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No. 1403-A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叙

  世尊以正法眼藏。付摩诃迦叶。广令传授。是为教外别传之宗也。二十八传至菩提达磨。向少林面壁安心。其道始行于东土。五传至岭南。五传至河北。又六传至湖南慈明圆公。而益盛派衍枝分同一法印。亦如贝玉金珠千奇万异一一自内府流出者也。慈明直下十传至雪岩钦公。将破沙盆一击百杂碎。痛棒热喝用无疏亲。又二传至普应国师本公。坐断天目山法性波澜雷霆一世。师往矣。弟子之袭其风以弘其教者。何往无之。求其正宗一脉的的相承。随变随机着着善应者。惟师子林天如和尚是也。余尝核所闻于四方禅徒。而希慕正音亦已久矣。适可庭师来自林下。以所携语录见示。余疾读数则。不觉终卷。虽老眼昏花。亦勇然精采百倍。若摩尼在室六窗明耀。醍醐灌顶五内清凉。其足以昭回季运。力障狂澜。丕振国师之化。为百世光明幢者。尽在是矣。若其所谓如优昙花。如铁蒺藜。如热油铛。如吹毛剑。又在观是录者自具只眼。余耄矣。他日南归。犹当扶䇿一造林间。以慰倾渴。

  至正九年岁在己丑四月八日翰林学士资善大夫知 制诰同修 国史长沙杨宗瑞拜序

  No. 1403-B 天如禅师语录序

  昔中峰和尚倡道于杭之天目山。学者云集。既委世三十年。能任其付授之重。守其责望之言。薶光铲采久而愈章。杰然而独立者。吾庐陵天如则禅师也。禅师既承密印。诸大方争聘之。遂隐于吴门师子林。一室卧云。泊然无意于当世。然四方之欲求其道者。惟禅师是归。故其言不待结集而盛行于时。其徒善遇稍录为七卷。天台宗沙门炬师以其可以启悟来学。乃刻之以传。噫。正法眼藏唯微笑者得之。教外无可别传。人心何劳直指。曰别曰传曰直指者。盖使其自得之也。吾观禅师之言。如鸟飞空。如月印水。纵横开合浅深俱应。而超然无迹之可寻。学者能因言以忘言。不滞乎迹而得其指归。然后知其杰然而独立者。亦岂从人而得哉。余尝以事道出吴中。仰禅师之高风而未遑往见。宜春嗣讵师因游五台山。橐其书于蓟丘以示余。乃得序其首蕳。且以自庆夫法喜之遇云。

  至正九年夏五月辛卯朔应奉翰林文字文林郎同知制诰兼 国史院编修官临川危素序

  No. 1403-C 天如禅师别录序

  天如禅师世居庐陵之永新。为名族。予家湘之茶陵。去师所居仅二十余里。且累以婚媾相往来。故早得闻师名。又辱与师之弟行远游。故尝得师所为诗文读之。当是时予方弱冠。所以知者如是而止。不知师之道果何如也。及荡游淮浙间。往往闻师名日盛。知师之道益充业益广。其所沾被者益众。于是始以未及一见为恨。近来吴下。席未暖即造见师子林中。当是时。师已弃绝笔墨。不谈文字。不与人事相接。无由得见师之发挥倾写。乃从其徒得师畴昔应酬诗文书翰别录一编。翻阅数过。不忍去手。盖是编特其绪余耳。微辞奥义固不在是。然师之于人率随机开示。在在呈露。苟能由是而求之。亦可以少窥师之为道矣。况师所著楞严经会解与其精要语录。皆已刊布。读者随其所见而有得焉。则师之为道即此而在。又何精粗本末之间哉。予既早得闻师名。晚乃得一见。今又得是编而窃窥之。故述而为之序。

  至正九年岁在己丑十有二月朔承务郎前江浙等处儒学副提弟子李祁谨序

  No. 1403-D 师子林别录序

  少林不立文字之学。谓之直指。得其指者。虽三藏之文亦糟粕耳。况夫世之所谓文与诗乎。然其学至三祖乃有信心之铭。至永嘉又有证道之歌。此非自悖其宗旨耶。识者曰不悖也。盖有以助显其直指之道者也。降是以往。宗师提唱激扬不能无语矣。从而源远流枝。则曲学旁通之士相望以起。其材思颖㧞发而为文为诗者。诗则诗矣。文则文矣。岂识者之所取哉。今师子林天如和尚得法于普应国师中峰本公。乃大鸣其道。以正少林之宗。而随机泛应靡所不有焉。其徒集语录之外。以诗文为别录。凡六卷。余窃窥其立言寄意。皆足以发明直指之道。夫岂世之所谓诗与文哉。今
天子即位之初。尝有
旨赐国师语录并其诗文刊板入藏并行于世。而观者颇有所疑焉。故余因序天如禅师之别录得摅鄙见。使疑者知有助显之说云。

  至正己丑夏翰林待 制奉议大夫兼 国史院编修官无学野人远者图拜手叙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目录第一卷示众普说第二卷普说升座小参第三卷法语第四卷偈颂第五卷佛事佛祖赞赞诗第六卷序说记铭第七卷跋疏榜书问第八卷书问祭文第九卷宗乘要义

  目录(终)

  No. 1403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一

  小师 善遇 编

  示众

  师既不住山。故无上堂入室等语。然或因僧请益。或同参激扬。或时节应酬。或与客道话引证机缘。或因事举古警发初学。随所闻而录之。不择次第。总目之曰示众。

  举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广令传授。师云。今日不肖儿孙要问黄面老子。者两件物你从那里得来。

  诸方有海蠡禅。海蚌禅。铁刬禅。老僧底却是水上葫芦禅。触着便动。捺着便转。活鱍鱍地无你奈何处。昨日一阳来复。见说生根了也。诸人为我提起看。

  执法修行如牛拽磨。关西没头脑汉。尽力道得一半。不执法修。如磨拽牛。山僧忍俊不禁。也只道得一半。休休。以何法证。以何法修。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不风流处也风流。蓦拈主丈云。叵耐云门大师。又道。观世音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却是馒头。卓主丈。不因夜来雁。争见海门秋。

  有时伸出佛手。有时放出驴脚。错。有时拍禅床。有时击香卓。错。有时舌生毛。唇生醭。主丈长年靠壁角。临济德山鼻孔一时穿却。错。诸禅德。向者三个错处认得。老僧请你吃无面䬪饦。

  佛祖行不到处行取一步。佛祖说不到处说取一句。召众云。一铺是九里。三铺廿七里。者个是佛祖行不到处。老僧行到。今日初三。明日初四。后日初五。者个是佛祖说不到处。老僧说到。喝一喝。宁与有智人𤺊骂。莫与无智人说话。

  马祖喝百丈。黄檗惊吐舌。不共戴天仇。怨气深入骨。虽然三度打临济。明知彼此无干涉。后来临济道个无多子。始觉棒头如铁橛。从此逢人喝人。政是忍疼不彻。向人却道蒿枝拂。又道再思一顿无人下手。此意谁曾识。如今满眼是儿孙。个个会喝马喝牛。门庭施设叵耐无人肯耳聋。无人肯吐舌。只有个没髭须底胡子。路见不平。火蛇烧面通身热。诸禅德。屈屈。

  赵州道个无字。开口见心肝。因甚诸人自生障碍。时有僧请益云。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为甚么狗子独无。师云。莫说狗子。直饶你问他释迦弥勒还有佛性也无。他也道无。僧云。赵州禅在口唇边。因甚只会道个无字。师云。赵州见处只到者里。僧云。和尚不肯赵州那。师云是。僧云。赵州是古佛。和尚因甚不肯他。师云。赵州在那里。随后便喝。

  南泉云。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赵州云。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师云。谁知南泉活计政是破家散宅底。山僧敢保老赵州不识南泉穷彻骨。错疑活计是家私。却道解破家散宅。或者道。赵州不错疑。却是和尚错疑。山僧遂抚掌呵呵向他道。好好。山僧错疑也好。赵州不错疑更好。

  临济云。我者里是活祖师西来意。一切临时。要用便用。师拈拂子摇曳示众云。我者里也是活底。要用便用。一切临时。且道与临济底是同是别。击一击。掷下云。临济犹欠者一着在。

  问话且止。直饶问似云兴。答如瓶泻。只是闹热门庭。在你诸人分上。料掉没交涉。岂不见道。言无展事。句不投机。承言者丧。滞句者迷。拟心即差。动念即乖。不拟不动。立地死汉。故我祖师门下。蓦劄相逢。无你转身处。据令而行。无你开口处。跨一步去铁壁银山。眨得眼来电光石火。三世诸佛现前也只得望崖而退。若是个生铁铸就底汉。等闲一掷抹过太虚。直得南山鳖鼻吞却东海鲤鱼。陕府铁牛撞倒嘉州大象。三界拘系不得。千圣罗笼不住。从前万别千差。当下七通八达。一一现成一一圆妙。方信道达磨元是老臊胡。临济唤作白拈贼。虽然恁么。到狮林门下更须朝打三千暮打八百。何故如此。卓主丈云。华岳连天秀。黄河彻底清。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纵横不是尘。扑落非他物。等是空拳诳小儿。究竟谁曾办端的。徒成一犬吠虚千猱嗥实。嗥到如今转见狼籍。只落得锦鲤尾巴焦。乌龟眼睛赤。则上座眼底无筋。腕头无力。朽索御六马。明知六马御不得。捧土塞孟津。明知孟津塞不得。也要敲东篱打西壁。风角鸟占说黄道黑。惹得诸人气不平。骂我假佛衣窃佛食。是一枚无状村夫。裨贩如来之贼。如今事不得已。只得合掌低头遥谢诸人曰。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当作佛。万一不然。老僧有个师子林分付与当来弥勒。任诸人狭路相逢一棒打与狗子吃。遂拍掌呵呵大笑下座。

  雪峰辊毬。禾山打鼓。赵州道无。云门道普。贴秤麻三斤。庭前柏树子。古人垂示虽不同。各各控你个入处。者里还有证据也无有。赵王因好剑。合国人带刀。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太地收。源头截断无涓滴。万派百川俱倒流。时有僧问。既是源头截断无涓滴。那讨万派百川俱倒流来。乃拍手笑而答之。我是亲见底。你是卜度底。

  以拂子打圆相云。十方三世一切佛。堕在里许跳不出。汝等既是勇猛汉。尽力打个𨁝跳看。若跳得出。堪与佛祖为师。亦与老僧争气。不然老僧也只得墯在里许。

  酸醯瓮里多蚊蚋。破驴脊上足苍蝇。我者里没咂啖没栖泊。有扇打有烟熏。贪生怕死汉不用上吾门。

  琉璃光法王子云。观三千大千一世界内所有众生。如一器中贮百蚊蚋啾啾乱鸣。于分寸中鼓发狂闹。逢佛未几得无生忍。老汉窃疑道。大千世界众生圣凡同处。其圣位中有佛有菩萨有善知识。或说教或说律或说禅。各有师承。各分主伴。各各提唱各各发明。乃至向上向下全提半提。照用交参机境纵夺。总是破执荡迷革凡成圣之法。因甚缁素不分。一例比作蚊蚋。一例唤作啾啾乱鸣鼓发狂闹。琉璃光得与么生大我慢。慢佛慢法慢诸贤圣。慢业未除。如何亦得无生法忍。疑而未决。偶尔瞌睡。梦见琉璃光变作忿怒夜叉形。打我一棒云。你不见教中道。诸佛出世悉皆如影。有所说法悉皆如响。你将说底作实法会邪。若作实法会即是谤法。若谤法即谤佛。若谤佛即谤自己。若谤自己即谤大地众生。我底慢业可除。你底谤罪难忏。老汉方拟祗对。被他一喝云。你唤甚么作佛。唤甚么作法。唤甚么作自己。唤甚么作众生。语未绝又一喝。等闲遭者一棒两喝。不觉遍体汗流。豁然眼醒。亲到不疑之地。诸禅德。如今汗过清凉也。熨斗煎茶进一杯。

  举譬如牛过窗棂。头角四蹄都过了。惟有尾巴过不得。师云。者个是东山演祖不了事处。老汉参方三十年。也有两件不了底事。是甚么两件事。饥来要吃饭。困来要打眠。

  举南泉斩猫话。乃呵呵大笑云。南泉赵州。人穷智短。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僧问。南泉斩猫。意作么生。答。活底自活。问。赵州救得猫儿。又作么生。答。死底自死。问。斩底是邪。救底是邪。答。斩底救底与猫儿都没交涉。僧云。某甲不会。答。你若不会。问取两堂首座。

  纸屏风上画於菟。两眼通红似火珠。夜来突出一双角。斗杀杨岐三脚驴。汝等诸人上床下地出门入户。各自照管穷性命。

  佛法本无玄妙。只要汝诸人各各知道眼横鼻直便休。今我现前一众。有鼻皆直。有眼皆横。面面相对。那个不知。乃至昼见日夜见星。饥吃饭。冷添衣。灯笼与露柱交参。厨库与三门斗额。者个是你眼睛鼻孔里事。诸人总知。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筑着帝释鼻孔。盏子扑落地。楪子成七片。者个是祖师拈弄底。诸人也知。知则许你知。还曾得便休也未。既是未得便休。且莫等闲放过。也须向冷地里猛着精神。自家摸索看。忽然摸着鼻直眼横。却来露个消息。喝一喝。

  老僧三十年妄谈般若。死后当墯无间地狱。昨夜十方诸佛生大哀愍。同时现前。情愿墯地狱代我受罪。老僧厉声向他道。者个是我摩裈擦裤做得来。自作自受底。干你甚么事。诸佛拟议。被我一喝倒退三千里。

  诸佛出世为一大事因缘。欲以佛之知见开悟众生。山僧亦有一大事因缘。欲以众生知见开悟诸佛。汝等还甘此话么。贪恚愚痴是我亲庄严法报化三身。众生度尽恒沙佛诸佛何曾度一人。

  生死事大。诸禅德。须是将生死两字贴在额头上始得。有僧出云。某甲不然。只将不生不死四个字贴在额头上。师召众云。者汉元来怕生死。如何会得老僧禅。遂拈主丈趁出。

  跛者命在杖。济者命在舟。有来由没来由。一身还有一身愁。衲僧门下夺食驱牛。拟着眼看便与闭却户牖。拟开口道便与塞却咽喉。夜廊无月不点火。露柱从教撞破头。

  江上渔翁得鱼而喜。相向而歌曰。栋子花开石首来。填沟塞壑聚成堆。任公徒费钓鳌饵。日日海头空手回。任公子闻之。不觉手舞足蹈狂笑不休。诸禅德。你且道他笑个甚么。

  山僧自幼便知有参禅学道。可惜不遇人。殃殃祥祥弄了一二十年。后来被中峰老师折挫一上。又被灯笼冷笑一上。忽觉脑门热发。满面惭惶。方自信参禅学道是错用心。成佛作祖是错用心。从此一放放下。做个无转智无出豁汉。吃粥吃饭过。听风听雨眠。如今算来又过二三十年了。往往被人问着。无以借口。依旧将参禅学道四个字劝发。曰僧曰俗。精进修行。可谓自不修行令他修行。无有是处。自不精进令他精进。无有是处。既无是处。合请诸人处断。处断得公。罚钱出院打杀也甘心。处断不公。汝诸人性命却在老僧手里。

  工夫做到极则无把捉处。譬如宰臣之家忽遭籍没。父母兄弟妻子眷属朋伴奴婢诛戮都尽。一身万里居。窜逐穷荒之地。无一人相识。无一人倚靠。无一人商量。平生受用境界。机谋志气。一时丧尽。当万死一生之际。自作转变。忽然得个顶天立地底活计。方是男儿大丈夫。咄。各自鼻孔各自出气。将谓人人似你。工夫做到转身处。不知不觉筑着磕着。者场痛快举似人不得。譬如穷子久失慈母。十字街头忽然撞见。执手牵衣彼此双泪如雨。当此之时。只合欢笑。因甚却哭。不是苦心人不知。

  僧请益万法归一话。师云青州布衫重七斤。赵州无一线遮身。譬如赶狗入穷巷。转过头来乱咬人。

  青州布衫七斤重。贼是临时相鼓笼。如今见贼不见赃。带累平民搜地孔。师子林下幸自太平。不许瞎驴趁队哄。

  世尊一日升座。众才集。文殊白槌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师云。众中商量道。世尊升座。入林不动草。文殊白槌。入水不动波。自然海晏河清。风行草偃。乃摇手呵呵大笑云。错了也。错了也。且道是何道理。掀翻海岳求知己。拨转乾坤致太平。

  不知不觉忽拶透。大地山河颠倒走。水底火发烧虚空。草木藂林尽作师子吼。师云。吾祖雪岩老和尚大惊小怪。好一场热乱。顾左右云。此事还端的也无。待汝拶透来。却向汝道。

  云门云。尽大地是个解脱门。枉作佛法会却。何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师云。潦倒云门。前言不应后语。如今尽大地人见山何曾唤作水。见水何曾唤作山。既不作佛法会。又唤甚么作解脱门。我眼本正。因师故邪。邪师过谬。非众生咎。喝一喝。

  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意作么生。各请下一转语看。良久自代云。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

  临济云。你一念心上清净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分别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你一念心上差别光。是你屋里化身佛。师云。大小临济元来是个弄光影底。我当时若见。便与一喝喝住。掀倒禅床。非惟坐断渠侬舌头。亦免后代儿孙向光影里作活计。

  慈悲不是佛。忿怒不是魔。明州布袋横拖竖拖。人人自屎不觉臭。净洁地上政好放屙。金窠草窠相去几何。岁寒落叶无人扫。一任门前堆积多。

  举宝公传语南岳思大和尚。何不下山教化众生。目视云汉作么。思大云。三世诸佛被我一口吞却。更有甚么众生可化。师云。宝公思大。一人拖泥带水。一人敛手缩脚。徐六担板遭人点检。召大众云。二大老即今在山僧主丈头上。眉毛𤺊结。共展神通。还见么。拈起一枝无孔笛。临风丁倒两头吹。

  天如老汉一个呆僧。争奈诸人认他不着。道他卓卓巍巍。他却藞藞苴苴。道他藞藞苴苴。他又卓卓巍巍。或时做知识模样谈玄说妙。或时现三头六臂发瞋发恶。如是等处一一认他不着。殊不知老汉不在诸人眼睛里。却在诸人鼻孔里。诸人不信。伸手摸看。纵饶摸他不着。也摸着自家鼻孔。

  香严道。一击亡所知。更不假修持。灵云道。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师云。见桃击竹悟天真。莫向灯笼说悟因。忽尔被伊开口笑。直教无地可容身。

  圣节示众。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古人恁么赞扬。也只见得一半。当知道圣中有圣主中有主。量括乾坤。寿超今古。且如何是超今古底句。虚空可量。刹尘可数。

  新年示众。憍陈如坐堂。禾山殷打鼓。牛尾巴说禅。乌楖𣗖下语说禅云。腊月三十昨日去。正月初一今日来。下语云。夜暗昼明。去是谁去。天高地阔。来是谁来。狮林好个上堂。被他抄前说了。只落得打个问讯烧香吃茶。

  结夏示众。今晨四月十五。诸方浩浩谭禅。不是结却布袋。便是同泛铁船。者里随缘度日。谁能掘地觅天。饥来吃饭。困来打眠。只有一事不得不向诸人道。阎罗老子要打算饭钱。

  老僧夜半得一梦。开得眼来无处说。尽力叫。无人应。尽力喝。无人知。当时诸人政在梦中。今日诸人眼开。老僧却当说梦。第一不许作说梦会。第二不许作实法会。是什么。床下泥猫儿。咬破铁酸馅。

  打鼓上堂。入室据座。举扬般若。提唱宗乘。且拈过一边着。老僧从早起下床。屙屎送尿。洗面漱口。拨火烧香。和南问讯。吃粥吃饭。呼童扫落叶。临水看游鱼。一语一默一动一静。将诸人本命元辰恣意卖弄。昼夜六时未尝间歇。如今百亿须弥山聚在诸人眼睛里。百亿香水海灌在诸人耳孔中。诸人犹来者里嫌少在。

