行。不得畜生报。师云。孟八郎汉又恁么去也。师有时云。文殊普贤昨夜三更相打。每人与二十棒趁出院也。赵州出众云。和尚棒教谁吃。师云。王老师过在什么处。州乃作礼。师一日至㽵。㽵主乃预备。师问㽵主。争知老僧来。排辨如此。㽵主云。昨夜土地神报。师云。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侍者便问。和尚既是大善知识。为甚被鬼神觑见。师云。土地前更下一分饭。示众云。江西马祖说即心即佛。王老师不与么。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还有过么。赵州出众礼拜了去。有僧问州曰。上座礼拜了去。意作么生。师曰。他却领得老僧意。师一日捧钵上堂。黄檗在第一座坐。见师不起。师问曰。长老甚么年中行道。檗云。威音王已前。师曰。犹是王老师师孙在下去。师一日问黄檗。黄金为城。白银为壁。是甚么人居止处。檗云。是圣人居止处。师曰。更有一人居何国土。黄檗叉手而立。师曰。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檗便问。更有一人居何国土。师曰。可惜许。又僧问师。居丈室将何指南。师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师因东西两堂争猫儿。师乃提起猫儿云。道得即不斩。道不得即斩却。皆无对。师即斩之。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话。州乃脱草鞋戴头上而出。师曰。子若在即杀得猫儿。示众云。王老师卖身去也。还有人买么。时有僧出众云。某甲买。师云。不作贵。不作贱。你作么生买。僧无对。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观南阳国师。师于路上画一圆相云。道得即去。归宗便于圆相中坐。麻谷作女人拜。师云。恁么则不去也。归宗云。是什么心行。师于是相唤回归。师上堂次。陆大夫云。请和尚为众说法。师曰。教老僧作么生说。陆云。和尚岂无方便。师曰。道他欠少个什么。陆云。为什么有六道四生。师曰。老僧不教他。又问。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时坐有时卧。如今拟镌作佛还得不。师曰。得。陆曰。还不得么。师曰。不得不得。师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时优填王思佛。请目连运神通三转。摄天匠往彼。欲雕佛像。只雕得三十一相。为什么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问。如何是梵音相。师云。赚杀人。师示众云。王老师自小养一头水牯牛。拟向溪东牧。不免食它国王水草。拟向溪西牧。亦不免食它国王水草。如今随分纳些些总不见得。陆大夫与师见人双陆。遂拈起骰子云。恁么不恁么。只与么信彩去时如何。师曰。臭骨头。十八首座问。师百年后向甚么处去。师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座云。某甲随和尚去还得也无。师云。汝若随我。却须衔一茎草来。

  宝昙曰。佛法至南泉所谓集大成者也。凡人知有而身未到之地。与虽身到而手不及之处。皆疏剔振裂。为物作则者焉。然亦不为甚高不可知之论。必告以其端。异类中行则曰唤作如如早是变也。今时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其言晓然易知。其地则难到。惟其父子兄弟然后克践斯语。归宗赵州辈是也。今传灯独载其对机语。而示众有缺。愚恐后世学者不见其大全。故取一二足之。圆悟禅师有云。王老师真体道者也。所言皆透脱。无豪发知见解路。只贵人离见闻觉知。自透本来底方得自由。若着法报化便是依它。无自由分。是故发明卢行者不会佛法。只是体道。所以得衣钵。此皆过量人行履处。千万人中难得一个半个。真药石谛当。真实无事行履处也。斯言至哉。

  五毫山邓隐峰禅师

  石头刬草次。师在左侧叉手立。石头蜚刬子向师面前刬一株草。师云。和尚只刬得这个。不刬得那个。石头提起刬子。师接得乃作刬草势。石头云。汝只刬得这个。不刬得那个。师无语。师一日推车次。马祖展脚在路上坐。师云。请师收足。祖云已展不缩。师云。已进不退。乃推车碾捐袒脚。祖归法堂。执斧子云。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于祖前引颈。祖乃置斧。师到南泉睹众僧参次。南泉指净瓶云。铜瓶是境。鉼中有水。不得动着境。与老僧将水来。师便拈净鉼向南泉面前泻。南泉便休。在襄州破威仪堂。只着衬衣于砧槌边云。道得即不打。于时一众嘿然。师便打一下。师辞马祖适石头。语载马祖。章师冬则居衡岳。夏则止清凉。唐元和中荐登五台。路出淮西属。吴元济阻兵违拒。王命官军与贼交锋。未决胜负。师曰。吾当去解其患。乃掷锡空中蜚身而过。两军将士仰观事。符预梦。斗心顿息。师既显神异。虑成惑众。遂入金刚窟前。将示灭先问众云。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无。众云有。师问。还有倒立而化者无。众云未有。师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

  宝昙曰。谓隐峰为圣。则两遭石头路滑。谓隐峰非圣。则有一锡凌空官军息斗之异。是知祖师之道非圣所能拟议也。自是父马祖而不能控制兄南泉而无敢谁何往来破威仪堂作少丛林事。是圣而得道。如虎而翅者也。倒立而化。其衣亭亭然亦顺其躯。或以问晦堂。晦堂师曰。汝寻常立时。衣亦顺汝体不。不谓善知识相见乃在数百年之后。异哉。

  乌臼禅师

  师因玄绍二上座从江西来参。师问。二禅伯发足什么处。玄云。江西。师拈拄杖便打。玄云。久知和尚有此机要。师云。你既不会。后面个僧近前来。绍拟近前。师便打云。信知同坑无异土。参堂去。

  宝昙曰。乌臼用本分草料接二上座。善知识所当然。如角鹰中兔。拳韛上一掣。则兔无噍类矣。今人方以禅道佛法与学者混战。虽有长戈大戟置而不用。一味瓦砾相攻。旁观者不满一笑。求为佛种不断。不可得也。

  潭州石霜大善禅师

  师因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春日鸡鸣。中秋犬吠。师上堂云。大众出来出来。老僧有个法要。百年后不累你。众云。便请和尚说。师云。不消一堆火。洞山问。几前一童子甚是了事。如今不见向甚处去也。师曰。火𦦨上泊不得。却归清凉世界去也。

  宝昙曰。春日鸡鸣。中秋犬吠。此石霜烈火𦦨中事。谓之烈火。拟之则燔。近之则焦。火能汝燔而不自燔也。火𦦨亦固自有清凉世界。唯火自知之。而实不知也。我作是说。正是烈火光影边事。

  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

  师示众云。知而无知。不是无知。而说无知。南泉云。依师道始得一半。黄檗云。不是南泉剥它。要圆前话。

  宝昙曰。知之一字祸事也。尽神藏之力不能转祸为福。遂使南泉黄檗亦为幸灾乐祸之人。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此神藏分上事。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此南泉分上事。自吾得子路。恶言不入于耳。此黄檗分上事。治世语言资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此语不得而词也。

  洪州西山亮座主

  师弃经论。因参马祖祖问曰。见说座主大讲得经论是否。亮曰。不敢。祖曰。将甚么讲。亮曰。将心讲。祖曰。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亮抗声云。心既讲不得。莫是虚空讲得么。祖曰却是虚空讲得。师拂袖而出。祖乃召云。座主。师回首。祖曰。从生至老只是者个。师豁然大悟。遂礼拜。祖云。者钝根阿师礼拜作么。亮归告众曰。某甲所讲经论谓无人及得。今日被马师一问。平生工夫冰释。已而乃隐西山。更无消息。

  宝昙曰。马大师接亮座主一种风骨。与接八十余人宛尔不同。亮之隐于西山。亦其骨相也。然一去而不反。佛祖之道贵在一灯传一灯亮意。马师之门亦不少此客也。故终遂其志。至今西山中人往往见之。政和中有士人姓熊。失其名。世为鄱阳人。游洪之诸山。道过翠岩。时长老思文即其乡人。遣二力荷轿舁至空相所。经林壑隐翳。忽睹一僧貌古神清厖眉雪顶。编叶为衣。坐于磐石。如壁间𦘕佛图澄像。心疑其异人。自惟亮公隐于西山。恐或是也。踧踖而问曰。莫是亮公不。僧以手向东指。熊随手回顾。失僧所在。时小雨新霁。熊抚其坐处而石犹温。四顾踌蹰太息曰。夙缘不厚。遇犹不遇也。

      江西道一禅师嗣法

  大阳和尚

  师因伊禅参次。师曰。伊禅。近日一般禅师向目前指教人了。取目前事作者个为人。还会文彩未兆时事也无。伊云。拟向者里致一问问和尚。不知可否。师云。答汝已了。莫道可否。伊云。还识得目前也未。师曰。是目前作么生识。伊云。要且遭人捡点。师曰。谁。伊云。某甲。师便咄之。伊退步而立。师云。汝只解瞻前。不解顾后。伊云。雪上更加霜。师曰。彼此无便宜。

  宝昙曰。文彩未兆时事。今人推堕滉漾而甘心寂默窈冥之中。更与安名。曰威音王已前。空劫那畔。殊不知正是黑山下鬼窟里。所谓文彩未兆时。三生六十劫也未梦见在。伊曰拟向者里致一问问取和尚。不知得否。阳曰。答汝已了。莫道得否。谓之目前事可乎。文彩未兆时。决定悟了方见。见后和悟并却。方始一如大阳伊禅共用此事。今人不是弄潮手。劝汝莫入洪涛中。洪涛无情坏汝性命。

  镇州金牛禅师

  师自作饭供养众僧。每至斋时舁饭桶至僧堂前作舞曰。菩萨子吃饭。来乃拊掌大笑。日日如是。师因临济来乃横按柱丈方丈前坐。济遂抚掌三下归堂去。师却下人。事了便问。宾主相见各有轨仪。上座何得无礼。济云。道什么。师拟开口。济便打一坐具。师作倒势。济又打一坐具。师云。今日不着便遂归方丈。

  宝昙曰。金牛之机如顺风纵燎。人多见少利而忘大事。故无一人得入其门。不知既入其门。主人善后之计为如何也。当时恨无踞虎头收虎尾者。与之角力。使金牛之机独脱于大方。如秦人之金。田单之火。犹得竦动后世。

  忻州打地禅师

  师自江西领旨。自晦其名。凡学者致问。唯以棒打地示之。时谓之打地和尚。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后问。师但张其口。僧问门人曰。只如和尚每有人问便打地。意旨如何。门人即于灶底取一片柴掷釜中。

  宝昙曰。蓦地一棒如迅雷之霹雳。雷无心于击抟而有慊者适遭之。故雷得以肆其威。打地殆类此也。方佛法全盛之旦。诸方浩浩谈禅。不无恩怨尔。汝于其间我宁负。吾不忍负人也。击电之机不容掩耳。一时弟子辈亦小黠大痴也。

  潭州华林善觉禅师

  师常持锡夜出林麓间。七步一振锡。一称观音名号。夹山善会到庵问曰。近闻和尚念观音是否。师曰。然。会云。骑却头如何。师云。出头从汝骑。不出头骑甚么。僧来参。方展坐具。师曰。缓缓。僧云。和尚见什么。师曰。可惜许磕破钟搂。其僧从此悟入。一日观察使裴休访之。问曰。师还有侍者否。师曰。有一两个。裴曰。在什么处。师乃唤大空小空。时二虎自庵后而出。裴睹之惊悸。师语之曰。有客且去。二虎哮吼而去。裴问曰。师作何行业感得如此。师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山僧常念观音。

  宝昙曰。此老夜里栴檀。日中牛粪。虽虎狼亦从风而靡。况于人乎。夹山直欲骑虎头。而其僧便解探虎穴。所谓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之明验也。

  袁州杨歧山甄叔禅师

  师示众曰。群灵一源假名为佛。体竭形消而不灭。金流朴散而常存。性海无风金波自涌。心灵绝待万像齐照。体斯理者不言而遍历沙界。不用而功益玄化。如何背觉反合尘劳。于阴界中妄自囚执。师始登兹山宴处。以至成院聚徒。演法四十余年。

  宝昙曰。性海无风金波自涌。心灵绝待万像齐照。此文殊普贤大人境界。甄叔何自得之。盖大寂之门。虽文殊普贤亦与列下。甄叔敏手也。何自容之。今人不见古人利病安在。

  洪州水潦禅师

  师初参马祖。问如何是西来的的大意。祖拦𦚾与一踏蹋倒。起来抚掌呵呵大笑云。也太奇。也太奇。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只向一毛头上识得根源去。便礼拜。师住后尝告众曰。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有僧来参。作一圆相。以手撮向师身上。师乃三拨。亦作一圆相。却指其僧。僧便礼拜。师打云。这虚头汉。僧又问曰。如何是沙门行。师云。动即影现。觉即冰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乃抚掌呵呵大笑。凡接人大约如此。

  宝昙曰。古人箭不虚发。虽一豪之力不肯轻用。况百解之力哉。故其发时无不中之理。中时无不毙之道。马祖蹋倒水潦。是此百斛之力也。水潦起来呵呵大笑曰。百千法门无量妙义。只向一豪头上识得根源去。便自显其百斛之力也。后来示众但云。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是此箭却欲着人也。不知末上一交。毕竟何时拔本。

  浮杯禅师

  师因凌行婆来作礼问曰。尽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谁。师曰。浮杯无剩语。婆曰。未到浮杯不妨疑着。师曰。别有长处不妨拈出。婆敛手哭云。苍天中更添冤苦。师无语。婆云。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后僧举似南泉。泉云。苦哉浮杯。被这老婆摧折一上。婆闻。哭云。王老师犹少机关在。时有幽州澄一禅客。乃问婆曰。南泉为什么少机关。婆哭云。可悲可痛。澄一罔措。婆问云。会么。澄一合掌而立。婆云。伎死禅和如麻似粟。后澄一举似赵州。州云。我若见这臭老婆。问教口哑。澄一云。未审和尚作么生问他。州便打。澄一云。为什么却打某甲。州云。似者伎死禅和。不打更待何时。婆闻却云。赵州合吃婆手中棒。州闻哭云。可悲可痛。婆闻乃叹云。赵州眼光。烁破四天下。州令人去问云。如何是赵州眼。婆乃竖起拳。州闻乃作颂送云。当机觌面提。觌面当机疾。报你凌行婆。哭声何得失。婆答云。哭声师已晓。已晓复谁知。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宝昙曰。凌行婆不知几生善知识。向来宗乘中亦有女子烈丈夫。未可与斯人并辙。净杯一转语遂为古今战略。王老师是坐筹帷幄者。婆与赵州可谓骑射绝伦。澄一通身是箭。可怜方郝翁挽弓。而凌媪箭发。身横马转而两箭相值。及其勘证各有私识。旁观者为之失色。古有娘子军。非老师宿将不足以当之。凌行婆出处始终不见于书。唯浮杯一转语。仅能载此。恨不多见。

  潭州龙山禅师(亦名隐山)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老宿处来。师云。老宿有何言句。僧云。说即千句万句。不说即一字也无。师曰。恁么即绳子放卵。僧礼拜。师便打。洞山与密师伯行脚时迷路到山。师问。此山无路。阇黎向什么处来。山云。和尚从何而入。师曰。我不云水。山云。和尚住此山多少时。师曰。春秋不涉。山云。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师曰。不知。山云。为甚不知。师曰。我不为人天来。山云。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师曰。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如今无消息。山却问。何如是宾中主。师云。长年不出户。山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青山覆白云。山问。宾主相去几何。师曰。长江水上波。山问。宾主相见有何言说。师曰。清风拂明月。师有颂云。三间茆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莫把是非来辨我。浮生阱凿不相关。

  宝昙曰。譬如行客投寄旅亭。若实主人自无攸往。释迦老子时已有客主之论矣。而洞山首发其端。不知其自𦚾襟流出邪。抑祖述祗园邪。岂古人亦有此旨而未见于书也。曾未见之旨。而龙山对之。不疑异时山林有此道人。不因洞山则与草木俱腐。后世不复闻此不思议之旨。宾主之设。实以勘证学者。洞山尝谓僧曰。汝宾中主尚未会。况主中主邪。后世学者有如龙山泥牛没海之时。则宾主之机不须更问人也。

  襄州庞蕴居士

  居士初谒石头和尚。忘言会旨后与丹霞为友。一日石头问曰。子自见老僧来。日用事作么生。士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复呈一偈云。日用事无别。唯吾事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青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石头然之曰。子以缁邪素邪。士曰。愿从所慕。遂不剃染。至江西参马祖。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祖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于言下领旨。乃留参承经涉二载。问祖曰。不昧本来人。请师高着眼。祖直下觑。士云。一种没弦琴。唯师弹得妙。祖直上觑。士乃作礼。祖归方丈。士随之云。弄巧成拙。居士一日向丹霞前叉手立。少时出去。霞不顾。士却来坐。霞乃向居士前叉手立。少时便入方丈。士曰。汝入我出。未有事在。霞云。者老翁出出入入。有甚了期。士曰。略无些子慈心。霞云。引得这汉到这田地。士云。把什么引。霞乃拈起居士幞头云。却似个老师僧。士却拈幞头安霞头上云。一似个少年俗人。霞应诺三声。士曰。犹有些子气息在。霞乃抛下幞头云。大似个乌纱巾。士应诺三声。霞云。昔日气息争忘得。士弹指三下曰。动天动地。居士因辞药山。山命十人禅客相送。至门首。士乃指空中雪云。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时有全禅客云。落在什么处。居士遂与一掌。全云。居士也不得草草。士曰。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全云。居士作么生。士又与一掌云。眼见如盲。口说如哑。士一日见丹霞来。遂不语亦不起。霞乃拈起手中拂子。士便拈起锤子。霞云。只恁么。别更有在。士曰。此回见兄。不似于前。霞云。不妨减人声价。士曰。本来要折倒汝一上。霞云。恁么则哑却天然口也。士曰。汝哑却本分。犹累我哑却。霞乃掷却拂子去。士曰。然阇黎。然阇黎。霞不顾。士曰。不唯患哑兼亦患聋。一日见大同济禅师。乃拈起漉篱云。大同师。济不应。士曰。石头一宗到师处冰消瓦解。济云。不得庞翁举。灼然如此。士抛下漉篱云。宁知不直一文钱。济云。虽不直一钱。欠它又争得。士作舞而去。济提起漉篱云。居士。士回首。济作舞而去。士拊掌云。归去来归去来。居士又一日因丹霞才见便作走势。士曰。犹是抛身势。作么生是颦呻势。霞便坐。士向前。以主杖画一个七字。霞遂于下画个一字。士曰。因七见一。见一忘七。霞便起。士曰。更坐少时。犹有第二句在。霞云。向者里着语得么。士哭出去。凡所至处。与老宿往复问答。随机应响。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

  宝昙曰。居士见石头固已气分相投矣。却将石头处所得气分。并为一问以问马师。不消马师謦欬一声。当下冰消瓦解。自此父子夫妇穷亦快活也。沉钱一事古今所难。尝谓今人要学庞翁勿学其余。姑学其沉钱西江。鬻竹捷篱。亦可鞭策佛祖矣。自谓了事凡夫其信然与。粤自毗耶之有净名。涅槃之有广额。其间千有余载寂寥无闻。至是则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彼上人者难为酬对。愚于庞翁亦云。若灵照则七贤月上之。流一门而四佛出兴。可谓希有也。

  百丈怀海禅师嗣法

  潭州沩山灵祐禅师

  师一日侍百丈次。丈问。谁。师曰。灵祐。丈云。汝拨炉中有火否。师拨之无火。丈躬自深拨得粟火。举以似师云。你道无。者个聻。师忽然契悟。遂礼拜。陈其所解。丈云。此乃暂时歧路耳。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它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只是无虚妄凡圣等心。本来心法元自具足。汝今既是。善自护持。师为典座。百丈因召入室。嘱住沩山。上首憾之。丈云。若对众下得一转语出格。当与住山。即指净瓶问云。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桦林云。不可唤作木揬也。丈不肯。乃问师。师踢倒净瓶。百丈笑云。第一座输却山子也。遂遣师往。是山峭绝夐无人烟。草食猿友后成梵宇。来同庆寺。示众曰。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行。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目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若无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澹泞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人。时有僧问。顿悟之人更有修否。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见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众行趣向。从闻入理。闻理深妙。心自圆明。不居惑地。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以要言之。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仰山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大好灯笼。山云。莫只这便是否。师曰。这个是什么。山曰。大好灯笼。师曰。果然不识。一日师谓众曰。如许多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仰山举此话问山下庵主云。和尚恁么道。意旨如何。主云。更举看。山拟举。被庵主蹋倒。山归举似师。师大笑。一日火头闻击木鱼。掷下火抄抚堂大笑。师云。众中也有恁么人。唤来。问。作么生。火头云。某甲不吃饭肚饥所以欢喜。师乃点头。因普请摘茶次。师谓仰山曰。终日只闻子声不见子形。仰山撼茶树。师曰。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曰。放子三十棒。师上堂。有僧出云。请和尚为众说法。师曰。我为汝得彻困也。僧礼拜。师谓仰山曰。寂子速道。莫入阴界。山云。慧寂信亦不立。师曰。子信了不立。不信了不立。山云。只是慧寂。更信阿谁。师云。若如此即是定性声闻。山云。佛亦不见。师一日问云岩。闻汝久在药山是否。岩云。是。师曰。药山大人相如何。岩云。涅槃后有。师曰。涅槃后有作么生。岩云。水洒不着。云岩却问师。百丈大人相如何。师曰。巍巍堂堂。炜炜煌煌。声前非声。色后非色。蚊子上铁牛。无汝下觜处。师问。仰山何处来。山云。田中来。师曰。禾好刈也未。山云。好刈也。师曰。作青见。作黄见。作不青不黄见。山云。和尚背后是什么。师曰。子还见么。山拈起禾穗云。和尚何曾问这个。师曰。此是鹅王择乳。师见刘铁磨来。师曰。老牸牛来也。磨云。来日台山大会。和尚还去么。师乃放身作卧势。磨便出去。师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竖起拂子。后僧见王常侍。侍问。沩山近日有何言句。僧举前话。侍云。彼中兄弟如何商量。僧云。借色明心。附物显理。侍云。不是这个道理。上座快回山去好。某甲寄一书与和尚。僧得书便回。与师开。见中书二圆相。内写日字。师曰。谁知千里外有个知音。仰山侍次乃云。虽然如此。也只是个俗汉。师曰。子又作么生。仰山却𦘕一圆相。于中书个日字。以脚抹却。师乃大笑。师尝坐次见仰山从方丈前过。师曰。若是百丈先师子。须吃痛棒始得。仰云。今事作么生。师曰。合取两片皮有分。仰云。此恩难报。师曰。非子不才。老僧年迈。仰云。即今亲见百丈师翁。师曰。子向什么向中见先师。仰云。不道见。只是无别。师曰。始终作家。师泥壁次李军容来。具公裳至背后端简而立。师回首见便侧泥盘。作接泥势。军容便转笏作进泥势。师遂抛下泥盘与军容归方丈。示众云。老僧百年后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左胁书五字云。沩山僧某甲。此时若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云沩山僧。且道唤作什么即得。师敷扬宗教不可以纪录而尽。