  临济云。我在黄檗先师处吃六十痛棒。如蒿枝拂相似。师云。好个顽皮癞骨不知痛痒底粗汉。何似近代儿孙。个个皮下有血。动着他丝毫不得也。奇哉。

  即此用。离此用。马祖百丈少卖弄。越格超宗有一机。说甚么。龙生龙。凤生凤。纵使掣开金殿锁。撞动玉楼钟。也被端禅师道破。弄到帝王前一场干打哄。到恁么时。还有举似处也无有。金毛师子尾吒沙。口缝未开。乾坤震动。

  知见无见。斯即涅槃。师云。明眼人前三尺暗。宾中无主主无宾。夜叉拈起吉橑棒。打落松梢月一轮。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师云。海底波斯失却金。双盲婆子草中寻。夜深摸得松毛刺。走遍东村叫卖针。

  释迦未生以前还有佛法也无。达磨未来以前还有禅道也无。傍有僧云。和尚说法说禅尽是偷窃古人底。岂不见法华举云。释迦不出世。达磨不西来。佛法遍天下。谈玄口不开。师云。低声低声。法华举也是白拈。

  白云端和尚云。古人留下一言半句。觑未透时。铁壁相似。一日觑透。方知自己元是铁壁。如今作么生。铁壁铁壁。师云。白云被铁壁觑透。打失一只眼睛。

  竖拂子召众云。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拂子是万耶非万耶。是一耶非一耶。自代云。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掷拂子下座。

  老僧从十岁以来拍盲学坐。将贪瞋痴当头按下。后至天目山遭两场屈事。第一遭人冷地笑破。第二遭人捏住咽喉。因此撞起贪瞋痴炽然。发现捺不住。如今年老成魔。索性将错就错。以主丈画一画。多少人到者里不得。多少人出者里不得。

  他人爱底我也爱。他人怕底我也怕。也曾怒骂他人。也受他人怒骂。他人敲鸡卵寻骨头。我也钻虚空觅缝罅。虽然百事雷同。却有一般希差。以手槌胸云。莫道无相识。相识满天下。

  诸人在者里讨甚么碗。棒喝交驰接后昆。诸方何处不开门。老僧无这闲施设。只是如常个老僧。

  临济一喝不作一喝用。字经三写乌焉成马。老僧一喝只作一喝用。臭肉烂鲊卖与要者。有过无过。诸人试定当看。喝一喝。

  净发次示众。殿前地是侧砖铺。寸草年深根也无。有个师姑要还俗。夜来剃却赤须胡。

  韩信云。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他虽是个杀人不眨眼底大将军。却也做得半个禅和子。初参蒯通。不被人移换好。次参高帝。𢬵得大死一回亦好。若更得绝后再苏一着。天下人不奈他何。嘘。

  临济下儿孙都是白拈贼。贼眼明如灯。能见暗中物。现前一众各守清规。斋前参后不许开柜。阿呵呵。也是过后张弓。

  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若是半贫半富底。口数尚可酌量。若是不贫不富底。佛也处分不得。须是打杀家长始得。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师召众云。者个是谁语。僧拟对。蓦拈主丈云。莫谤佛。良久云。莫谤老僧。又良久云。莫谤自己。又良久卓主丈云。三段不同。收归上科。

  舍得赤穷活计。与你一场富贵。乃长嘘一声云。今人少信。龙王留取夜明珠。乞儿留取破席袋。

  狗子佛性有。狗子佛性无。功德天与黑暗女。一条主丈两人扶。夜来齐发一笑。笑道。丹霞烧木佛。院主墯眉须。咄。

  举拂子云。只者些子不直半钱。指挥佛祖号令人天。即今分付诸人去也。掷拂子。喝一喝下座。

  临江能藏主至。示众。径山龙王怒即好斗。骊珠构得还他。且免贪前失后。掉臂出关清风满袖。换却世间人眼睛。自有临江军黑豆。

  金刚圈被人透了。栗棘蓬被人吞了。老倒杨岐伎俩已尽。天如则不然。禅客相逢只消道个吽吽。直教他透不得吞不得。

  苏州百万仓前。昨日二三十辈枷项杻手如柳穿鱼。今朝米债已还。各自归家稳坐。惟有长连床上客。无绳自缚苦忧煎。禅债至今还未得。不知何日是归年。

  文殊普贤昨夜起佛见法见。贬向二铁围山。古人用处偏枯。有前无后。我者里家法又别。直饶不起佛见法见。也须贬向二铁围山。何故。赏则俱赏。罚则俱罚。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昨日傍州有信来。一火洞然成瓦砾。谁知老僧者里全身坐在火中。四面炽然臭烟蓬㶿。诸人还能相救么。若救得。赏你大白牛车。若救不得。各家扫取门前雪。

  镇州出大萝卜头。宣州出好花木瓜。相国寺里芭蕉树。风吹雨打仿佛破袈裟。诸方大有奇特事。师子林下无足夸。地炉烧柏子。蒿汤当点茶。

  老僧与诸人共一条性命。生同生死同死。乐同乐苦同苦。丝毫无间隔。顷刻不相离。虽然如是。大事为你不得。小事各自支当。

  棒如雨点。喝似雷奔。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呵呵大笑云。他家自闹。我国晏然。有般汉便道老和尚错了也。钟须钟鸣。鼓须鼓响。无事无为。是金锁难。老僧直得无言可对。乃以手自掴口云。只好吃现成粥饭。什么人教你闲多管。

  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佛。干屎橛。如何是佛。殿里底。三文大光钱买一个油糍。吃在肚皮里。当下便不饥。

  鲇鱼上竹竿。胡孙入布袋。衲僧面前一捏粉碎。所以道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

  僧问投子同和尚云。一大藏教还有奇特事也无。同云有。僧云如何是奇特事。同云演出一大藏教。云岩新和尚云。演入一大藏教。大慧杲和尚云。演出演入则不无二大老。若论奇特事。三生六十劫未梦见在。师云。藂林商量都道。大慧不肯二老。若作恁么商量。三生六十劫未梦见大慧在。

  单单提一个无字。如靠一座须弥山。击拂子云。须弥山崩了也。崩后如何。看脚下。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阿呵呵。个是众家之物。谁敢私而有之。虽然如是。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举百丈野狐因缘。师云。前云不落。后云不昧。引得野狐随群逐队。喝。当时若下得者一喝。前后五百生一时粉碎。

  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召众云。心法既是根尘。且道镜是何物。击拂子云。打破来与汝相见。

  主人嫌客客亦去。客嫌主人客亦去。莫若随家丰俭大家相聚吃茎齑。何故。曾为浪子。家无小使。

  释迦老子推不开。达磨大师赶不出。引得一亩之地三蛇九鼠。尽道呼蛇易遣蛇难。拍膝云。有甚么难。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

  起灭了无根本。大似镬中汤滚。上头搀水。不如下头退火。者个譬喻还当得参学事么。抚掌笑云。若当得参学事。饭头火工悟道多时也。

  千尺丝纶不为盲龟跛鳖。千钧强弩不为鼷鼠发机。师子不食雕残。俊鹰不打卧兔。从上尊宿都曾恁么说来。老僧更说个甚么。

  杀人须用杀人刀。活人须用活人剑。古人用处固是。老汉者里不然。活人须用杀人刀。杀人须用活人剑。伶俐衲僧一任疑着。

  静时聒聒。闹时悄悄。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一茎草丈六金身。丈六金身一茎草。饶君百巧千奇。不如㘞地一声好。喝一喝。错会不少。

  女子临出嫁时。治家作活之法一一请教父母。惟有生子养子不待教而自能。所以俗书云。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诚哉。近代宗门衲子则不然。先学说法然后学做佛。宁可不做得佛。不可不会说法。怪哉。

  开浴次示众。鹘臭布衫都脱尽。一丝不挂见全身。入门莫道无知识。壁上灯笼解笑人。

  世尊昔日拈一枝花。迦叶破颜微笑。老僧今日拈一炷香。一众低头合掌。今古事分明。有何差异处。因甚世尊大惊小怪。却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潦倒瞿昙好不丈夫。金色头陀好不丈夫。遂成殃及儿孙。未能尽绝人事。乃以手左右相揖云。吃茶去。吃茶去。

  隔江招手横趋。望见刹竿回去。知有般事便休。何用伤锋犯手。却笑老百丈遭逢马大师。始则扭折鼻梁。次则耳聋三日。枉讨许多辛辣吃。遂喝一喝云。马大师来也。口是祸门合取好。

  雪中客至煨芋作供次。示众。懒残捉我芋头煨。羡我深居似大梅。有客无端来借问。一花五叶几时开。苏州呆。苏州呆。门外雪成堆。彻骨还他冻一回。

  杭州新到僧请益次。示众。佛法下衰。藂林秋晚。贤圣隐伏。邪法增炽。咄。是何言欤。四五百条花柳巷。二三千处管弦楼。你信谁道苏州有常州有。

  僧问云门如何是西来意。门云长连床上有粥有饭。师云跛脚大师只会现成受用。不知稼穑艰难。若问老僧。却向他道。元日人日未有不阴。料想今年桃李贵。不如井底种林檎。

  人从江西来。接得湖南状。告报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师子林下烧汤点茶。闲看茶童三马九乱。

  佛来也请居门外。那有闲房著白云。老僧者里不是不开门户不容物。盖不欲与诸方搀行夺市。你如今口吃诸方饭。头戴诸方屋。呈拂子云。惟有鼻孔眼睛却在老僧者里。诸禅流。莫妄拟。拟着是非蜂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掷拂子下座。

  飞来峰顶猿。不受人羁锁。我不敢望你息却喜风。灭却瞋火。但望你一饱忘百饥。暂时无彼我。识得淡中滋味长。酸梨不换频婆果。

  旧同行至。示众。透网金鳞何似不入好。忽然会得个入处。不是同行也大难。

  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有时同中有别别中有同。有时似同非同似别非别。所以道。举不顾即差互。嫂嫂虽是大哥妻。师姑却是女人做。

  昨夜曼殊遍吉二大士诤论佛法不已。被我一喝云。住住听分付。玉泉浩公着你在布裈带上国清寺里。教你烧火扫地。如今在我者里横草不拈竖草不捉。吃了现成粥饭更要争闲气。何不忖思来处。于是二大士一笑而解。

  见性成佛赚杀多少人。都道成佛要紧。见性不要紧。成佛念头急。见性念头宽。其奈转宽转远。转急转迟。只贪饭好吃。不信是米做。山僧今日随机应变。为他掇转话头。改作见佛成性。又不然改作成佛见性。岂不快哉。有个汉却又骂我颠倒不顺理。遂款款向他道。君不闻圣性无不通。顺逆皆方便。也骂我不得。也骂你不得。且待明眼人断。

  父母未生前与汝相见了也。还识老僧么。识与不识且过一边。眼目定动。劈胸一拳。

  有个汉。识得破。佛也不要做。老僧大展三拜。为他证明。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天下老和尚。有口只堪挂壁。

  江陵周善宗为重建小飞虹桥。示众。小飞虹在狮林里。桥下竹风凉似水。旧虹飞去新虹来。我跨虹飞从此始。诸人一任往还两岸且无彼此。脚踏实地如象王翻身。一踯如师子。

  诸方尊宿垂手不同。有门外垂手底。有门里垂手底。或谓门外大奢。门里大俭。又谓门里大奢。门外大俭。一等是入草求人。里外未免相笑。相笑且莫问。且唤甚么作门。若道无门为法门。又唤甚么作里外。

  学者用尽气力贵图省力。用力图省力。错了也。不用力图省力。又错了也。且如何得不错去。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诸人还知山僧立地处么。仰面是天堂。低头是地狱。还知山僧落处么。水里好打眠。火里好洗浴。

  国清寺里炙茄次。维那被拾得打一竹串。维那叫云。看者风颠汉。拾得云苍天苍天。寒山问云你打他作么。拾得云费却多少盐酱。师云。大树大皮褁。小树小皮缠。维那既受拾得点检。拾得也合受人点检。还知拾得合受点捡处么。试道看。

  衲僧门下有收有放。放也春潮带雨晚来急。收也野渡无人舟自横。不收不放时如何。不是弄潮人。休入洪波里。

  玉龙搅海千江涨。巡海夜叉鞭铁棒。惊起陕府铁牛。吞却嘉州大象。汝诸人捏定死蛇头不得动着。动着便三十主丈。

  承言者丧。火里死水里葬。滞句者迷。上脚土下脚泥。不承言不滞句。大江东流。夕阳西去。

  蒋山藏主至。示众。全提半提。全藏半藏。十寸是一尺。十尺是一丈。尺有尺形。剪有剪样。拂子也用打圆相。楖𣗖横挑不顾人。志公岂是闲和尚。

  觌面来时如何分付与典座。有漏笊篱。无漏木杓。小乘钱贯。大乘井索。学得者般答话。一日可答千万转。转转不错。及乎问着主人公。却又不知下落。灵龟只会灵他人。未死遭人钻出壳。

  施主做木龛成。示众。生死与涅槃。六六三十六。无常等不来。我且先瞑目。诸禅德。且道天如即今是死是活。死却活天如。活却天如死。佛佛受轮回。只为者些子。

  依圆觉上期一百二十日掩室安居。书偈于门示众。平地牢关立一重。佛来无路得相逢。分明只在寻常处。如隔千峰与万峰。

  道友曾贯之为定水西原塔基。示众。我与诸佛祖。同乐亦同苦。同死同时埋。同坑无异土。虽然恁么。就中也有些子不同处。老僧今日预先分付。下土掩圹时。诸人着眼看。伏死不伏埋。从来是者汉。

  因事示众。以拂子击禅床左边云。莫认错。莫认错。通身是病通身药。击右边云。莫错认。莫错认。通身是药通身病。竖拂云。如今药病两忘。诸人还见么。三钱卖却黑捞波。打瓦鼓。唱村歌。随处萨婆诃。掷拂子下座。

  除夜示众。欲达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旧时官历卖不直钱。师子林下别有说焉。过得腊月三十日。明朝决定是新年。