  宝昙曰。沩仰一宗多论体用。体即百丈处所得火种是也。用即一生光明焕发是也。火以热为体以明为用。火炙手可热而不可把玩。火能化诸物而不为物所化。火能入诸火种而不为火种所摄。是故火之体即火之用。火之用即火之体。惟道亦然。道能火烦恼薪而不为薪所烬。能破无明暗夜而不为夜所夺。能灰分别诸劫而不为劫所迁。能烧惑习世间而不为世所变。道用若此。体亦如之。故沩山云。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此体也。道以静为体。以动为用。𨔝静俱泯。体用兼收。火即道也。道即火也。又曰。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此。去火害者也。水能溺火。湿薪亦能贼火。瓮盎灰沙之伦亦能覆火。火无如是之害则炽然光明未尝蔽亏。是故谓之火光三昧。烦恼废道。无明害道。分别惑习妨道。道无如是之害则常寂光炽然现前。谓之无事道人。纵有百千法门。无量妙义。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体用活法也。惟脚蹋实地方活。信位人位俱显方活。得大机明大用方活。活与未活切须识取沩山。

  洪州黄檗希运禅师

  师参百丈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百丈良久。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百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曰。某甲特来。乃随后入。丈曰。若是则他后不得孤负吾。百丈问师。什么处去来。师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云。还见大䖝么。师便作虎声。百丈拈斧作斫势。师打百丈一掴。百丈唫吟而笑便归。上堂谓众曰。山下有一大䖝。汝等出入好看。老汉今日亲遭一口。师在盐官会下。大中帝为沙弥。师于佛殿礼拜。沙弥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常礼如是事。沙弥云。用礼何为。师便掌。沙弥云。太粗生。师曰。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沙弥。便走。师寓洪州开元寺。裴相国入寺。见壁间𦘕像。乃问寺主。𦘕者是什么。主云。高僧。裴云。形容在这里。高僧在什么处。主无对。裴云。此间有禅僧否。主云。有一人。裴遂访之。乃举前话问师。师召云。裴休。休应诺。师云。高僧在什么处。裴于言下有省。师示众云。汝等尽是噇酒糟汉。与么行脚何处有。今日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时有僧出问。只如诸方匡从领众又作么生。师云。不道无禅。只是无师。裴相国一日捧一尊佛跪师前曰。请师安名。师召云。裴休。休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裴礼拜。一日上诗一章。师接坐之乃问。会么。裴云。不会。师云。不会却较些子。若形于纸墨。何有吾宗。诗云。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濵。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愿欲与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师答云。心如大海无边际。口吐红莲养病身。虽有一双穷相手。未曾祇揖等闲人。

  宝昙曰。大雄峰下一掴临济。三领端自三日耳聋。中来人徒见其疾风震雷而有临济睦州。而不见其先兴大云弥布七日。待诸众生作务究竟然后降霔。而有心要法说也。又能一手掩尽河汉。思彼中下之机则布雷雨。两楹词曰。汝等尽是噇酒糟汉。恁么行脚何处有。今日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不道无禅只是无师。政如狮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驴乳。许可之际尤难其人。百丈之门乃有此儿。所谓生子当如孙仲谋。景叔诸郎豚犬耳。

  杭州大慈寰中禅师

  师结茅南岳。因南泉至问如何是庵中主。师曰。苍天苍天。泉云。苍天且置。如何是庵中主。师曰。会即便会。不会莫忉忉。泉便出。师后住大慈。示众云。山僧不解答话。只是识病。时有僧出。师便归方丈。师因扫地赵州来问。般若以何为体。师曰。般若以何为体。州大笑。明日见赵州却问。般若以何为体。州置扫帚拊掌大笑。师归方丈示众云。说得一丈不如行取一赤。说得一赤不如行取一寸。洞山云。说取行不得底。行取说不得底。云居云。行时无说路。说时无行路。不说不行时。合行什么路。洛浦云。行说俱到即本事无。行说俱不到即本事在。有僧辞。师问。什么处去。僧云。江西去。师云。我劳汝一件事得否。僧云。和尚有什么事。师云。将取老僧去。僧云。更有过和尚者亦不将去。师便休。其僧举到洞山。山云。阇黎争合恁么道。僧云。和尚作么生。洞山云。得法眼。别云。和尚若去。某甲提笠子。

  宝昙曰。老大慈通身是眼。许伊识病。不知佛祖出来亦是病否。竟日山河大地。色空明暗枞然在前亦是病否。若总是病。又安用大慈眼。若谓非病。其如此僧病何。毕竟此僧与蠢动含灵其病为同为异。

  天台平田普岸禅师

  师示众云。神光不昧万古徽猷。入此门来莫存知解。有僧到参。师打一主杖。其僧近前把住主杖。师曰。老僧适来造次。僧却打师一主杖。师曰。作家作家。僧礼拜。师把住曰。却是阇黎造次。僧大笑。师曰。这个师僧今日大败也。尝访茂源和尚。源才起迎。师近前把住云。开口即失。闭口即丧。去此二涂。请师别道。源以手掩鼻。师放开云。一步较易。两步较难。源云。着甚死急。师云。若不是师。不免诸方捡点。师有偈云。大道虚旷恒一真心。善恶莫思神清物表。随缘饮喙更有何事。

  宝昙曰。神光不昧万古徽猷。入此门来莫存知解。与大道虚旷常一真心。善恶莫思神清物表。两转语是大医王所处之方也。所用不过芝术姜桂而所愈皆风劳气邪。又能固其本根。使人长年也。无病者服食亦无反污。世固有万金之剂。虽良如疾何。

  筠州五峰常观禅师

  师因僧问如何是五峰境。师云。险。僧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塞。有僧辞去。师云。阇黎向什么处去。僧云。台山去。师竖起一指云。若见文殊了。却来这里与汝相见。僧无语。师问一僧。汝还见牛么。僧云。见。师云。左角见。右角见。僧无对。自代云。见无左右。仰山别云。还辨左右。有僧辞。师曰。汝去诸方。莫谤老僧在者里。僧云。某甲不道和尚在者里。师曰。汝道老僧在什么处。僧竖起一指。师云。汝早是谤老僧了也。

  宝昙曰。五峰住处险绝。而为人之手表里如之。总是五峰佛法。岂有今日颠隮之患。常举一指谓僧曰。若见文殊了。却来这里与汝相见。是与天下学者为亲近善知善识底标准也。最后曰。汝至诸方莫谤老僧在者里。却较昔日二步在。

  潭州石霜山性空禅师

  师因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如人在千赤井中。不假一寸绳得出此人。即答汝西来意。僧云。近日湖南畅和尚出世。亦为人东语西话。师唤沙弥拽出者死汉着(仰山也)。沙弥后举问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耽源曰。咄痴汉。谁在井中。仰山后问沩山。如何出得井中人。沩山乃呼慧寂。寂应诺。沩山曰。出也。及住仰山。尝举前话谓众曰。我于耽源处得名。沩山处得地。

  宝昙曰。譬如深夜黑月。主人有盗。一家惊呼曰贼。邻里群起而呼曰贼。盗于是中亦疾呼曰贼。自此溃围而出。性空之谓也。耽源曰谁在井中。知贼则是少人也。沩山曰出也。是获贼竟。二十年后仰山赏典甚明。虽然此贼犹在。若是德山临济捉得贼了。管取别有条章。

  福州长庆大安禅师

  师见百丈问曰。学人欲识佛。何者即是。百丈曰。大似骑牛觅牛。师曰。识后如何。百丈曰。如骑牛至家。师曰。未审始终如何保任。百丈曰。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犯人苗稼。师因兹躬耕陇亩以助圣道。后住沩山示众曰。汝等诸人总来就安求觅什么。若欲作佛。汝自是佛。而傍家走匆匆如渴鹿趁阳焰。何时得相应去阿。你欲作佛。但无如许颖倒攀缘妄想恶觉垢欲不净众生之心。则汝便是初心正觉佛。更向何处别讨。所以安在沩山三十年。吃沩饭屙沩山屎。不学沩山禅。只看一头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牵出。若犯人苗稼即鞭挞。调伏既久。可怜生受人言语。如今变作个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终日露迥迥地。趁亦不去也。汝诸人各自有无价大宝。从眼门放光遍照山河大地。耳门放光领览一切善恶音声。六门昼夜常放光明。亦名放光三昧。汝自不肯识取。影在四大身中内外扶持。不教倾侧。如人负重担从独木桥上过。亦不教失脚。且道是什么物。任持便得如是。汝若觅豪𩬊即不见也。宝公曰。内外推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僧云。一切施为是法身用。如何是法身。师云。一切施为是法身用。僧云。离却五蕴如何是本来身。师曰。地水火风受想行识。僧云。者个是五蕴。师曰。者个异五蕴。僧云。此阴已识彼阴未生时如何。师曰。此阴未识匝个是大德。僧云。不会。师曰。若会此阴。便明彼阴。僧云。大用现前不存軏则是如何。师曰。汝用得但用。僧乃脱膊绕师三匝。师曰。向上事何不道。僧拟开口。师便打。曰。这野狐精出去。雪峰入山采得一枝木似蛇。背上题曰。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寄来与师。师曰。本色住山人。且无刀斧痕。僧问云。黄巢军过和尚向什么处迴避。师曰。五蕴山中。僧云。忽被它捉着时如何。师曰。恼乱将军。

  宝昙曰。牧者有三。佛戒比丘如牧牛之人。执杖示之勿令犯人苗稼。一也。石巩曰。一回入草蓦鼻牵回。马祖谓。子真牧牛。二也。至是懒安。三也。牛亦有三。法华露地白牛。南岳驾车之牛。沩山水牯牛是也。牛有大力能任重致远。古人多取以为喻。方其未有鞭绳御此觳觫也。则横放奔突。往往抵牾于人。蹊田乱群何所不有。岂非众生之心也。及其鞭挞调伏。望之若泥牛然。虽三赤之童徒手一呼。则妥首帖耳如受约束。岂非佛心也哉。毕竟无牛可牧。亦无牧牛之人。此无亦无。亦无既无。作是说者不妨为全牛也。懒安在沩山三十年。只成得个吃饭痾屎底佛。又三十年然后生大隋灵树。两犊儿其无负于山川天地哉。

  福州古灵神赞禅师

  师因受业。师问。汝离吾在外。得何事业。师曰。并无事业。遂遣执役。一日因澡浴命师去垢。师乃拊背曰。好个佛堂。只是佛不圣。其师回首视之。师曰。虽然不圣却解放光。其师一日在窗下看经。蝇子投窗纸求出。师睹之曰。世界如许广阔。钻他故纸。驴年得出去。其师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后见汝发言异常。师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个歇处。今欲报慈德耳。其师告众致斋。请师说法。登座举唱则皆百丈门风。乃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则如如佛。其师于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闻极则之事。

  宝昙曰。古灵轻借古佛之力大放其师之机。一命阐扬则皆百丈奥旨。其不以佛祖之道自负。而能克全父子之恩。壮哉。后世至目外武中空之人。以为好个佛堂。虽其尘垢秕糠。犹将陶铸学者。最后无声三昧万像。至今听之。要此话圆。直是古灵复来也。

  广州和安通禅师

  师因人问是禅师否。师曰。贫道不曾学禅。良久却召其人。其人应诺。师指棕榈树。子其人无对。仰山作沙弥时。师尝唤寂子与我过床子来。仰山持至。师曰。却送旧处着。复问寂子。床那边是什么。仰云。无物。师云。这边聻。仰云。无物。师又召云寂子。仰应诺。师云。去。

  宝昙曰。古人自利根上智已还。一等朴茂之资大略相似。其受道既不相远。而用处亦然。如不语。通以下至于大安诸师。亲自百丈炉鞴中来。如煅了精金。略无滓秽。此但着其一时应机而已。要验其气力相歒利钝相磨。自非其家弟兄孰敢轻触。

  前蒲州麻谷山宝彻禅师嗣法

  寿州良遂座主

  师初参麻谷。谷召曰良遂。师应诺。如是三召。如是三应诺。谷曰。这钝根阿师。师方省悟乃曰。和尚莫谩。良遂若不来礼拜。和尚几被经论误过一生。麻谷可之。

  宝昙曰。良遂见麻谷可以为天下座主。参禅者法。夹山见舡子可以为一方善知识。再参者法。而传灯脱略书之。重以舛讹。不知因道源旧书而致是欤。抑刊削之然也。其为同异不可不正。良遂参麻谷。谷见来即荷锄入菜园。遂随后入菜园。麻谷骤。步归方丈闭却门。遂次日复至方丈敲门。麻谷问阿谁。遂云良遂。才称名。忽尔契悟。即告麻谷曰。和尚莫谩良遂好。若不来礼拜。和尚暨被经论赚过一生。及归讲肄。即告其徒曰。诸人知处良遂总知。良遂知处诸人不知。若不是此一道真言。何由辨得端的也。

  京兆章敬寺怀恽禅师嗣法

  京兆大荐福寺弘辩禅师

  师因唐宣宗诏问禅宗何有南北之名。师对曰。禅门本无南北。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展转相传至二十八祖。菩提达磨来此土为初祖。暨第五祖弘忍大师在蕲州东山开法。有二弟子。一名慧能。受衣法居岭南为六祖。一名神秀。在北地扬化。其后门人普寂立其师为第七世。而自称七祖。其所得法虽一。而开导发悟有顿渐之异。故曰南顿北渐。非禅宗本有南北之号也。帝曰。云何名戒。对曰。防非止恶谓之戒。帝曰。何为定。对曰。六根涉境心不随缘名定。帝曰。何为慧。对曰。心境俱空照览无惑名慧。帝曰。何为方便。对曰。方便者隐实相覆权巧之门也。被接中下曲施诱迪。谓之方便。设为上根。言舍方便但说无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谭。乃至佛祖玄言忘功绝谓。亦无出方便之迹。帝曰。何为佛心。对曰。佛者西天之语。唐言觉。谓人有智慧觉照为佛心。心者佛之别名。有百千异号。体唯其一。本无形状非青黄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现天现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终。无生无灭。故号灵觉之性。如陛下日应万机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传而不念别有所得也。帝曰。如今念佛如何。对曰。如来出世为天人师善知识。随根器而说法。为上根者开最上乘顿悟至理。中下未能顿晓。是以佛为韦提希权开十六观门。令念佛生于极乐。故经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外无佛。佛外无心。帝曰。有人持经念佛。持咒求佛如何。对曰。如来种种开赞皆为最上一乘。如百川众流莫不潮宗于海。如是差别诸数皆归萨婆若海。帝曰。祖师既契会心印。金刚经云无所得法如何。对曰。佛之一化实无一法与人。但示众人各各自性同一法宝藏。当时燃灯如来但印释迦本法而无所得方契燃灯本意。故经云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法不住于相。帝曰。禅师既会祖意。还礼佛看经否。对曰。沙门释子礼佛看经盖是住持常法有四报焉。然依佛戒修身。参寻知识。渐修梵行。履践如来所行之迹。帝曰。何为顿见。何为渐修。对曰。顿明佛自性与佛同俦。然有无始染习。故假渐修对治令顺性起用。如人吃饭不一口便饱。是日之辨。漏下七刻。

  宝昙曰。人君以网罗天下之手笼络佛祖略无虽事如祖意佛心之问。戒定慧学之问。顿悟渐修之问。皆古人入道之要。亦初心学者之资粮。非有无师之智得之自然。则亦乌能识此条理之科如老师宿医也。辩公之对。事理俱合。如蜜蚁之丝贯穿玲珑。不碍珠体。真一时师友君臣之幸会也。佛之付嘱盖嘱此也。后世曲学之士。妄议臣君为佞佛。殊不知道之所在则治世随之。以治世之君而临学道之民。爰为而不可尚。何妄议哉。

  福州龟山智真禅师

  师初谒恽禅师。恽问曰。何所而至。师曰。至无所至。来无所来。恽虽默然。真亦自悟。寻抵务州五泄山。会正原禅伯。长庆二年同游建阳。住龟山示众云。连容瞬目无出当人。一念净心本来是佛。乃说偈曰。心本绝尘何用洗。身中无病岂求医。欲知是佛非身处。明鉴高悬未照时。后值武宗澄汰之时。有偈二首示众曰。明月分形处处新。白衣宁坠解空人。谁言在俗妨修道。金粟曾为长者身。其二曰。忍仙林下坐禅时。曾被歌王割截肢。况我圣朝无此事。只令休道更何悲。

  宝昙曰。佛之道在天下。如天地之有元气也。未有天地则此元气未尝一日而息。有天地有万物总是天地生畜万物。以宣布调达元气者也。佛如天地也。道如元气也。佛之徒即万物也。无佛无天地则道与元气孰为真宰。无万物无佛之徒则亦何伤。夫道与元气哉。彼曾不知如伐木然。今日伐一章。明日又生一章。此理之必然也。我之力有尽而彼生之理无穷。大哉元气乎。柳禅当武宗澄汰之年。述二伽陀皆以古仙自期。其词雍容不见怵迫。真有道之士也。万物有能固护元气而使不泄不沮。此灵物也。进而为真宰不亦易乎。又有陈沈二禅。其事类此。

  金州操禅师

  师一日请米和尚斋。不排坐位。米到即展坐具礼拜。师下禅床。米乃就师位坐。师却席地而坐。斋讫。米便去。侍者白和尚云。和尚受一切人钦仰。今日座位被人夺却。师曰。三日后若来即受救在。米果三日后来。云。前日遭贼。

  宝昙曰。钩在不疑之地。此善钓也。方锦鳞鼓波而上。堕吾饵中。而吾不𨔝一波。不损一鳞。雍容得之。若是凡物。则固已在涸辙。不容救药矣。师亲从东海中来。庶几其跃龙门也。

  朗州东邑怀政禅师

  师因仰山来参。问云。汝何处人。山云。广南人。师云。广南有镇海明珠是否。山云。是。师云。此珠作何形状。山云。白月则现。黑月则隐。师云。汝将得来否。山云。将得来。师云。何不呈似老僧。山云。昨到沩山亦就慧寂索此珠。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师云。真狮子儿。作大狮子吼。

  宝昙曰。仰山明月之珠也。有祷于此珠者。珠辄自现。白月即现。黑月即隐。此珠光也。无言可对。无理可伸。此珠体也。将得来否。将得来东邑。却现珠中。真狮子儿大狮子吼。此珠却现东邑手中也。后世非无是珠也。问。着此珠指南为北。作何形状。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何不呈似老僧。𦘕一圆相作女人拜。此粪堑也。拈出示人。可不呕哕。悲夫。

  南泉普愿禅师嗣法

  湖南长沙景岑禅师

  师示众云。我若一向举扬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我事不获已。所以向诸人道。尽十方世界是沙门一只眼。尽十方世界是沙门全身。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尽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里。尽十方世界无有一人不是自己。我寻常向汝诸人道。三世诸佛共法界众生。是摩诃般若光。光未发时。诸人向甚处委悉。光未发时。尚无佛无众生消息。何处得山河大地来。僧问。诸佛是谁。师云。无始劫来承谁覆阴。僧问。未有诸佛已前作么生。师云。鲁祖开堂亦与师僧东说西话。师遣一僧问同参会和尚云。和尚见南泉后如何。会嘿然。僧云。和尚未见南泉已前作么生。会云。不可更别有也。僧回举似师。师示偈曰。百赤竿头坐底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赤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僧云。只如百赤竿头如何进步。师云。朗州山。澧州水。僧云。不会。师云。四海五湖王化里。有秀才看千佛名经。问云。百千诸佛但闻其名。未审居何国土。师云。黄鹤楼崔颢题后。秀才曾题否。云。不曾。师云。无事时题取一篇好。僧问。南泉云亡僧迁化向什么处去。师云。东家作驴。西家作马。僧云。此意如何。师云。要骑便骑。要下便下。师与仰山玩月次。山云。人人尽有者个。只是用不得。师云。恰是倩汝用。山云。汝作么生用。师拦𦚾一蹋蹋倒。山起来云。你直下以个大虫。

  宝昙曰。长沙谓。我若举扬宗教。法堂里须草深一丈。此老异时千百围绕。横说竖说了无剩法。岂皆第二义邪。敢问诸方。以何为宗教。若以父母未生已前为宗教。则是黑山下鬼窟里见解。若以大机大用为宗教。则是石火电光中见解。若以禅道佛法为宗教。则是沙弥童子见解。总不作此见解。毕竟以何为宗教。鲁祖开堂亦为人东说西话。是此宗教邪。朗州山。澧州水。四海五湖皇化里。是此宗教邪。崔颢题黄鹤楼。得闲题取一篇。是此宗教邪。东家作驴西家作马。是此宗教邪。蹋倒仰山。是此宗教邪。自是诸方目为岑大虫。是此宗教中老烟菟也。其文彩斑斑。众兽为之辟易。愚尝恨其出处之状。不见于世。无以矜式。老生宿人独观其载道之言。烨然有光。经论文词靡不通达。中兴南岳之道。其斯人欤。其斯人欤。

  荆南白马昙照禅师

  师常云。快活快活。及临终叫苦苦。阎罗老子来取我也。院主问曰。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动。如今何得恁么地。师举枕子云。汝道当时是。如今是。院主无对。

  宝昙曰。生时快活死时叫苦。不妨疑杀天下衲僧。而今要见者阿师。快活决定不是苦。苦决定不是快活。未透生死者不用置疑。

  终南山云际寺师祖禅师

  师在南泉时问云。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藏。泉云。与汝往来者是。师云。不往来者如何。泉云。不是藏。又云。如何是珠。泉召云师祖。祖应诺。泉云。去。汝不会我语。师从此悟入。

  宝昙曰。古人除病不除法。是病为法之翳。故有师祖之问。法为病之药。故有南泉之对。药病俱遣则珠自现前。珠不自珠故借藏以明珠。藏不自藏故借珠以明藏。噫。这弄泥团手。笑杀永嘉大师。

  邓州香严下堂义端禅师

  师示众云。汝若欲相应恭恭。尽莫停留纤豪。直似太虚空。方有少分相应。无锁无壁落。无形无心眼。又云。语是谤。默是诳。向上有事在。老僧口门窄。不能为汝说得。僧云。正因为什么无事。师云。我不曾停留。又云。假饶重重剥得净尽无停留。暂时施设。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那边事。无有是处。

  宝昙曰。语默同上一路。今人不过以为非语非嘿。若作此解。岂免自诳哉。端公金刚圈自是难透。欲得易会。但一切净尽恭恭。尽亦莫停留。直下似太虚空。虚空亦不立。这个谓之了却今时。才说今时便有空劫又复人草去也。

  赵州观音院从谂禅师

  师初谒南泉。值南泉偃息次。泉问。近离什处。师云。瑞像。泉云。还见瑞像么。师云。不见瑞像。即见卧如来。泉遂起。矍然问曰。你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云。有主沙弥。泉云。主在什么处。师云。仲冬严寒。伏惟和尚尊候起居万福。南泉许其入室。一日问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师曰。还可趣向否。泉曰。拟向即乖。师曰。不拟时如何知是道。泉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是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虚豁岂可强是非邪。师于言下契悟。四顾踌蹰两目如电。问南泉云。知有底人向什么处休歇。南泉云。山下作牛去。师云。谢指示。泉云。昨夜三更月到窗。师作火头。一日闭却门烧满屋烟。叫救火救火。时大众俱到。师云。道得即开门。众皆无对。南泉将锁于窗间过与师。师便开门。又到黄檗。檗见来便闭却方丈门。师乃把火于法堂内。叫救火救火。黄檗开门捉住云。道道。师云。贼过后张弓。后住观音院示众云。此事的的。没量大人出这里不得。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庭前柏树子。又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无。又问。一切众生皆有。因甚狗子却无。师云。有。示众云。诸方难见易识。我者里易见难识。又曰。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又示众云。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老僧把一枝草为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为一枝草用。佛是烦恼。烦恼是佛。时有僧问。未审佛是谁家烦恼。师云。与一切人烦恼。僧云。如何免得。师云。用免作么。师路逢一婆子问。和尚住什么处。师云。赵州东院西。婆子无语。师归院问众。合使那个西字。或言东西字。或言栖洎字。师曰。汝总作得盐铁判官。僧曰。和尚为什么恁么道。师曰。为汝总识字。僧问。如何是佛。师云。殿里底。僧云。殿里底岂不是泥龛塑像。师云。是。僧云。如何是佛。师云。殿里底。僧云。学人迷昧乞师指示。师云。吃粥了也未。僧云。吃粥了也。师云。洗钵盂去。其僧忽然省悟。师一日上堂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还有答话分也无。洛浦在众扣齿。云居云。何必。师云。今日大有人丧身失命。又曰。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一日真定师。王携诸子入院坐而问曰。大王会么。王云。不会。师云。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王尤嘉礼重。翌日令客将传语。师下禅床受之。少间侍者问云。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今日将军来为什么却下禅床。师曰。非汝所知。第一等人来禅床上接。中等人来下禅床接。末等人来三门外接。师寄拂子与大王。若问何处得来。但道老僧平日用不尽者。

  宝昙曰。东山五祖曰。赵州禅只在口唇皮子上。正如世人嬉笑怒骂。不涉思惟。尔一句来。我一句去。大抵皆习气也。故菩萨有菩提心习氛。赵州古佛也有胜义谛习气。此胜义谛中有五不可到。方作沙弥时对南泉瑞像之问。便能狮子咬人。是谓种胜。是一不可到。求道之切。师资发机。如圆音所流。与如来在时比丘得道无异。是谓根胜。是二不可到。大事既办。无尔佛祖。孰为王老师四顾踌蹰两目如电。是谓机胜。是三不可到。平居垂示则有曰此事的的。没量大人出这里不得。至庭前柏树子。又曰诸方难见易识。我这里易见难识。又曰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至佛即是烦恼。烦恼即是佛。又曰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皆烹佛烹祖之手也。又有机缘如古涧寒泉。镇州出大萝卜。狗子无佛性。吃茶去。洗钵盂。话皆煅生煅死之手也。是谓道胜。是四不可到。不下禅床而接赵王。是谓德胜。是五不可到。此五不可到。古今所未有也。佛法全盛之旦笃生斯人。后世寝衰。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佛祖。况亲见此老而与之同时也。所获讵可量哉。

  衢州子湖岩利踪禅师

  师一日上堂云。子湖有一只狗。上取人头。中取人心。下取人足。拟议即丧身失命也。僧问。如何是子湖一只狗。师曰。嗥嗥。临济下有二僧到参。方揭帘。师曰。看狗。二僧回顾。师归方丈。师与胜光和尚锄园。师蓦按钁头回视胜光云。事即不无。拟心即差。光乃礼拜。拟问。师与一蹋便归院。有一尼到参。师云。汝莫是刘铁磨不。尼曰。不敢。师曰。左转右转。尼曰。和尚莫颠倒。师便打。师一日于中夜叫有贼。众皆惊走。师到僧堂后架把住一僧叫云。维那捉得也。捉得也。僧曰。不是某甲。师曰。是即是。只是汝不肯承当。师有偈曰。三十年来住子湖。二时粥饭气力粗。每日上山三五转。问汝时人会也无。

  宝昙曰。东山五祖之门有南堂元静师者。遍参诸方无不投契。闻五祖门风峭峙。欲一过之。遂经三年一日下语。至子湖看狗处。语稍迟钝。祖即戾转面皮曰不是不是。良久曰。向子湖看狗处下得一转语。令子湖无唾咽。老僧口干便是。你了当也。大抵子湖杀人狗也。东山活人狮子也。闻子湖之狗已为胆丧。不知闻东山师子其将如何。莫年与胜光刘铁磨辈葛藤。不知是时此狗何在。

  宣州刺史陆亘大夫

  大夫见南泉乃问曰。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南泉指庭前花召之曰。大夫。时人见者一株花。如梦相似。大夫罔措。后到问曰。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么生出得。南泉召曰。大夫。陆应诺。南曰。出也。从此开解。即礼谢。洎南泉入寂。院主问曰。大夫何不哭先师。陆曰。院主道得即哭。院主无对。

  宝昙曰。谓三圣人之道一也。是未出古今性理之域。尽却性理。乃可造吾佛祖之宫。佛祖虽曰同宫。其实各梦。庄周之言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是得老聃之道。僧肇圣师也。著书曰。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虽取周语而能造极。躐周数等矣。陆亘儒者。于肇公之言若有省焉。一日谓泉曰。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愚谓非肇公奇怪。寔亘之奇怪。使世若无祖师。则三圣人之道如是而止。三家之见如是而极。赖吾南泉裂开面门。放出三目。指庭前花谓陆亘曰。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须是此老野狐精也。三人之见。譬如椽烛。南泉犹一豆之火也。得此火然后三人之见一点俱明。自是南泉如白日之青天不较矣。瓶鹅之问。岂非最后见王老师者欤。

  池州甘贽行者

  行者一日入南泉设斋。黄檗为首座。行者请施财。座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甘贽曰。恁么道。争消得某甲䞋。便将出去。须臾复入曰。请施财。座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甘乃行䞋。又一日入寺设粥。仍请南泉念诵。泉乃白椎曰。请大众为狸奴白牯。念摩诃般若波罗密多。甘拂袖便出。南泉粥后问典座。行者在甚么处。座曰。当时便去也。泉便打破锅子。雪峰和尚来。甘闭门召云。请和尚入。雪峰隔篱掉衲衣过去。甘开门便礼拜。有住庵僧缘化什物。甘曰。有一问。若道得即施。乃书心字问。是什么字。曰。心字。又问妻。甚么字。妻曰。心字。甘曰。某甲山妻亦合住庵。其僧无对。甘亦无施。又问一僧。甚么处来。曰。沩山来。甘曰。曾有僧问沩山如何是西来意。沩山举拂子。上座作么生会沩山意。曰。借事明心。附物显理。甘曰。且归沩山去好。

  宝昙曰。甘贽庞翁。季孟间人也。贽简而峻。翁辩而富。观其礼拜王老师。则又烈如庞翁。暨南泉打破粥锅。大似贼过后张弓也。闭门而召雪岭。是用定龙蛇擒虎兕之机。不是雪峰几遭其手。龙象蹴蹋。非驴所堪。其斯人之谓欤。

  永泰灵湍禅师嗣法

  五台山秘魔岩和尚

  师常持一木叉。每见僧来礼拜即叉却颈曰。那个魔魅教汝出家。那个魔魅教汝行脚。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学徒鲜有对得者。一日霍山通和尚相访。才见便撺入怀里。师拊通背三下。通起拍手曰。师兄三千里外赚我来。三千里外赚我来。便回。

  湖州祇林和尚

  师每叱文殊普贤皆为精魅。手持木剑自谓降魔。才见僧来参便曰。魔来也。魔来也。以木剑乱挥。归方丈。如是十二年。后置剑无言。僧问。十二年前为甚么降魔。师曰。贼不打贫儿家。十二年后为甚么不降魔。师曰。贼不打贫儿家。

  宝昙曰。秘魔祇林昆弟也。见荆州老湍。湍见马大师。大师出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名字皆见于书。而机缘可考者七十五人而已。湍无机缘。有二子为机缘。以二子机缘则湍无佛法知见。可知二老不负其师。岂忍负学者也。

  幽州盘山宝积禅师嗣法

  镇州普化和尚

  师事盘山。授以真诀而佯狂。出言无度。乃于城市冢间唯振一铎曰。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一日临济令僧捉住曰。总不恁么来时如何。师托开曰。来日大悲院里有斋。僧回举似临济。济曰。我从来疑着者汉。自是凡见人无高下。皆振铎一声。时号为普化。或将铎就人耳边振之。或拊其背。有回顾者即展手曰。乞我一文钱。非时遇食亦吃尝。莫入临济院吃生菜。济曰。这汉大似一头驴。师便作驴鸣。济谓直岁曰。细抹草料着。师曰。少室不识金陵。又再来曰。临济一只眼。到处为人开。师见马步使出喝道。师亦喝道。作相扑势。马步使令人打五棒。师曰。似即似。是即不是。师尝于阛阓间摇铎而唱。觅个去处不可得。时道吾遇之。把住问曰。汝拟去甚么处。师曰。汝从甚么处来。吾无语。师掣手便去。临济一日与河阳木塔二长老在僧堂前坐。正说其每日在街市掣风颠。知他是凡是圣。师忽入来。济便问。汝是凡是圣。师曰。汝道我是凡是圣。济便喝。师以手指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济曰。贼。师曰。贼。贼。便出去。

  宝昙曰。此老在先师会里时已有此样。始终入过量境界。世人乌得而知之。唯临济知之。如云龙相从。风虎相依。堂前驴鸣两度叫贼。是用大悲院里时节也。至游戏聚落。不妨成就逝多国土。摄取同行众生。如世尊言。唯除命终。阴有遗付。此老殆不孤此嘱也。如寒山子拾得丰干辈。皆知其为西方圣人。独普化不知其自何方而来。保持密因不肯轻泄。此又一重身语秘密也。

  归宗常禅师嗣法

  新罗大茅和尚

  师一日上堂云。欲识诸佛师。向无明心内识取。欲识常住不凋性。向万物迁变处识取。僧问。如何是大茅境。师曰。不露锋。僧曰。为甚么不露锋。师曰。无当者。

  宝昙曰。非谓无明心内别有诸佛师。万木迁变处别有常住不凋性。但得无明心破。则诸佛师自在其中。见得万木迁变处分明。则常住不凋性亦在里许。恁么说话。唤作死马医。

  五台智通禅师

  师自称大禅佛。初在归宗会下。忽一夜连叫曰。我大悟也。众骇之。明日归宗上堂。众方集。宗曰。昨夜大悟底僧出来。师出曰某甲。宗曰。汝见甚么道理便言大悟。试说看。师曰。师姑元是女人作。宗异之。师便辞去。宗门送。与提笠子。师接得笠子。戴头上便行。不回顾。后居台山法华寺。临终曰。举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出头天外看。谁是我般人。

  宝昙曰。智通半夜获贼。无人究竟。直得归宗黎明勘证。然后并赃获之。所谓架上青毡。吾家旧物。何为反堕贼手。乃知今日之贼。昔日先民也。何以言之。举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此岂流俗所能至哉。学者亦有识贼而不能获贼。有能获贼而又非正贼。直似智通庆快一回方称平生。

  前沩山灵祐禅师嗣法

  袁州仰山慧寂禅师

  师初参沩山。遂升堂奥。祐问曰。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曰。有主。祐曰。在甚么处。师从西过东立。祐器之。垂示。师问曰。如何是真佛住处。祐曰。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𦦨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直佛如如。师于言下顿悟。后参岩头。头举起拂子。师展坐具。头拈起拂子置背后。师将坐具搭肩上而出。头云。我不肯汝放。只肯汝收。又参石室。问曰。佛与道相去几何。室曰。道如展手。佛似握拳。乃辞室。门送召云。子莫一向去。已后却来我边。韦宙就沩山请一偈。山云。觌面相呈犹是钝汉。岂况形于纸笔。乃就师请。师于纸上𦘕圆相。注云。思而知之。落第二头。不思而知。落第三首。一日随沩山开田。问曰。这头得恁么低。那头得恁么高。祐曰。水能平物。但以水平。师曰。水也无凭。和尚但高处高平。低处低平。祐然之。有施主送绢至。师问曰。和尚受施主如是供养。将何报答。祐敲禅床示之。师曰。何得将众人物作自己用。祐忽问师甚么处来。师曰。田中来。祐曰。田中多少人。师插锹而立。祐曰。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师举锹而去。师牧牛时。首座问。百亿毛头狮子现。师不答。归侍立。首座上问讯。师举前话问云。适来道百亿毛头狮子现。岂不首座语。曰。是。师曰。正当现时。毛前现。毛后现。首座曰。现时不说前后。师乃出。祐曰。狮子腰折也。师与沩山行次。乌㘅一红柿堕前。沩山将与师。师接得以水洗了却与沩山。山曰。子什么处得来。师曰。此是和尚道德所感。沩山曰。汝也不得空然。即分半与之。师后住仰山。上堂云。汝等诸人各回光返顾。莫记吾言。汝无始劫来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难顿拔。所以假设方便夺汝粗识。如将黄叶止小儿啼。有什么是处。亦如人将百种货物与金宝作一铺货卖。只拟轻重来机。所以道石头是真金铺。我这里是杂货铺。有人来觅鼠粪。我亦拈与它。来觅真金。我亦拈与它。时有僧问。鼠粪即不要。请和尚真金。师云。啮镞拟开口。驴年亦不会。僧无对。师云。索唤则有交易。不索唤则无。我若说禅宗。身边要一人相伴亦无。岂况有五百七百众耶。我若东说西说。则争头向前采拾。如将空拳诳小儿都无实处。我今分明向汝说圣边事。且莫将心凑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圣末边事。如今且要识心达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时后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纵饶将情学他亦不得。汝岂不闻沩山和尚云。凡圣情尽体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因归沩山省觐。祐问曰。子称善知识。争辨得诸方来者知有不知有。有师承无师承。是义学是玄学。子试说看。师曰。慧寂有验处。但见诸方僧来便竖起拂子问伊。诸方还说这个不说。又云。这个且置。诸方老宿意作么生。祐叹曰。此是从上宗门中爪牙。祐问。大地众生业识茫茫无本可据。子作么生知得它有之与无。师曰。慧寂有验处。时有一僧从面前过。师召之曰阇黎。其僧回首。师曰。和尚。这个便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祐曰。此是狮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驴乳。僧问。法身还解说法也无。师曰。我说不得。别有一人说得。僧曰。说得底人在甚么处。师推出枕子。沩山闻云。寂子用剑上事。师一日从沩山法堂前过。沩山见曰。若是百丈先师子。须吃痛棒始得。

  宝昙曰。宗通说通真佛祖位中事。沩仰父子亲执一臂而至此已。复欲左提右挈而超佛祖之外。岂不伟哉。虽然亦当论天资刚建纯粹之何如。自古粹能保家。刚能破家。是理之必然也。德山临济乃破家之子。沩仰父子真保家之儿。保则不免骎骎而入于微。破则然后能有所建立。此势之必然也。仰山一日自沩山法堂前过。沩曰。若是百丈先师子。须吃痛棒甚矣。似吾德山临济及其父子。相与穷诘则又复返其宗。究其平生奔轶绝尘。如田中插锹。推出枕子。是皆用剑刃上事。余皆不出信位人位中也。寂据师位。归觐其师。父子辩论。善知识为人端倪。有从上宗门中爪牙。师子一滴乳之旨。亦万世不拔之论也。父之爱子。自幼稚而至成立。钟爱之心未尝斯须或忘。至是则可使保家。虽瞑目无憾矣。愚有所感激。故于沩仰父子而发之云。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

  师初参沩山。祐禅师欲发其智光遂谓曰。吾不问汝平生学解及𠕋子上记得者。汝未出胞胎未辨东西时本分事。试道一句来。吾要记汝。师懵然无对。沉吟久之进数语陈其见解。祐皆不许。师曰却请和尚为说。祐曰。吾说得是吾见解。于汝眼目何有益乎。师遂归堂遍捡所集无一句可将对。乃自叹曰。𦘕饼不可充饥。于是尽焚之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遂泣辞沩山。抵南阳忠国师遗迹憩焉。一日因山中芟除草木。以瓦砾击竹作声。俄失笑间廓然自省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云。和尚大悲恩逾父母。当时若与我说却。何有今日事也。乃述偈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治。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后住香严。上堂云。道由悟达。不在言语。况见密密堂堂曾无间隔。不劳心意。暂尔回光。日用全功。迷徒自背。有问。如何是香严境。师曰。花木不滋。问。如何是仙陀婆。师敲禅床曰。过这里来。问。如何是见在学。师以扇子旋转示曰。见么。僧无语。问。如何是正命食。师以手撮而示之。问。如何是无表戒。师曰。待阇黎作俗即说。问。如何是声色外相见一句。师曰。某甲未住香严时道在什么处。僧曰。恁么时亦不敢道有所在。师曰。如幻人心心所法。僧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师曰。万机休罢。千圣不携。疏山在众作呕声曰。是何言欤。师问。阿谁。众曰。师叔。师曰。不诺老僧那。疏山出曰。是。师曰。汝莫道得。曰。道得。师曰。汝试道看。曰。若教某甲道。须还师资礼始得。师乃下座礼拜。蹑前问。疏山云。何不道肯重不得全。师云。饶汝恁么。也须三十年倒屙。设住山无柴烧近水无水吃。分明记取。后住疏山。果如师记。至二十七年病愈。自云。香严师兄记我三十年倒屙。今少三年。每食毕以手抉而吐之。以应前记。僧问。如何是声前句。师曰。大德未问时即答。僧问。即是如何。师曰。即时问也。僧曰。如何是直截根源佛所印。师抛下柱杖散手而去。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今年霜降早。乔麦总不收。问。如何是西来。师以手入怀。出拳展开与之。僧乃跪膝以两手作受势。师曰。是什么。僧无对。问。如何是道。师曰。枯木龙吟。曰。学人不会。师曰。髑髅里眼睛。一日谓众曰。如人在千赤悬崖。口㘅树枝。脚无所蹋。手无所攀。忽有人问如何是西来意。若开口答即丧身失命。若不答又违它所问。当恁么时且作么生。时有招上座出曰。上树时即不问。未上树时如何。师笑而已。

  宝昙曰。欲漏不先除蓄闻成过。误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此文殊大士为庆喜言之也。闲之多闻不逮庆喜。而未闻道之失小大略同。闲在百丈时方英妙之年。问一答十问十答百。虽烛照数计皆它人之珍也。一旦业风吹上沩峤。平生活计扫地俱空。即奋然下洞庭历襄汉。卜南阳遗地居焉。山云往来野鸟啁哳。无复故时败人意事。自是饥餐渴饮。全承渠力。它日击竹戛然作声。父母未生已前消息呈露。于是稽首沩山而作偈云。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治之语。自是如来禅祖师禅流布诸方矣。如来禅阃内之事也。祖师禅阃外之事也。故曰。阃以内。天子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暮年上树之机。又非如来禅祖师禅之所牢笼也。

  杭州径山洪諲禅师

  师初参云岩。机缘不契。造沩山。蒙滞顿释。自会昌沙汰以还。咸通六年为径山第三祖。僧问。掩息如灰时如何。师曰。犹是时人功干。僧曰。干后如何。师曰。耕人田不种。僧曰。毕竟如何。师曰。禾熟不临场。僧问。龙门不假风雷势。便透得者如何。师曰。犹是一品二品。僧曰。此既是阶级。向上事如何。师曰。吾不知汝有龙门。僧问。如霜如雪时如何。师曰。犹是污染。曰。不污染时如何。师曰。不全色。许州全明上座曾问石霜一毫穿众穴时如何。石霜云。直须万年后。问。万年后如何。石霜云。登科任汝登科。拔萃任汝拔华。后问师云。一豪穿众穴时如何。师曰。光靴任汝光靴。结果任汝结果。僧问。如何是长。师云。千圣不能量。问。如何是短。师云。蟭螟眼里着不满。其僧不肯便去。举似石霜。霜云。只为太近实头。僧云。如何是长。霜云。不屈曲。云。如何是短。霜云。双六盘中不喝采。佛日长老访师问曰。伏承长老独化一方。何以荐游峰顶。佛日曰。朗月当空挂。冰霜不自寒。师曰。莫便是长老家风否。佛日曰。峭峙万重关。于中含宝月。师曰。此犹是文言。作么生是长老家风。曰。今日赖遇佛日。佛日却问隐密。全真时人知有道不得。大省无辜时人知有道得。于此二途犹是时人升降处。未审长老亲道自道如何道。师曰。我家道处无个道。佛日曰。如来路上无私曲。便请玄音和一场。师曰。任汝二轮更互照。碧潭云外不相关。佛日曰。为报白头无限众。此回年少莫归乡。师曰。老少同轮无向背。我家玄路勿参差。佛日曰。一言定天下。四句为谁留。师曰。汝言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也无。后得其子米岭。垂示曰。莫过于此。僧问。未审是什么物莫过于此。米曰。不出是。其僧后问长庆。为什么不出是。长庆云。汝拟唤作什么。