  普说

  结夏前十日。远近禅侣共集。立书记讵藏主请为普说。师云。压石取油。敲冰觅火。诸方大有不甘底。卖水向河头。教胡孙上树。我者里也曾笑人。如今事不得已。移高就低。竿木随身逢场作戏。若是久经行阵底。不应袖手傍观。出来递相鞭逼看。僧问。佛佛授手祖祖相传。毕竟传个甚么。师云。脚未跨门。与你三十了也。问。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还有为人处也无。师云有。进云且如何是和尚为人处。师云浴院里灯笼笑破半边口。进云莫便是学人转身处么。师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进云今日多幸得闻师子吼也。师便喝。僧礼拜。师云。拜即任拜。者一喝不曾倒地在。乃击拂子召众云。声前一路千圣不传。不离当处常湛然。喝。信手拈来万化千变。觅即知君不可见。喝。且道者两喝是同是别。若道同。争奈是两喝。若道别。争奈只一般。者里会去。火𦦨不妨蚊蚋泊。者里不会。藕丝牵动铁昆仑。你若是个拗性汉。不问会不会。不问同不同。将古人说底两句。山僧喝底两喝。同时飏在他方界外。却看无依道人弄出神头鬼面。有时吞却十方虚空。教一切有情无情都无出头分。有时放出山河大地。任他森罗万象遍界纵横。到者里。唤作不离当处常湛然也不得。唤作觅即知君不可见也不得。分身两处看也不得。并作一处看也不得。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还会么。惟证乃知难可测。诸禅德。宗门下者一着子。妙在自证自得。其自证自得之妙。乃是个活脱无依底道理。传不得教不得。学不得拟不得。智如鹙子思量他不得。辩如满慈分别他不得。自有宗门已来都道有参有学。谁知道自证自得底与参学料掉没交涉。世之所谓学得底说得底。尽是情识依通知见解会。政是无量劫来生死根本。纵饶你宿熏智种不被情识所迁。生具正因不遭知解所障。体认得倜傥分明。犹是死法。望他活意万里崖州。尽理言之。纵饶你学得契佛契祖。说得契佛契祖。倘未到活脱无依田地。未免都是死法。所以临济大师道。我者里是活祖师西来意。要用便用。一切临时。前辈大达之士得者些子活脱道理。随机应变逆行顺行。誵誵讹讹千奇万怪。谓之大用现前不存轨则。直是无你凑泊处。只如归宗赤眼禅师一日刬草次。有座主僧来参。偶见一蛇。师即锄断之。僧云。久向归宗。元来只是个粗行沙门。宗云。你粗我粗。者个公案藂林把做誵讹看。殊不知归宗老人坐在活脱无依处。所以横拈倒用一切自由。你若未见此老落处。安知此老用处。既未知此老用处。争怪你唤作誵讹。又如丹霞和尚至一村院。值雪寒乃取木佛一尊烧火向。院主怪问之。霞曰烧取舍利。主云木佛那讨舍利。霞曰既无舍利更烧一尊。主怒而诟之。明日院主眉须墯落。者个公案更自誵讹。据理论之。安有我作他受之理。既无此理毕竟如何凑泊。后来真净和尚住归宗。举赤眼因缘乃云。大众。只如赤眼斩蛇。向其僧道你粗我粗。且古人见处作么生。遂举拂子云。今日归宗举拂子。与当时归宗斩蛇是同是别。良久云。人人有个天真物。妙用纵横总不知。今日分明齐指出。斩蛇举拂更由谁。者个老真净虽为赤眼善巧分疏。争奈𦘕蛇添足转见誵讹。又举丹霞烧木佛院主眉须墯落。蓦拈主丈云。不是木佛。便掷下云。谁敢烧你。拟即眉须墯落。不拟又且如何。遂高声叫行者拈起主丈。此老可谓不惜自己眉须。要与古人尽力包褁。争奈湿纸裹大虫。且道誵讹在甚么处。诸禅德。要见丹霞赤眼横拈倒用为人处。直须亲到他活脱无依境界始得。此话且止。当知说个活脱无依。早是不得已向无名字中强安个名字。彼自证自得底。他也不知是活脱境界。随机应变时。他也不知是活脱妙用。如今人闻个活脱名字。便准拟打个𨁝跳。指东划西胡挥乱霍。将谓是活脱。元来却是死法中之死法矣。盖此活脱境界本无定方。所以指示人不得。前辈得之者亦无定法。所以准拟凑泊他不得。只如俱胝和尚住庵时。有一尼戴个笠子来。绕他三匝三问云。道得即放下笠子。俱胝道不得。尼便行。俱胝云何不且住。尼云道得即住。俱胝又无语。尼遂去。俱胝深自愧叹。后来举似天龙和尚。天龙曰。你问我。我与你道。俱胝曰道得即放下笠子。天龙遂竖起一指。俱胝忽然大悟。自此凡有所问只竖一指。常自谓我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受用不尽。俱胝身畔有一供过童子。每遇人问他事。他也学竖指祗对。俱胝闻之乃潜一刀在袖中。唤童子近来问云。闻你也会佛法是否。云是。俱胝遂问如何是佛。童子便竖起指头。俱胝即以刀断其指。童子叫唤走去。俱胝复唤童子。童子回头。俱胝再问如何是佛。童子再将手起。不见指头。忽然大悟。诸禅德。当初俱胝答尼话不得时。不是不会佛法。只是会得个死法。及见天龙竖指。方悟得个活脱底。童子学竖指时。也只学得个死法。及见无指头。方悟得个活脱底。取要言之。俱胝因见指头得个活脱。童子因不见指头得个活脱。看他两人得处自是两般。何曾有定法。既无定法。你且准拟向谁边凑泊。又如香严和尚昔在百丈会中问一答十问十答百。后到沩山。沩山向父母未生前拶他一语。乃不能答。既而遍搜平日所解所记。竟无一语可酬。遂求沩山说破。山不肯说。于是发愤尽弃所学直入南阳住庵。一日因掷瓦砾击竹作声乃悟。即说颂曰。一击亡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墯悄然机云云。诸禅德。香严在百丈沩山会中时。不可谓之不会佛法。只缘会得底也是死法。直待尽情放下。放下到亡所知处。忽尔得个活脱。便解道动容扬古路不墯悄然机。你看香严得处又与俱胝两人不同。此岂有定法而可凑泊者哉。后人不晓。将谓亡所知与枯木顽石相似。便拟忘形死心去凑泊。他如此凑泊。政是能知所知炽然竞起。要到亡所知处。驴年也未梦见在。后来大慧和尚为嫌学者妄拟凑泊。皆是见境生情随语生解。欲救此病乃曰。俱胝得处不在指头上。香严悟处不在击竹边。大慧此语恰似向走盘珠上拨一拨。愈不容其凑泊矣。此话且止。当知说个得字。说个悟字。又比之如大醉忽醒。大梦忽觉。亦是不得已强立对待之名。且如不饮酒人本自无醉。何消说个醒字。眼若不睡。诸梦自除。何劳说个觉字。若是不迷不失底人。向他说个得字悟字堪作何用。岂不见祖师道。迷时只迷悟底。悟时只悟迷底。迷悟两忘。直下是甚么。既知此说。便当知佛法二字总是不得已假立对待名句表显之谈。应病之药耳。你若坐在无依田地。既不见有凡夫众生。又不见有涅槃生死。然则佛法二字于你分上有何用处。故南阳忠国师云。踏毗卢顶上行。说甚么十身调御。既知假立对待之说。便当知曰佛曰法曰众生曰国土俱从无依建立。是故临济和尚云。无依道人是诸佛之母。佛从无依生。若悟无依。佛亦无得。所谓一刹那间游履三眼国土。入诸佛世界。入众生世界。入诸魔世界。乃至遍入一切真俗净秽等法界。而不着不碍者。总是自己无依道人玩弄神变游戏三昧。放去收来得大自在处也。因甚近时诸人抛却自己神通妙用。却乃波波地向心外求佛心外求法。外求有相佛。与你不相似。心外本无法。求者转非真。何况拖个死尸上人门户。求语言求知解以为参学。苦哉屈哉。祖师万不得已向你道。参须真参悟须实悟。阎罗大王不怕多语。此乃望你离却语言文字知见解会。扣己自参以求自悟。你既不肯扣己自参以求自悟。却更外边运粪入𡎺满一肚皮。自既不知臭秽。又将吐出熏人。岂不是大苦大屈者哉。近代宗门称参学者。十个五双皆坐此病。盖由最初不具眼目。错将表显方便之谈作实法会了。不觉全身坐在佛法知见解会之中。引得心里沸啾啾地。口里水漉漉地。说玄说妙说奇说怪。非惟因此障却悟门。亦且因此造无间业。如来说为真可怜悯。间有一种学者能向者里返省而知非。幸而不遭佛法知见解会所障。却又坐在无佛法知见解会之中。开口动舌只管山是山水是水。天晴地干雨落地湿。如何是佛殿里底。如何是道门外底。一味平常盖覆。打归无事甲中。平地上死人。死了活不得。此亦名为真可怜悯。又有一种学者能向者里返省。前面二者俱非。二俱远离。单持正念。幸而做到身心寂灭。前后际断。一念万年去。却又坐在干净田地上自以为究竟。于是祖师呵责之。谓其被胜妙境界障住。正悟不得现前。此亦名为可怜悯者。又有一种英俊上士。能向者里透得过。又能悬崖撒手绝后再苏。实有所悟实有所见。祖师亦复呵之。谓其坐在解脱深坑。见地不脱。碍正知见。纤毫未尽。犹隔铁围。雪岩和尚亦云。政恁么时须见人。坐在者里成法尘。盲枷瞎棒打得脱。要用便用无疏亲。祖师重重逼拶之意无他。惟恐你凡性虽尽圣见未忘。不得到活脱无依田地。信知宗门下者一着子大非容易。何况今时有一种掠虚汉。不曾见好人。不曾做真实工夫。脚下浮逼逼地。面前黑漫漫地。便尔拍盲胡说乱道。于中亦有曾见好人曾做真实工夫底。或因志气狭劣不耐长远而自退者。或因障难折磨不能坚忍而自屈者。或因尘劳暂息便以为是而自误者。或因得个入头便以为足而自画者。或因师家错谬随邪倒见而自陷者。或因藂林中以名位相骄势利相胜激发狂妄而打失初心者。又或最初发心半真半假。一半心要了生死。一半心要做善知识。急不能悟而假称悟者。此等皆非真正种草。病在好为人师。急求恭敬供养。从而学打口鼓妄谈般若。乃至用棒下喝摇手竖拳。杜撰狂言怪语。颂话头颂公案。说做处说悟由。用冬瓜印子引惹一队邪神野鬼闹热门庭。弟子与师魔魔相党。甚至于捏合机缘编入语录。安排名字插上祖图。自谓瞒得一切人。争奈有个无面目汉不被你瞒。留个无间铁围待你来供养你在。似者般盲盲相引误陷后昆底。争怪得祖师道。就粪扫堆头活埋却千个万个有甚罪过。山僧从小年来闻有宗门下事也。学坐禅。惜乎不遇恶辣钳锤。未免也被一知半解所障。又被一种速求开悟底心梗碍胸次。自不知其是病。及到天目依附幻住老和尚。每每见他道。老幻一生参禅不得开悟。我心中窃有所疑。后来方知老和尚具大人相。不险不怪不矜不夸。他平生不肯自说悟由得处。而又严约参徒潜行密用者。意在使今时未得谓得未证谓证妄称知识诳呼闾阎之徒。知所羞愧。知所畏惧。此政是切救今时堕邪之病。以为后学掠虚之戒者也。宗师为人处。局面时时新。至此老又是一番变局。岂常情所能测哉。山僧虽是依附多年。要且一法无所得。非但一法无所得。更且和我从前所学所解底一时打失了。以是之故。自知恩大难酬。因而索性放下。山边水边做一个萎萎随随无出豁汉。但是此老平生讳忌底约束底。不敢轻易动着。如是者二三十年矣。今日因人逼请普说。不觉路见不平。呕出许多狼藉。大似风邪恶犬不顾好人一例狂吠。若论粪扫堆头活埋底。少我一分不得。今此现前一会禅德。赖是纯真洁白未中杂毒之士。于我如上所说底。不许记个元字脚。但当信取自家有个活脱无依底。活鱍鱍地无所滞碍。虽无形状无处所。而能通贯十方遍入诸法。一切神通三昧变现自在。不少一丝毫。六道神光昼夜未尝间歇。不用安排不容拣择。直下体取便是。一念相应便是。要得一念相应。但放下世间出世间事。休歇世间出世间心。不得嫌事碍心。不得将心避事。你但一切时一切处。于心无心于事无事。自然左右逢原。所以道直下便是天宽地平。要用便用一切现成。岂不省力。岂不庆快平生。万一不然。别无方便。且只短中求长。单单守取个所参底话。却不得别起第二念穿凿注解。不得听其自然打归懵懂袋里去。不得撑眉努目强着气力。克时限日速求开悟。不得特地宽展程期待其自悟。不得于境缘纷乱处仓皇失措。不得于境缘寂静处放旷自如。又不得尽依古人硬法度。当知各人做处各各不同。宜自调停自作转变。要在历历常现前。步步不相离。忽然守到无滋味处。无倚靠处。无可奈何处。如堕坑堑之中进不得退不得。那时政是好消息也。切须紧把绳头拶将去。拶到水穷山尽处。自然有个转身时。你若不能直下体取。又不甘守个无义味话。急要说禅说道。舍此真参别求佛法知见解会。愿作魔家眷属。此亦随汝颠倒所欲。一任学取传取。一任高挥大抹。只恐一气不来。打个筋斗撞着阎胡子。不肯让人情。横撑铁面皮。佛也救不得。若是真正丈夫。即今便合猛省。珍重。

  冬至节觉义上人集诸禅友请普觉。僧问。如来一音说法。众生随类各解。未审和尚如何为人。师云。虾䗫𨁝跳上天。蚯蚓蓦过东海。进云恁么则超佛越祖去也。师云你向那里见得。进云。今古应无坠。分明在目前。师云杜撰禅和退后一步。僧云。临济三问黄檗佛法的的大意。三遭痛棒。此意如何。师云愁人莫向愁人说。进云。后被大愚点发。却道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此又如何。师云愁人好向愁人说。进云。此是大愚分上。黄檗分上。师云你且自道看。僧云。龙得水时增意气。虎逢山色长威狞。师云。此是黄檗分上。大愚分上。僧拟议。师遂喝。僧云。临济儿孙。天然有在。便归众。 师乃云。如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因其各解乃显普解。因其普解乃显普说。说若不普解亦不普。是故说一字一字普。说一句一句普。说渐渐普说顿顿普。说事事普说理理普。说而默默普。默而说说普。山僧早刻承诸人启请普说。故借禅客所问略明普说之义。此说且置。只据目前孤明历历。能听普说底是谁。能解普说底是谁。合掌问讯底是谁。低头礼拜底是谁。诸人各自点检看。你莫强支吾便道能听能解底是我主人公。我且问你主人公是长是短是大是小。是甚面孔是甚模样。是在甚处安身立命。直饶你知得分明见得分明说得分明。我更问你能知能见主人公底是谁。能说是我主人公底是谁。你争知说底见底如底和个主人公都是假名字。道是也不得。道非也不得。道亦是亦非也不得。道非是非非也不得。须是自悟始得。岂不见祖师道。即心是佛。又道非心非佛。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且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毕竟是个甚么。者里若非悟去。便拟强说是我主人公得么。所以山僧往年在净慈寺结夏秉拂。有僧出问。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我乃随口答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僧云。者个是某甲问头。何不别道一句。我又答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别道了也。僧罔措。我便喝。复顾左右云。主丈在不在。主丈若在。则上座自合吃三十。当时与么提掇。可谓太煞直截。者僧不瞥地。也是个瞎汉。点检将来。总是残羹馊饭不堪咬嚼。如今在师子林中。合为诸人别作供养。诸人既识师子林。还识老僧么。老僧是个无牙无爪底呆师子。也不曾𨁝跳。也不曾哮吼。多少人望风而退。多少人过门不敢入。或者疑信相半。好恶相半。赞毁相半。老僧都不管。只管闲闲地独行独坐。怡怡然自笑自喜。赖是无人识我。若使人人识我。我又堪作何用。今日无端被汝诸人不顾身命撞在这里相挨相拶。所谓狭路相逢不容回避。若不将本分草料供养。三十年后也道曾见老僧来。岂不递相钝置。适来禅客道。临济儿孙天然有在。老僧亦道。诸人入此门者。都是临济儿孙。切不得自生退屈。彼既丈夫我宁不尔。临济眼横鼻直。诸人鼻直眼横。觅一丝毫异相了不可得。觅一丝毫同相亦不可得。既是吾门种草。谁管是异是同。灭却正法眼藏。扶起临济正宗。且临济正宗作么扶起。扶起三玄三要邪。扶起四料拣邪。扶起四宾主邪。扶起四喝邪。且喝是粥饭气。阿谁不会。你看田夫使牛也喝。祗候引马也喝。樵子见蛇也喝。乞儿赶狗也喝。赌坊里攧钱也喝。使长骂奴婢也喝。总是一等粥饭臭气。如何唤作临济正宗。纵使道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会得个中意。日午打三更。者个说话也只瞒得诸人。瞒不得老僧。诸人试验看。良久喝一喝云。此喝未形以前。宾主照用是有邪是无邪。此喝既消之后。照用宾主是无邪是有邪。正当喝时。主宾照用在喝里邪。在喝外邪。在不里不外邪。又喝一喝云。者一喝却将个中意一时说破了也。也只瞒得自己。瞒不得诸人。诸人也须日午打三更始得。据老僧与么批判。还扶得临济正宗起么。既扶不起。敢保临济正宗决定不在照用处。不在宾主处。不在四喝处。不在四料拣三玄三要处。总不在一切处。既不在一切处。毕竟在甚么处。只在诸人自己分上。诸人当知自己分上一着子烜天赫地。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天下老和尚不敢正眼觑着。只贵当人直下承当便了。前辈尊宿为你不肯直下承当。万不得已曲垂方便。教你参个无义味话。只如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早是和盘托出。你既不能领略。万不得已作死马医。又教你单单提一个无字。先将四大五蕴六根六尘六识乃至目前所见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万象森罗情无情等。都卢并作一个无字。一提提起。行也恁么提。坐也恁么提。睡梦也恁么提。起居饮食皆恁么提。绵绵密密提无间无断提。提教凝然一片。针劄不入。与银山铁壁相似。忽尔不知不觉一拶拶透自己。一着子不待承当而自然分晓矣。者一着子既分晓。父母未生前面目也分晓。四大分散后落处也分晓。日用中事也分晓。老僧舌头瞒你处也分晓。从上佛祖千差万别誵讹处也分晓。既尔一一分晓。即是扶起临济正宗底时节也。当此之时。世法佛法了无缝罅。便见三玄三要四料拣四宾主四喝以至四大五蕴六根六尘六识山河大地万象森罗无一法不是临济正宗。不待扶而自起也。然后刬除也得。建立也得。与三世诸佛把手共行也得。教三世诸佛向我背后叉手也得。是谓我为法王于法自在者也。老僧今日事出急家门。舌头拖地。众中还有直下承当得底么。若有试呈伎俩看。若无莫怪老僧傍若无人。开大口说大妄语。灭却正法眼藏去也。阿呵呵。且莫错会好。蓦拈主丈云。毒药醍醐。醍醐毒药。错与不错。吞却不如吐却。卓主丈下座。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一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二

  小师 善遇 编

  慧庆禅寺请普说。师云。格外一机。一大藏经收不得。向上一着。千七百人说不到。作家门下擒纵自如。佛来祖来结舌有分。众中莫有超佛越祖底么。出来露个消息看。问答毕乃云。适来禅客问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山僧向他道。笑杀狸奴白牯。疑杀天下衲僧。知他还曾会也无。诸禅德。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且道知有底是不知有底是。知与不知且莫问。有之一字向何处安着。既无著处。唤甚么作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又唤甚么作三世诸佛狸奴白牯。多少英灵汉向这里觑捕不见。摸索不着。拟议不来。挨拶不入。若不胡麻𤺊缴。便是浑仑吞枣。后来临济大师见僧入门便喝。德山见僧入门便棒。这一棒一喝将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当场指出觌面提撕。只图易见易晓。争奈棒喝之间有纵有夺有照有用有生有杀有主有宾。有时主宾各立。有时宾主交参。有时主宾互换。有时宾主两忘。只因省事成多事。土上加泥又一重。带累云门老子眼不耐见出来道。云门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筑着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此等语言又将涅槃妙心正法眼藏七花八裂分明注解了也。虽然注解分明。争奈依前难会。若无实法会。云门罪犯弥天。若不作实法会。云门捶胸叫屈。只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殊不知佛祖一机一境一言一句。本无誵讹亦无奇特。又无深奥且无隐藏。总是诸人日用常行底事。所谓三世诸佛狸奴白牯者。元来共一个鼻孔出气。这个鼻孔在诸人分上现成元有底。眼虽不见伸手也曾摸着。何尝有毫发差殊。你若自有主宰不被人瞒。管取三世诸佛借你鼻孔出气。放去也由你。收来也由你。左之右之无不由你。你若自无主宰。未免一个鼻孔反被他人穿却。一动一静总不自由。故于佛祖机缘触处皆成障碍。山僧恁么举扬。众中还有不被障碍者么。试更从头举看。呈拂子云。云门扇子即此便是。喝一喝云。临济之喝现在这里。卓主丈云。德山之棒亦在这里。扇子棒喝一时见了闻了会了。毕竟正法眼藏是何声响。涅槃妙心是何面孔。江北江南问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不如划断葛藤。别通一路去也。以主丈划一划云。诸禅德。佛祖出世总不为他事。单单只为汝诸人各各自己脚跟下有一段生死大事不曾了当。曲垂方便令汝了却。何谓生死事大。生不知来处谓之生大。死不知去处谓之死大。如是生死不是等闲戏论。譬如个缦天网子尽大地人被他笼罩。从古以来无有一人不被生死吞却。且莫说从古。只说汝有生以来。回思十年二十年前。亲戚朋友道伴相知死却多多少少。曰身曰名与草木俱腐。知他大夜茫茫向何处安身立命。良可惜哉。且莫说他人。只说你自己。现前四大色身妄认为我。从朝至暮眼睛辘辘地。口子吧吧地。通身活鱍鱍地。种种资养他。种种爱护他。他却念念迁谢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渐渐消殒。不知不觉腊月三十日撞在面前。当此之时。点检平生所作所为。一点也用不着。徒尔尘劳衮衮业识茫茫。喽喽啰啰波波挈挈。成得个甚么边事。只乐得手忙脚乱与落汤螃蟹相似。悔也悔不得了。做也做不得了。呜呼哀哉。呜呼痛哉。纵饶你官高一品富有万钟。功盖乾坤名喧朝野。三寸气断一火洞然。收得一撮冷灰埋向一堆黄土。日暮狐狸眠冢上。夜深儿女笑灯前。平生英雄豪杰果安在哉。所以古人道。活计随分做。生死如推磨。一口气不来。总是他人个。诚哉是言也。又或一死之后。三日五日形色变坏臭秽逼人。虽有骨肉至亲亦不肯正眼觑着。平生恩爱情义又安在哉。故我祖师道。一息不来便同灰壤。前路茫茫未知何往。只恁么死了烧了早是可怜。何况更有前路茫茫随业受报。正是要紧事在。何谓随业受报。汝平生所作无不是业。才有业便有报。报之随业如影随形。此身既死。一个识神或墯刀山剑树炉炭镬汤诸地狱中受无量苦。又或撞入驴胎马腹饿鬼道中展转轮回受苦无量。是故先师有云。茶倾三奠复三奠。一个髑髅烧不干。业识又钻皮袋去。铁人闻也骨毛寒。这个是受报底境界。那个是生死业根。业根者在汝即今一念间也。汝无始以来因贪瞋痴无明烦恼妄想狂心。触境遇缘随声逐色。使得你七颠八倒无业不造。即此便是生死业根者也。思量生死事。铁汉也灰心。由是佛祖运大慈悲。兴大哀悯。广立言教。教你参禅学道。或教你提个话头。或教你念佛修净土。令汝扫除妄想狂心。认取主人翁。识取本来面目。趁此眼光脚健。做个洒洒落落清净解脱之士。临命终时得他受用。生死无碍去来自由。这个谓之了生脱死底大丈夫也。由是观之。诸佛诸祖于人有大恩德者也。禅道佛法于人有大灵验者也。嗟乎近来人心懈怠祖道荒凉。虽有参禅问道之士。而年久岁深不获灵验者。其故何哉。略而论之。有三种病。第一最初不遇真正善知识与之开发指示。所以根脚不稳密。趣向不端正。做处有偏枯。见处有差错。谓之打头不遇作家。到底翻成骨董。第二不能痛将生死事大为念。既无勇猛精进之工夫。又无久远不退之志气。一暴十寒悠悠漾漾。不觉打在无事甲中。三二十年如钉桩摇橹。如水浸石头相似。永无醒动底时节。第三或于世间虚名浮利上照不破放不下。或于世间妄缘恶习上坐不断摆不脱。每于境风扇动世波摇撼处。不觉和身辊向业海中东飘西泊去了。安得复有灵验哉。故曰参禅无秘诀。只要生死切。若是真正道流痛念生死者。岂肯恁么中道而废。必须打翻旧窠窟。抖擞旧精神。提起旧话头。奋发旧志愿。入头不得处政要入头。劄脚不得时政要劄脚。当信祖师道。毫𨤲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参须真参。悟须实悟。阎罗大王不怕多语。又当信祖师道。杂念纷飞如何下手。一个话头如铁扫帚。是也扫非也扫。转扫转多转多转扫。扫不得𢬵命扫。忽然扫破太虚空。万别千差一路通。诸禅德。努力今生须了却。莫教永劫受余殃。这个是要紧话也。又有出家在家诸佛子念佛修净土者。自疑念佛与参禅不同。盖不知参禅念佛不同而同也。参禅为了生死。念佛亦为了生死。参禅者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念佛者达惟心净土见本性弥陀。既曰本性弥陀惟心净土。岂有不同者哉。经云。譬如大城外有四门。随方来者非止一路。盖以入门虽异到城则同。参禅念佛者亦各随其根器所宜而已。岂有异哉。然而念佛之中亦有灵验不灵验者。何以故。但以口念而心不念者。不灵验也。口与心声声相应。心与佛步步不离者。有灵验也。如今有一种人。手掏数珠口称佛号。一个妄想狂心东走西走。这个是口念而心不念者。徒费精神于事何益。莫若以心忆佛以心念佛。虽然口不出声却是真念佛也。岂不见经中道。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众生墯在生死海中。如儿子流落他乡外国。佛如慈母常忆念之。虽不开口向人说其忆念。而其忆念之心自然切切无间断也。子若忆念其母。与母心同。则母子相见有日矣。故又云。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现前者现世也。当来者来世也。果能如是忆佛念佛。敢保现世必定见佛也。既曰现前见佛。则与参禅悟道何所异哉。幻住和尚有云。参禅只为明生死。念佛惟图了死生。但向一边挨得入。两条门路不多争。门路虽不多争。却不许互相兼带。参禅者单单只是参禅。念佛者单单只是念佛。若是话分两头。彼此都无成就。古人有个喻子云。譬如脚踏两边船。这边那边都不着。两边不着尚无妨。照顾和身都陷却。记取记取。勉之勉之。比丘惟则学无所成自救不了。兹蒙慧庆方丈若愚禅师及绝照讲主可庭藏主诸公请为四众普说。既不容辞。勉强奉命。今此现前新学般若诸佛子。当信如上所说。皆是棒打石人头。嚗曝论实事。然所说者。不过痛喻生死事大及参禅念佛两种法门而已。念佛者只是靠取阿弥陀佛四字话头。别无他说。若是初心参禅者恐未有下手处。未有趣向处。然此亦无他说。只是汝诸人各各有个本来面目。不曾认得这个本来面目。直下与诸佛同体。你十二时中语默动静行住坐卧莫不承他恩力。但于此密密体认。即此便是下手处。即此便是趣向处也。便须直下承当。切忌等闲蹉过。发大勇猛。起大精进。要在箭锋相拄机筈相投。古人云。一不做二不休。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果有古人如是作略。则德山与临济与你是同参。释迦与弥陀阿曾有两个。并将千七百则诸祖机缘与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穿作一串飏在一边。然后独步大方。普告诸人道。丈夫自有通霄路。不向如来行处行。当此之时。则上座望风展拜有分。其或未然。莫怪压良为贱。再下一个注脚。世事茫茫没了期。自家活计猛提撕。落汤螃蟹人人见。投火飞蛾个个知。病到始怜身是苦。死来惟有业相随。浮光幻影须臾过。火急修行也是迟。如人上山。各自努力。