  宝昙曰。机轮是不拨而自转者也。古人以虚空大地为机轮。斡旋自在。以金圈栗棘为机轮。游戏吐吞。故机轮是运载学者至佛法大海之具。是推毂迷流出生死道径之具。故机轮不可一日无也。或曰。如俱胝打地辈。又安用机轮哉。是殆不知二老机轮如干将如镆鎁。其锋不可当。当者必死。是此机轮也。諲公向上关棙拨最初机轮。如旋风如火轮。不知当时死于其手者几何人哉。独其子米岭师有一语见于书已。无諲之手难哉。

  福州灵云志勤禅师

  师初在沩山。因见桃花启悟乃曰。三十年来寻剑客。几逢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沩山览偈。诘其所以然。与之符契。沩山曰。从缘悟达。永无退失。善自护持。后僧举到玄沙。沙曰。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众疑此语。玄沙以问地藏。恁么道汝作么生会。地藏云。不是桂琛即走杀天下人。师返闽川示众曰。诸仁者。所有长短尽至不常。且观四时草木叶落花开。何况尘劫来天人七趣。地水火风成坏转轮。因果将尽三恶道苦。毛发不添减。唯根带神识常存。上根者遇善友。申明当处解脱。便是道场。中下痴愚不能觉照。沉迷三界流转生死。释尊为伊天上人间设教证明显发智道。汝等还会么。时有僧问。如何得出离生老病死。师曰。青山元不动。浮云蜚去来。问。君王出阵时如何。师曰。春明门外不问长安。僧曰。如何觐得天子。师曰。盲鹤下清池。鱼从脚下过。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问。未输玄旨再请垂示。师曰。彩气夜常动。精灵日少逢。长生问。混沌未分时。含生何来。师曰。如露柱怀儿。曰。分后如何。师曰。如片云点太清。曰。未审太清还受点也无。师不答。曰。恁么即含生不来也。师又不答。曰。直得纯清绝点时如何。师曰。犹是真常流注。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师曰。如镜长明。问。向上更有事在否。师曰。有。问。如何是向上事。师曰。打破镜来与汝相见。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井底种林檎。问。学人不会。师曰。今年桃李贵。一颗直千金。问。摩尼珠不随众色。未审作什么色。师曰。白色。恁么即随众色也。师曰。赵璧本无瑕。相如诳秦主。问。君王出阵时如何。师曰。吕才葬龙耳。问。其事如何。师曰。坐见白衣天。曰。王今何在。师曰。莫触龙颜。

  宝昙曰。或云灵云见桃花悟道亦适然耳。愚尝诵其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叶落又抽枝之语。知其得道艰苦倍于常人。不学者以为苟然。唯学者然后知其难也。对长生混沌未分之问。道眼精莹如克家者流。严而少恩所以正名定分者。毫厘不可忽。愚于两不对之旨故有是言。或曰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为灵云之旨。是刻人粪为旃檀形也。殊不知一笑粲中。虚空为之扑落。须弥为之起舞。玄沙云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尽大地人性命总在此老手里。今时人昧却。当阳一箭。不为玄沙碍塞。却被桃花热瞒。所谓痴人面前不得说梦。

  晋州霍山和尚

  师因仰山一僧到。自称集云峰下四藤条。天下大禅佛。参。师乃唤维那打钟。着大禅佛。骤步而去。师闻五台秘魔岩和尚凡有僧到礼拜以木叉叉着。师一日访之。才见不礼拜。便撺入秘魔怀里。秘魔拊师背三下。师起拍手云。师兄一千里地赚我来。便回。

  宝昙曰。走大禅佛。勘秘魔岩。便有折冲千里气象。秘魔叉下死却多少英衲。才放下叉子便不奈一僧何。重新拈起叉子来。尽大地人却不奈一霍山何也。

  襄州王敬初常侍

  常侍视事次。米和尚至。常侍乃举笔。米曰。还判得虚空否。常侍掷笔入厅更不出。米致疑。至明日凭鼓山供养主入探其意。米随之潜立屏蔽间侦伺。供养主才坐便问。昨日米和尚有甚么言句便不得见。常侍曰。狮子咬人。韩獹逐块。米师闻得即省前谬。遽出朗笑曰。我会也我会也。后令僧去问仰山云。今时还假悟也无。仰山云。悟即不无。争奈落在第二头。米然之。又令僧去问洞山云。那个究竟作么生。洞山云。却须问他始得。米亦然之。常侍问一僧云。一切众生还有佛性也无。僧曰。尽有。常侍指壁间𦘕狗子云。者个还有也无。僧无对。常侍自代云。看咬着。

  宝昙曰。常侍见沩山又见临济。勘米和尚似临济不似沩山。古人亦有得道于斯而取法于彼者。米师求端于供养主亦甚窘矣。及其勘仰山洞山何其直截。如斯是亦亲见常侍之力欤。常侍伟人洞见米师隐情。宜为世出世间之敏手也。

  前福州长庆大安禅师嗣法

  益州大随法真禅师

  师因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此个还坏也无。师云。坏。僧云。恁么则随他去也。师云。随他去。问。如何是大人相。师云。肚上不帖榜。一日问僧。什么处去。僧云。西山住庵去。师云。我向东山头唤汝。汝便来得么。僧云。即不然。师云。汝住庵未得。问。生死到来时如何。师云。遇茶吃茶。遇饭吃饭。僧云。谁受供养。师云。合取钵盂。师庵侧有一龟。僧问。一切众生皮褁骨。这个众生为什么骨褁皮。师拈鞋履覆龟背上。僧无语。问。如何是诸佛法要。师举拂子云。会么。僧云。不会。师云。麈尾拂子。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是我自己。僧云。为什么却是和尚自己。师云。是汝自己。问。如何是无缝塔。师云。高五赤。僧云。学人不会。师云。鹘仑砖。问。和尚百年后法付何人。师云。露柱火炉。僧云。还受也无。师云。火炉露柱。有行者领众到。师问。参得底人唤东作什么对。曰。不可唤作东。师咄云。臭驴汉。不唤作东。唤作什么。行者无语。众遂散。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赤土𦘕簸箕。僧云。如何是赤土𦘕簸箕。师曰。簸箕有唇米跳不出。师问一僧。讲甚么教法。僧云。百法论。师拈杖子云。从何而起。对云。从缘而起。师云。苦哉苦哉。师问僧。什么处去。云。礼普贤去。师举拂子云。文殊普贤总在这里。僧作圆相抛向背后乃展两手。师云。取一贴茶与这僧。一日众僧参次。师作口患风势。乃云。还有人医得吾口么。时有僧俗多送药至。皆不受。七日后。师自掴口正云。如许多时鼓这两片皮。至今无人医得吾口也。

  宝昙曰。蜀自古非法窟。虽有抱负奇伟之士。皆奔走而南。国朝神照时三百僧藂林。尚无一人有衲僧气息。劫火洞然语。真古今本色。钳锤时。一众哗然不肯此语。神照曰。尽大地人不肯老僧。犹较些子。后僧举到投子。投子炷香大展曰。大随古佛。真善知识。却顾谓其僧曰。我此间无如是法与汝说。汝亟归悔过。僧归而神照已化去。却还投子。而投子亦寂然。神照赫日也。盲者不见于日。何伤日常住世间。后世益复不见。可哀也已。或谓此老为定光古佛示现。其自称见六十余员善知识。其间具大眼目那无一二。其知见如此。非古佛而何。在沩山造饭七年。洞山负薪三年。苦处先登。力量如此。非古佛而何。其诚实为人之词。如百千年海岸之沉激。射啮蚀之余徒有骨立耳。未有证悟者。固所不免已。有证悟者。亦安所遁逃哉。愚尝反复其言。一唱三叹。虽使马祖百丈复出。不易斯旨。尝恨此书不载其全。使后世藂林若冥行无异。学者能践其旨。无愧于大随。所谓大随盖龟。大随大人相。大随家风不劳而办矣。

  韶州灵树如敏禅师

  师因僧问。佛法至理如何。师展两手而已。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千年田。八百主。僧云。如何是千年田八百主。师云。郎当屋舍勿人修。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童子莫徭儿。僧云。乞指示。师云。汝从虔州来。问。是什么得恁么难会。师云。火官头上风车子。有尼送瓷钵与师。师托起问云。这个出在什么处。尼云。出在定州。师乃扑破。尼无对。人问和尚年多少。师云。今日生明日死。又问。和尚生缘在什么处。师云。日出东。月落西。师住院不请首座。或问其故则曰。我首座生也。又曰。行脚也悟道也。今日至也。果得雪峰之子云门偃公为首座。因广主兴兵入山请师决臧否。师已先知。怡然坐化。主怒知事以谓师何时得疾。主事对曰。师不曾得疾。适封一函子令俟主至呈之。主发函得帖子。书之人天眼目堂中上座。主悟师旨遂寝兵。乃召第一座开堂说法住持也。

  宝昙曰。灵树之灵未暇穷诘也。独顾其千年田八百主与火官头上风车子之语。足以识云门于未生之年。况其已生也。善知识眼佛眼有所不到。阿那律曰。吾观三千大千世界如观掌中庵摩罗果。殆小器易盈耳。净名曰。有佛世尊具真天眼。正好吃灵树拄杖。要识灵树眼么瞎。

  泉州国欢慧日大师

  师少为福州候官县狱卒。往往弃役。至神光灵观和尚处。及西院大安禅师处。吏不能禁。后谒万岁谈空禅师落发。不披袈裟不受具戒。唯以五彩为挂子。复至观和尚处。观曰。我非汝师。汝往礼西院去。师携一小青竹杖入西院法堂。安公遥见而笑曰。入涅槃堂去。师应诺。遂轮竹杖而入。时有五百许僧染时疾。师以杖次第点之。各随点而起。闽王敬礼。起国观院以居之。

  宝昙曰。此黄涅槃也。入西院涅槃堂故号涅槃。常住辟支岩。亦号辟支。见灵观大安而卒。师谭空以五彩为衣。青竹为策。何待别机缘也。雪峰领徒南游。槃预知其至。杖䇿迎之。邂逅姑苏。峰问。近离甚处。曰。辟支岩。峰曰。岩中有主么。槃以竹杖扣峰轿。峰出相见。槃曰。曾郎万福。峰遽设丈夫拜。槃作女人拜。峰曰。莫是女人么。槃又两拜。以竹杖划地。绕峰轿三匝。雪峰印之。即为入山。而槃便亿备具异哉。吾不知其为圣为凡也。但知其与雪峰相见。用衲僧巴鼻非三界内外所能拘摄。殆寒拾二子之流亚欤。不然则汩圣泥凡未易脱屣。非吾衲僧所当拟议也。

  台州浮江和尚

  师因雪峰和尚领众到。问曰。即今有二百人寄院过夏得也无。师将拄杖划地一下云。着不得即道。雪峰无语。

  潞州渌水和尚

  师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曾见庭前花药栏么。僧无语。

  宝昙曰。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见底终是别也。雪峰二百人气浩浩地。不消浮江一划。当下纳款。渌水花药栏何以多为。今时人徒费繁词。终不到古人田地。病在甚处。

  前赵州从谂禅师嗣法

  洪州新兴严阳尊者

  师因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土块。曰。如何是法。师曰。地动也。曰。如何是僧。师曰。吃粥吃饭。僧问。如何是新兴水。师曰。面前江里。僧问。如何是应物现形。师曰。与我拈床子过来。师常有一蛇一虎随从左右。手中与之食。

  宝昙曰。子有酷肖其父甚矣。严阳之似赵州也。严之机缘不过此数语。而雄浑峻拔有佛祖骨律。如其胸中无佛祖。何置之赵州录中。其何以辨之。大凡所谓杀活手者。必以金刚王宝剑用事严阳铁橛子也。以杀于人中者必死。不中者其去瓦砾几希。

  杨州光孝院慧觉禅师

  师因僧问。觉华才绽遍满娑婆。祖师西来合谭何事。师曰。情生智隔。僧曰。此是教意。师曰。汝披什么衣服。僧问。一棒打破虚空时如何。师曰。困即歇去。师问宋齐丘还会么。宋曰。道也着不得。师曰。有着不得。无著不得。宋曰。总不恁么。师曰。着不得底聻。宋无语。师领众出。见露柱。师合掌曰。不审世尊。一僧云。和尚。是露柱。师云。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僧曰。远远投师。师意如何。师曰。官家严切。不许安排。曰。岂无方便。师曰。且向火仓里一宿。张居士问。争奈老何。师曰。年多少。张曰八十也。师曰。可谓老也。曰。究竟如何。师曰。直至千岁也未住。有人问。某甲平生要杀牛还有罪否。师曰。无罪。曰。为什么无罪。师曰。杀一个。还一个。

  宝昙曰。此觉铁觜也。用处如电而霹雳随之。其能起龙蛇涣云雨。与法眼相见是也。至于击蛟破柱。使人有掩耳不及之叹。与宋齐丘及衲僧辈问答是也。觉至法眼处有莫谤先师之语。愚谓法眼放过铁觜。所以成谤赵州。铁觜不识赵州。所以成诳法眼。今时学者要见古人。切忌自谤。

  陇州国清院奉禅师

  师因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雨滋三草秀。春风不褁头。僧曰。毕究是一是二。师曰。祥云竞起。岩洞不亏。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台盘椅子火炉窗牖。问。如何是出家人。师曰。铜头䥫额。鸟觜鹿身。问。如何是出家人本分事。师曰。早起不审。夜间珍重。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什么鸟兽㘅花。师曰。如陕府人送钱财与铁牛。问曰。见后为什么不㘅花。师曰。木马投明行八百。问。十二时中如何降伏其心。师曰。敲冰求火。论劫不逢。问。十二分教是止啼之义。离却止啼请师一句。师曰。孤峰顶上双角女。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释迦是牛头狱卒。祖师是马面阿旁。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东壁打西壁。问。如何是扑不破底句。师曰。不隔毫𨤲。时人远向。

  宝昙曰。国清对牛头四祖之问最为卓绝。古今对此问者非一。大率皆自对也。殆非牛头懒融时事。唯南泉一人为真得之。愚尝于懒融传中概言之矣。至是则爱国清语。而复发明之古人鼻直眼横。非有抑扬褒贬于其间也。清之奇轶不下觉䥫觜。而机语亦远到。如对佛法大意与西来意。皆可以起王老师正宗。后世因是而入流。决不虚生浪死。

  杭州多福和尚

  师因僧问。如何是多福一藂竹。师曰。一茎两茎斜。曰。学人不会。师曰。三茎四茎曲。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大有人疑在。曰。为什么如是。师曰。月里藏头。

  宝昙曰。一茎两茎斜。三茎四茎曲。今人只作答话会却。岂不闻晦堂老师从是而入。后因过村寺夜闻童子诵普门品。至应以此身得度者即现此身而为说法。遂大彻去乃知祖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决非言语文字。虽风动尘起鸡鸣犬吠。皆吾发机处也。学者识之。

  益州西睦和尚

  师因上堂。有一俗士举手云。和尚便是一头驴。师曰。老僧被汝骑。彼无语。去后三日再来。自言。某甲三日前着贼。师拈拄杖趁出。师有时蓦唤待者。侍者应诺。师曰。更深夜静共伊商量。

  宝昙曰。异时全蜀亦有此。俗士自知三日前着贼。元不俗也。不知者以为西睦善学柳下惠。殊不知此老手能杀人亦能活人。后世徒有此驴而不复见兹士。遂使光明种子俱断。吾卢如聚墨。是诚可怜。

  前衢州子湖岩利踪禅师嗣法

  台州胜光和尚

  师因学人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福州荔枝。泉州刺桐。问。如何是佛法两字。师曰。□便道。僧曰。请师道。师曰。穿耳胡僧笑点头。龙华照和尚来。师把住云。作么生。照云。莫错。师乃放手。照云。久向胜光。师默然。照乃辞。师门送云。自此一别什么处相见。照呵呵而去。

  漳州浮石和尚

  师因上堂云。山僧开个卜铺。能断人贫富。定人生死。时有僧出云。离却生死贫富。不落五行。请师直道。师云。金木水火土。

  紫桐和尚

  师因僧问。如何是紫桐境。师云。阿你眼里着砂得么。僧曰。大好紫桐境也不识。师曰。老僧不讳此事。其僧出去。师下禅床擒住云。今日好个公案。老僧未得分文入手。僧曰。赖某甲是僧。师曰。祸不单行。

  日容和尚

  师因奯上座来参。师拊掌三下云。猛虎当轩。谁是敌者。奯曰。俊鹞冲天。阿谁捉得。师曰。彼此难当。师曰。且休未断者公案。师将拄杖舞归方丈。奯无语。师曰死却者汉也。

  宝昙曰。先德谓子湖以第二机接人。真本色知言也。然犹得胜光已下四人。皆从上宗门中爪牙。如通都大邑巨商富贾之所自出。从衡出没各具子湖之一体。向使子湖师子以第一机也。尽大地无觅四子处。况子湖者耶。

  天龙和尚嗣法

  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

  师初住庵。有尼实际到庵。戴笠子执锡绕师三匝云。道得师拈下笠子。三问师皆无对。尼便去。师云。日势稍晚且留一宿。尼曰。道得即宿。师又无对。尼去后叹曰。我虽处丈夫之形。而无丈夫之气。拟弃庵往诸方参寻。其夜山神告曰。不须离此山。将有大乘菩萨来为和尚说法也。果旬日天龙和尚到庵。师乃迎礼具陈前事。天龙竖一指而示之。师当下大悟。自此凡有学者到。师唯竖一指无别提唱。有一童子庵外被人诘曰。和尚说何法要。童子亦竖一指。归以告其师。师以刀断其指。童子叫唤走出。师召云童子。遂回首。师竖一指示之。童子豁然领解。师将顺世谓众曰。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用之不尽。言讫而往。

  宝昙曰。俱胝一指。其力万钧。方其折困于女子比丘。便能撼动山灵。是此指未发之力犹若此也。见天龙有所悟入。不易丝毫头而此指放光。童子一刀是为左验。是此指已发之力所当然也。逮其将终则曰。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用不尽。是尽举此指之力以向人。毕竟俱胝用不尽底即今安在。

  前关南道常禅师嗣法

  襄州关南道吾和尚

  师始经林墅闻巫者乐神云。识神无。师忽然省悟。后参常禅师印其所解。复参德山法味弥着。凡遇上堂示徒。必戴莲华笠子。披襕执简。击鼓吹笛。口称鲁三郎。有时云。打动关南鼓。唱起德山歌。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以简揖云。诺。师有时执木剑横在肩上作舞。僧问。手中剑什么处得来。师掷剑于地。僧却置师手中。师曰。什么处得来。僧无对。师曰。容汝三日内下取一语。僧亦无对。师自拈剑于肩上作舞曰。恁么始得。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下禅床作女人拜云。谢子远来都无祗待。师问灌溪作么生。灌溪云。无位。师云。莫同虚空么。灌溪云。这屠儿。师。云有生可杀即不倦。同门有璋州罗汉和尚见常公于一拳下大悟。乃为师曰歌。咸通七载初参道。到处逢言不识言。心里疑团若栲栳。三春不乐止林泉。忽遇法王毡上坐。便陈疑恳向师前。师从毡上那伽起。袒膊当胸打一拳。骇散疑团獦狙落。举头看见日初圆。从兹蹬蹬以碣碣。直至如今常快活。只闻肚里饱膨脝。更不东西去持钵。又述偈曰。宇内无闲客。人中作野僧。任从他笑我。随处自腾腾。

  宝昙曰。从缘入者是谓真入。古人不以自印而以印于其师。如印印泥。所印既真。却从诸万求印其师之所印。如印印水。所印既破。然后乃佩如空之印。如印印空。故能间见层施。神出鬼没。傍观只眨得眼。所谓击动关南鼓。唱起德山歌。勘证将来犹欠悟在。至与灌溪相见。果然只在这里。同门有罗汉师者。一拳识得痛痒。快活直是快活。若是佛法。更疑三十年。

  前高安大愚禅师嗣法

  筠州末山尼了然禅师

  师因灌溪闲和尚游方到山先云。若相当即住。不然则推倒禅床。遂入堂内。师遣侍者问。上座游山来为佛法来。闲云。为佛法来。师乃升坐。闲上参。师问。上座今日离何处。闲云。离路口。师云。何不盖却。闲无对。始礼拜。问。如何是末山。师云。不露顶。闲云。如何是末山主。师云。非男女相。闲乃喝云。何不变去。师云。不是神不是鬼。变个什么。闲于伏膺。作园头三载。僧到参。师云。太褴缕生。僧云。虽然如此。且是狮子儿。师云。既是狮儿。为什么被文殊骑。僧无对。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师云。世界倾坏。僧云。世界为什么倾坏。师云。宁无我身。

  宝昙曰。大愚刀圭。用活临济。末山盖䑛鼎而仙者。古今所谓仙骨。宁丈夫女子。无女子丈夫也。灌溪与道吾隐若敌国。至末山之手。不觉倒戈。后世有是女子比丘。吾当为之除粪。

  大光明藏中卷
卍续藏第 79 册 No. 1563 大光明藏


  大光明藏下卷

  前洪州黄檗山希运禅师嗣法

  镇州临济义玄禅师

  师初在黄檗会中。第一座勉令问话。师乃上问曰。如何是佛法的的意。黄檗便打。如是三问。三回被打。将辞往诸方。第一座告黄檗曰。义玄上座虽是后生。却甚奇特。来辞和尚。愿更垂提诱。来日师上辞。黄檗指往高安见大愚。师到大愚。愚问曰。什么处来。师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教。师曰。义玄三度问西来的的意。三蒙赐棒。不知过在什么处。愚曰。黄檗恁么老婆心为汝得彻。犹觅过在。师于言下大悟云。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愚扭住师云。者尿床鬼子。适道过在什么处。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肋下筑三拳。大愚托开云。汝师黄檗。非干我事。师辞大愚回黄檗。黄檗云。汝回太速生。师云。祇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次。黄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师遂举前话。黄檗云。这大愚老汉。待见痛与一顿。师云。说什么待见。即今便与。随后便打黄檗一掌。黄檗云。这风颠汉却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黄檗云。侍者引这风颠汉参堂去。师自此后半夏。上黄檗山见黄檗看经。师曰。我将谓是个人。元来是个唵黑豆。老和尚住数日乃去。黄檗曰。汝破夏来。不终夏去。师曰。某甲暂来礼拜和尚。黄檗遂打趁令出去。师行数里。疑此事却回。终夏辞黄檗。檗曰。什么处去。师曰。不是河南便是河北。黄檗拈起拄杖便打。师捉住云。这老汉莫盲枷瞎棒。已后错打人在。黄檗遂唤侍者把将几案禅板来。师曰。把将火来。黄檗曰。不然。汝但将去。已后坐断天下人舌头在。师即便发去。师到态耳祖塔。塔主问曰。先礼佛。先礼祖。师曰。祖佛俱不礼。塔主曰。祖佛与长老有什么冤家俱不礼。师便拂袖出。师后还乡住于城南临济院。一日上堂云。汝等诸人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向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僧拟议。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师问乐普。从上来人行棒行喝。阿那个亲。对曰。总不亲。师曰。亲处作么生。普便喝。师便打。师问木口和尚。如何是露地白牛。木口吽。师曰。哑。木口曰。老师作么生。师曰。这畜生。大觉来参。师举拂子。大觉敷坐具。师掷下拂子。大觉收坐具入僧堂。众僧疑曰。这僧莫是和尚亲故。不礼拜又不吃棒。师闻。令唤新到来。大觉遂出。师曰。大众道汝未参长老。大觉云。不审。便自归众。麻谷到参。敷坐具便问云。十二面观音阿那面正。师下禅床。一手收麻谷坐具。一手搊麻谷云。十二面观音向什么处去也。麻谷转身拟坐禅床。师拈拄杖打。麻谷接住捉入方丈。师上堂云。大众。夫为法者不避丧身失命。我昔于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的意。三度蒙他赐棒。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得一顿。谁为下手。时有僧出云。某甲下得。师拈棒与他。僧拟接。师便打。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师曰。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副截流机。问。如何是第三句。师曰。看取棚头弄傀儡。牵抽全藉里头人。师乃曰。夫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用。汝等诸人作么会。师一日上堂曰。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出云。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曰。已后有人问。你向他道什么。三圣便喝。师曰。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乃有颂曰。㳂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

  宝昙曰。或拟议临济三顿棒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是未梦见吾临济也。但观渠曰。我于黄檗处三度问佛法大意。三度吃六十拄杖。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顿。谁为下手。此真临济骨髓也。肋下三拳。连腮一掌。以明有信。初非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见。师之谓也。学者宜审之。半夏辞黄檗。中道复回。始终光明。不留丝毫许也。故其平生一喝如旱天霹雳。佛来也喝。祖来也喝。明来也喝。暗来也喝。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四喝面目现在。此喝决定非彼。而彼喝决定非此也。故能一喝中建立一切法。亦能破除一切法。正当喝时。孰知其为彼喝此喝中者。但知死者死而活者活也。又曰。一句中须具三玄。一玄中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又曰。有一人长在涂中不离家舍。有一人长在家舍不离涂中。那个合受人天供养。又有四料拣。四宾主三句。皆吾临济宗旨。非从黄檗得来也。至力诋禅病。直指本根。琅琅数千万言。如迦陵仙音。遍十方界。所谓虽圣临济不居也。正法眼藏十有二传而至于今不泯。吾知其待阿逸多出世更千万传。皆吾济北之道也。复何虑哉。

  睦州龙兴寺道踪禅师

  师即陈尊宿也。见黄檗造悟。住高安米山寺。以母老东归。鬻草屦以给侍。后住龙兴寺。因晚参谓众曰。汝等诸人未得个入头须得个入头。若得个入头已后不得辜负老僧。时有僧出礼拜曰。某甲终不敢辜负和尚。师曰。早是辜负我了也。师又曰。老僧在此住持。不曾亲见个无事人到来。汝等何不近前。时有一僧方近前。师云。维那不有汝自领去三门外与二十棒。僧云。某甲过在什么处。师云。枷上更着杻。师寻常见衲僧来即闭门。或见讲僧来乃召曰坐主。才应诺。师云。担板汉。或云这里有桶与我取水来。师一日在廊下立有僧来问。陈尊宿房在何处。师脱草屦蓦头便打。僧便走。师召云。大德。僧回首。师指云。却从那边去。有僧文偃扣门。师揕之曰道道。偃惊不暇答。乃推出曰。秦时𨍏轹钻。随后掩其扉损偃右足。师闻一老宿难亲近。躬往访之。老宿才见师便入方丈遂喝。师侧掌云。两重公案。老宿云。过在什么处。师云。这野狐精。便退。师与讲僧吃茶。师云。我救汝不得也。僧云。某甲不晓。乞师垂示。师拈油饼示之云。这个是什么。僧云。色法。师云。这入镬汤汉。有紫衣大德到礼拜。师拈帽子带示之云。这个唤作什么。大德云。朝天帽。师云。恁么则老僧不卸也。复问所习何业。云唯识。云作么生说。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师指门扇云。是什么。云色法。师云。帘前赐紫。对御谭经。何得不持五戒。僧无语。僧云。某甲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云。你不解问。僧云。和尚作么生。师云。放汝三十棒自领出去。问。教意请师提纲。师云。但问将来与你道。僧云。请和尚道。师云。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问。如何是展演之言。师云。量才补职。僧云。如何是不落展演。师云。伏惟尚飨。师唤焦山近前来。又呼童子取斧来云。未有绳黑且斫粗。师喝之。又唤童子云。作么生是你斫头。童子遂作斫势。师云。斫你老爷头不得。问。如何是放一线道。师云。量才补职。又问。如何是不放一线道。师云。伏惟尚飨。僧问。寺前金刚托即乾坤大地。不托即丝发不逢时如何。师云。吽吽。我不曾见此。问。先跳三千倒退八百。你合作么生。僧云。诺。师云。先责一纸罪状好。便打。其僧拟出。师云。来我共你葛藤托即乾坤大地。你且道洞庭湖里水深多少。僧云。不曾度量。师云。洞庭湖又作么生。僧云。只为今时。师云。只这葛藤尚不会。乃打之。问。如何是触涂无滞底句。师云。我不恁么道。僧云。师作么生道。师云。箭过西天十万里。却同大唐国里等候。有僧扣门。师云。作么。曰。己事未明乞师指示。师云。这里只有棒。方开门。其僧拟问。师便掴僧口。又问。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是什么章句。师弹指一下云。会么。云。不会。师云。上来表赞无限胜因。虾蟆跳上梵天。蚯蚓走过东海。

  宝昙曰。此临济之兄而老于临济者。指临济。参黄檗。接云门。嗣雪峰。即此老也。似临济太峻硬。善能生子而不能善养子。龙。吾知其能变化而不可测。而犹有龙类。狮子王。吾知其哮吼一声百兽脑裂。而犹有狮子儿。闻皆增勇健之说。此老殆超过龙狮子之颜欤。想见一时睦州之门其风凛然。鬻屦以养其母是此门也。拶折云门之足是此门也。问陈尊宿房脱屦蓦头便㨝是此门也。终年竟岁奔走于其门者。未有一人亲见睦州。况生睦州后耶。法语不可具载。皆其陶汰云门以冶人。类如陈操辈是也。若死水蟠屈之物。切忌吞吐。

  魏府大觉禅师

  师见黄檗深证。因兴化存奖为院主。师就而问曰。我常闻汝道。向南行一回。拄杖头未曾拨着个会佛法底人。汝凭个什么道理有此语。兴化乃喝。师便打。兴化又喝。师又打。来日兴化从法堂上过。师召曰。院主。我直下疑汝昨日行底喝。与我说来。兴化曰。存奖平生于三圣处学得底。尽被和尚折倒了也。愿与存奖个安乐法门。师云。这瞎驴卸却衲帔。待痛与一顿。兴化于言下领旨。虽同嗣临济而常以师为助发之友。师临终时谓众曰。我有一只箭要付与时人。有僧出云。请和尚箭。师云。汝唤什么作箭。僧便喝。师即打数下。自归方丈。却唤其僧入来问云。汝适来会么。僧云。不会。师又打数下。掷下拄杖云。已后遇明眼人分明举似。

  宝昙曰。临济一喝如乌喙堇毒。可以杀人亦能活人。顾所用如何耳。非亲死其手而得活者。不足以语此。何则。此喝在知识则为药。在学者则为病。当黄檗之门皆用此药也。后世有察色听声之为良医也。大觉之于兴化。一服乌喙便愈其膏盲。彼俗士庸医不通古今。虽剖肺肝相示犹不能辨。良可哀也。参禅当参黄檗宗旨。学医当学卢扁指决。舍此尚何言哉。

  河东闻喜裴相国

  公讳休。字公美。守新安时。黄檗方舍众入大安精舍晦迹服劳殿堂。公因入寺烧香。观壁间𦘕像问寺主云。是何图相。寺主对曰。高僧真仪。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寺主无对。公曰。此间有禅人否。寺主曰。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公曰。可请来询问得否。于是遽寻。运至。公睹之欣然曰。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词。令上人代酬一语得否。师曰。请相公垂问。公即举前话问。师朗声曰。裴休。公应诺。师曰。在什么处。公当下知旨。如获髻珠。公曰。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汩没于此乎。寺众愕然。自此延入府署留之供养执弟子之礼。屡辞不已。复坚请住黄檗山荐兴祖教。有暇即躬入山顶谒玄论。公既通彻祖意。复博综教相。诸方咸谓裴相国不浪出黄檗门也。一日捧一尊佛跪黄檗前曰。请师安名。黄檗召相公。公应诺。黄檗云。为安名竟。又问黄檗曰。某甲家中有片石。也曾坐。也曾卧。还镌作佛得么。黄檗云得。公曰。还不得么。黄檗云不得。公迁镇宣城。还思瞻礼。亦创精篮迎请居之。虽圭峰该通禅讲为裴所重。未若归心于黄檗而倾竭服膺者也。亲撰圭峰碑云。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斯可见矣。手抄黄檗心要。亲作序引冠于编首。留镇山门。又亲写大藏经五百函号。迄今宝之。圭峰禅师著禅源诸诠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公皆为之序。公父肃。字中明。任越州观察使。应沙门昙彦三百年谶记。重建隆兴寺大佛殿。自撰碑铭存焉。

  宝昙曰。裴休友圭峰时犹未猛省者也。遭黄檗一问。不觉须弥动摇。与佛安名镌石作佛。恼乱黄檗盖自此始。手抄心要盖是咀其英华矣。复以其绪余土苴施及于人。冠引禅源诠及圆觉法界观。其辞彩熀耀。性理昭廊。真一代杰作。发菩提心语与佛菩萨语无异。推原其道种所由来者尚矣。后世学佛者当放他一头地。使人人如此老。岂复任情倍道之患哉。

  临济义玄禅师嗣法

  魏府灌溪志闲禅师

  师见临济。为济扭住良久放之。师曰。领矣。住后谓众曰。我见临济无言无语。直至如今饱不饥。僧问。请师不借。师曰。我满口道不借。师又曰。大廋岭头佛不会。黄梅路上没众生。师会下有一僧去参石霜。石霜问什么处来。僧云。灌溪来。石霜云。我北山住。不如他南山住。僧无对。师问云。但道修涅槃堂了也。僧问。久向灌溪。到来只见沤麻池。师曰。汝只见沤麻池。不见灌溪。僧曰。如何是灌溪。师曰。劈箭急。问。如何是古人旨。师曰。安置不得。曰。为什么安置不得。师曰。金乌那教下碧天。问云。金锁断后如何。师曰。正是法汝处。问。如何是细。师曰。回换不回换。曰。末后事如何。师曰。忌丈六口头。问。如何是一色。师云。不随。问。一色后如何。师曰。有阇梨承当分也无。问。今日一会祗敌何人。师曰。不为凡圣。问。一句如何。师曰。不落千圣机。问。如何是洞中水。师曰。不洗人。师临寂问侍僧曰。坐死者谁。曰。僧伽。立死谁。曰。僧会。乃行六七步垂手而逝。

  宝昙曰。临济毒手用之灌溪。而灌溪死用之定上座。而定上座死乃知此老不轻用于人。用者必死。灌溪曰。我在临济爷爷处得半杓。末山娘娘处得半杓。此沤麻池也。若是劈箭急之水。莫道半杓。一滴也无。行六七步而终。是用临济底。用末山底。请道看。

  镇州宝寿沼和尚

  师因僧问万境来侵时如何。师曰。莫管他。僧礼拜。师曰。不要动着。动着即打折汝腰。赵州谂和尚来。师在禅床背面而坐。谂展坐具礼拜。师起入方丈。谂收坐具而出。师问。僧什么处来。曰。西山来。师曰。见猕猴么。曰见。师曰。作什么伎俩。曰。见某甲一个伎俩作不得。师打之。胡钉铰来参。师问。汝莫是胡钉铰。曰不敢。师曰。还解钉得虚空否。曰。请和尚打破。某甲与钉。师以拄杖打之。胡曰。和尚莫错打某甲。师曰。向后有多口阿师与点破在。僧问。万里无片云时如何。师曰。青天亦须吃棒。

  镇州三圣院慧然禅师

  师于临济处受诀。至仰山。仰山问曰。汝名什么。师曰。名慧寂。仰山曰。慧寂是我名。师曰。我名慧然。仰山大笑而已。师到香严。严问。什么处来。师曰。临济。严曰。将得临济剑来么。师以坐具蓦口。打而去。师到德山。才展坐具。德山云。莫展炊巾。遮里无𩜯饭。师曰。纵有也无著处。德山以拄杖打师。师接住却推德山向禅床上。德山大笑。师哭苍天而去。师在雪峰。闻峰垂语曰。人人尽有一面古镜。遮猕猴亦有一面古镜。师出问。历劫无名。和尚为什么立为古镜。峰云。瑕生也。师咄曰。遮老和尚话头也不识。峰云。罪过。老僧住持事多。师见宝寿开堂。师推出一僧在宝寿前。宝寿便打其僧。师曰。长老。若恁么为人。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在。

  宝昙曰。临济之门有宝寿三圣兴化。犹马祖之门有百丈南泉归宗也。百丈似马祖而有气力。归宗似马祖而绝豪迈。南泉似马祖而绝恢廓。以是知宝寿似临济而笃实。三圣似临济而骏发。兴化似临济而渊粹。笃实在青天吃棒处。打胡钉铰处见。骏发在召寂子打香严处。推倒德山灭却正法眼藏处见。渊粹在紫罗帐里撒真珠与面前横两遭处见。虽然各得其一。犹为百世临济。况得其全。岂不为千万世临济哉。愚常恨棒喝不施于今世。而临济之道微。岂后之学者力有所不能堪。抑其师之有所未尽其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兴化一瓣香。自艰难辛苦得之。所以盛大。

  魏府兴化存奖禅师

  师因问僧什么处来。曰。崔禅处来。师曰。将得崔禅喝来否。曰。不将得来。师曰。恁么不从崔禅处来。僧喝。师打。师谓众曰。我只闻长廊下也喝。后架里也喝。诸子汝莫盲喝乱喝。直饶喝得兴化向半天里住却。扑下来气欲绝。待兴化苏息起来。向汝道未在。何以故。我未曾向紫罗帐里撒真珠与汝诸人。虚空里乱喝作什么。我若将手向你面前横两遭。你便去不得。一日谓克宾维那曰。汝不久为唱导之师。克宾曰。我不入这保社。师曰。会了不入。不会了不入。曰。总不恁么。师打。白众曰。克宾维那法战不胜。令舍衣钵钱五贯文。罚饡饭一堂。而趁出院。僧问。国师唤待者意作么生。师曰。一盲引众盲。师有时唤僧某甲。僧应诺。师曰。点即不到。又别唤一僧。僧应诺。师曰。到即不点。唐庄宗谓师曰。朕收大梁。得一颗无价明珠。未有人酬价。师曰。请陛下珠看。帝以手舒幞头脚。师曰。君王之宝谁敢酬价。遂为同光之师。

  宝昙曰。临济一喝如骊龙颔下之珠。有敢婴其逆鳞者然后得之。此珠谓之随色摩尼。青作青见。黄作黄见。三圣大觉是婴逆鳞而得珠者。兴化后死者也。开堂日示众云。此一炷香本合为三圣师兄。三圣师兄为我太赊。欲为大觉师兄。大觉为我太孤。不如供养临济先师。不然则何。以起吾临济正宗子孙。法本无弊也。而人自以为弊。临济之喝闻者俱丧。容有弊乎。究兴化之言。想见当时亦有舞文弄法者。兴化曰。我闻东廊也喝。西廊也喝。待汝喝得兴化向半天。扑下来一点气息也无。缓缓地起来。向你道未在。何故。我未尝向紫罗帐里撒真珠与汝诸人。又首楞严曰。譬如有人妄号帝王。自取诛灭。况复法王。如何妄窃之意也。勘同参则曰。我以手向伊面前横两遭。便去不得。且那里是他以手向伊面前横两遭处。具眼者看。

  𣵠州纸衣克符和尚

  师初问临济曰。如何是夺人不夺境。临济曰。春煦发生铺地锦。婴儿垂白发如丝。师问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临济曰。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师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临济曰。王登宝殿。野老沤歌。师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临济。曰并汾绝言。独处一方。师于言下领旨。深入三玄三要四句之法门。颇资化道。

  宝昙曰。或谓南岳马祖无是法也。临济恢洪二老之道者。是法何自异而兴哉。方南岳马祖时根胜如春。熏然泰和。不见陶写之态。至临济之世根如夏秋矣。日益老壮。肃杀然后成功。故根如四时。法亦如四时。善知识握造化之权。变化斡旋不见其迹。临济四料拣是深虑后世不识临济宗旨。转堕邪涂。述四句偈以发明之。学者能如克符深入三玄三要四句之门。方知临济道出常情也。

  睦州陈尊宿嗣法

  睦州刺史陈操尚书

  尚书与僧斋次。忽拈起糊饼问僧曰。江西湖南还有这个么。僧曰。尚书适来吃什么。尚书曰。敲钟谢响。又一日斋僧次。躬行饼。僧展手欲接。尚书乃缩手。僧无语。尚书曰。果然果然。异日问僧曰。有个事与上座商量得么。僧曰。合取狗口。尚书自掴口曰。操罪过。僧曰。知过必改。尚书曰。恁么即乞上座口吃饭。又斋僧自行食次曰。上座施食。上座曰。三德六味。尚书曰。错。上座无对。又与僚属登楼次。有数僧行来。一官人曰。来者总是行脚僧。尚书曰。不是。官人曰。焉知不是。尚书曰。待近前来与问过。诸僧相次近楼前行过。尚书蓦唤上座。僧皆回顾。尚书与众官曰。你不信道。又与禅者颂曰。禅者有玄机。机玄是复非。欲了机前旨。咸于句下违。

  宝昙曰。士大夫参禅期于洞见本根而已。大法彻与未彻自然水到渠成。不同衲僧家有纤毫之疑即不堪为种草。是故善知识有轻重放行者。以此知睦州陈操是用衲僧之手也。操风骨大相类而气力短小。楼上勘僧岂不似睦州当时事。赖遇无师子儿。若有。却须救取尚书始得。

  魏府兴化存奖禅师嗣法

  汝州宝应颙禅师

  师上堂云。赤肉团上壁立千仞。时有僧问。赤肉团上壁立千仞。岂不是和尚道。师曰。是。其僧乃掀倒禅床。师曰。这瞎驴。便打。师问僧曰。近离什么处。曰。长水。师曰。东流西流。曰。总不恁么。师曰。作么生。僧便珍重。师遂打。趁下法堂。僧到参。师举拂子。僧曰。今日败阙。师放下拂子。僧曰。犹有这个在。师乃打之。师问僧。近离什么处。曰。近离襄州。师曰。来作什么。曰。特来礼拜和尚。师曰。恰遇宝应老不在。僧便喝。师曰。向汝道不在。又喝作什么。僧又喝。师乃打。其僧礼拜。师曰。这棒本分汝打我。我且打汝三五棒。要此话大行。思明和尚未住西院时参礼后白曰。别无好物。人事从许州买得一口江西剃刀来献和尚。师曰。汝从许州来。什么处得江西剃刀。明把师手掐一掐。师曰。侍者收取。明拂袖而去。师曰。阿剌剌。师上堂曰。诸方只具啐啄同时眼。不具啐啄同时用。时有僧问曰。如何是啐啄同时用。师曰。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僧曰。此犹未是某甲问处。师曰。汝问处又作么生。僧曰。失。师乃打之。其僧不肯。后于云门会下闻别僧举此语方悟旨。却回参省。师已化去。遂礼风穴和尚。风穴问曰。汝当时先师啐啄话。后来还有省处么。僧曰。已见个道理也。曰。作么生。僧曰。某甲当时在灯影里行。照顾不着。风穴云。汝会也。

  宝昙曰。君子抱孙不抱子。为其可以为主父尸。吾意祭非其人。其鬼不享。是以君子谨其传。故有见而传之。亦有闻而传之。父祖子孙闻见殊绝。吾见再传之为难矣。临济一传而至兴化。再传而至南院。卓绝超迈如见临济。真不负其传矣。赤肉团上壁立千仞。便有超佛越祖之意。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便有号令诸方之旨。僧问从上诸圣向什么处去。不上天堂便入地狱。便有鞭挞佛祖之手。此三事可以想见。其人又有大用。不逢人时如何。鸡鹅舞别道。引入于千峰。用处一一如此。真不忝临济嫡孙矣。