  普达实立副使.脱铁睦尔副使.买奴海牙同知.忙哥剌宣差.冯总管等。率众官士大夫来师子林设斋请普说。师云。参禅是向上一着要紧大事。此事曰僧曰俗人人有分。况是本来具足全体现成。争奈世间人往往当面蹉过。不曾去理会。莫道不曾理会。问也不曾问着。正眼看来诚可怜悯。今日诸公既发此问。毕竟于此事上有大因缘。然此事才拟说着。便是生死岸头境界。便是痛心苦口之语。望诸公洗心涤虑听之思之。何谓参禅是向上要紧大事。盖为要明心见性了生脱死。生死未明谓之大事。祖师道。参禅只为了生死。生死不了成徒劳。王右军亦曰。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只为生死事大。故以参禅为向上大事也。何谓生死。公等彼此有身在世。此身既不是诸佛如来金刚不坏之身。又不是纯钢打就生铁铸成底坚固之身。乃是四大假合虚脆浮幻之身。如水上泡如草头露。看看发白齿摇皮枯面皱。老病无常朝不保暮。既有生必有死。既有死还复生。但不知这回生死落在甚么道中。此为可痛者也。佛说三界如火宅。六道如苦轮。汝等从无量劫以至于今。向三界火宅中东走西走。不知求出路。在六道苦轮里东辊西辊。无有暂停时。若欲息苦轮出火宅须是了生死。若欲了生死须是见佛性。若欲见佛性须是大悟一回。若欲大悟须是参禅。是知无量法门参禅为第一要紧也。何谓无量法门。开而言之有八万四千种。总而论之则有三宗。曰教宗.禅宗.律宗也。律者戒法也。有在家白衣人戒法。有出家比丘等戒法。有小乘戒法。有大乘戒法。广至三千威仪八万细行。皆是检束身心防非止恶。故名律宗也。教者广说大小顿渐修证法门。或说布施等六波罗蜜。或说广种福田。或说广修德本等。是教宗也。若论禅宗却无许多事。谓之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所以参禅者先将平生所学所记所见所闻所知所解尽情飏在一壁。又将平生名闻利养之事。恩爱贪欲之心。尽情拈向一边。坐断千差扫空万虑。单提正念勇往直前。譬如百万军中单刀直入。不顾危亡得失人我是非。猛𢬵性命拶透佛祖牢关。不历阶梯高登佛祖堂奥。是谓禅宗也。昔西天有一异见王。尝问波罗提尊者如何是佛。尊者云见性是佛。王云性在甚么处。尊者云性在作用处。王曰作用凡有几处出现。尊者云八处出现。王曰何谓八处。尊者云。在胎曰身。处世曰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舌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则广周沙界。收摄则藏在一尘。悟者谓之佛性。迷者谓者精魂。王闻是言当下有省。盖悟者谓之佛性。则见闻知觉所作所为无非妙用。既得妙用即出生死。迷者谓之精魂。则见闻知觉所作所为无非业识。既成业识即墯生死。何谓之迷。迷者不见佛性。既不见佛性则虽有妙用而不得其用。非惟不得其用亦且不知其妙。只如眼耳鼻口谓之七窍。鼻有两窍何不闻声。耳有两孔何不闻香。这些妙用早是不能穷究。何况通身无主宰随处有聱讹。闻声随声走。见色随色走。既随色声妄走。便被妄境缠缚。从此杂念纷飞妄想颠倒。如是等业识尘劳名为染习。如是染习乃生死轮回之根本也。呜呼。同一佛性同一妙用。毫𨤲有差天地悬隔。然而迷悟无根妙在转处。是以古者英俊丈夫向这里回光返照溯流穷源。有拨着便转闻着便悟者。有多积工夫久久而后悟者。又有穷年竟岁从少至老而未能悟者。此无他。由染习之有轻重耳。染习轻者其悟速。染习重者其悟迟也。试举一二证之。如昔者范冲左丞问旻禅师曰。某甲不幸墯身于金紫行中。去此事稍远。旻即呼左丞之名。左丞随应。旻曰何远之有。范公跃然而喜。再乞指示。旻拊膝一下。范拟议。旻曰。此事见则便见。拟议即差。范公遂豁然开悟。此非染习轻而悟之速者乎。又如唐之于頔相公问紫玉山通禅师曰如何是佛。通即呼于頔之名。于公随应。师曰即此便是更莫别求。于公虽喜其言而未得开悟。由是展转咨参。昼夜不舍亦多时矣。后来药山和尚闻而叹曰。可惜于家汉活埋在紫玉山中。于頔闻之径造药山求决。依上问曰如何是佛。药山亦呼于頔。頔亦随应。山曰是什么。于公始得大悟。以于頔较范冲。便见有迟速之异矣。省悟既有迟速。悟处亦有浅深。如张无尽居士遍参诸大老。复参东林照觉和尚。自谓脱略而禅宗机缘无不透彻。时为江西运使按部至洪之分宁。诸山迎谒之。留坐逐一询问。惟兜率悦禅师居末位。问至兜率。诸山代曰兜率悦和上也。无尽乃欣然曰。吾在京师时尝闻兜率颇善文章。悦公正色厉声曰。某学单传之道说甚文章。我若对相公说文章。恰如相公对我说禅。无尽惊异之。及诸山退。即命驾趋访兜率。夜话间悦问曰。闻相公在东林时古今机缘无不透彻是否。公曰。然。惟德山托钵香严上树二处有疑。悦怒曰。我将谓是个人物。元来如此。若是此二处有疑则从前悟得底皆未是也。且请出去。遂闭却方丈门。无尽在客轩一夜睡不着。至五鼓忽有省。即趍方丈扣门。悦曰做甚么。公曰捉得贼也。悦曰。捉得贼。赃在甚么处。公无语。悦曰。未在且去。公疑团愈热。在客轩中行坐俱不安。方转身欲上床忽尔脱然。复走上方丈。时悦公预知其来。备香烛开门接见。乃曰且喜相公大事了毕。相视一笑而已。方信禅师两眼对两眼。不待开口而知。方信宗门下悟处有浅深也。如上所举数人悟之迟速悟之浅深。虽由染习之轻重然。亦系乎根器之有利钝不同耳。根器者论其宿种也。宿于善种有所熏修则根器聪利而速于悟也。宿于善种无所熏修则根器昏钝而迟于悟也。山僧往年在天目山中峰和尚侍傍。见五六官客夜坐谈道。中有一人忽叹息曰。出家儿十指不点水。百事不干怀。三条椽下七尺单前。昼三夜三单提独弄。尚且十年二十年不得了悟。我辈在仕涂中为国宣劳为民牧守。十二时中无一饷静定。而欲了办此事其可得哉。和尚曰。此说不然。做官高低论根脚。悟道迟速论根器。譬如乡里小儿要做官人。从小习文书学吏业。向司县间做小吏起。弄到老死构不得九品八品。如众相公出身便是五品四品。亦有白身便是三品者。较之小吏相去多少。学道亦然。何可以僧俗之异而自分难易邪。当时在座闻者皆悦服。以为至理之言也。今我副使诸公。身历宪台法柄在手。声光赫赫震耀海内。同来会中亦有据要路而握政纲者。有入帅阃而持军麾者。有居幕府而司案牍者。有任教官而为文章伯者。皆是宿生曾向吾门履践。故其正念炳然。不为富贵功名之所掩。乃复相率过我师子林咨决禅宗向上一着。此岂偶然者哉。然我者里别无指授之方。但请各各参取个无字话头。却不妨向出司按部莅政牧民演武修文处。时时提掇密密觑捕。忽然觑破话头眼空天下。肯复让范冲于頔辈为了事汉哉。古人云。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山僧今日已是言语大多。言多去道转远。若是解听者。只消向直截根源处会取。且如何是直截根源处。良久喝一喝下座。

  前州路马迹山钱君祥请普说。山河大地全露法王身。草木藂林尽作师子吼。与么则十方诸佛相好光明逼塞虚空满眼满耳。三乘教藏无量法门昼夜六时炽然常说。歌台酒榭无非清净讲堂。剑树刀山总是宝花王座。一处现身。千处万处一切处同时出现。一处说法。千处万处一切处同时演说。或于一身现多身。或于多身现一身。或以一法为万法。或以万法为一法。如帝网珠互相摄入。如大圆镜影像交参。其中地位菩萨缘觉声闻一切众生情无情等。各各同时成佛了也。这个虽是平实商量现成道理。未明言外意。疑杀天下人。若据衲僧巴鼻向上提持。坐断千差路头。佛来也请居门外。所以道。不与万法为侣。不与诸尘作对。十方空索索。全体露堂堂。贪瞋痴从那里得来。戒定慧向何处安着。恁么见得。便见无烦恼可除。无菩提可证。无众生可度。无诸佛可成。到这里更拟为人说法。更拟教人参禅。何异𦘕蛇添足。取笑傍观。带累老瞿昙面皮厚三寸。其或未然。山僧今日拖泥带水瞒汝诸人去也。大众。诸佛与众生本来同一体。只因迷与悟。凡圣有差殊。同体者同此心也。迷而为凡者。迷此心也。悟而为圣者。悟此心也。故曰迷之则生死始。悟之则轮回息。嗟乎众生与佛本来同体。良由一悟一迷霄壤悬隔。故我达磨大师不远十万里迢迢西来别立宗旨。谓之参禅者。要在直指其同体之心。使其开悟而已耳。自宗旨流东以来。宗门弟子与国王大臣长者居士于此廓然领悟。得大总持。了生脱死者。不可胜数矣。间有士大夫疑而不信者。此无他。迷妄太深而信心未发耳。殊不思佛说生老病死。昭昭只在目前。汝诸人试自点检看。从少至老。从生至死。与尘劳业识辊作一团打成一片。毕竟如何结果。毕竟有何了期。那个是回头一着。那个是转身一步。忽尔三寸气消。眼光落地。百骸既散。万事俱休。一个游魂随业受报。岂不是虚生浪死甘受轮回者哉。何不返观前辈士大夫尽向宗门下悟明心地。拶透禅关。大有机缘大有榜样。试举一二言之。退食公堂自凭几。不动不摇心似水。霹雳一声透顶门。惊起从前自家底。此乃赵清献公拶透禅关之语也。公事之余喜坐禅。未曾将胁倒床眠。虽然现出宰官相。长老之名四海传。此乃冯给事学道用工之语也。又如张子韶侍郎久参径山大慧和尚。每到径山或留一月两月。参随虽久未得发明。一日与大慧从容论道。论及儒家致知格物。大慧笑之曰。汝但知格物。未知物格。子韶争之。大慧曰。吾之所谓物格者。有妙理存焉。非儒者之所能知也。子韶疑之。遂力请开示。大慧曰。此难言也。请以喻明之。唐玄宗时有一官人。亡其名。曾为蜀中阆州太守。颇有德政。及罢任。阆人怀之。塑其像立庙以祀之。其人后与安禄山谋叛。兵陷京师。玄宗西奔入蜀。至阆州庙。见其像怒之。㧞剑斩其头。当此之时。其人在长安军中无故头自墯地。此乃物格之妙也。却不容拟议卜度。但请就本参事上参究。待其开悟此理自明。子韶愈疑之。从此极力提撕。忽有省乃作偈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伍伯。大慧然之。此乃是张侍郎发明己事之机缘也。其他如裴公美.白乐天.柳子厚.张无尽.杨大年.杨无为.富郑公.范文正公.王荆公等。皆是儒宗圣贤弟子。文章事业表表在人。尽在宗门中明心见性去也。所以古人道。佛法若无灵验。圣贤那肯归依。诚哉是言也。今者毗陵马迹山君祥钱公。宿熏善种生具信根。既能于亲邻州里间排难解纷施恩布惠。远迩靡不悦服之矣。近年以来又能遍历名山多见善知识。能行他人之所不能行。能舍他人之所不能舍。非宿熏善种者能如是乎。今复广开法会。率现前一众求开示参禅法门。其亦无愧于古人矣。夫参禅学道本无他术。只消痛念生死事。发大勇猛心。将自己胸中妄想妄念恶知恶觉尽底掀翻。一刀两段。直得净裸裸赤洒洒。孤迥迥峭巍巍地。然后将祖师一个公案猛提提起。教他常光现前壁立千仞。行也如是。坐也如是。着衣吃饭也如是。迎宾送客也如是。今日也如是。明日也如是。如是如是捱到结角罗纹处。行到水穷山尽时。㘞地一声豁然开悟。即此是发明大事时也。发明之后更须就作家炉鞴本分钳锤煅炼一回。无丝毫渗漏方许得解粘去缚。既得解粘去缚自然了生脱死。既得了生脱死自然转凡成圣。既得转凡成圣如人到家。家权在手。堂上一呼堂下百诺。风行草偃水到渠成。打开自己无尽宝藏。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始信山河大地当阳全露法王身。草木藂林同时尽作师子吼。横说竖说无所说而不通。逆行顺行无所行而不到。卷舒自在与夺自由。乃至显大神通示大妙用。向一手端吐出大海水。将一芥子纳却须弥山。总是寻常初非分外。直下与诸佛祖同一证悟。同一解脱。同一受用。同一自在。种种相好种种庄严。种种福德种种智慧。一一具足一一现成。一一无差一一平等去也。山僧如是举扬。大似预扇喜风贪前失后。𦘕饼不充饥。说药不疗病也。莫若且就脚跟下提取所参话。认取主人公。切不得随境流转向外驰求。汝若一念回光。主人公相去不远。汝若舍己外求。转不相应。如今多说不知少说。听取一偈。一念回光路不多。外边寻讨转蹉跎。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天心不在波。

  上海县费府请就真如庵满散藏经升座。僧问。始从鹿野苑。终至䟦提河。于是二中间。未尝谈一字。还端的也无。师云将谓阇梨忘却。进云。恁么则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也。师云一大藏经聻。进云。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师云阇梨见之谓之甚么。僧拟对。师便喝。僧云某甲有语在。师云又道不说说不闻闻。僧礼拜。师乃召大众云。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好个现成一大藏教。遍满恒沙界内。散布百草头边。夜暗昼明云门雨施。风起水涌鹊噪鸦鸣。乃至墙壁瓦砾等。二六时中炽然演说。无间无断无杂无坏。各各有名有相有文有句。或以一句演出千句万句而不见其为多。或以万句千句演入一句而不见其为少。所谓法无碍.义无碍.辞无碍.乐说无碍总在里许。政不待世尊说说迦叶闻闻。而情与无情随类流通去也。忽有个无面目汉出来道。不是不是。平等真法界无佛无众生。本无法可说亦无说法者。若言有佛可成是名谤佛。有法可说是名谤法。岂不见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一切佛世界犹如虚空花。若作有法会名为邪见人。山僧到这里直是分疏不下。道有也不得。道无也不得。道非有非无也不得。直饶千佛出头。有口只堪挂壁。呈主丈云。低声低声。释迦老子来也。现在主丈头上判断此事。要知有法可说么。以主丈卓左边云。向这里荐取。要知无法可说么。卓右边云。向这里荐取。要知非有非无法么。卓中间云。向这里荐取。荐则便荐。不许停思。如其不然。却请主丈子划断两头别通一路。划一划云。诸大德。心外无别法。法外无别心。此心若迷则说有说无千差万别。此心若悟则说无说有事同一家。不妨从理起事因事显理。有体亦有用论实不论虚。只如陶氏悟心居七曩从佛法中来。出世便有灵变。近年以来尝发一念。直欲现宝王刹转大法轮。于是打开自己宝藏。运出自己家珍。建造真如兰若。示现一会灵山。作种种庄严。兴种种供养。乃复命僧将释迦老子四十九年三百余会所说之法。从一字一句一卷一函。以至一大藏尽底掀翻。其中曰权曰实曰顿曰渐曰偏曰圆曰半曰满曰信曰解曰修曰证曰因果地位等。无不宣扬。如将这老子无量劫来所聚无量珍宝。八字打开布施诸人去也。是故地前地上诸菩萨。二乘有学无学人。承此法施各随所修行门。向有余无余涅槃随分证入。诸大天龙夜叉八部尽法界内幽显圣凡。承此法施增长大威德守护正法轮。今我现前一众。或受持读诵。或随喜见闻。或供给走使奉事执役之人。承此法施同发菩提心。同入智慧海。次则悟心居士。父族陶氏。母族童氏。夫族费氏。如是三族之中。一切过化宗亲。旁及乡党邻里。与夫河沙佛子承此法施。脱离生死苦轮。超入如来境界。然后居士得大总持。得大受用。业障报障烦恼障于此消除。戒根定根智慧根于此增长。正法眼藏于此发明。涅槃妙心于此开悟。从最初发念以来。所趍所向所愿所求于此皆得具足圆满了也。山僧今日高登此座。举扬最初一念功德。证明末后一段风光。敢保从今以去至于生死岸头。弹指圆成八万门。一超直入如来地。分身遍界广度众生。如是等事皆得具足圆满无疑矣。何以见得。水须朝海去。云定觅山归。 复举西堂百丈南泉随侍马祖玩月因缘。乃云。马祖道。经入藏。禅归海。大似一个铁浑仑。觅他缝罅不可得。从人将谓经自是经。禅自是禅。往往错会不少。山僧今日也未免将错就错。错注解去。只如古德有云。入息不居阴界。出息不涉尘劳。常转如是经。百千万亿卷。且道如是之经。即今归在何处。当知此经不在别处。却在居士提话头做工夫处。话头工夫也不在别处。却在居士日用中着衣吃饭折旋俯仰行住坐卧应事接物处。若向如是等处见得彻去。方见马大师舌头落处。山僧既是漏逗。说到这里索性为他搭个冬瓜印子。以手拍禅床云。日用工夫绝覆藏。悟心言下好承当。经禅藏海俱拈却。涌出心花照十方。