  前汝州南院颙禅师嗣法

  汝州风穴延昭禅师

  师于襄州华严院遇南院侍者守廓。密探南院宗旨。后即诣南院。初见不礼拜便问。入门须辨主。端的请师分。南院以左手拊膝。师喝。南院以右手拊膝。师又喝。南院举左手曰遮个即从阇梨。又举右手曰。遮个又作么生。师曰。瞎。南院拟拈拄杖次。师曰。作什么。夺拄杖打着。老和尚莫言不道。南院曰。三十年住持。今日被黄面浙子上门罗织。师曰。和尚大似持钵不得诈道不饥。南院曰。阇梨几时曾到南院来。师曰。是何言欤。曰。老僧端的问汝。师曰。也不得放过。南院曰。且坐吃茶。师方具师资之礼。自后应沩仰悬记出世聚徒。南院法道大振。上堂曰。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众中莫有道得底么。时有卢陂长老出问曰。学人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师曰。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蜗步𩥇泥沙。卢陂拟进语。师以拂子蓦口打。乃曰。记得前语么。卢陂曰。记得。师曰。试举看。卢陂欲开口。师又打一拂子。上堂谓众曰。夫参学眼目。临机直须大用见前。莫自拘于小节。设使言前荐得。犹是滞壳迷封。纵前句下精通。未免触涂狂见。观汝诸人从前依他学解。迷昧两蹊。而今与汝一齐扫却。个个作大师子儿。吒呀地哮吼一声。壁立千仞。谁敢正眼觑着。若觑着即瞽却一目也。有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超然迥出威音外。翘足徒劳赞底沙。问。古曲无音韵。如何和得齐。师曰。木鸡啼子夜。刍狗吠天明。问。如何是一称南无佛。师曰。灯连凤翅当堂照。月影娥眉头面看。问。如何是佛。师曰。如何不是佛。问。未晓玄言请师直指。师曰。家住海门洲。扶桑最先照。问。明月当空时如何。师曰。不曾天上辊。任向地中埋。问。如何是佛。师曰。嘶风木马缘无绊。背角泥牛痛下鞭。问。如何是广慧剑。师曰。不斩死汉。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天魔胆落。磨后如何。轩辕无道。僧曰。如何。师曰。不在圆天且居羑里。问。矛盾本成双翳病。帝网明珠事若何。师曰。为山登九仞。捻土定千钧。僧曰。如何。师曰。如何。问。干木奉文侯。知心有几人。师曰。少年曾决龙蛇阵。老倒还听稚子歌。问。如何是清凉山中主。师曰。一句不遑无著。问。迄今犹作野盘僧。问。句不当机如何显道。师曰。大昴纵同天。日轮不当午。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鹤有九皋难翥翼。马无千里谩追风。问。如何是佛。师曰。勿使异闻。问。未有之言请师试道。师曰。入市能长啸。归家着短衣。问。夏终今日师意如何。师曰。不怜鹅护雪。且喜蜡人冰。问。归乡无路时如何。师曰。平窥红烂处。畅杀子平生。师赴州衙请上堂。僧问。人王与法王相见时如何。师曰。大舞绕林泉。世间无有喜。僧曰。共谭何事。师曰。虎豹岩前曾宴坐。隼旟光里播真宗。问。摘业寻枝即不问。如何是真截根源。师曰。赴供凌晨出。开堂带雨归。问。门门尽怪请师直指。师曰。罕逢穿耳容。多遇刻舟人。问。正当恁么时如何。师曰。盲龟值木虽优稳。枯木生华物外春。问。大舸摇空如何举棹。师曰。自在不点𦚾。浑家不喜见。问。九夏赏劳请师言荐。师曰。出岫拂开龙洞雨。泛波僧涌钵囊华。问。最初自恣合对何人。师曰。一把香刍拈不得。六环金锡响遥空。问。王道与祖道相去几何。师曰。刍狗吠时天地合。木鸡啼后祖灯晖。问。有无俱无去处时如何。师曰。三月懒游花下路。一家愁闭雨中门。问。语默涉离微。如何通不犯。师曰。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花香。问。百了千当时如何。师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问。如何是宾中主。师曰。入市双瞳瞽。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𢌞銮两曜新。曰。如何是宾中宾。师曰。攒眉坐白云。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磨砻三赤剑。待斩不平人。问。如何是钁头边事。师曰。山前一片青。问。如何是佛。师曰。杖林山下竹箸鞭。

  宝昙曰。仰山云。一人指南。吴越令行。遇大风即止。是谶风穴也。南院曰。汝乘愿力而来。与此悬契。穴人杰也。解后廓公于襄沔遂探临济宗旨。如圯下孺子已佩黄石公书。及亲见南院。针芥相投。如借箸折筹。无异亦留侯其任汉天下之重。固当如是也。退而与赤松子游单丁者七年。是哲人之事业见于微细。方正宗危如缀旒。则复为汉一出。付嘱首山是也。当是时。大地山河日星风雨为之撼动。谓之祖师心印。谓之铁牛之机。谓之临济宗旨。真吾庐造物无尽藏也。愚尝论。生临济之家者决非凡物。如狮子王哮吼。百兽闻之悉皆震裂。唯其家儿奋迅勇健。殆超道其父祖也。南院从容问风穴曰。汝闻得临济将终时语否。曰。闻临济曰。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出礼拜云。谁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临济云。后或有人问你又作么生。圣便喝。济曰。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渠平生如师子儿见物辄噬。及其将死何故屈膝妥尾如此。穴答曰。密付将终。全主即灭。院曰。三圣因甚无语。穴曰。亲承入室之真子。不同门外之游人。颙公颔之。非师子儿俦能是乎。欲临济之道不传。不可得也。

  清原山行思禅师嗣法

  石头希迁禅师

  师到清原。原问师曰。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师曰。有人不云云。曰。若恁么大藏小藏从何而来。师曰。从这里去。终不少他事。思甚然之。遂至衡山南寺。寺之东有石状如台。结庵其上。时号石头。一日上堂云。吾之法门。先佛传受。不论禅定精进。唯达佛之知见。即心即佛。心佛众生菩提烦恼名异体一。汝等当知自己心灵。体离断常。性非垢净。湛然圆满。凡圣齐同。应用无方。离心意识。三界六道唯自心现。水月镜像岂有生灭。汝能知之无所不备。门人道悟问。曹溪意旨谁人得。师曰。会佛法人得。曰。师还得否。师曰。我不得。曰。为什么不得。师曰。我不会佛法。师问新到从什么处来。僧曰。江南来。师曰。见马大师不。僧曰。见。师指一橛柴曰。马大师何似这个。僧无对。却回举似马师。马曰。汝见橛柴大小。僧曰。没量大。马曰。汝甚有力。僧曰。何也。马师曰。汝从南岳负一橛柴来。岂不是有力。

  石头希迁禅师嗣法

  荆州天皇道悟禅师

  师首谒径山国一道钦禅师受心法。历五年抵钟陵参马大师重印前解。法无异说。复经二夏谒石头致问曰。离却定慧。以何法示人。石头曰。我这里无奴婢。离个什么。曰。如何明得。石头曰。汝还撮得虚空么。曰。恁么即不从今日去也。石头曰。未审汝早晚从那边来。曰。道悟不是那边人。石头曰。我早知汝来处。曰。师何以赃诬于人。石头曰。汝身见在。曰。虽如是。毕竟如何示后人。石头曰。汝道阿谁是后人。师即顿悟。前于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罄殚其迹。后住天皇。僧问。如何是玄妙之说。师曰。莫道我会佛法。僧曰。争奈学人疑滞何。师曰。何不问老僧。僧曰。问了也。师曰。去。不是汝存泊处。

  宝昙曰。南岳青原以来。勘证诸子皆实证。所谓棒打石人头爆爆。论实事。唯吾马祖禁网密甚未。尝漏吞舟之鱼。独于天皇一麟轻放其过。是岂知缘契有在百丈三世而出临济。天皇三世而出德山。二老气力既均。家世相若。真不负南岳青原之子孙也。观石头接天皇之旨。率皆动心骇目之观。不知者以为超然坦涂也。

  邓州丹霞天然禅师

  师为士人。习儒学。应长安举子试。宿逆旅。梦白光弥室。占者谓解空之祥。偶一禅客问曰。仁者何往。曰。选官去。禅客曰。选官何如选佛。曰。选佛当何所往。禅客曰。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遂造焉。才见马师。以手托幞头额。马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之师。遽抵南岳。还以前意投之。石头曰。着槽厂去。遂服役三年。一日石头告众曰。来日刬殿前草。至来日。大众各备锹钁刬子。独师以盆水净头跪坐前。石头笑而与之剃发。又为说戒。师乃掩耳而出。便往江西再谒马祖。未见马师先入僧堂。骑圣僧顶而坐。时大众愕然遽报。马师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师却下地礼拜曰。谢师赐号。因名天然。马师问。从甚么处来。师曰。石头。马师云。石头路滑。还跶倒汝么。师曰。若跶倒即不来也。后于慧林寺遇天寒。师取木佛焚之。院主讥之。师曰。吾欲焚取舍利。院主曰。木头何有舍利。师曰。若尔者何责我乎。师一日谒忠国师。先问侍者国师在否。侍者曰。在即在。即不见客。师曰。大深远生。侍者曰。佛眼亦觑不见。师曰。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国师睡起。侍者以告。国师乃鞭侍者二十棒遣出。后丹霞闻得乃曰。不谬为南阳国师。至明日却往礼拜国师。便展坐具。国师曰。不用不用。师退步。国师曰。如是如是。师却进前。国师曰。不是不是。师绕禅床一匝便出。国师曰。去圣时遥。人多懈怠。三十年后觅此汉也难得。师访庞居士见其女子洗菜次。师曰。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菜篮敛手而立。师曰。居士在么。女子提篮子便去。后卜南阳丹霞山。结庵成院。上堂曰。阿你浑家切须保护。一灵之物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说什么荐与不荐。吾往日见石头和尚。亦只教切须自保护。此事不是你谭话得。阿你浑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什么。禅可是你解底物。岂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闻。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从外得。不着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贤。你更拟趁逐什么物。不用经求落空去。今时学者纷纷扰扰。皆是参禅问道。吾此间无道可修。无法可证。一饮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虑。在在处处有恁么底。若识得释迦即老凡夫是。阿你须自看取。莫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夜里暗。双陆赛彩若为生。无事珍重。有僧到参。于山前见师乃问丹霞山向什么处去。师指山曰。青黤黤地。僧曰。莫只遮个便是么。师曰。真师子儿。一拨便转。师问僧什么处宿。曰。山下宿。师曰。什么处吃饭。曰。山下吃饭。师曰。将饭与阇梨吃底人还具眼也无。僧无对。

  宝昙曰。刬殿前草。骑圣僧项。天寒烧木佛。三事并按。夫岂他人所能。如衡山之云。轩豁呈露遽见突兀。云不自以为能也。然而有观顾怖悸而丧其所守者。院主是也。等闲放过南阳侍者而直擒取南阳国师。所谓挽弓须挽强。用枪须用长是此手也。重哀末世疲癃之疾。增损古人必效之方。成大法药。学者宜用元和津咽下。和平之福可立而俟也。

  澧州药山惟俨禅师

  师谒石头密领玄旨。一日师坐次。石头睹之问曰。汝在这里作么。曰。一切不为。石头曰。恁么即闲坐也。曰。若闲坐即为也。石头曰。汝道不为。且不为个什么。曰。千圣亦不识。石头以偈赞曰。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行。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可明。石头有时垂语曰。言语动用勿交涉。师曰。不言语动用亦勿交涉。石头曰。这里针劄不入。师曰。这里如石上栽花。石头然之。师后居澧州药山。一日师看经次。柏岩曰。和尚休猱人得也。师卷却经曰。日头早晚。曰。正当午。师曰。犹有这个文彩在。曰。某甲无亦无。师曰。汝太煞聦明。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尊意如何。师曰。我跛跛挈挈百丑千拙。且恁么过。师与道吾说茗溪上世为节察来。吾曰。和尚。上世曾为什么。师曰。我痿痿羸羸且恁么过时。吾曰。凭何如此。师曰。我不曾展他书卷。院主报。打钟子也。请和尚上堂。师曰。汝与我擎钵盂去。曰。和尚无手来多少时。师曰。汝只是枉披袈裟。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如何。师曰。我无这个眷属。师见园头栽菜次。师曰。栽即不障。汝莫教根生。曰。既不教根生。大众吃什么。师曰。汝还有口么。无对。一日院主请师上堂。大众才集师良久便归方丈闭门。院主逐后曰。和尚许为某甲上堂。为什么却归方丈。师曰。院主。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律有律师。又争怪得老僧。又僧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师曰。汝父母遍身红烂卧在荆棘林中。汝归何所。僧曰。恁么即不归去也。师曰。汝却须归去。汝若归乡。我示个休粮方。僧曰。便请。师曰。二时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师见遵布衲洗佛乃问。这个从汝洗。还洗得那个么。遵曰。把将那个来。师乃休。师令供养主化甘贽行者问什么处来。僧曰。药山来。甘曰。来作么。僧曰。教化甘。曰。还将得药来么。僧曰。行者有什么病。甘便舍银两。铤曰。若有人即却送来。无人即休。师怪其僧回急。僧曰。佛法相当。得两铤银。师令举其语。举了。师令僧速送银还行者家。行者见僧回。云。犹来。遂添银施之。朗州刺史李翱入山谒师。值师持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言曰。见面不如闻名。师呼曰。太守。翱应诺。师曰。何得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如何是道。师以手指上下曰。会么。翱曰不会。师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翱乃欣惬作礼。述偈曰。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事。云在青天水在瓶。翱又问。如何是戒定慧。师曰。我这里无此闲家具。翱莫测玄旨。师曰。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须向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闺合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漏。师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笑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居民尽谓东家。明辰迭相推问。直至药山徒众云。昨夜和尚山顶大笑。李翱再赠诗曰。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笑一声。

  宝昙曰。子孙非父祖气分。吾不信也。人生以所受为气分。佛祖以所传为气分。楞严亦曰。受佛气分是也。且观百丈为祖。黄檗为父。临济为子。一类之气分也。又百丈为祖。沩山为父。仰山为子。是同祖异父以来。沩仰父子一类气分也。又药山为祖。云岩为父。洞山为子。是为石头亲生。以成云岩洞山一类之气分也。姑舍其远而取其近。以起于一人之身者气分。言之如药山见石头。其天姿则固已发越。对柏岩道吾则为一代家法。坐却甘贽平抑李翱。则如颓然老大无益于世。时大笑一声闻九十里。是既老而愈杰也。岂非一人之身始终气分欤。传曰。一薰一莸。十年犹有臭气。物犹类是。况关心法之大者欤。

  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嗣法

  澧州龙潭崇信禅师

  师本渚宫卖饼家子。世居天皇寺巷。常以十饼馈。悟受而食之。终以一饼晋子曰。吾惠汝以荫子孙。师自念。饼是我持来。何以反遗我耶。其别有旨乎。造而问焉。悟曰。是汝持来。复汝何咎。师闻旨顿晓。因出家。服勤左右。一日问曰。某甲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悟曰。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示心要。师曰。何处指示。悟曰。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便低头。何处不指示心要。师低首良久。悟曰。见则直下便见。拟思即差。师当下开解。乃复问曰。如何保任。悟曰。任性逍遥。随缘放嚝。但尽凡心。无别胜解。后诣澧阳龙潭栖焉。僧问。髻中珠谁人得。师曰。不赏玩者得。僧曰。安着何处。师曰。有处。复曰。有处即道来。尼众问。如何得为僧去。师曰。作尼来多少时也。尼曰。还有为僧时也无。师曰。汝即今是什么。尼曰。现是尼身何得不识。师曰。谁识汝。李翱问。如何是真如般若。师曰。我无真如般若。翱曰。幸遇和尚。师曰。此犹是分外之言。德山问。久向龙潭。及乎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现。师曰。子亲到龙潭来。德山休去。

  宝昙曰。凡物积千岁而为龙。虽一钟之水可藏也。故龙可狎而优。在高辛时有豢龙氏。然有真宰司之。旱岁为雨。其苦无极。至有复化凡物如纤粟。为雷霆所轹。无所可遁。谓之乖角。非真龙也。佛世有娑竭罗者。世世所住珠宫具阙。与天人等事佛甚。至有子曰浮幢王。与娑竭罗宫殿顶门日两出水。是故大海潮不失时。又能兴广大云注清凉雨。润泽群汇。此菩萨龙也。龙潭其类是欤。方其事天皇则䐇如潜渊之珠。求道之切则有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之象。及其印可便有云雾滃然相从之意。至是则父子相与。生子如德山。振起曹溪正宗。奚翅宫殿顶门出水而已。其悲云愿海流通至今。虽菩萨龙亦当退舍。

  澧州药山惟俨禅师嗣法

  华亭舡子德诚禅师

  师见药山发明后。自是绝类离伦。独泛小舟于华亭吴江。晴烟朗月。浮波跃金。自得其乐。谓之船子和尚。谓同参道吾曰。他后有灵利座主指一人来。道吾后激勉京口和尚善会参礼师。师问曰。座主住什么寺。会曰。似即不住。住即不似。师曰。不似又不似个什么。会曰。不是目前法。师曰。何处学得来。会曰。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又曰。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会拟开口。师以桡劈皆打落水。急索曰道道。会拟语。师又打。会即大悟。

  宝昙曰。夹山如登龙门。舡子乃烧尾霹雳者也。尝观乌臼之勘玄绍。黄檗之接临济。皆用此机。船子空手为钩。大法为饵。虽巨口细鳞有所不顾。虾蟹何预吾事。惟其有父如药山。有友如道吾。有子如夹山。舍舟而奔明月。复何憾焉。非吾友之力。则吾亦何所望哉。

  鄂州百颜明哲禅师

  师因洞山与密师伯到参。师问曰。阇梨近离什么处。洞山曰。近离湖南。师曰。观察使姓什么。洞山曰。不得姓。师曰。名什么。洞山曰。不得名。师曰。还治事也无。洞山曰。自有廊幕在。师曰。岂不出入。洞山便拂袖去。师明日入僧堂曰。昨日对。二阇梨一转语不稳。今请二阇梨道。若道得。老僧开粥饭相伴过夏。速达速道。洞山曰。太尊贵生。师乃开粥饭共过一夏。

  宝昙曰。洞山骨律至是益老且盛矣。夫为一代之法。必先父子兄弟而后及人。虽佛祖之道亦然。故有毫发未忘则寝食俱废。非一家之使如是。实天下后世之使然也。洞山视百颜季父耳。岂不出入。拂袖便出。若是德山临济。选甚季父。自许开粥饭相伴过夏。待商略家私。大尊贵生。

  华亭舡子德诚禅师嗣法

  澧州夹山善会禅师

  师因住京口竹林寺上堂有僧问。如何是法身。师云。法身无相。问。如何是法眼。师云。法眼无瑕。道吾时客座下。闻语不觉失笑。师下座请吾茶汤问。某甲适来祗对这僧话。必有不是处。致令上座失笑。望不吝慈悲。吾云。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师在。师云。某甲甚处不是。望为说破。吾云。某甲终不说。可参华亭舡子和尚去。师云。此人如何。吾云。此人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卓锥之地。若去宜易服。师乃散众易服径造华亭。诚见师来便问。大德住甚寺。师云。似则不住。住则不似。诚云。不似又不似个甚么。师云。不是目前法。诚云。甚处学得来。师云。非耳目之所到。诚云。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又云。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师拟开口。诚拈桡子劈背打落水中。师才上舡。诚急索云道道。师拟开口。诚又打。师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诚云。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师遂问。抛纶掷钩师意如何。诚云。丝悬渌水浮定有无之意。师云。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诚云。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师乃掩耳。诚云。如是如是。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住后。僧问。从上立祖意教意。和尚此间为什么言无。师曰。三年不食饭。日前无饥人。曰。某甲为什么不悟。师曰。只为悟。迷却阇梨。偈曰。明明无悟法。悟法却迷人。长舒两脚睡。无伪亦无真。云居会下佛日来参。师问什么处来。佛日曰。云居来。师曰。即今在什处。佛日曰。在夹山顶上。师曰。老僧行年在坎。五鬼临身。佛日上阶礼拜。师问。阇梨与什么人同行。佛日曰。木上座。师曰。何不来相看。佛日曰。和尚看他有分。师曰。在什么处。佛日曰。在堂中。师相共下堂中。佛日乃取拄杖掷师前。师曰。莫从天台得来否。佛日曰。非五岳之所生。师曰。莫从须弥山得来否。佛日曰。月宫亦不逢。师曰。恁么即从人得也。佛日曰。自己尚是冤家。从人得堪作什么。师曰。冷灰里有粒豆爆。唤维那来明𠧧下安排着。一日问。如何是道。师曰。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曰。如何得会。师曰。清清之水。游鱼自迷。乐普来参曰。自远趍风。请师一接。师曰。目前无阇梨。此间无老僧。乐普曰。错也。师曰。住住阇梨。且莫草草匆匆。溪山有异。云月是同。阇梨坐却天下人舌头即不无。争教无舌人解语。乐普茫然无对。师便打。遂服膺数岁。僧问。如何是本。师曰。饮水不迷源。问。古人布发掩泥当为何事。师曰。九乌射尽。一翳犹存。一箭堕地。天下不黑。问。祖意教意同别。曰。风吹荷业满池青。十里行人较一程。西川首座游方至白马。举华严教语问曰。一尘含法界无边时如何。白马曰。如鸟二翼。如车二轮。首座曰。将谓禅门别有奇特事。元来不出教乘。乃回本所。寻向。师之化。遣小师持前语到问。师曰。雕砂无镂玉之谈。语草乖道人之思。小师回举似。首座曰。将谓禅门与教意不殊。元来有奇特之事。问。如何是夹山境。师曰。猿抱子归青嶂里。鸟含花落碧岩前。再辟玄枢迨于一纪。

  宝昙曰。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在京口时遭道吾所嗤点。是此语也。至华亭日为船子所诟病。是此语也。据夹山顶槌拂方来。是此语也。一语曾不易而始终成败随之。是知迷悟在人而不在法也。观其两桡下彻去。自与其师无顷刻之会。何其迈往超群之气酷似于师。大略示人如大别之源。初若一觞可尽。其出不寻丈。则波涛起伏便有吞天蹴日之势。太阳溢目。此人人咸被其光者。夹山境话。惟法眼独见其人。其人难知。其法亦难知也。太阳溢目。万里启沃。佛日挽回乐普。皆用此手。可不畏欤。

  前朗州德山宣鉴禅师嗣法

  鄂州岩头全奯禅师

  师与雪峰钦山三人为友。自余杭大慈迤逦至临济。而济顺世。首谒仰山。才入门提起坐具曰和尚。仰山取拂子拟举之。师曰。不妨好手。后参德山。执坐具上法堂瞻视。德山曰。作么。师咄之。德山曰。老僧过在什么处。师曰。两重公案。乃下参堂。德山曰。这个阿师稍似个行脚人。至来日上问讯。德山曰。阇梨是昨日新到否。曰。是。德山曰。什么处学得这虚头来。师曰。全奯终不自谩。德山曰。他后不得辜负老僧。一日参。师入方丈侧身问曰。是圣是凡。德山便喝。师礼拜。有人举似洞山。洞山曰。若不是奯上座。大难承当。师闻乃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雪峰在德山作饭头。一日饭迟。德山擎钵下法堂。雪峰乃曰。钟未鸣鼓未响。老和尚托钵向什么处去。德山却归方丈。师在堂中闻得。拊掌曰。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德山闻。举令待者唤师上问。你不肯老僧那。师密启其意。德山来日上堂。说话异于每常。师到僧堂前。抚掌大笑云。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人不奈何。虽然如是。只得三年活。后三年果化。一日与雪峰钦山三人聚话。雪峰蓦指一碗水。钦山曰。水清鱼现。雪峰曰。水清鱼不现。师踢倒水碗而去。自此还嗣洞山。存奯俱嗣德山。师与雪峰同辞德山。德山问。什么处去。师曰。暂别和尚下山去。德山曰。子他后作么生。师曰。不忘此。曰。凭何有此说。师曰。岂不闻智慧过师方传师教。其或智慧齐等。他后恐减师半德。师曰。如是如是。当善护持。师与雪峰俱礼退。存居闽之象骨。师庵于洞庭卧龙山。僧问。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声前古毳烂。问。堂堂来时如何。师曰。刺破眼。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曰。移取庐山来。向汝道。师一日上堂谓徒曰。吾尝究涅槃经七八年。睹三段义。似衲僧说话。又曰休休。时有僧礼拜请师举。师曰。吾教意如伊字三点。第一向东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眼。第二向西方下一点。点诸菩萨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点。点诸菩萨顶门。此是第一段义。又曰。吾教意如摩醯首罗。擘开面门竖亚一只眼。此是第二段义。又曰。吾教意如涂毒鼓击一声。远近闻者皆丧。亦云俱死。此是第三段义。时小严上座问。如何是涂毒鼓。师以两手按膝亚身曰。韩信临朝底。僧问。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师曰。铜沙罗里满盛油。问。古帆未挂时如何。师曰。后园驴吃草。自此而后。或问佛问法问道问禅者。师皆作嘘声。谓众曰。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光启之后。中原盗起。果验此也。

  宝昙曰。岩头悟处当见于书。此独不书。宜其遂谓此老生而知之者。是未烛斯理也。善知识之心固已出生死阴界。而善知识之身犹在生死阴界中。一出头来便须开悟。盖一堕阴界则生死之尘污人。如潢流浊泥不容不澡雪也。虽释迦老子在兜率天。迨亦不免正觉山前㘞地一交。此吾所谓一交。即彼所谓生而知之者。唯佛法至德峤则已如盛夏雷电鼓行矣。至是乃击蛟破柱益见其威。不择其父师。遇惊则惊。遇震则震。如不肯德山洞山之类是也。或疑密启其意与良久处。谓天亦有私邪。余曰不然。密启如雷。良久如电。自是昧者之过。岂天咎哉。声前古毳烂。与尘中如何辨主。及古帆未挂时三转语。涅槃经三段义。此皆霹雳手也。最后大统纲宗中事一百五拾余句。九百六十余字。字字句句皆能沦浃学者骨髓。此书脱略不收。余固取而足之。庶几获见万一之大全也。

  福州雪峰义存禅师

  师九上洞山三到投子。后于鳌山店上成道。感通间登象骨峰。上堂举拂子曰。这个为中下人。僧问。上上人来如何。师举拂子。僧曰。这个为中下。师打之。问。国师三唤侍者意如何。师便起入方丈。师因普请往庄中。路逢猕猴。师曰。这畜生一个。背一面古镜。摘山僧稻禾。僧曰。旷劫无名为什么立为古镜。师曰。瑕生也。僧曰。为什么死急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罪过。师问长庆棱。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作么生。棱便出去。一日问曰。从上诸圣传受一路诸垂指示。雪峰默然。棱礼拜而退。雪峰莞尔而笑。异日谓棱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诸人切须好看。棱曰。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师然之。棱又上方丈参师。师曰。是什么。棱曰。今日天晴好普请。师一日问。众中阿那个是备头陀。沙曰。终不敢诳于人。异日师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沙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师然之。师上堂曰。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沙曰。忽遇明镜来时如何。师曰。胡汉俱隐。沙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师问。僧近离甚处。僧曰。离沩山。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据座。师曰。汝肯他否。僧曰。某甲不肯。师曰。沩山古佛子。速去礼拜忏悔。玄沙曰。山头老汉蹉过沩山事也。师谓镜清曰。古来老宿引官人巡堂云。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云。金屑虽贵又作么生。老宿无对。镜清曰。此来抛砖引玉。法眼别云。官人何得贵耳贱目。闽师施银交床。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师以手托地曰。少打我。师谓众曰。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摸。

  宝昙曰。闻道艰难自古一人而已。雪峰是也。古人自省发而至彻去。譬如钻火。始有暖气。中有烟起。终于火燃。而至烹饪成功以飨上帝。然后火事毕奏。是无鸿渐中之鸿渐也。雪峰自盐官处得入。是始有暖气也。洞山处省发。是中有烟起也。德山彻去。是终于火然也。鳌山成道。是卒烹饪之功也。方其三上投子。九到洞山。师奯公而友邃公。是未尝一日无师友也。是教天下为学者法。负一杓而行四海。自谓一千七百善知识皆从杓头上舀将来。是教天下为人师者法。养子如长庆。如玄沙。如镜清。如云门。皆大法梁柱。是教天下烹佛烹祖者法。是法也未尝一日不在天下。无如是根器也。无如是砥砺也。无如是炉鞴也。吾如是法何。

  泉州瓦棺和尚

  师因德山问曰。汝还会么。师曰。不会。德山曰。汝成持取个不会好。师曰。不会又成持个甚么。德山曰。汝大似个铁橛子。师遂抠衣。

  宝昙曰。古人放行。烈于把住。知有缚虎之手。必不汝放也。谚曰。养子不须教。落赚自然会。故临济之于乐普。德山之于瓦棺。二老皆然。夹山雪峰是用此遗意以活二子。呜呼。夹山可谓不负于安矣。可惜雪峰注破瓦棺不为德山尽令。

  前澧州夹山善会禅师嗣法

  澧州乐普山元安禅师

  师参临济。济常对众美之曰。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师蒙许可。自谓已足。寻之夹山卓庵。后见夹山书教而览之。而觉竦然。乃弃庵至夹山。礼拜端身立。夹山曰。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师曰。自远趍风请师一接。夹山曰。目前无阇梨。此间无老僧。师曰。错也。夹山曰。住住阇梨。且莫草草匆匆。溪山有异。云月是同。阇梨坐却天下人舌头即不无。争教无舌人解语。师茫无所对。夹山便打。师自服膺数岁。师一日问夹山曰。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夹山曰。烛明千里像。闇室老僧迷。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如何。夹山曰。龙㘅海珠游鱼不顾。夹山将终。垂语曰。石头一枝。看看即灭矣。师对曰。不然。夹山曰。何也。师曰。自有青山在。夹山曰。苟如是。即吾道不坠矣。暨夹山顺世。师抵涔阳遇故人。因话武陵事。故人问曰。倏忽数年何处逃难。师曰。只在阛阓中。人且不识故人罔测。又问。承西天二十八祖。至于此土一人传一人。且如彼此不垂曲者如何。师曰。野老门前不话朝堂之事。问。合谭何事。师曰。未逢别者终不开拳。向有不从朝堂来。相逢还话不。师曰。量外之机徒劳自击。僧无对。佛日大师见云居后复见夹山。事见夹山章。

  宝昙曰。乐普见临济。故夹山尽之以临济。佛日见云居。故夹山沃之以云居。非一夹山而能临济云居。是以垂棘之璧。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二子之号也。佛日到则许其远到如暗潮。洛浦不觉。沟港俱满。泳如八月钱塘之潮。雷激电奔。盖未之见也。

  袁州洞山良价禅师嗣法

  澧州钦山文邃禅师

  师少依杭州寰中禅师岩头雪峰在焉。相率游方三老缘契。德山各承印记而师屡承激扬。终然疑滞。一日问德山曰。天皇也恁么道。龙潭也恁么道。未审德山作么生道。德山曰。汝试举天皇龙潭道底来。师方欲进语。德山以拄杖打。舁入涅槃堂。师曰。是即是打我太煞。师后参洞山时。洞山问什么处来。师曰。大慈来。洞山曰。还见大慈么。师曰见。洞山曰。色前见色后见。师曰。见非前后。洞山默置。师曰。离师太早。不尽师意。二十七岁居钦山。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梁公曲赤。志公剪刀。问。一切诸佛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尝转问未审经中说什么。师曰。有疑请问。曰。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锦袋银香囊。风吹满路香。师与雪峰岩头因过江西到一荼店吃茶。师曰。不会转身通气者。今日不得吃茶也。雪峰云。某甲亦然。师曰。两个老汉俱不识语在。岩头曰。什么处去也。师曰。布袋里老鸦虽活如死。岩头曰。退后着退后着。师曰。奯兄且置。存公作么生。雪峰以手𦘕个圆相。师曰。不得不问。嵓头呵呵笑云。太远生。师曰。有口不得。吃茶人多。嵓头雪峰俱无语。有僧参。师竖起拳头云。若开成掌即五指参差。如今为拳必无高下。汝道钦山通商量不通商量。其僧近前却竖拳头而退。师曰。便恁么只是个无开合汉。僧云。未审和尚如何接人。师曰。我若接人。共汝一般也。僧曰。特参于师。也须吐露宗风。师曰。汝若特来。我须吐露。僧曰。便请。师乃打之。其僧无语。师曰。守株待兔。枉用心神。

  宝昙曰。钦山以少年迈往之姿际会师友。而未能颖脱一时。吐露则如惊麇脱兔不可救遏。故折困者久之。然终不能一死德山之手。卒归洞山。其师资机缘岂不有数。大抵学道之士机有胜劣。习有厚薄。发有疾迟。以钦山从嵓头雪峰。在当时则艰难辛苦之状。盖二老天下之大老也。在后世则此老不失为优游闲暇。佛法之隆替于斯可知也。洞山关键缜密。父子各守其家法。钦山末年攘臂于其间。无复一毫有所顾藉。此岂二老神而化之之力欤。

  福州雪峰义存禅师嗣法

  福州长生山皎然禅师

  师在雪峰因与僧斫树。雪峰曰。斫到心且住。师曰。斫却着。雪峰曰。古人以心传心。汝为什么道斫却。师掷下斧子曰。传。雪峰打一拄杖而去。僧问雪峰。如何是第一句。雪峰良久。僧举似师。师曰。此是第二句。峰再令其僧来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苍天苍天。雪峰普请般柴次。问师曰。古人道。谁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古人意作么生。师侧戴笠子曰。这个是什么人语。雪峰问师。持经者能荷檐如来。作么生是荷檐如来。师乃抱雪峰向禅床上着。雪峰普请归。自将一束藤。路逢一僧。放下藤叉手而立。其僧近前欲拈。雪峰即蹋。其僧却归。举似师曰。我今日蹋得那僧得恁么快。师对曰。和尚却替那僧入涅槃堂始得。师尝访一庵主。主曰。近有一僧问某甲西来意。遂举拂子示之。不知还得也无。师曰。争敢道得与不得。有人问庵主。此事有人保任。如虎头带角。有人嫌弃。则不直一文钱。此事为什么毁誉不同。请试拣出看。曰。适来出自偶然。争拣得出。师曰。若恁么。此后不得为人。雪峰问曰。光境俱亡复是何物。师曰。放皎然过。敢有商量。雪峰曰。许汝过作么生商量。师曰。皎然亦放和尚过。雪峰深许之。到灵云处。问混沌未分话。载灵云章。师止长生山分化。有僧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师曰。不可为阇梨荒却长生山也。问。古人言无明即佛性。烦恼不须除。如何是无明即佛性。师忿然作色举拳呵曰。今日打者师僧去也。问。如何是烦恼不须除。师以手加头曰。这师僧得恁么发人业。问。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什么对。师曰。上纸墨堪作什么。

  宝昙曰。雪峰之门得此士。世固有摩空俊鹘之称也。不过一突而上至于搏击。不无得失于其间。以余观之。未若色斯举矣。翔而后集。为万无失一之䇿也。长生在雪峰灵云处用翔集之手。至拏燕雀处则用搏击之机。安得学者如二师。吾见其全技。

  汾州太子善昭禅师嗣法

  南昌西山翠嵓守芝禅师

  师闻汾阳出世。疑之往观焉。投机入室特垂印可。南游住高安。大愚升座揭合子曰。明投来明投合。暗投来暗投合。若道得天下横行。道不得且合却。僧问。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真实事请师举。师曰。不会。僧曰。如何。师曰。章底词秋罢。歌韵向前生。大众僧俗中皆有奇人。本朝杨大年一偈曰。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师子变作狗。拟欲藏身北斗中。应须合掌南辰后。要会么。一偈播诸方。塞断衲僧口。又曰。鲁祖见僧便面壁。南泉曰我寻常向师僧道。未具胞胎已前会取。尚不得一人半个。大愚即不然。未具胞胎已前会得。打折你驴腰。一日升座曰。大家相聚吃茎齑。若唤作一茎齑。入地狱如箭射。下座无他语。时云峰悦闻举大骇。夜造丈室。师曰。来何所求。曰。求佛心法。师曰。法轮未转食轮先转。后生有色力。何不为众乞饭去。我忍死不暇。何暇为汝说法乎。悦即为之。及师移住翠嵓。悦又从往。夜诣丈室。师曰。汝又欲求佛心法乎。汝不念吾乍住院。屋壁疏漏。又兼寒雪。日夜望汝来为众求炭。我忍寒岂能为汝说法乎。悦又为之。甫还。维那缺员。悦夜造丈室。师曰。佛法不怕烂却。堂司一职今以烦汝。悦不得语而出。明日竟归堂司。然恨师不与说心地法。坐后架。架下束破桶。一桶自架上坠地跳起。忽然开悟。顿见从前用处走。搭袈裟上寝堂。师迎而笑曰。维那。且喜大事了毕。悦再拜汗下不。及吐一辞。又点出汾阳十智同真语。后乃曰。先师只要识是非面目见在。也太省力。后生晚学刺头向言句里贪着义味。如驴䑛尿处。棒打不回。盖为不广求。知识遍历门风。多是得一言半句。便点头咽唾道已了辨。上座大有未稳当处在。先师有十五家宗风歌。号曰广智。其词曰。大道不说有高下。真空那肯涉离微。大海吞流同增减。妙峰高耸总擎持。万派千泾皆㴾澥。七金五岳尽须弥。玉毫金色传灯后。二三四七普闻知。信衣恩广开机智。诸方老宿任施为。识心是本从头说。迷心逐物却生疑。师曰。此叙宗旨也。或直指。或巧施解。道前纲出后机。旨趣分明明似镜。盲无慧目不能窥。明眼士。见精微。不言胜负堕愚痴。物物会同流智水。门风逐。便示宗枝。即心佛非心佛。历世明明无别物。即此真心是我心。我心犹是机权出。师曰。此叙马祖宗派也。或五位。或三路。施设随根巧回互。不触当今是本宗。展手通玄无佛祖。师曰。此叙洞上宗派也。或君臣。或父子。量器方圆无彼此。士庶公侯一道平。愚智贤豪明渐次。师曰。此叙石霜宗派也。有时敲。有时唱。随根问答谭谛当。应接何曾失礼仪。浅解之流却生谤。或双明。或单说。祇要机锋利禅悦。开权不为斗聦明。舒光只要辨贤哲。有圆相。有默论。千里持来目视瞬。万般巧妙一圆空。烁迦罗眼通的信。师曰。此叙沩仰宗派也。或全提。或全用。万像森罗实不共。青山不碍白云蜚。隐隐当台透金凤。师曰。此叙石头药山宗派也。象骨镜。地藏月。玄沙崇寿照无缺。因公致问指归源。旨趣来人明皎洁。师曰。此叙雪峰地藏宗派也。或称提。或拈掇。本色衲僧长击发。句里明人事最精。好手还同楔出楔。或抬荐。或垂手。切要心空易开口。不识先人出大悲。管烛之人照街走。师曰。此叙云门宗派也。德山棒。临济喝。独出乾坤解横抹。从头谁敢乱区分。多口阿师不能说。临机纵。临机夺。迅速机锋如电掣。乾坤只在掌中持。竹木精灵脑劈裂。或宾主。或料拣。大展禅宗辨正眼。三玄三要用当机。四句百非一齐铲。劝同袍。莫强会。少俊依然成窒碍。不知宗派莫漫汗。永劫长沉生死海。难逢难遇又难闻。猛烈身心快通泰。师曰。此叙德山临济宗派也。慈明有善侍者号明眼素。悦师之风。自石霜至大愚。入室。师趯出一只履。善退身而立。师俯取履。善辄踏倒。师起面壁。以手指连画壁者三。善瞠眼立其后。师旋转以履打。至法堂。善曰。与么为人。瞎却一城人眼在。有讲金刚经僧问曰。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如何。时有狗子卧绳床下。师趯之云。解否。僧曰。不解。师曰。若解即生法相。作偈曰。砂里无油事可哀。翠岩嚼饭喂婴孩。一朝好恶知端的。始觉从前满面灰。

  赞曰。大家相聚吃茎齑。若唤作一茎齑。入地狱如箭射。此风雷鼓动之所蜕。公龙种也。知所趣向。特未变化。一堕此老之手。且置之寻常沟洫之内。雷动风行不为蜾裸螟蛉之祝。听其自化。一旦漆桶堕地。望之其已成就。则曰维那且喜大事了毕。善知识固当如是也。垂示即举杨大年机要与着汾水。十五家宗风歌。则所谓櫩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学者思之。

  汝州叶县归省禅师嗣法

  舒州浮山法远禅师

  师参汾阳昭公有省发。后受汝海省公记别。闻大杨玄公闭关者数年。遂往一见。机语投契。玄叹曰。吾老矣。洞上一宗遂竟无人耶。出平生所著直裰皮履示之。师曰。当以此衣履求人付之若何。玄许之曰。他后果得人。以吾偈为证曰。杨广山前草。凭君得价焞。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其尾云。得法者潜众十年方可阐化。师三移至浮山退居会圣嵓。阅斑固九流。遂拟作九带。叙佛祖教义。忽梦得俊鹰。既觉。有义青者适至。以为吉徴。先是青习百法论。自叹曰。三祇涂远。自困何益。入洛授华严五年。反观文字。如肉受丳。处处同其义昧。尝讲至诸林菩萨偈曰。即心自性。忽猛省曰。法离文字宁可讲乎。即弃而至。师一见嘉意。延之三年。师问曰。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时如何。世尊良久。汝如何会。青拟进语。师蓦以手掩其口。于是青开悟。方礼拜起。远曰。汝妙悟玄机耶。对曰。设有妙悟也须吐却。时有资侍者在旁曰。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青回顾曰。合取狗口。汝更忉忉。我即便殴。又服勤三年。师以大杨衣履付之曰。代吾续洞上之风。青曰。洞宗已得闻命。临济宗旨可得闻乎。师曰。临济达磨骨髓。岂汝后生小德小智所能拟议哉。青不能对。师作九带办乃曰。若据圆极法门。本具十数。今此九带已为诸人说了。更有一带还见么。若也见得亲切。却请出来说看。说得分明许汝通前九带圆明道眼。若见不亲切。说不相应。依吾语而为己解。则名谤法。大众到此如何无语。师叱去之。僧问曰。昔有问夹山如何是夹山境。答曰猿抱子归青障里。鸟㘅花落碧嵓前。法眼曰。我二十年来将作境会。师曰。不作境会作什么会。僧曰。师意如何。师曰。犀因玩月文生角。象被雷惊花入牙。欧阳文忠公造师室。未有以异之。因与客下棋。师坐旁睨。文忠收局。请师因棋说法。乃打鼓升座曰。若论此事。如两家着棋相似。何谓也。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若是缀五饶三又通一路。始得有般底。只解闭门作活。不会夺角冲关。破节与虎口齐彰。局破后徒劳逴斡。所以道。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黏。心粗而时时头撞。休夸国手。谩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什么处。良久曰。从前十九路。迷悟几多人。又一日示众曰。未彻底人参句不如参意。大彻底人得意不如得句。

  赞曰。远公真可以托六亦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方其受大杨托。得华严续洞上宗。付授之际。青曰。曹洞之旨已闻命矣。临济宗旨可得闻乎。公正色厉声曰。临济达磨骨髓。岂汝后生小德小智所能拟议哉。尝闻老汾阳参善知识七十余员。于曹洞一宗尤深注意。以是观之。二老为法之心。彼此一道也。远公得法妙密。发机奇峭。至今生气凛然逼人。况其亲见。作家理应如是。最后示众云。未彻底人参句不如参意。大彻底人得意不如得句。佛祖道妙。岂复有余蕴乎。

  潭州石霜楚圆禅师嗣法

  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

  师初依慈明住南原。师为辅弼。不惮勤苦。慈明迁道吾石霜。师俱自请为监院事。众论称。善挟纸衾入典金谷。时时出憃语以咈其师。慈明诸方传以为当。慈明饭罢必山行。禅者问道多失所在。师阚其出未远。辄檛鼓集众。慈明遽还。怒数之曰。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师徐对曰。汾州晚参何为非规绳乎。慈明无如之何。今丛林三八念诵后参者其原也。慈明迁兴化。师辞还九峰。萍实道人请住杨岐。时九峰勤公不知师。惊曰。会监院亦能禅乎。师受请问答罢。乃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相见。杨岐今日性命在汝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什如此。大丈夫儿须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勘验看有么。若无。杨岐失利下座。勤公把住云。今日且喜得个同参。师曰。同参底事作么生。勤公曰杨。歧牵犁。九峰拽把。师曰。正当与么时。杨歧在前。九峰在前。勤公无语。师托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师示众曰。不见一法是大过患。拈拄杖云。穿过释迦老子鼻孔作么生道得。脱身一句。向水不洗水处道将一句来。良久曰。向道莫行山下路。果闻猿叫断肠声。又曰一。切智通无障碍。拈拄杖云。拄杖子向汝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掷下云。直得乾坤震裂。山岳动摇。岂不见道一切智智清净。拍绳床曰。三十年莫道杨岐龙头蛇尾。又问僧曰。云深路僻高驾何来。对曰。天无四壁。师曰。踏破多少草鞋来。僧便喝。师曰。一喝两喝后作么生。僧曰。看者老和尚着忙。师曰。拄杖不在。且坐吃茶。又问一僧曰。败叶堆云。朝离何处。曰。观音。曰。观音脚下一句作么生道。曰。适来相见了也。曰。相见底事作么生。僧无语。师曰。第二上座代参头道看。亦无语。师曰。彼此相钝置。

  赞曰。杨岐在慈明时。时出憃语以咈其师。临济中兴之机实本于此。传曰。父子主恩。杨岐真报恩者哉。自五宗之分。惟临济之会斑斑犹在。云门曹洞率皆漫微。慈明之门又有杨岐黄龙二宗。黄龙在当时诸子号为特盛。杨岐得人仅如祥麟一角矣。如传语临济者必指杨岐儿孙。不知杨岐之恩自吾大慧而亡。谁复报也。僧问。如何是佛。三脚驴子弄蹄行。便恁么去时如何。湖南长老此有过父祖之作。何以跂及。寂音曰。其提纲振领。大类云门。及勘衲僧。又如南院。真知言哉。