  松江吕子润宅会诸山师。德建七日华严胜会。荐度徐氏了心居士。逐日请师升座提唱华严大意。第一日升座。僧问。无边刹境自他不隔毫端。既有自他。因甚不隔。师云。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问。十世古今终始不离当念。既有终始因甚不离。师云。天下觅医人。灸猪左膊上。进云。此会翻宣教典。毋劳说禅。且望禅师直谈教义。师云。山僧何曾有两个舌头。问。一真法界十种玄门。还有自他终始也无。师喝云。那得许多骨董来。进云。既无许多骨董。毕竟华严所说何义。师云说华严。问。离却法界玄门。华严经还在甚处。师云现在诸人手里。进云与么则见者闻者存者亡者皆得信受奉行去也。师云赠汝三文买草鞋。僧礼拜。 师乃云。禅客问禅。嘱山僧直谈教义。山僧只有一个舌头。禅客却有两片耳朵。如今曲顺人情。举些现成说话。大众。一真法界。无边世界以俱收。十种玄门。无量法门而总摄。即事即理。即性即相。即俗即真。即因即果。即主即伴。即圣即凡。即正即依。即多即一。如帝网珠重重显现。如香水海处处含容。非神通使然。乃法尔如是。迷之者触途成滞。悟之者当处全彰。这个是华严圆顿称性之谈也。华严者吾世尊七处九会所谈之经也。七处九会者。最初菩提场。第二普光明殿。第三忉利天。第四夜摩天。第五兜率天。第六他化天。第七第八重会普光明殿。第九逝多林也。第一会说如来依报.正报。第二会说十信。第三会说十住。第四会说十行。第五会说十回向。第六会说十地。第七会说等觉妙觉。如上七会并是次第而说。谓之行布法门。第八及第九两会。普慧云兴二百问。普贤瓶泻二千酬。凡说一法则一切法总在里许。谓之圆融法门。行布如桃花李花。先花后果。圆融如莲花。花果同时。圆融又有二义。一因该果海。二果彻因源。因该果海者。举十信时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都在里许。果彻因源者。举等觉妙觉时。十地.十回向.十行.十住.十信亦都在里许。所以道行布则教相差别。圆融则性相无碍。相是即性之相。故行布不碍圆融。性是即相之性。故圆融不碍行布。圆融不碍行布故则一为无量。行布不碍圆融故则无量为一。无量为一则融通隐隐。一为无量则涉入重重。如是九会之经共成八十卷也。然此八十卷经分作四分。谓之信.解.行.证也。最初有十一卷为众生开发信门。其次有四十一卷为众生开发解门。又其次有七卷为众生开发行门。又其次有二十一卷为众生开发证门。一部大经不出信解行证之四分。四分所诠之义不出五周.六相.十玄门.四法界也。由信而解。由解而行。由行而证。斯一经本末之大旨也。一经大旨既已昭然。然则前所谓迷之者触途成滞。此义何耶。此即当时二乘在座。有耳不闻圆顿教。有眼不见舍那身者是也。悟之者当处全彰。此又何义耶。此即现前诸山大德为徐氏了心居士指示十种玄门。显扬一真法界者是也。岂不见道。华藏世界所有尘。一一尘中见法界。诸人还见么。拂子左击云。十种玄门开了也。右击云。一真法界现了也。恁么见得。便见尽虚空遍法界无尽光明功德藏身现在这里。佛刹微尘数菩萨海会亦在者里。佛刹微尘数诸善知识天龙八部亦在者里。佛刹微尘数宝座宝床宝网宝帐宝树宝莲宝华鬘缨络亦在者里。佛刹微尘数香𦦨云花𦦨云灯𦦨云摩尼云师子幢云亦在者里。问也在者里。答也在者里。圆融也在者里。行布也在这里。信也在者里。解也在者里。行也在者里。证也在者里。弥勒弹指开楼阁门也在者里。文殊伸手摩善财顶也在者里。乃至五周.六相.十玄门.四法界都在者里。此岂不是当处全彰者哉。我今更为诸人向亲切简要处总而收之。击拂云。世尊七处。我者里只一处。世尊九会。我者里只一会。世尊说经八十卷。我者里只一句。诸人且道是那一句。遂高声云。了心。复卓主丈云。了则了矣。毕竟诸人向何处与居士相见。听取一偈。了心心了了无心。当处全彰义转深。沥渎变为华藏海。觉华开遍杂花林。

  第二日升座。毗卢华藏庄严海遍在一切处。大方广佛华严经遍该一切法。华藏海既遍一切处。且道牛栏马厩酒肆淫坊剑树刀山镬汤炉炭等秽恶境界又向何处安着。既无安着处。便将炉炭镬汤刀山剑树唤作华藏海得么。便将淫坊酒肆马厩牛栏唤作华藏海得么。若不唤作华藏海则不可谓之遍在一切处也。华严经既该一切法。且道神号鬼哭水响风声犬吠鸡啼驴鸣马叫等秽恶声音又向何处分别。既无分别处。便将马叫驴鸣鸡啼犬吠唤作华严经得么。便将风声水响鬼哭神号唤作华严经得么。若不唤作华严经则不可谓之遍该一切法也。灵利丈夫英俊上士向者里指点不出分疏不过。山僧今日为诸人指点去也。无量无数浮幢香水海。无量无数世界轮围山。无量无数解脱菩提场。无量无数摩尼宝光聚。无量无数宫殿楼阁云。无量无数莲华师子座。无量无数变化庄严身。无量无数国城善知识。竖拂云。即今在拂子头上同时显露了也。教主遮那金口所说。普贤愿王菩萨所说。文殊大智菩萨所说。七处九会诸菩萨当会所说。四十一位法身大士一切大心众生天龙阿修罗等众会所说。地神说水神说火神说风神说。山神林神树神道场神等所说。乃至云台说宝网说尘说刹说炽然说。卓主丈云。即今向主丈脚底同时举扬了也。且道主丈拂子因甚如此奇特。若知他奇特处。便知他变现融通处。若知他变现融通处。便知他遍在一切处。遍该一切法也。恁么知得。方知神号鬼哭水响风声犬吠鸡啼驴鸣马叫等无一法不是华严经也。牛栏马厩酒肆淫坊剑树刀山镬汤炉炭等无一处不是华藏海也。此心未了则名相万殊。此心既了则体用一致。了心三昧能如是。不是了心人不知。复卓主丈下座。

  第三日升座。知识五十三员在你眉毛眼睫上。大经八十一卷在你鼻孔口唇边。你若要向眉毛眼睫上求则千里万里蹉过了也。你若要向鼻孔口唇边讨则千差万差打失了也。岂不见道有大经卷在一尘中。有一智人破此微尘出大经卷。若见得者个大经。那八十一卷都成闲故纸。又不见道真善知识不离自家。道在己求不从他觅。若见得者个知识。那五十三员总是路傍人。你若未能恁么承当。却又不许等闲放过。八十一卷有始有终。政好从头读去。五十三员有前有后。不妨逐位参来。所以经中道善知识者长诸善根。譬如雪山长诸药草。善知识者是功德处。譬如大海出生众宝。善知识者不染世法。譬如莲华不著于水。善知识者不受诸恶。譬如大海不宿死尸。善知识者照明法界。譬如盛日照四天下。善知识者长菩萨身。譬如父母养育儿子。又云见善知识心不散乱。见善知识破障碍山。见善知识入大悲海救护众生。见善知识得智慧光普照法界。见善知识普能睹见十方佛海。见善知识得见诸佛转于法轮。又云由亲近善知识能勇猛勤修一切智道。由亲近善知识能速疾出生诸大愿海。由亲近善知识能代一切众生受无量。苦由亲近善知识能于一微尘中说法声遍法界。由亲近善知识于念念中行菩萨行究竟安住一切智地。由亲近善知识而能遍往十方国土。善哉善哉。善知识者乃有如是之利益哉。虽然如是。要见善知识须有大因缘。有因缘者千里相逢。无因缘者当面蹉过。优钵昙花容易见。大善知识最难逢。此语岂欺人哉。唯此徐氏居士宿有大因缘。多见善知识。且如山僧固无长处。居士也曾纳香问道求语策进来。如今四大幻身虽曰已死。而其求语问道之心昭昭灵灵明明了了。两眼对两眼。何曾有死生。适来所谓真善知识不离自家。既见外边知识来。参取自家知识去。居士还会么。茫茫烟水百余城。谁肯随人背后行。脚未跨门相见了。到家元不涉途程。

  第四日升座。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世出世间圣凡境界。只此一偈包括无余。所言法界者。有四圣法界。有六凡法界。四圣六凡合成十法界也。四圣者诸佛.菩萨.缘觉.声闻也。六凡者天.人.修罗.畜生.饿鬼.地狱也。如是十法界本无自体本无自性。亦无自种亦无自根。皆惟一心之所造也。所言心者如太虚空。本来清净本来廓彻。无方无所无状无形。不灭不生不动不变。不知何故而言法界惟心造哉。原夫此心虽曰不变而亦随缘。以其随缘故曰能造。随缘者或因一念瞥生。或因外境相触。内外感触故曰因缘。才有因缘便成法界。且以譬喻明之。心如水也。法界如波也。当其水体本静。未有感触之时湛湛澄澄不摇不动。及其偶遭风触则千波万浪随其所触而生焉。故曰水能造波。波因水而有也。心能造法界。法界因心而有也。然则一乘任运万德庄严者。诸佛之法界也。圆修六度总摄万行者。菩萨之法界也。见局因缘证偏空理者缘觉之法界也。功成四谛归小涅槃者声闻之法界也。广修戒善作有漏因者。天道之法界也。爱染不息杂诸善缘者。人道之法界也。纯执胜心常怀瞋斗者。修罗之法界也。爱见为根悭贪为业者。饿鬼之法界也。欲贪不息痴想横生者。畜生之法界也。造十习因受六交报者。地狱之法界也。若以广而论之。则二十重华藏世界海依此心而变造也。无边香水海依此心而流注也。大小铁围山依此心而安住也。日月星辰依此心而运行也。诸宝行树依此心而生长也。诸大莲花依此心而开敷也。一切众生之所迷。迷此心也。三乘贤圣之所悟。悟此心也。一大藏教之所开导。开导此心也。历代宗师之所指示。指示此心也。三观者观此心也。单传者传此心也。累劫而修。修此心也。历位而证。证此心也。良由此心随缘变造。故有种种之法界也。若能一心不生了悟了证。则种种法界随其所了而空也。是故十习既断六交不生。地狱之心了也。欲贪既断痴想不生。畜生之心了也。爱见既断悭贪不生。饿鬼之心了也。胜心既断瞋斗不生。修罗之心了也。爱染既断正念现前。人道之心了也。舍有漏因修无漏业。天道之心了也。不执四谛不守真空。声闻之心了也。不局因缘回心入大。缘觉之心了也。六度功成顿超地位。菩萨之心了也。圆满菩提归无所得。诸佛之心了也。今我了心居士平生参究此心。誓求了悟。其于六凡法界之中。必已了悟而无所疑矣。且道四圣法界之中。所了之心落在甚么界。喝一喝下座。

  第五日升座。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远离妄想及诸取。令心所向皆无碍。何谓佛境界耶。空有迭彰理事无碍。一多相即小大互容。夫是之谓佛境界也。由是观之。一尘一毛皆佛境界。一沙一滴皆佛境界。一四天下一大千世界乃至佛刹微尘数华藏海皆佛境界也。争奈汝诸人举手所指纵目所观。高而盖者谓之天。下而载者谓之地。运而行者谓之日月。列而布者谓之星辰。静而住者谓之山。动而流者谓之水。有情者谓之人。无情者谓之物。森罗者谓之万象。却将真佛境界当面讳却。岂不大可怜哉。此无他。只是汝诸人意根下不曾清净故有种种妄想。既有妄想乃有分别。既有分别乃拘名相。既为名相所拘。于是见天只是天见地只是地见山水只是山水见人物只是人物矣。又于名相之中妄生种种取着。或取着山或取着水。或取着人或取着物。又于取着之中妄生种种障碍。或被色碍或被声碍。或被山水人物万象森罗之所障碍。既是所向皆碍。要见佛境界驴年更驴年。虽然如是。汝若端的要见也不难。但将种种妄想种种取着种种障碍和盘掇转。直教意根下清净如虚空。向顶门上豁开正眼洞照世间。然后天也是佛境界。地也是佛境界。日月星辰也是佛境界。山川人物也是佛境界。一尘一毛一沙一滴乃至佛刹微尘数世界海无往而非佛境界也。当此之时。和个妄想取着障碍直下皆是佛境界也。如是境界。也非有也非空。也非理也非事。也非一也非多。也非小也非大。也非迷也非悟。也非修也非证。唤作佛境界也得。不唤作佛境界也得。如是微妙不可说。如是圆融不可说。如是自在不可说。如是无碍不可说。如是证悟不可说。如是解脱不可说。如是功德不可说。如是利益不可说。是名不可说又不可说之佛境界也。恁么则徐氏某人平生所闻是佛境界。平生所见是佛境界。平生所乐是佛境界。平生所参是佛境界。且道于佛境界还曾亲到也无。若也未到更听从头说破。若人欲识佛境界。头上安头。当净其意如虚空。谁曾染污。远离妄想及诸取。拨波求水。令心所向皆无碍。满目青山。蓦拈主丈云。说破了也不得错会。卓一卓下座。

  第六日升座。世尊昔在摩竭陀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初成正觉。智入三世悉皆平等。其身充满一切世间。其音普顺十方国土。譬如虚空具含众像。于诸境界无所分别。此是大开一口吞尽十方世界了也。又复叹曰。奇哉。我今普见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此又将菩提场中所证所得底。尽情分付诸人了也。汝诸人现在菩提场中。人人头戴虚空。个个脚踏实地。而不成正觉者何耶。妄想执着未除也。菩提大心未发也。迷则菩提为妄想。悟则妄想为菩提。梵语菩提。此翻曰觉。欲成正觉者须发菩提心。故经云。菩提心者犹如种子。能生一切诸佛法故。菩提心者犹如大地。能持一切诸世间故。菩提心者犹如净水。能洗一切烦恼垢故。菩提心者犹如大风。普于世间无所碍故。菩提心者犹如大车。普能运载诸菩萨故。菩提心者犹如大道。普令得入大智城故。菩提心者犹如舍宅。安隐一切诸众生故。菩提心者犹如园林。于中游戏受法乐故。菩提心者犹如慈父。训导一切诸菩萨故。菩提心者犹如慈母。生长一切诸菩萨故。菩提心者犹如莲华。不染一切世间法故。菩提心者犹如良药。能治一切烦恼病故。菩提心者如如意珠。周给一切诸贫乏故。菩提心者如如意树。能雨一切庄严具故。菩提心者如大施会。能满一切众生心故。菩提心者如佛支提。一切世间应供养故。善哉菩提心乃有如是之功德也。既发菩提心。当修菩萨行。行若不修。心成虚发。岂不见善财童子每参知识。必曰我已先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而我未知云何学菩萨行修菩萨道。我闻圣者善能诱诲。愿为我说。此乃善财发心修行之样子也。由是而知。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如人说食终不能饱。故经云。如人说美膳。自饿而不食。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如人善方药。自疾不能救。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如人数他宝。自无半钱分。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如聋奏音乐。悦彼不自闻。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如盲绘众像。示彼不自见。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譬如海船师。而于海中死。于法不修行。多闻亦如是。惟我某人则不然。一生所发都是菩提心。一生所修都是菩萨行。妄想执着念念远离。智慧德相时时体究。其于当来世中。蒙佛授记。坐道场成正觉。决定少他一分不得。且道有何凭据。掷主丈下座。

  第七日满散华严会升座。僧问。一法若有毗卢。墯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毕竟如何和会。师云。你在那里见他𤺊斗来。进云争奈前话何。师便喝。僧云某甲到者里有耳如聋。有眼如盲。师云更要和会个甚么。僧良久云某甲会也。师云你作么生会。僧云。性空即是佛。不可得思量。师又喝云。三十年后思量者一喝在。乃云。遮那净法身。藏在一毛孔里。普贤行愿海。散在百草头边。虽在一毛孔。分明拄地撑天。虽在百草头。毕竟扫踪灭迹。低声低声。遮那与普贤来也。诸人要见一毛孔么。卓主丈云。横亘十方竖穷三际。诸人要见百草头么。击拂子云。石火电光不容眨眼。有时一毛孔重重吞却百草头。有时百草头各各现出诸毛孔。有时一毛孔即是百草头。有时百草头即是一毛孔。直得遮那普贤辊作一片。使无边开士大地众生讨头不着。挨身不入。用力不到。劄脚不牢。既无定体亦无定名。有时唤作一真法界。有时唤作大光明藏。有时唤作法菩提场。有时唤作妙庄严域。有时唤作六相义。有时唤作十玄门。有时唤作一心三观。有时唤作直指单传。有时唤作故家田地。有时唤作向上牢关。或号金刚圈。或名铁酸馅。或称暗号子。或曰本来人。乃至用之为棒。变之为喝。放去收来千差万别。及乎尽底掀翻从头勘破。元来只是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在天同天。在地同地。在人同人。在物同物。于自己分上或说本具。或说本空。或说悟迷。或说修证。引起许多闲络索。春色无高下。花枝自短长。只如徐氏了心居士宿有资熏。不肯昧却自己。所以一出母胎便自灵利。虽现女人身。同行世间事。其不昧者终自了然。指廪捐金不待劝而行矣。诵经解义岂待教而通乎。又能痛念死生大事。力参无字话头。日用工夫心心不间。自己面目念念究明。寿至五十八年。临终端坐而逝。既有贤夫贤子为之广作佛事。又有孝女孝婿为之翻阅大经。向普贤行愿海中满注八功德水。就遮那净法身上庄严万行因华。居士自己一着可谓美矣善矣。如今满世间人皆不知有自己一着。以其不知故不肯信。以其不信故不能行。只在富贵功名中酒色财气上干弄一生。有何成就。去死日不远。犹自不回头。岂不哀哉痛哉。又有一等虽信自己。虽曰参禅学道。而用心不切不能勇猛精进。也要口头胡说乱道。腊月三十日到来。十个有五双虚生浪死。其视居士得无愧于心乎。山僧六七日间将一把龟毛拂子搅翻华藏海。曲顺孝家之情。做个座主模样。牵经引教忉忉怛怛。要与居士发扬自己一着。而今看来发扬也发扬不着。赞叹也赞叹不及。徒尔闲言长语。弄成满地葛藤。且请主丈子出来自家收拾去也。以主丈画一画。 记得善财童子参遍南方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遇普贤菩萨教发十种愿王。引导往生乐土。唤作一生参学事毕。大小善财参方无眼目。走得脚生疮。带累后来人长年在途路。争似徐氏了心不出门庭遍参知识。不离华藏海亲见安乐邦。不待往生何烦引导。敢保善财童子羡慕不及也。诸人还会么。娑婆安养路无差。了得心源共一家。坐看重重香水海。紫金光照白莲花。

  华亭夏监运宅满散忏筵请升座。师云。觉性如虚空。地狱天宫自何而有。佛身遍法界。傍生鬼趣那里得来。任他满眼横陈。总被当头觑破。阎罗老子与菩提达磨鼻孔相连。蝼蚁众生与释迦牟尼眉毛𤺊结。若会者个道理。便见无造罪者。无受罪者。亦无断罪者。亦无忏罪者。一切处成等正觉。一切时转大法轮。若也未会。却听山僧重下注脚。诸法从心生。诸法从心灭。无有一法不从吾心而起灭者也。何者谓之法。世间万物人间万事皆法也。以万物言之。则天地山川昆虫草木但是有形有像有色有声者皆谓之法。以万事言之。则诸人从生至老日用之中所作所为或善或恶亦皆谓之法也。何者谓之心。心在诸人分上唤作自己。又唤作主人公。十二时受他主使。一切处听他差排。顶天立地也是他。负海擎山也是他。使汝开口动舌也是他。使汝举足动步也是他。此心最广最微最灵最妙。千变万化不可思议。远则充塞天地。近则常在目前。争奈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着意求之转求转远。颜子有云。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是者个道理。当其一念未生之际。一真无妄之时。皎皎然如古镜之光明无染无污。昭昭然如止水之澄湛不动不摇。胡来胡现汉来汉现。照天照地鉴古鉴今。无一丝毫隐蔽。无一丝毫障碍。者个是诸佛诸祖境界。及乎一念发生诸妄交扰。如风动尘飞止遏不得。如崖崩石裂把捉不牢。如狂象无钩牵挽不住。如𤠔猴得树呼唤不回。如石火电光。如神出鬼没。无你着眼处。若是大智慧底人。秉回天转地之机。用攫雾拏云之手。一把把住一坐坐断。放开也由我。捏聚也由我。者个是诸佛诸祖妙用处。其余凡夫众生勘不破把不住未。免随他七颠八倒七纵八横去也。孟子云。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放辟邪侈。无不为己。便是者个道理。从此便有三障。何谓三障。业障.报障.烦恼障是也。何谓烦恼障。一念发生诸妄交扰者是也。才有烦恼便有业障。何谓业障。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两舌.恶口.贪欲.瞋恚.愚痴等是也。才有业障便有报障。何谓报障。生遭王难。死墯地狱.饿鬼.畜生三涂苦海之中受苦受罪者是也。如此三障。钩锁连环相牵不断。故谓之轮回也。当此之时。皎皎光明之古镜变而为尘垢矣。昭昭澄湛之止水结而为寒冰矣。既为尘垢则无鉴照之功。既为寒冰则无应现之用矣。然则三障本无。因一念妄生而有。地狱本空。从一念妄兴而造。所以道。诸法从心生。诸罪从心起也。由是吾佛吾祖以大愿力誓度苦海众生。广开忏悔之门。特立忏悔之法。使诸众生生大怖畏。生大惭愧。依此法门发露忏悔。妄业既消。妄心既灭。三障永除。一真独露。便可与佛祖同一境界。如以妙药磨去尘垢而重显古镜之光。如藉杲日销铄寒冰而复还止水之体。所以道。诸法从心灭。诸罪从心亡也。其理昭然如此。而世间之人间有不信者。第一不信有地狱苦报之事。第二不信有忏悔之法。殊不思如上所言三障分明现在目前。且以世间之法言之。即今朝廷张官置吏以治天下。而世有凶狠强暴纵心作恶之徒。或犯五逆十恶奸盗诈伪等。官设牢狱枷锁笞杖徒流以究治之。重则明正典刑籍没家产以惩戒之。纵心作恶等即烦恼障也。奸盗诈伪等即业障也。牢狱枷锁等即报障也。阳间事既如此。地狱可不信哉。何况阳间尚可行财计嘱用情隐蔽。地狱则善恶影响毫发不容其私。可不畏哉。其不信忏悔之法者。今亦以世间之法言之。世有过犯者。官许发露首告。首告者与免本罪。此非忏悔之法乎。何况忏悔之法承吾佛之大恩力。既拔其苦。复与其乐。轻则生天。重则生于佛国。较之与免本罪。何止霄壤悬殊。由是而知忏悔法门大有利益于人。不可不信也。且如某人衣冠礼乐之臣族。诗书文物之名家。自先世以来广行孝义多积阴德。以惠其子孙。然则平生既无重大之业矣。今日又承孝属代为熏修忏法。作种种佛事。则又何罪而不灭。何业而不消。何福而不生。何善而不长。其所以随佛往生者。决定无疑矣。其所以彻见本来面目者。决定无疑矣。山僧不愧词冗。重宣一偈以印之。销冰为水水如常。古镜妍磨再发光。风不动兮尘不起。本来面目露堂堂。

  徐氏大夜小参。僧问。德山道。今夜小参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意作么生。师云。我者里不打禅客。有问即答。僧云。无法可说是名说法。又作么生。师拈棒。僧便走。师云做贼人心虚。 乃云。诸佛不会说法。舌头才动平地是风波。诸祖不会答禅。口缝才开满眼是荆棘。若道有说有闻固是敲空作响。若道无问无答又成掩耳偷铃。恁么则银山铁壁。不恁么则铁壁银山。恁么不恁么脚底有牢关。山僧今日路见不平。也要别通消息。以拂子作打开势云。银山铁壁八字打开了也。击拂子云。脚底牢关一击粉碎了也。政好纵步于一毫端上。擘开太华放出黄河。露身于万象光中。倒握须弥吸干东海。使临济德山眉毛上出一口气。使释迦弥勒鼻孔里放三寸光。然后向他不会答禅处答一语。向他不会说法处说一句。卓主丈云。答了也。说了也。当知此法不可思议。能大能小能有能无。能悟能迷能凡能圣。是故诸人得之。灵于万物具乎五常。十大夫得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天子得之。奄有四海协和万邦。阿罗汉得之。具五神通证四果位。辟支迦得之。出无佛世度有缘人。诸菩萨得之。行愿相资智悲双运。佛世尊得之。演说一大藏教化度九界众生。至如天台宗师谈具谈即。谈空假中。或谈折摄二门。四种净土。皆此法也。华严宗师说毗卢性海。说普贤行门。说理法界.事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亦此法也。达磨一宗说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或说佛祖命灯。或说本来面目。总不外乎此法也。恁么则含吐十虚该罗万有。口口道着步步踏着。因甚么百姓日用而不知。饭箩边坐却嫌饥。不知者且莫说。只如古今以来多少聦明之士知有此法者。却向文字上讲明。义理中寻究。讲也讲得明。究也究得到。争奈文字自是文字。义理自是义理。与你自家了无交涉。说时似悟。对境还迷。盖为但能致知而不能力行也。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祖师道。说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若不力行决无受用。既无受用。未免念虑纷纷是非扰扰。颠倒错乱不得自由。向醉乡梦境里辊过一生。就利锁名缰中担阁一世。前途生死轮回。且请自作自受去也。此说且止。只如吾宗门下真参实学之士。昼三夜三用尽伎俩尚且不奈何。如水上捺葫芦。如钉桩摇橹。如走马看花。如按牛吃草。也要横说竖说东提西提。到底半青半黄不能大了大当。见人道个诸佛不会说法。诸祖不会答禅。便乃七上八下处断不定。岂不大可怜哉。若是了心底人。如久客到家。如推门落臼。任你说禅说教谈有谈空。八面收来一串穿却。不遭诸佛舌头瞒。说与不说都是法。不向诸祖口边讨。答与不答都是禅。拈主丈云。者个是主丈。那个是心。那个是了。若道有心可了是名常见。若道无心可了是名断见。若道非了非不了。亦了亦不了。总不出断常诸见。遂掷下云。若向这里离四句绝百非领略得去。却许与诸佛祖平等受用。何故。千峰势到岳边住。万派声归海上消。 复举成都善女人范县君曾参昭觉圆悟和上。令看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县君久而不悟。乃号哭而告圆悟曰。话头稍长难于参究。和上有何方便使我易会。圆悟曰但看是个甚么。县君自此稍觉省力。未几果有开悟。乃曰。元来恁么近那。师云。县君费尽苦工夫。不知元来恁么近。何似徐氏自幼便知有此事。所以一生履践真实。及乎临终恬然坐逝。较之县君省力多少。山僧今夜快便难逢。当场为之证据。心了即了。心休即休。体虽常住。用乃周流。潇潇松风出万壑。杲杲春日行沧洲。大平气象。一网俱收。了心境界只者是。南北东西得自由。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二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三

  小师 善遇 编

  法语

  示用庵照上人

  佛法遍在一切处。一切处不容寻讨。举足下足菩提场。认得分明还不是。满眼满耳处没踪没由。没踪没由处满眼满耳。古人此等语言。大似一手抬一手搦。待汝自家瞥地庆快平生。奈何千万人中求一个半个觌体承当。了不可得。此无他。欲明恁么事。须是恁么人。若是越格丈夫。有移天关转地轴底手段。就银山铁壁里点开达磨眼睛。向石火电光中烁破瞿昙面目。拈起龟毛拂子。吞却百亿苏迷卢。倒转兔角杖头。倾出无边香水海。有时遇贱即贵。迦叶粪扫衣价直百千万。有时遇贵即贱。轮王髻中宝不直半文钱。到者里方有少分相应。既得相应。方知三世诸佛历代祖师与自己同一处安身立命。既知佛祖落处。方知佛祖用处。既知佛祖用处。方知宗门下神出鬼没敲东击西。以句刬句。以机夺机。设平地牢关。布缦天网子。如金翅擘海。如香象截流。如师子教儿。悬崖一拶乃至打草惊蛇。据款结案。尽是将自得不传之妙转作为人方便。信手拈来。当头觑破。似空合空。无一毫渗漏。如镜照镜。无半点誵讹。如巨灵擘破太华山。腕头不费纤毫力。始可称为搂空如来藏。拶碎祖师关底越格大丈夫也。是则固是。只如临济大师道。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此四句中有一句指鹿为马。有一句按牛吃草。有一句鬼门上贴卦。有一句口缝未开。说破了也。你还作么生定当。若也定当不出。切忌浑仑吞枣。辜负先德。埋没己灵。且将如上许多闲络索拈向一边。只就本参事上密切体究。一切时一切处猛着精彩。看他是个甚么道理。闲忙静闹动转施为毕竟承谁恩力。政当体究之时。不得墯古人窠臼。不得受诸圣罗笼。不得避喧求静。不得舍事就理。前辈斥云。死水浸石头。鬼窟作活计。缘木求鱼。拨波觅水。乃学者之大病也。须是具辨龙蛇之眼。毫发不受人瞒。用擒虎兕之手。斯须不容放过。勘辨既明。把捉既定。却不妨向尘劳世网中大抹高挥炽然作用。亦不妨向语言文字上东咬西嚼传唱敷扬。着着是你得力时。头头有个出身路。岂不见道。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恁么提掇得行。挨拶得去。忽然洗面摸着鼻孔。当知照用四句空拳吓小儿。临济大师在汝脚跟下蹲坐。吴门用庵照上人。志明大法。初苦咨参。出纸求语。不觉引起葛藤。纸长未尽。复说三偈以尽之。一。是句亦刬非亦刬。临济灭却正法眼。拍盲曾筑大愚拳。不识睦州会担板。二。老婆心是葛藤窠。佛法从来也没多。一捏虚空成粉碎。眼前留得旧山河。三。真照无私用不亏。同时先后不同时。鬼家活计掀翻了。气杀曹州小𤺊儿。

  示能大拙长老蜀中归山

  拙到无可拙处谓之大拙。纤毫拙不尽者。到不得大拙田地。此之大拙却非大巧若拙之拙。亦非巧尽拙出之拙。且非百不能百不会之拙。仍非奴郎不辨菽麦不分之拙。又非掘地觅天敲冰取火之拙者也。今时大方宗匠为师为徒者。一个个具大智慧。具大机变。拙之一字素不愿闻。若望其一到大拙田地。尽恒沙劫不可得矣。且莫说今时。只如从上诸佛也到不得。历代诸祖也到不得。天下老和尚也到不得。凡诸学佛之流。要悟禅悟道底。尽其智能竭其伎俩都到不得。则上座作此等批判。具此等见解。莫说到不得。梦也梦不见在。如今大拙能长老若必欲名实相应。亲到者个田地。须是先将诸佛诸祖并许多到不得底老冻侬。束作一束。送向千山万山青松白云半间草屋之下。深深掘个地炉。就冷灰底一窖埋却。莫留丝毫影迹。莫露丝毫气息。却不妨向冷灰之上烧粪火煨芋头。饥则噇教饱。饱则信步行。健则盘膝坐。困则伸脚眠。拚取一生残性命。只恁么绝学无为拙将去。拙去拙来。拙到无可拙处。忽然蹉脚踏翻冷灰。触着佛祖鼻孔。同时打个喷嚏起来道。如今埋没我不得也。那时曰巧曰拙未免掩口一笑。亦未免遥向三千里外痛骂老拙一顿在。

  示如维那

  苦乐逆顺道在其中。此乃龙门和尚赤心赤胆痛为学人警䇿之语也。盖世间境缘。非苦即乐非顺即逆。尽大地人遭他笼罩无出头分。故学道之士往往因此四种退失初心丧坏法体者。亦不为不多矣。原夫曰苦曰逆。只是个不如意底境界。能使人起憎起嫉起怨起恶。如值冤仇多方回避。如遭系缚百计求脱。引发种种烦恼。将一片道心等闲飏却。曰乐曰顺只是个如意底因缘。能使人起爱起贪起染起着。如嗜醇酒不觉沉酣。如贪宴寝不觉睡着。转入转深。将一片道心等闲忘却。却不知乐是苦因。顺为逆本。四者相依互为出没。皆世相变迁之常事耳。不应遇顺乐则生欣。逢逆苦则反欣为怨。怨欣取舍钩锁连环。道念何从而在哉。当思乐缘苦境亦不偶然。总是宿业所招。系乎定分。不容苟求而得。苟避而免也。又当思遇苦遇乐虽属定分。然亦浮幻不实。暂有还无。以智眼观之。妄起妄灭如树头风。如谷中响。如空里华耳。于吾道何所碍焉。间有知是世相。知为定分。知属浮幻底。向闲时冷处也说得圆融。尽有主宰。及乎真境现前。依旧分疏不下。摆拨不行。总而言之。只是见地未彻。劄脚未稳。道念轻微故尔。道念者何。了生死明大法之念也。其真实以是念横在胸次间者。如握金刚王宝剑。万丈寒光威凛凛地。圣来凡来恨不得一挥百杂碎。当此之时。处佛国天堂不见其顺乐。居魔宫虎穴不见其逆苦。又有甚么利便不利便。如意不如意处可得而分别哉。近时参玄上士。虽于逆顺门头具得只眼。又或被一种虚名声闲学解当头瞒却。殊不知此等作为也是道在其中始得。苟非道在其中。直饶学解过人。声名盖世。亦未免遭先圣呵斥。以为痴狂外边走。埋没祖师心。可不畏乎。莫若屏绝外缘。单存正念。𢬵取穷彻骨。苦到底。守卑微于万人之下。更𢬵取唇生醭。舌生毛。一丁不识。百事不能。只恁么捱将去。异时蓦忽向垃圾堆头拈出一句半句。惊天动地。其声名腥芗。自不容其掩矣。倘或不然。则依前被苦乐逆顺穿却鼻孔去也。其中何道在之有哉。

  示乐真居士(狄同知)

  吾佛世尊之道。如杲日之在中天。光无私照。照无不睹。初非怪诡僻异之术。亦非险峻幽深之事。盖其立言垂化。原始要终无非教人为善而已。为善者何。治心而已。治心者何。舍邪从正而已。心也者。从古逮今圣凡贵贱一切生灵之所共禀者也。充而论之。天地以之而建立。阴阳以之而运行。风雨晦明以之而变化。草木万类以之而发生。其于人也。在眼为见。在耳为闻。在鼻为嗅。在舌为尝。乃至俯仰折旋行住坐卧。一静一动一语一默。喜怒哀乐之情。取舍向背之行。皆心之所为也。穷其神妙。如经所谓。现宝刹于毛端。转法轮于尘里。掷大千于方外。纳须弥于芥中。百千三昧靡不由之而变现也。心体本一。惟于应事接物之际或失主宰。遂有邪正真妄之分焉。真心者何。本来清净无所污染。本来解脱无所系碍。妙应随缘纵横自在之谓也。妄心者何。由迷真觉。随念变迁。识想纷飞根尘胶扰。而颠倒错乱靡所不至之谓也。譬若镜焉。本体明净。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妍𡟎万应毫发无差。或不能护其本真而污以妄垢。日积日厚。则本明本净者隐矣。既有妄心则所趋所为悉名妄业。既有妄业则有妄报。业报相随若形影之不相离。然则三涂五苦生死轮回不可得而免矣。究其背真向妄一至于此。倘无治法则其害何穷。是故吾佛思所以治之。演出一大藏教。曲垂种种方便者。皆去妄就真之法也。亦犹磨镜之方药焉。使其日治日磨。垢尽明现而后已。苟知治心如治镜。则人皆可使为圣贤之归。使人人为圣贤之归。则吾佛治心之道岂怪诡僻异之术。险峻幽深之事哉。世之昧者。或主乎先入之言。局于一偏之见。不能刮目佛书。留心佛道。既不知信而反见谤。是犹盲者之谤日。孰能加损于无私之照哉。自佛法流东以来。受其惠者盈天下尔。后时殊事异法久弊生。依文解义者多。力行修治者少。是以达磨一来扫空陈弊。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贵在机先言外脱体承当。谓之教外别传。极其省要痛快者也。自此别传之宗布满海内。而名公钜儒亦皆幡然从之。如裴相国.张相国.白侍郎.柳刺史.杨内翰.杨次公.赵清献公.富郑公.黄太史.苏翰林辈。皆不离富贵功名文章事业。而能发明直指之道。气吞佛祖。声撼乾坤。岂非一生取办而千古庆快者哉。今广平西村狄相公亦深信吾宗者。泰定乙丑丙寅间余寓吴门幻住庵。西村丁母忧。庐墓于阊关外。其孝行盛称于时。余尝为撰庐墓序。多引儒典之言。而西村以佛法见问。余乃许之曰。他日为西村言之未晚也。由是燕鸿南北。旷不相闻者十有六年矣。近余重到幻住而西村亦自京还。年登五十。富贵方来。忽出长纸二幅求语进道。举向来相许之言。似索余之宿逋也。然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惟在乎自参自悟自得耳。其自参自悟之方。先须照破世间虚名浮利恩爱豪华。万境万缘同一梦幻。次须痛念流光如箭时不待人。生死岸头无本可据。然后将宗门中省要处念念提撕。政当提撕之时。于修身齐家听讼治狱礼乐刑政之宣行。案牍简书之酬酢。总不相妨。总是下手得力处。果能如是。功不浪施念无虚弃。蓦忽剖破藩篱。摸着佛祖巴鼻。岂复让于裴张苏黄辈哉。今西村之索我者。我已偿其逋矣。发明直指之道。吾亦有望于西村。他日重逢。吾将索公之逋也。公当力行之。深造之。

  示真殿主

  僧问赵州如何是佛。州云殿里底。此一转语。轻若游空丝。不费纤毫气力。快若吹毛剑。扫空万别千差。从上佛祖到者里石火电光把捉不住。正法眼藏到者里瓦解冰消提掇不起。十方空索索。一法不当情。无粘不解而无缚不除矣。近代学语之流。不识古人舌头落处。见他道个殿里底。便乃横生拟议。或谓佛是触目现成。有情无情同一觉体。或谓佛是惟心所造。木雕泥塑能显法身。或谓此是傍边指点。声前意外别露真机。或谓此是格外提持。即相离相而非离非即。点检将来。都是错会。既是错会。未免粘上增粘缚上加缚。带累古德灵妙之言翻成戏论。岂不是屈事。直饶离却如上错会。别资一路意解得行。争奈遇缘触境依旧透脱不过。此无他。只是自己分上不曾透顶透底脱略一回。大似隔靴抓痒于事何济。如今要脱略一回也无难事。只消就本参亲切处猛着精神。横看竖看。忽尔看破。方知殿里底话。乃至如上四种横议。一切处瞒你不得了也。吴兴真禅人。顽石和尚之子。挂锡大乘。充殿主之职。其为众为己之心打成一片。诚慕道衲子也。传顽石之命过余求语。于是示以前说。而奉饶一偈云。如何是佛殿里底。三世如来眼花起。灯笼露柱笑颜开。笑破虚空半边觜。咄。

  示蜀中果讲主

  即文字之谓教。离文字之谓禅。禅非外教而禅。教非外禅而教。教乃有文字之禅。禅乃无文字之教。曰禅曰教名异实同。盖同一治心之善权方便耳。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亦如医方万品。为病证万差而设。苟去其病。则温凉虚实之剂何所施焉。彼未达方便之理者。乃各私其所宗。教则以记持诵习依文解义为尚。禅则以拍盲枯坐不涉义路为高。各执一是。彼此相非。苟非彻悟自心亲见佛祖善权之意者。其是非何自而息哉。昔德山和尚以聪敏智辩讲贯金刚奥义。气吞江海。及乎出峡初见龙潭。遽云。龙又不现。潭又不见。早已摸索不着矣。至夜参吹灭纸烛处打失眼睛。始肯道。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由是拈一条白棒打风打雨。此岂记持诵习依文解义之境界也哉。又如圆悟和尚早味禅旨眼空诸方。万里南来诸大老莫不叹异而首肯之。既而见东山演祖备呈所解。祖曰。勤上座。你说底是法座头禅。济不得事。圆悟不肯其说。拂袖便行。后至金山寺。于热病中检点平生所解底。并无得力处。乃自省悔。再参东山。因闻频呼小玉之话有疑。未几闻鸡声廓尔脱略。始悟前非。此又岂拍盲枯坐者所能至是哉。夫此二老。其初也自谓俊鹰快鹞不受罗笼。赖遇本色宗匠以恶辣手与之揭开顶门正眼。然后如象王摆脱羁锁。海上横行。如狞龙奋迅于九霄。兴云布雨等若游戏。当是时也。心法双泯药病两忘。佛来祖来退步有分。尚何教禅之足论哉。蜀中果讲主。前二大老之里人也。舍教而禅。笃志于进。天目夏罢将理归楫。求语为别。举此似之。脱或勇愤不禁。脚蹉手跌。触翻滟滪堆。踏断三巴路。圆悟德山亦当望尘而拜。尔其勉之。