  洪州黄龙慧南禅师

  师受三角澄公旨决。偕澄居泐潭。与之分座。适南昌悦公见之。归卧叹曰。南有道之器也。惜未受本色钳槌。与会游西山。因夜话语及云门法道。悦曰。澄公虽云门之后。然法道异之耳。师问所以异。悦曰。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作金。澄公乃药汞银。徒可玩。入火即流去。师怒。以枕投之。明日悦谢过曰。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以心法受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哉。即皆去。师挽之曰。即如是谁可汝意者。悦曰。石霜楚圆手段出诸方。子欲见之不宜后也。师默计之曰。此行脚大事也。悦嗣翠嵓。而使见石霜。见之有得。于悦何有哉。即日办装。中涂闻慈明不事事。慢侮少丛林。乃悔。欲无往。留萍乡累日。结伴自攸县登衡岳。寓止福严老宿贤叉手者。大阳明安之嗣。命师掌记室。泐潭阐师不入石霜。遣使来讯。俄贤卒。郡以慈明领福严。师心喜且欲观其人以验悦言。慈明既至。师望见心容俱肃。闻其论多贬剥诸方。而件件数为邪解者。所以泐潭密付之旨。为之气索而归。念悦平日之语。翻然改曰。大丈夫心膂间其可自为疑碍乎。趍诣慈明室曰。慧南以闇短。望道未见。此闻夜参。如迷行得指南车然。惟大慈更施法雨。使尽余疑。慈明笑曰。书记领徒游方名闻丛林。借有疑不以衰陋。坐而商略顾不可哉。呼侍者进榻而坐。师固辞。哀恳愈切。慈明曰。书记学云门禅。必善其旨。如曰放洞山三顿棒。洞山于时应打不应打。师曰。应打。兹明闻三顿棒声便是吃棒。自旦至暮。闻鸦呜鹊噪。钟鱼鼓板之声。亦应吃棒。吃棒何时是了。师瞠目而却。慈明曰。吾始疑不堪汝师今可矣。即便拜。师拜起。慈明理前语曰。脱如汝会云门意旨。则赵州尝言。台山婆子被我勘破。试指其可勘处看。师面热汗下不知答。趍出。明日诣之又遭诟骂。师惭见左右即曰。政以未解求决耳。骂岂慈悲法施之式。慈明笑曰。是骂耶。师于是默契其旨。失声曰。泐潭果是死语。献偈曰。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慈明以手点有字顾师。师即易为没字。而心服其妙。密留月余辞去。时年三十五。后遇泉大道拊师背曰。汝脱类汾州。厚自爱。明年会悦公于金銮。相见一笑曰。我不得友兄及谷泉。安识慈明。后住同安。示众曰。智海无性。因觉妄以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便尔休去。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住黄龙。结庵溪上曰积翠。时南州高士潘兴嗣延之。尝问其故。师曰。父严则子孝。今日之训。后日之范也。譬诸地尔。隆者下之。洼者平之。彼将登九仞之上。吾亦与俱。困而极于九渊之下。吾亦与之俱。伎之穷则妄尽而自释也。又曰。姁之妪之。春夏之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之所以成熟也。吾欲无言得乎。以佛手驴脚生缘三语问。学者莫能契其旨。天下丛林目为三关。脱有酬者。师无可否。敛目危坐。人莫涯其意。延之又问其故。师曰。已过关者掉臂径往。安知有关吏。从吏问可否。此未透关者也。黄龙法席之盛。追媲泐潭马祖百丈大智。

  赞曰。积翠已佩泐潭左券。云峰一见而使焚之。俾见慈明南素孤高。闻慈明之风中道而止。适有福严坴会惊喜半之。夜闻慈明呵斥诸方。皆其所宝惜者。竟夕不寝黎明入室。遂为慈明所擒。矢尽弓亡。证入过量。黄龙头角见于此矣。常以佛手驴脚生缘三转语勘证学者。当时谓之黄龙三关。有能裂终军之繻奴斥宋公子关吏只眨得眼。奚暇问可否哉。验其得人。皆一时大老本色钳锤者也。今苦口之词。特其绪余土苴。学者从是而入。其殆庶。

  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嗣法

  舒州海会白云守端禅师

  师初在杨岐座下。会公一日问师。受业师是谁。师曰。茶陵郁和尚。会公曰。吾闻其过溪有省。作偈甚奇。能纪之否。师即诵曰。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𤨏。今朝尘尽光生。照见山河万朵。会公大笑起去。师愕然视左右。通夕不寐。明日入室咨询其事。时方岁旦。会公曰。汝见昨日打野狐否。师曰。见之。会公曰。汝二筹不及渠。师又大骇曰。何谓也。会公曰。渠爱人笑。汝怕人笑。师于是大悟。辞去。游庐山。圆通讷禅师让圆通以居之。未几以东堂客情难遣。遂退院负包而去五祖之闲房。后住法华。迁住舒州海会。上堂顾视众曰。鼓声未击已前。山僧未登座之际。好人古佛样子。若人向此荐得。可谓古释迦不前。今弥勒不后。更听三寸舌头上带出来底。早已参差。须有辨参差眼。方救得完全。有么。乃曰。更与汝老婆。开口时末上一句正道着。举步时末上一步正蹋着。为什么鼻孔不正。为寻常见鼻孔顽了。所以不肯发心。今日劝诸人发却去。良久曰一便下座。门风峻拔如此。僧请问。慧超问法眼如何是佛。曰汝是慧超。师作偈示之。一文大光钱。贾得个油糍吃。放在肚里了。当下便不饥。又问。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曰北斗里藏身。师又作偈曰。九衢公子游花惯。末弟贫儒感慨多。冷地看宅人富贵。等闲无奈幞头何。

  赞曰。宗师接人必观其器。故有随机而授道者。亦有能弛吾檐于吾肩者。或可继之。可可承之。致大吾宗必得其人而后可。杨岐之得白云是也。一引其手。放之颠崖。彼方矍然而惊。则性命已堕吾手中。闻茶陵之偈。驱傩之机正用此手。白云于此失利。却以此手责报于人。其言曰。若端的一回汗出。一茎草上现琼楼玉殿。若未得一回汗出。纵有琼楼玉殿却被一茎草盖却。又曰。无业道一毫头圣凡情念未尽。未免入驴胎马腹去。瞎汉但恁么看取。又云。圆成沈识海。既是圆成。为什么沉识海。遂拈拄杖云。只为唤作拄杖子。且道如何得依旧处去。竖起拄杖云。主丈子。似此提唱甚多。不可枚举。学者从是得入。许你亲见白云见了。白云更有生机一路。

  黄龙慧南禅师嗣法

  洪州泐潭真净克文禅师

  师初自讲席而来。经行至龙门殿庑间。见塑比丘像瞑目如在定。师幡然自失。谓其伴曰。我所负者如吴道子𦘕人物。虽尽其妙。然非活者。于是弃去。坐夏大沩。夜闻僧诵云门语曰。佛法如水中月是否。曰。清波无透路。豁然大悟。时南禅师在积翠。师造焉。南公问。从什么处来。对曰。沩山来。南曰。恰值老僧不在。进曰。未审向什么处去。南曰。天台普请。南岳云游。曰。若然者学人亦得自在去也。南曰。脚下鞋是何处得来。曰。卢山七百钱唱得。南曰。何曾自在。师指曰。何曾不自在耶。南骇异之。于时洪英首座。邵武人。师关西人。众中有英邵武。文关西之称。南公住黄龙。师复往焉。南曰。适令侍者卷帘。问渠卷起帘时如何。曰。照见天下。放下帘时如何。曰。水泄不通。曰。不卷不放时如何。侍者无语。汝作么生。师曰。和尚替侍者下涅槃堂始得。南公厉声曰。关西人果无头脑。乃顾旁僧。师就指曰。只这僧也未梦见。南公大笑。自是门下号伟异博大者见之詟缩。南公入灭。师游南岳。后至高安。太守钱公弋先候之。师复谒。有獒逸出屏间。师方趍逆之。少避。乃进钱公曰。禅者固能教诲蛇虎。乃畏狗乎。师曰。易伏隈岩虎。难降护宅龙。钱公叹曰。人不可虚有名。住洞山圣寿西刹十二年。至三吴往金陵。时舒王食宫。使禄居定林。闻师至。倒屣出迎。王问。诸经皆首标时处。圆觉经独不然。何也。师曰。顿乘所演。直示众生日用现前。不属今古。只今老僧与相公同入大光明藏。游戏三昧。互为宾主。非干时处。又问。经曰一切众生皆证圆觉。而圭峰以证为具。谓译者之讹。如何。对曰。圆觉如可改。维摩亦可改也。岂不曰亦不灭受而取证。夫不灭受而蕴而取证者。与皆证圆觉之意同。盖众生现行无明。即是如来根本大智。圭峰之言非是。舒王大悦。称赏者累日。施其第为寺以延师。为开山第一祖。

  赞曰。昔圆悟老人尝谓大慧曰。五祖老人暮年喜游东西庑。见且过僧持一编阅之。祖诘之。僧曰。真净语。祖观之。至于今人多是得个身心寂灭现前。前后际断。一念万年。休去歇去。古庙里香炉去。泠瞅瞅地去为究竟。殊不知被此胜妙境界障蔽。自己正知正见不能现前。神通光明不能发露。即掩卷以手揶揄曰。奇哉导师。善说法要。径往首座寮呼曰。有奇特事。奇特中奇特。即付圆悟。悟读之。父子相与鼓舞加叹。不能自已。时佛鉴佛眼俱在侍侧。佛眼一日问祖曰。欲往真净去。悟从旁曰。渠去未得。其却去得。祖曰。汝受如此。尽从它去。眼遂往归宗。未几而离去。真净问侍者曰。川僧何故不来入室。者云。起单去矣。净失色曰。哑者僧有见处。我方为渠下手。可惜去了。经半年寄书与悟曰。比至归宗偶然漏网。然有闻时富贵见后贫穷之语。一见投合。悟持书至。呈祖曰。如何。祖曰。莫管它。余闻大慧言之甚详。噫。方龙象峥嵘之秋。列刹相望皆有道耆宿。真净为五祖所敬。远公为真净所识。定盘星上无一毫𣯛差忒。先大慧至诵真净一言。则喜动眉睫。非心心相契。眼眼相照。焉能如是耶。

  舒州海会白云守端禅师嗣法

  蕲州五祖法演禅师

  师初习百法论则窥其奥。置之曰。胶柱岂能鼓瑟乎。即行游方。所至无足当其意者。抵浮山谒远录公。久之无所发明。远曰。吾老矣。白云端炉鞴不可失也。师唯诺而矣。径造白云。端公才见曰。川藞苴汝来耶。师拜而就列。一日上法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语问端。端叱之。师领悟汗流被体。乃献投机颂云。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端公颔之曰。栗棘蓬禅属子矣。师掌磨。有僧视磨急转。指以问师云。此神通耶。法尔耶。师褰僧衣旋磨一匝。端公示众曰。古人道。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什么处。众皆下语不契。师作街坊自外来。端举似师。师于前问讯曰。也不争多。端公笑曰。须道者始得初住四面迁白云上堂云。汝等诸人见老和尚鼓动唇舌竖起拂子。便作胜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动尾巴。却将作等闲。殊不知櫩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又云。悟了同未悟。归家问旧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脱空。两岁学移步。湛水生莲华。一年生一度。又云。贱卖檐板汉。贴秤麻三斤。百千年滞货。何处着浑身。师尝礼先五祖塔。以手指云。当时与么全身去。今日重来记得无。复云。以何为验。以此为验。遂作礼。

  赞曰。五祖和尚见浮山。山指见白云祖。一日上白云法堂即悟去。敢问浮山之力欤。白云之力欤。常云。我说禅只学远录公。不学白云先师。先师语拙。拙处安在。大底气分相接。如迦陵鸟在壳中。不患音声之不闻。虽父子箕裘。不能斡旋。则曰衰败徒为守钱虏矣。垂示得活祖师意。峻硬孤峭有如其平生。难于凑泊。暮年室中多捩转面目曰。不是不是。当时目为捩面铁酸饀。如临济四料拣四宾主四照用等旨。汾阳切切提撕。其后几至寂寥无闻。至师而后益张。往往诸方谓之剩语。悲夫。

  蕲州五祖法演禅师嗣法

  成都昭觉克勤禅师

  师出峡。首谒北乌牙方禅师。得照觉平实之旨。复谒大沩喆。后谒五祖入室。平生知解全用不着。乃谓祖移换人。出不逊语。忿然而去。祖云。待你着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师到金山。染伤寒几不起。遂以平日见处试之。无得力者。追绎五祖之言。乃自誓云。我病稍间即归五祖。寻归五祖。祖一见而喜曰。汝来耶。即日参堂令入侍者寮。方半月。偶陈提刑者解印还蜀。过山问道。祖问。提刑曾读小艳诗否。诗中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提刑应诺。祖云。且子细。师适从外来侍立次。问祖云。和尚举小艳诗。提刑还会否。祖云。他只认得声。师云。只要檀郎认得声。它既认得声。为什么不是。祖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聻。师忽然大悟。趋出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师自谓曰。此岂不是声。即袖香入室通所悟。祖云。佛祖大事非小根小器所能造诣。吾助汝喜。遂遍谓山中耆宿云。我侍者参得禅也。师一日同佛鉴佛眼侍五祖于亭上夜坐。归方丈灯已灭。祖暗中云。各人下一转语。鉴云。彩凤舞丹霄。眼云。铁蛇横古路。师云。看脚下。祖云。灭吾宗者克勤尔。师开堂示众云。一向目视云霄。壁立千仞。则辜负诸圣。一向拖泥带水。土面灰头。则埋没己灵。而今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且要正眼流通。还委悉么。直饶高步毗卢顶。不禀释迦文。婢视声闻奴。呼菩萨底出来也。须亡锋结舌。自余故是出头不得。所以道三世诸佛只言自知。历代祖师全提不起。一大藏教诠注不及。明眼衲僧自救不了。若据本分草料。犹是节外生枝。且不涉化门。一句作么生道。阵云横海上。拔剑搅龙门。法语多。不欲备载。

  赞曰。老和尚至玉泉。见浩公升堂趺坐。以手数屋椽云。一二三四五六七。便下座。不契而去。闻五祖举小艳诗。忽然瞥地。后来尝语学者曰。我当时入得玉泉门。汝辈向甚处见我。洎深入法海。波澜浩渺不见津涯。鱼龙变化不停。观者眩惑。大慧曰。老和尚好处衮在大波浪里。人莫得而窥。室中炉鞴不少。假借得人。如佛性泰大慧杲皆跃冶之金。谓之不祥可乎。住夹山则评唱雪窦。好事者编为碧岩集。皆慈悲之故。学者不本其源。徒见其事。狎玩至使人目之为碧嵓集。可不痛哉。非大慧扫除绝灭之。几为窠臼。杨岐之道复振。吾妙喜之力焉。

  舒州龙门清远禅师

  师因诵法华经。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持以问讲师。讲师莫能答。师叹曰。义学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遂卷衣南游。径造舒之太平演禅师席下。室中酬酢。水乳相合。凡七年洞造阃域。后出世。舒之万寿迁龙门。僧问。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如何是道。师云。顶上八尺五。云。未审此理如何。师云。方圆七八寸。云。向上一路还许学人会也无。师云。不论向上向下。却许你会。示众云。始自只履西归。卷衣南迈。空闻消息。流落人间。古往今来。递相敬授。大似一人传虚万人传实。山僧病多谙药性。年老变成精。不是刻剥古人。免见互相埋没。诸人应是从前觉。解往日见知从人边请益。得语言。举时中的。出入游戏即不无。究竟真实大事万不可得。但能情忘理丧。计尽涂穷。无施设处用心。正是作工夫处。山僧寻常只道吃茶去。今日也道吃茶去。会尽诸方五味禅。何似山僧吃茶去。一日示众云。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纵不说亦自分明。王子宝刀喻。众盲摸象喻。禅学中隔江招手事。望州亭相见事。迥绝无人处事。深山嵓崖处事。此皆亲面而见之。不在说也。

  赞曰。龙门得道时正少年。然已后二世其艰难亦至矣。一夕坐起拨炉中火。得一星如萤然。豁尔契悟。遂作投机颂曰。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五祖印可之。与沩山在百丈处拨火无异。决志见真净。不契而去。遂与灵源投合。久之虽师友渊。源亦无敢谁何也。示众曰。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见纵不说。亦自分明。大慧曰。者个便是当时悟处也。余皆泛泛应世曲。当妙尽时机。传曰。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气。诚不虚语。余初入众。见二三老宿自龙门会中来。其作皆有根源。想见一时随机授道者不少。如云居悟。竹庵圭。又其杰出者焉。东山一门能具杨岐云门法眼三宗。识者辨取。

  成都昭觉克勤禅师嗣法

  临安径山宗杲禅师

  师初谒宝峰准。于道略染指。谒圆悟勤。因上堂闻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云。东山水上行。勤云。有问天宁加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师于言下忽然前后际断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勤曰。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每于室中诘以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之语。师才开口。勤便云。不是不是。经半年奈何不下。遂请益勤云。闻和尚当年曾问五祖此话。未审五祖道甚么。勤笑而不答。师云。和尚须当众问。今说又何妨。勤云。我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祖云。描也描不成。𦘕也𦘕不就。我问。树倒藤枯时如何。祖云。相随来也。师当下释然曰。我会也。勤遂举数因缘诘之。师酬之如太平得路。了无凝滞。勤每对人赏之曰。杲非一生两生为善知识来。自是名动丛林。勤着正宗记。委师极重。绍兴初入闽庵居。得其法者不可一二数。诸方屡举却之。后应张魏公径山之命开堂。后室中问僧。嵓头才跨德山门。便问是凡是圣。山便喝。头便作礼。意作么生。僧云。好个消息。师云。那里是好处。僧便喝。师云。你这一喝未有主。出去。又问一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么生。僧云。领。师云。领你屋里七代先灵。僧便喝。师云。适来领。如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么事。僧无语。师便打。又问僧。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时如何。僧珍重便行。师呵呵大笑。次一僧来。师云。适来问这僧。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时如何。他珍重便行。你道他会不会。僧拟问讯。师打出。又问僧。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云。无面目汉。师云。适来有个师僧如此道。打出去也。僧拟议。师便打。又问僧。马大师道。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曾少盐酱。意作么生。云。随家丰俭。师云。好个随家丰俭。只是你不会。僧拟议。师便喝出。又问僧。香严上树话。你作么生。僧云。好对春风唱鹧鸪。师云。虎头上座道。树上即不问。未上树请和尚道。又作么生。僧云。适来向和尚道了也。师云。好对春风唱鹧鸪是树上语树下语。僧无对。师便打。又问僧。道不用修。但莫污染。如何是不污染底道。僧云。某甲不敢道。师云。汝为甚么不敢道。僧云。恐污染。师叫行者将粪箕扫帚来。僧忙然。师便打出。师见僧入门便云。不是不是。出去。僧便出。师云。没量大人。被语脉转却。又一僧入门。师亦云。不是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师云。向你道不是。更来觅个甚么。便打出。复有一僧入门云。适来二僧不会和尚意。师低头嘘一声。僧罔措。师打云。却是你会老僧意。又问僧。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你作么生会。云。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某甲只恁么会。师高声云。抱取猫儿来。僧无语。师便喝出。又问僧。我前日有一问在你处。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只今因甚么瞌睡。僧云。如是如是。师云。道甚么。僧云。不是不是。师连打两棒云。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如是。僧请益。不知某甲死向甚么处去。师云。你即今是生耶死耶。僧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师云。你做得渐源奴。僧拟议。师便打出。又一僧来。师云。适来这僧纳一场败阙。你还知么。僧云。知。师亦打。僧请益夹山境。话声未断。师便喝。僧忙然。师云。你问甚么。僧拟举。师连打喝出。又僧请益。某甲参禅不得。病在甚处。师云。病在这里。云。某甲为甚么参不得。师云。开眼尿床汉。我打你去。示众云。我这里无法与人。只是据款结案。恰如你将个琉璃瓶子来。护惜似个甚么。我一见便与你打破了。你又将个摩尼珠来。我又与你夺了。待你只恁么来。我又和你两手截了。所以临济和尚道。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既称善知识。为甚么却要杀人去。且道是甚么道理。师法语极伙。正法眼藏武库皆出师手。因神臂弓颂触时忌。两责衡梅。复主径山终。

  赞曰。临济十二传而至大慧。其道愈盛。吾意谓此数世而后中微。不幸大慧一传而诸子皆早世。火种既灭。遂使空愚妄伪辈奔溃捷出。盗佛法名器。妄言肆行。使临济一宗流为戏论。赚误学者堕在暗处。虽恸哭流涕不足以信吾哀也。大慧之道如中天之日。方崇嵓䆳谷烟云尘雾。阿修罗手乾闼婆城。此物施行之初成。为吾蔽亏。而日固自若也。所谓崇嵓䆳谷烟云尘雾。阿修罗手乾闼婆城。谓之日可乎。方将荡为飘风化为蜚尘。倏忽变灭。虽山河大地相与鼓舞。亦未足以快吾心也。大慧证悟广大。不在嵓头雪峰下。慧辩骏发如出南阳大珠间。杀活纵擒与首山风穴无异。如是学者当自求之。若其振祖克家。非一言可尽。於戏。先哲凋谢后生无闻。斯言不忘。庶几为有心者。

  大光明藏下卷(终)

  No. 1563-E

  寂音尝作僧宝传矣。但载其出处。与夫师资相击节而已。于罗纹结角处则罕有之。顷之四明南郭见公如此编。皆钩索佛祖玄奥。遂诰之曰。从上的的相承。果可以文字语言而发之乎。公斥之曰。汝依今育王者。彼方蔽一曲。猥见网罟。后学大方之论。未始闻也。予以离言之说。扬祖师妙处。要皆顺考其宗。无一毫增损。有能阅此。若合符契。我之愿王立矣。蒙爱其文精粹而叙机缘断不可隐。惜乎世故不成完书。将欲修证而添续之。后世必有杨子云者。

  淳祐辛丑岁夏序权舆天目[里*市]樵文礼䟦

  No. 1563-F

  光明藏者。释昙橘洲之所谱也。余阅之。宗派历历。且爱其词不涉怪诞。真所谓文字般若。因锓以传。使无尽藏中一灯至千万灯。照遍法界。善哉。

  咸淳改元乙丑夏至日古汴赵(孟[序-予+(口/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