  示昱藏主

  佛祖无上妙道。初非强生节目。且非异端捏怪。又非甚高难行之事。只是你日用常行见成受用底。强而名之唤作自性天真佛。又唤作自己主人公。近而言之。你一切时一切处用释迦老子眼睛耳朵见色闻声。用达磨大师舌根鼻孔出言吐气。极而论之。十方诸佛诸祖各各赤穷。性命尽在你掌握之中。捏聚放开无不由你。你若果有者个操略。管取诸佛诸祖向你面前纳款有分。就你手里乞命无由。你若未具超宗越格底眼目。又无缚虎拏龙底手段。未免一切处一切时。见色被色碍闻声被声碍。以至出言吐气皆是白日青天开眼𥧌语。是故圆觉经云。由有无始本起无明。生已主宰一切。众生生无慧目。身心等性皆是无明。诚哉是言也。既自失其主宰。又且听命于无明。由是不能转物。为物所转。一个娘生髑髅被他穿却。一条死活命根被他管却。你却甘心向黑暗稠林中粘手缀脚无自由分。就滔天苦海里头出头没无解脱期。教中说为真可怜愍。劳他古佛世尊不忍坐视。拖泥带水多设方便为你解粘去缚。下而诸祖不惜眉毛。示汝一机一境一挨一拶。如击石火如闪电光。如疾𦦨过风如奔流度刃。如金刚圈如铁酸馅。百种千般一一控你个出身之路。你若是个铜头铁额汉。拨着便转。如师子儿向万仞悬崖一拶便解翻身。哮吼一声百兽脑裂。始有少分衲僧气概。岂不见临济大师三度问黄檗佛法的的大意。三遭痛棒。后被大愚点着。不觉打破漆桶。却道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者个便是一拶翻身底样子。从此海上横行。作阴凉树子。盖覆天下儿孙。后来白云端和尚云。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者个是通身痛快。不忝为临济儿孙底样子。吾受业师。孙昱藏主励志参禅。果能奋发勇往。莫道白云临济。当知达磨大师释迦老子尽在你脚尖头。切忌等闲蹉过。

  示大休永庵主

  大休大歇乃佛祖力行亲到之处。谓之大寂灭海。谓之实际理地。谓之绝学无为闲道人。皆大休之异名也。如是大休在乎悟证。却非说了便休。古者谓。不学佛法。惟务休心。休得一分心。学得一分佛法。休心至于究竟。即是学佛法至于究竟。然则佛法别无可学。惟以休心为学也。原夫诸佛众生同具大心之体。遍周沙界无动无迁。如太虚空具含万象。曰祖曰佛靡不由之而建立。其孰能休之哉。今夫所谓休者。虚妄攀缘轮回生死之心耳。旷古迨今驰求不息。如灯𦦨𦦨似水涓涓。此心不休则悟证之理绝矣。休心之法须具顶门正眼。照破尘劳业识。然后尽情放下。乃至放下又放下。和个放下也放下。纵使根尘同消劳虑永息。廓尔悟彻全体现前。此犹是小休小歇之地。直待掀翻窠臼扫绝阶梯。迷悟两忘与夺自在。不守一途方便转身异类中行。炽然作用而靡涉思惟。不动真机而圆应法界。夫如是始有大休分。华亭永上人。天目断崖和尚之徒也。既以大休为号。直须名也大休。实也大休。说也大休。行也大休。念念休。步步休。得休便休。一休永休。永休须是永大休。不至大休誓不休。

  示寿上人

  一大藏教挂网张风。千七百则掉棒打月。者个说话为学者觌面全提最为的当。倘非性燥衲僧。打破娘生脑盖。向无依倚处着得只眼者。到者里承当不得。未免返被葛藤教网缠绕脚跟触途成滞。或将心意识领取一知半解。粘皮缀骨障自悟门。谓之杂毒入心。如遭魔魅所魇。又如认贼为子。既为魔贼之所摄持。乃向六根门头弄光弄影。口里邪言崇语恼乱好人。他日三寸气消。非持似落汤螃蟹。要且阎家老汉打算饭钱。毫𨤲不肯放过在。且如宗门垂手。机用不同。其最痛快最直截者。无如临济德山。临济见僧入门便喝。德山见僧入门便棒。政是尽底掀翻和盘托出。向他未喝未棒已前直下领略。早是剑去久矣。何况当面蹉过却来背地抟量。将一棒一喝唤作门庭施设。又唤作随机应用。又唤作一期方便。塞断学者喉吻。似此要见临济德山。非但三生六十劫。抑且使二老闻之槌胸有分矣。大抵学者当以生死未了为要紧大事。其余恶知恶解。如经蛊毒之乡水也莫沾他一滴。只就所参话上彻头彻尾打成一片。虽在广众中。龙蛇混处魔佛交参。戏笑怒骂逆顺纵横。着著有个转身处。蓦忽黑漆桶子连底脱去。等闲开口动舌盖天盖地。总是自己胸襟流出。却将一大藏教千七百则点检佛祖败阙。方是衲僧奇特处。岂肯墯他途辙效今时儱侗者哉。广德东山寿上人。铁山和尚之孙也。倘依吾说而力行之。则异时大振乃祖家声为不难矣。

  示权藏主

  古德云。参禅须是起疑情。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然此疑情初无指授。亦无方便安排做作等事。只为自己生死未明。旷劫至今展转流浪。生既不知来处。死又不知去处。此岂不是真切起疑情处乎。从上佛祖虽不参公案话头。惟切切于生死事上疑着。疑之不已。自然情念消。心路绝。知解泯。能所忘。不觉不知忽然明得。便是打破疑团透脱生死底时节也。近代宗师为见学者不守正念不具正信。反于生死之疑不真不切。由是教参话头。贵令放舍一切见闻觉知。乃至世出世间诸缘杂务。单单起大疑情参去。离话头外别无生死。离生死外别无话头。话头既透生死亦明。然则从上佛祖因疑生死悟道。近代学人因疑话头悟道。所疑虽似不同。而所悟之道无不同也。今之参禅不灵验者。病在不起疑情处。疑情不起。病在生死不切处。因此不疑不切。遂与话头日疏日远矣。且如兜率道。拨草瞻风只图见性。即今上人性在甚处。既见得性要脱生死。眼光落地作么生脱。脱得生死要知落处。四大分离向甚处去。如上三关还曾一一透得也无。若也未透。未免虚生浪死。果能于此透得。无一丝毫滞碍。乃至参底疑底透底和个话头打归自己。更无一法当情。亦无一法为了为不了。方许亲到不疑之地。

  示定上人

  衲僧自己衣单下一着子。包括天地洞贯古今。虽曰昭昭在前无一丝毫漏透。争奈凑泊他不得。扪摸他不着。所以三世诸佛费尽口业。横说竖说说不定。历代诸祖用尽工夫。逆行顺行行不定。佛祖既定不得。未免误赚学者心路转多话头转杂。千差万别由此而生。永无定当之日矣。考夫佛祖之意。岂肯特地赚人。盖为者一着子不受人差排。不受人指注。你要恁么。他却不恁么。你不恁么。他却恁么。虽有百千神通。要定定不得。故其所说所行不过一期方便。万不得已而然耳。然则诸佛言教诸祖机缘流布世间。总是鬼神茶饭。在学者自己分上有何交涉哉。金陵定上人。负大丈夫志。誓欲定当者一着子。其志诚可嘉也。且佛祖说底行底犹自用不着。何况近时藂林近时宗师近时榜样与夫山野之语。其可取而用哉。你若果有丈夫志气。要定也不难。但将从昔至今闲杂骨董尽情扫向一壁。捏定拳头咬定牙关立定脚头。单单靠定自己向顶门上突出金刚正眼。把他定不得底通上彻下密密觑捕。忽然被你觑破。当知佛祖说底行底总是自家活计。由我横拈倒用。说定也得。说不定也得。我为法王。于法自在。岂不是真大丈夫能了大丈大事而出类拔萃者哉。你若离却自己别靠一着以求解会。断断不敢相许。

  示记禅人

  祖师道。参须真参。悟须实悟。阎罗大王不怕多语。又云。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此已是痛心苦口血滴滴地为你说警䇿了也。又何待别有所求哉。盖参禅要了生死。要脱三界轮回。要透诸祖玄关。然后逆行顺化接物利生。此岂等闲细事。所以须真参而实悟也。你若参而不真。悟而不实。未免大开两眼坐在鬼窟里。引起一种邪见邪解。说黄道黑非惟谤正法轮。亦且于生死轮回根本上愈深愈重。愈无解脱之时矣。若是实悟底人。如鱼饮水。如哑子得梦。呈似人不得。说向人不得。如斩一握丝。一斩一切断。又如十字街头撞着亲爷相似。一见便见。一识便识。岂待开口问人然后定其是否哉。今之学者但患其不真参。毋患其不实悟。设或久参而不获悟者。但使其真参之心愈真愈实愈久愈不退转。自然有个消息来也。善记禅者以见解差别来求警䇿。我有四句你且牢牢记取。参教透了悟教圆。佛祖拈他向一边。莫学渠侬昧因果。妄谈般若罪弥天。

  示心源聚维那

  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吾佛垂训垂诫简要切当。虽一大藏教泛引曲喻。澜翻潮涌浩无边涯。究其指归未有外乎此者也。既为佛之徒。心苟不识源苟不达。能不愧于沙门之号乎。性为心之源。心为法之源。历观诸器世间高下洪纤之万物。苦乐逆顺之万事。善恶无记之万念。无一法不自心源变现。譬若为江为河为湖为海。皆谓之水。而世岂有无源之水哉。心源本空。万法妄变。故学者因念虑事物积妄成迷。内外交奔流荡忘返。求其知有心源者鲜矣。夫欲识达心源。别无奇术。惟于念虑汹涌之际。用截流机当头坐断。向事物蔽交之时。具透关眼彻底照破。倏尔洞见心源。如口唇边摸得鼻孔。自然千稳百当。不待问人矣。政当恁么时。前无释迦后无弥勒。上无攀仰下绝己躬。唤作心源早是描𦘕虚空。更言识达何异重加五彩。明眼人前不直一笑。

  示信维那

  僧问归宗如何是佛。归宗云向你道你还信否。僧云和尚重言焉敢不信。归宗云即你便是。僧云如何保任。归宗云一翳在目空花乱坠。者僧可谓具大信力。才闻举着便乃直下承当。得大受用去也。今时学者根器不齐。于即你便是之谈。人人知得。人人解得。人人说得。只是承当不得。及乎教他提话头。话头提不起。教他做工夫。工夫做不上。病势转深。药头转不灵验。此无他。正信之心不真不切故尔。信为根本。一切佛法由此发生。信为门户。一切圣贤由此趣入。谓信者何。信有三种。第一须信自己与诸佛诸祖本同一体。一切现成。若非悟证一回。只是个迷妄凡夫。生死岸头决定不了。第二须信佛祖留下一言半句灼然有个悟处。若非真参实究勇猛精进。决定无自悟之理。第三须信世间名利妄想攀缘政是障道之本。若非和座掀翻扫踪灭迹。决定无参学之分。有能如是信得稳稳当当。如一座铁山相似。一切妄缘妄境穿凿不入摇撼不动。管取日用自然得力。而发明大事有日矣。

  示孙养拙居士

  养拙居士置身于诸缘胶扰之间。用心于八面应酬之际。其正念不为物转。日究楞严.圆觉二经。而以了义为问。了义者。非偏小权宜之教。乃为圆顿上机称性而说。推穷妄想。开示真心。极尽根源。发扬秘奥。一法无余之谓也。楞严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盖妄想乃轮转生死之根本。亦名攀缘心。亦名颠倒想。如是妄想只在诸人六根门头情境交接之处。且如眼之见色随色起想。耳之闻声随声起想。皆由迷却常住真心随境而转。境顺则爱。境逆则憎。由爱起贪。由憎起瞋。由此妄贪妄瞋熏成妄业。由此妄业招感妄报。遂于三界之内七趣之中。妄妄相因妄生妄死。上从无始劫来。下入尽未来际。妄受轮转无有了期。故吾佛七处徴心者。徴此妄想之心也。八还辨见者。辨此妄想之见也。已而多方引喻。种种发明。自五阴.六入.十二处.十八界至于七大。广破因缘自然生灭等法。无非穷其妄想。示其真心。必欲众生返妄归真顿悟佛性而后已。然真妄同源初无二体。特因迷倒而有分别。迷则依真起妄。如结水以成冰。悟则返妄归真。犹消冰而为水也。圆觉云。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花从空而有。幻花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其序亦云。迷之则生死始。悟之则轮回息。二经所谈同一了义。同一指趣。其要在乎悟心耳。故凡学道之士须求正悟。倘得正悟。即妄皆真。触处融通随机解脱。尽虚空遍法界。山川草木日月烟云。万法纵然。法法皆楞严之妙体也。声色藂中是非海里。爱憎任性。取舍随缘。万念交驰。念念皆圆觉之妙心也。回观二经微言奥义。以及一大藏教诸祖禅诠。所有碍膺之事可一笑而释之矣。况尔养拙二字。亦一返妄归真之方也。诚能去巧用拙。存养功深则正悟之期可坐而待也。山僧不惜舌长。重说一偈以为悬记。圆觉楞严示密因。道人养拙契天真。碍无碍境俱超越。不历僧祇获法身。

  示性空达禅人

  妙圆觉性本自空寂。平等清净廓若太虚。非体状可以指陈。非方所可以趣向。非门路可以进入。非五彩可以描摹。寥寥乎无一物之可取。荡荡乎无一法之可施。超越古今。离诸生灭。莫可得而形容思议之也。由业之所感。缘之所会。从毕竟无。成毕竟有。一物既立万法随生。自是万境发现万象横陈。大地山河微尘刹土靡不有焉。其所有者。非觉性之本有。乃情识与缘业交遘而妄有也。妄有者如梦幻影响。如阳𦦨空花。充塞世间乱生乱灭。以目前观之。不可谓无。究其始终。则非实有也。盖情识从觉性转变而生。情识如形。缘业如影。情识一生缘业即现。未有形而不现影者。未有影而不随形者。吾之觉性虽能变现情识。而不与情识俱变。故曰觉性如虚空。平等不动转。亦如大圆镜体本净本空。而妍丑诸像随至而彰。虽诸像有妍丑有去来。而镜体未尝随其妍丑去来。夫是之谓性空也。故十方如来体此性空成无上觉。一切菩萨依此性空圆修圣道。无边众生迷此性空沉坠生死。于生死中种种憎爱。种种执着。从情识而起缘业。从缘业而动情识。互相胶扰返覆缠绵。积生积劫三界往还。而不知有性空之解脱也。于是诸佛菩萨世起而救之。形于语言。现于行事。推明缘业于尘劳烦恼之中。开示情识于见闻觉知之顷。令其即妄明真。共达性空之理耳。能达是理者。当机活脱。正念炳然。于法于尘无染无著。不离觉知闻见转而为清净智观。不舍烦恼尘劳发而为神妙功用。审如是。则吾性空之道将与诸佛菩萨觌体无别矣。岂止于能达而已哉。

  示西资会道友

  净土惟心。心外无土。此惟心之土。其东无东。其西无西。四维上下含摄无余。所谓十方微尘佛刹者。吾净土中之刹也。三世恒沙诸佛者。吾净土中之佛也。极乐世界弥陀世尊。亦吾净土中之一刹一佛而已。诸法不有之谓净。诸法不无之谓土。即真即俗。非一非多。用常繁兴。体自清净。染而非染。修而非修。本无心念之可系。往而非往。生而非生。亦何方所之可指哉。由众生不达惟心。局乎现量。机根不等。证悟悬殊。故于一净土中标列四种。曰常寂光。曰实报。曰方便。曰同居。同居又二。曰秽。曰净。常寂为总。余土为别。常寂则一。余土则多。彼弥陀极乐则又同居净土之一耳。而释迦世尊独指彼佛为系念之主。偏指彼土为往生之方者。以弥陀愿重偏接娑婆众生。亦令众生系心一处想念易成。近则可感同居净报。远则可为上三土之因也。由是一代时教中。丁宁指示劝往者不知凡几矣。如引六方诸佛广长舌赞。则证其往生之信也。如宝积经中。印许净饭王及七万释种同生极乐。则示其往生之验也。又如华严末会。普贤劝进善财及海会大众以大愿王导归安养。至如观佛三昧经。文殊自叙宿因谓得念佛法门常生净土。则又主伴助扬弘其往生之教也。此皆信解圆宗之众。超登地位之人。尚愿托生彼国。然则中根下器容不信且慕乎。东土自匡庐远公及天台贤首。历代圣师得承是教。自行化他。曰僧曰俗往生应验者。传记纷然不可得而胜数矣。惟禅学之士间有疑焉。故永明寿禅师禀单传直指之道。而亦兼以净土化人。乃作四料拣。偈其略曰。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路。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此岂自贬其禅耶。盖随机设化。或抑或扬。亦且使禅者知净土之不必疑也。至若天衣怀.真歇了.死心新.长芦赜.圆照本诸大禅老。兼行净土之化不约而同。是皆善达惟心。不局乎禅者也。今晦室彰公于天目西庵。月建西资会。会诸禅侣。举百丈茶毗十念之规。推广为三时系念佛事。斯盖得于永明诸老之意者欤。径山元叟和尚.中竺一溪诸公各赠言以赞之。余不获辞。遂引惟心之说以相证云。

  示周仲翔居士

  物有同类而不同其分者。本乎一定之天也。大鹏一举九万里。翱翔云汉之表。视九州为隘。而斥鷃之飞不过寻丈。翱翔乎蓬蒿之间而已。亦各极其力。各尽其分耳。在人亦然。其富贵贫贱穷达得丧之分定于天。毫发不容其损益也。昧是分者。或求荣而舍辱。趋利而避害。下则攀缘其上。近则觊觎其远。至于劳心焦思。有终其生而不得遂其志者。非惟不遂其志。亦且增其业本也。以是知天定之分非天定也。乃吾业力所致而定也。业力感于前。定分应于后。业犹因也。分犹果也。由其业力之万差。故分之优劣岂得而同哉。业感之分固不能同。其妙圆真觉之道则未尝不同也。夫道也者。包天地。亘古今。圣凡愚智靡不具有。反而求之无所不达。彼达道者尽其性以安其分。处卑污贫贱恬如也。无能移其守。视富贵声利澹如也。无所动其心。既不为物欲之所诱。故不为业力之所牵。逍遥乎万物之初。翱翔乎三界之外。气类不足以拘之。势分不足以齐之。翔云汉而隘九州者又焉足以知此哉。

  示止照长老

  由澄诸念静慧发生。诸如来心于中显现。是语也止照之谓欤。夫万法同归之性海。体合声消常澄常湛。或受动于八境之风。则情涛识浪汹涌万端。非止无以澄其澄湛其湛也。一性圆彰之法界。见亡物泯常显常明。稍蒙昏于二障之尘。则惑雾迷云交参万态。非照无以显其显明其明也。群动既息一波不生。万象昭然无杂无碍。则照不离乎止中。重昏既清一翳不起。十方廓尔无动无摇。则止不居乎照外。止犹定也照犹慧也。以止而照。定为慧之发。以照而止。慧为定之依。慧发不枯。止足以资照之用。定依不乏。照足以成止之功。止止而遗其照。或墯为沉空滞寂之非。照照而遗其止。或流为察觉审观之弊。盖止固止乎动。亦乃动之根。故遗照之止非墯空寂。则散乱生焉。照固照乎昏。亦乃昏之本。故遗止之照非流觉观。则沉迷现矣。是故止照相须无容其偏废也。然则是止也。非本具之止。依动静以彰其功。是照也。非自由之照。假昏明以显其用。既未离乎功用。岂得谓之真止真照者哉。若夫止功不立照用俱忘。然后即动即静为真照之止。即昏即明为真止之照。真照之止混乎动静。则百千诸佛入正定于情涛识浪之间。而不害其为体合声消者也。真止之照融乎昏明。则八万行门昭正智于惑雾迷云之际。而不碍其为见亡物泯者也。至是则诸念不澄而澄。静慧不生而生。诸如来心不现而现矣。虽欲以太虚之体千日之光喻之者。又何翅霄壤也哉。曲江真相鉴长老以止照须余语。概论及此。鉴其择焉。

  示曹妙净居士(问三教戒杀因缘)

  戒杀者。劝人莫杀物命也。物在性命不可杀也。报偿之理如影随形。杀之必受其报也。裴公美曰。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张横渠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历观古君子之言。盖谓物之与人同禀灵知之性也。物虽不若人之最灵。然其爱身惜命之情。畏死贪生之念。则与人无少异也。灵知既同。情念又同。故谓之同体也。故谓之吾与也。吾与者吾侪辈也。既为同体之侪辈。其可杀而食之乎。奈何最灵之人不能禁口腹之欲。不能推同体之思。不顾其爱身之情。不怜其畏死之念。往往故杀而食之。杀彼之身以养我身。害彼之命以活我命。仁恕之心果安在哉。孔子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朱晦庵引邢氏注曰。时哉言雉之饮啄得其时。子路不达以为时物而共具之。孔子不食。三嗅其气而起。孔子之不食者盖有所不忍也。孟子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肉尚不忍食。死尚不忍见。其能忍于故杀之乎。孔孟圣贤也。圣贤仁恕之心于斯见矣。老子曰。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又曰。射飞逐走发蛰惊栖。纵暴杀伤非理烹宰。如是等罪司命随其轻重夺其纪算。算尽则死。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凡孔老二教之圣贤。立法化世虽曰不同。而好生恶杀之言无不同也。至如吾佛世尊则又以业报因果生死轮回之事详示而严戒之。佛之教曰。造业为因。受报为果。死死生生随业受报。互相酬偿如轮之回转也。其言十善则以不杀生为最先。其言十恶则以杀生为最重。杀生之业死墯地狱。地狱罪毕复墯饿鬼。饿鬼罪毕复墯畜生。于畜生中方还宿报。杀害者还其杀害。食啖者还其食啖。还报既毕。纵得人身或短命或多病。乃至盲聋喑哑疥癞㿈疽种种不如意事。是皆杀业之余报也。故经云。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此理昭然可鉴。佛语岂欺人哉。又曰。若杀物命。即如杀佛。盖诸佛菩萨誓度众生。以誓愿力随类化身。故羽毛鳞甲之中皆有菩萨圣贤之身也。何况一切生灵皆具佛性。汝若杀之即是杀佛杀圣贤也。又曰。若害物命。即如害父母眷属。何以言之。汝从久远劫来受无量无数生死。每一受生皆有父母兄弟姊妹眷属。此无量无数之父母眷属轮回于生死之中未能解脱。或作大身众生。或作小身众生。水陆飞行满眼皆是。改头换面各不相识。汝若害之即是害父母眷属也。纵不自杀而令人代杀。是亦令人以害吾眷属也。哀哉痛哉。既告以杀业轮回之报。又喻以圣贤眷属之身。可谓示之详而戒之严矣。达是理者佛言可不信乎。信是言者物命其可杀乎。凡今之人或于血肉之贪未能顿断者。且食三净之肉。渐制其情。渐减其业也。三净者。吾佛所谓不见杀.不闻杀.不疑为我杀。如是三种名为净肉。权许食之。此乃为迷情太重贪欲太深者曲垂方便之言耳。其余或在家或出家称为圣贤之弟子者。当推仁恕之心。当起慈悲之念。血肉之贪理宜顿绝。杀害之业理宜顿断。然后可以顿空罪报顿脱轮回。而顿造佛祖圣贤之域也。古德云。凡欲杀生者。当作自身观。自身不可杀。物命无两般。戒之哉戒之哉。物命决不可杀也。

  示慈护侍者

  师子无法教儿。直向悬崖一拶。要从拶处翻身。死活不容眼眨。此数语可喻吾宗参学之法也。从上尊宿以峻机密用垂手接人。往往绝其门路去其窠臼。不容凑泊不许跻攀。又如推落千丈井中不假寸绳令他自出。何尝有一法与人。学者能如是自参自究。自死自活。方许他做得半个参方问道底真正种草。舍此之外。或以和会机缘引人落草。或以穿凿知解瞎人眼睛。甚至半青半黄打入魔家眷属。古人道。醍醐上味为世所珍。遇斯等人翻成毒药。此宗门之大患。学者当深防而严戒者也。余受业寺师孙慈护侍者来师子林。随群逐队将一年。忽浩然有归志。出是轴求䇿励之语。因引前喻复示之偈曰。老古锥。没头脑。一味随人颠倒。也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按牛吃草。师子林中师子儿。大者大兮小者小。趁之不去招不来。增亦非多减非少。我无一法教渠。教是外边之绕。待渠万仞悬崖自解翻身便了。地黑天昏吼一声。珊瑚枝上日杲杲。

  示同参

  道有同学。禅有同参。同参底是禅。同学底是道。且道先师意是同是别。文字失于学问。参究缺于悟明。且道先师此语是褒是贬。世尊三昧迦叶不知。迦叶三昧阿难不知。且道则上座鼻孔是横是直。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且道生死是何物。受生死底是何人。宗师家没奈何。说个生死早是无事生事。又说参禅学道。分明剜肉医疮。指望你灵机自发。自讨个转身路。你既自无机变。未免累他伤锋犯手。有时打破乞儿饭碗。有时见你瞌睡送个枕头。有时用锥锥你。有时用钩钩你。有时以楔出楔。有时以毒攻毒。有时将乌豆换你眼睛。有时用砒礵活你性命。尽是应变神机。何曾有定法。要在学者自识病根。自知变证。自生转智。自得妙用。善于用者老鼠屎胜过龙肝。不善用者师子乳不如驴尿。所以道。烧却医书方做得卢医扁鹊。因甚学者不参言外活意。往往说生死着生死。说禅道着禅道。说参学着参学。说佛祖着佛祖。恰似个黐胶团子东粘西惹转不干净。宗师到此弓折箭尽。却说达磨是老臊胡。释迦老子是干屎橛。十二分教是拭疮疣纸。别无禅道可学。有可学者尽落邪魔外道。不如无事好。学者闻之又向无事处堕坑落堑。左也不得。右也不得。只道茆长短。焉知地不平。老汉一生参学遭却多少误赚。曾经巴峡猿啼苦。听着驴鸣也断肠。今日没兴撞着你。又来说生说死说迷说悟。且如演若达多迷头狂走。迷时头本不失。悟时头非外得。一悟一迷与头有甚交涉。当知此事如太虚空。丝毫增减他不得。生死迷悟与他有甚相干。纵饶你实证实悟。倘丝毫证悟之见未忘。政是地狱种子。先师意未梦见在。若遇咬猪狗底手脚。痛棒打折你驴腰。不为过分。你如今要会先师意有甚么难。但将生死迷悟等三檐两桶酸臭恶水。尽底倾翻不留涓滴。然后痛加精采直下点检看。一动一静一语一默。一条性命毕竟在甚么人手里。吽吽。者里却不是戏处。点检不出。痛棒打折你驴腰。点检得出。痛棒打折你驴腰。离此二句别有消息。痛棒打折你驴腰。为甚如此。为你未会先师意在。且道先师意毕竟作么生。咄。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三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四

  小师 善遇 编

  偈颂

  闲人好歌

  有客为爱闲人好。冷眼看人忙未了。自言构得闲家珍。受用一生闲不少。髑髅影子能几何。去日已远来无多。利门名路苦不彻。谁识我有闲娑婆。闲来佛也无心做。禅板蒲团何用过。沙锅水暖沸松涛。烂煮白云松粉和。诸方浩浩夸谈玄。我已洗耳寒山泉。只贪梦里好说梦。睡着不怕三千年。别有一闲不如此。不遭十二时辰使。伸拳放出虚空华。触碎涅槃与生死。便能掘地求青天。逼拶佛祖成风颠。驴胎马腹撞头入。剑树铁网横身眠。笑他枯坐忘昏晓。外似闲闲中扰扰。都缘不奈牯牛何。蓦鼻牵来还入草。宁知绝处有生机。静却喧喧闹悄悄。有时圆镜里藏形。帝释散花无处讨。有时闹市里挨肩。铁壁银山但靠倒。个是吾侬格外闲。离此别求吾未保。庐陵亦有闲道人。通身自被闲围绕。等闲一语忽相投。为伊歌作闲人好。

  绝照讲主弃教参禅

  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大唐国里无禅师。古人一掴一掌血。是痛是痒谁曾知。当时德山好个汉。明眼人前三尺暗。纸灯灭处丧精魂。经论把作冤仇看。岂不见曹溪赚杀老永嘉。破家散宅寻生涯。葛藤露布摆不脱。入海依前去算沙。禅与经论果何物。有师无师谁辨的。草鞋跟底金刚圈。佛来祖来跳不出。绝照座主生缘古荆。无佛无祖海上横行。有时问禅却答教。彻骨穷来思古窖。有时问教却答禅。三个胡孙夜簸钱。有时又向诸人道。教禅总是闲之绕。待我吹起残纸灯。照看龙潭德山面皮厚多少。

  送翠岩藏主

  一大藏教是切脚。那字何曾切得着。向他问处一默酬。总是颟顸懡㦬休。既非一默又非语。只贵点头自相许。点头自许也不然。担板禅和见一边。这边那边不恰好。若未到家俱不了。翠岩禅者不受人瞒。离却这个别着眼看。见成句子非心境。门近洪崖千尺井。非境非心作么参。石桥分水绕松杉。便恁么去成粘縳。不恁么去难凑泊。何如瞥转一机。放教磊磊落落。是甚么。西山走入滕王阁。

  赠天台宗无碍辨师

  尽十方是个自己。独露堂堂无可比。恒河沙劫只在一弹指间。三世如来只在一毛孔里。等闲眨得眼来。早是白云万里。地自地。天自天。山自山。水自水。本具者谁。变造者谁。你不似渠。渠不似你。曰心曰佛曰众生。万别千差从此始。累及黄面瞿昙。只管粘头缀尾。说实说权指事指理。引得龙猛老汉论假论空。达磨大师分皮分髓。无端好肉剜成疮。白日青天眼花起疑团。栲栳钩锁连环。误赚来学胡跻乱攀。进一步银山铁壁。退一步铁壁银山。不进不退平地牢关。若是个定动衲僧。岂肯似瞎驴趁队。如来禅与祖师禅。信手拈来百杂碎。理也无碍。事也无碍。谛境也无碍。观智也无碍。乃至辞无碍义无碍。千差万别俱无碍。无碍之无亦复无。是名绝待真无碍。到与么时。更须点检王老师颔下眉毛在不在。若于绝待处承当。行人犹在千峰外。

  存心室歌

  心不可存。可存非心。虚空背上钉木橛。娑竭龙王痛不禁。心无定所。操之则存。蚊蚋吸干东海水。藕丝牵动铁昆仑。格外之存不如是。放之不行把不住。一身普现一切身。一处普摄一切处。少林直指热碗鸣。二祖求安捏怪生。牛头观底是何物。打失自家双眼睛。道人作室天目顶。以境示心心示境。心境双存人不知。如井觑驴驴觑井。火聚刀林正法幢。魔宫鬼国菩提场。纷飞妄想入正定。杂树变作旃檀香。存与不存无不可。众生心佛全包裹。客来更拟定誵讹。拈起橘皮唤作火。耳里着得水。眼里着得沙。莫问是不是。莫问差不差。有佛无佛莫乱走。也莫将身藏北斗。万仞崖头撒手时。听取一声师子吼。

  送安上人归庐陵跨牛庵

  庐陵米作么价。乡人眼空四天下。若唤作禅机。钻头无缝罅。若不唤作禅机。早是逼龟成卦。两头坐断解承当。许你铁牛颠倒跨。你是庐陵人。我说庐陵话。若言老汉有乡情。三千里外遭人骂。

  题了堂禅师松风堂图

  松而不风声不吐。风而不松不成语。谓渠有情渠不知。谓渠无情渠不许。声不孤起从缘生。闻不自显因其声。声闻究竟本同体。物我孰辨情无情。龙吟枯木怒潮走。万鹤起舞仙珂鸣。夜肃师行响金铁。壮士剑吼神鬼惊。或言入耳便心闲。或言静听声愈好。静喧截作两头机。等是随尘性颠倒。了堂松风独不同。松堂摄归图𦘕中。𦘕堂𦘕松默无语。来者拨草徒瞻风。风无形状谁曾识。声相本空无起灭。无起灭处眼能闻。闲却一双新卷叶。

  灵溪歌

  灵源浩渺无东西。九渊之深比不齐。乘机乘势忽发动。流出一派为灵溪。灵溪西来十万里。决石排山谁敢拟。奔湍泛滥过曹溪。十八滩头俱涨起。灵溪之湛也。如含古镜之光。照人面目难覆藏。灵溪之鸣也。如聚万鼓之发。喧轰海岳声浪浪。德山之棒震风雨。激浊扬清未轻许。临济之喝惊雷霆。逐浪随波成错举。偃溪入处非真闻。虎溪舌相尤妄传。古渡打湿洞山脚。浅滩翻却华亭船。大地群灵沤生沤灭。三世诸佛头出头没。急流勇退无先机。淹浸何止千七百。或谓溪无灵。溪之恶毒难具陈。或谓溪有灵。溪之妙用如有神。溪灵不灵。吾不可以智知而识识。君其问取松江江上灵溪源上人。

  题金上人血书华严

  遮那身住虚空土。垃圾堆头宝光聚。普贤行海知识门。万派百川同一源。七处九会因行掉臂。四分五周看楼打楼。尘说刹说炽然说。真佛现前难辨析。海水为墨须弥笔。从古至今书不得。彼上人者别展神通。了知行布不碍圆融。摄遮那身土于十指头上。含普贤境界于一毛孔中。针锋一劄文彩露。血滴滴地谈圆宗。紫云行空现楼阁。雨染杂花春树红。五十三人口挂壁。风前疑杀善财童。

  懒牛歌

  懒牛一生懒入骨。自是天然懒标格。堂堂露地三十年。头角峥嵘人未识。既不入桃林群队。又岂受沩山鞭策。犯人苗稼久无心。鼻孔撩天穿不得。春山苍苍水茫茫。烟莎露草春蹄香。渴饮饥餐随分纳。卷桐声外眠斜阳。抖擞浑身空索索。珍宝大车难系縳。三界无家何用归。平田识路俱成错。五千四十八轴闲绳头。惹着丝毫不自由。一千七百个未了汉。牵犁拽杷何时休。人言懒是偷安计。我懒岂容人妄拟。有时力挽不回。有时兴来自起。触碎微尘刹土。栏𣙢无门。踏翻祖父田园。虚空没底。政恁么时。不妨寄语老东山。尾巴不在窗棂里。

  送道林训书记

  南匾头。没伎俩。疑着洞山三顿棒。却来注解赵州婆。道有道无争倔强。殊不知。万法根源只在一毫端上。一毫端上见根源。犹是众盲同摸象。所以马大师一扭扭折百丈鼻梁。一踏踏倒水潦和尚。又道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少盐酱。全放是收。全收是放。当时若会这一机。莫道老慈明。佛也难近傍。山僧与么指点黄龙。敢问道林书记是赞是谤。若也缁素不行。佛手驴脚生缘。更下一分供养。

  可庭歌

  可师立处一庭雪。金刚脚跟冻欲裂。觅心不得便心安。敢保老兄犹未彻。一方明月可中庭。妄认浮光昧己灵。未明光境俱亡话。屋底窥天天杳冥。别有可庭非此类。以可为庭无向背。万象交参齐点头。谁道我宗无肯意。有时捏聚轮围山。浮幢王刹手可攀。佛佛祖祖落阶级。只在周遭檐庑间。有时放开空索索。十方洞然无壁落。堂上一呼人不闻。舜若多神随应诺。黄叶飘飘砧杵中。修廊浩浩鸣松风。生台得饭鸟声乐。一一代我谈心宗。今人未信吾言直。门户万差难可测。虚空落地已多时。柏树子不肯成佛。却请盘龙讵可庭。为他露个真消息。

  中洲歌

  我闻毗卢华藏海。海面涌出莲华王。华中持地若洲潬。其地坚厚皆金刚。洲中复现海无数。海复现华若云布。一一华持地若洲。各有刹种依洲住。种中现刹数复多。刹刹相依如蜜窠。一刹一佛一众会。各现相好光交罗。又闻有说不如此。于诸法相俱无取。大海吞在一毛头。诸佛安身无处所。若执有相非作家。天地之隔毫厘差。海洲洲海本非实。一切世界犹空华。又闻非空亦非有。拈得鼻孔失却口。尽在当人一念间。二由一有一莫守。楚士有海禅家流。因海得号为中洲。我持如上三种义。试问中洲会也不。中洲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仰天一笑忽忘言。云尽湘潭暮山出。

  金陵行

  有一句。最捏怪。山围故国周遭在。有一句。最[毯-炎+畏]𣯧。潮打空城寂寞回。山是山。水是水。平地无端骨堆起。水非水。山非山。五花猫子身无斑。衲僧格外有一着。道是道非都刬却。也解拏空塞空。也解将错就错。汉来现汉。胡来现胡。释迦弥勒犹是他奴。钵袋倾出四大海。草鞋踢倒须弥卢。非心非境非三昧。绝照讲师知此意。搂翻教窟与禅窠。却道古人都未会。第一要问牛头融。第二要问鹰巢翁。杖头斗起金刚钻。奋迅势若龙翔空。我似大虫看水磨。又如牛向窗棂过。虽然脚债还未清。学得苏州呆打坐。这个这个及那个。与么与么不与么。待君勘辨归来。一一为吾说破。

  吴门清上人游天台

  石桥那畔有一路。只在转身下床处。虚空踏得脚跟牢。桥流水流谁暇顾。华顶峰前有一关。只在推门落臼间。门里门外总莫问。但见满目皆青山。衲僧能舍亦能取。大地撮来无寸土。有时百亿阎浮提。放开只在秋毫许。此话虽灵信者难。今人不受古人瞒。山高水深路长短。亲到一回心始安。瀑龙吼空山欲动。万雷急鼓奔相送。浪花飞上蒸饼峰。六月阴崖雪霜冻。云锁通玄路不通。国师去后无遗踪。头陀坐石𦘕难就。明月在泉烟在松。半千尊者何由见。阳𦦨空花是宫殿。点茶莫认茶中花。花前认取娘生面。兴䦨政在下山时。山水丝毫不可移。离闻离见得消息。谁去谁来应自知。有问石桥亡恙不。那时切忌轻开口。又问华顶今如何。掉臂便行莫回首。若问灵岩与虎丘。不妨向道苏州有。

  送净慈别流泾藏主归湖南为乃师铁牛和尚建塔铭

  我也不会说禅。钉桩摇橹三十年禅也不会。我说赤眼乌龟唤作鳖。依稀南海老波斯。牙齿生来半边缺。拍盲烂嚼虚空渣。吐作炎天三尺雪。洞山麻三斤。云门干屎橛。拈来一处看。不觉脑门裂。何似别流机更别。铁牛之子金骈胁。蹉脚踏翻西子湖。㧞出摩尼藏中楔。三世诸佛被渠横吞。口缝才开雷奔电掣。此行归去灵云山。要向悬崖峭壁上。磨出先师金刚眼睛。却把髑髅都屏叠。临行求我下转语。我无语。千里万里一条铁。

  无文奎藏主

  吃粥了。洗钵盂去。赵州死句是活句。向他开口处承当。者僧道悟何曾悟。个事本非悟得。又非直下现成。如密有砒绵有刺。动着丝毫即祸生。一大藏教臭肉烂鲊。千七百则乌焉成马。仰山解用藤条。总是之乎也者。我一手搦一手抬。放之不去收不来。且无一法系缀汝。待汝他时眼自开。眼开提起无文印。万象森罗都印定。印破空王铁面皮。三世如来从乞命。归去横推六字峰。纳在蟭螟眼睫中。拈一茎草打喷嚏。万壑凛凛生清风。有问吾侬着落。向道无你摸索。龙王吞却夜明珠。海底泥牛斗折角。

  无等功藏主

  开口咬着舌。洗面摸着鼻。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当年黄檗有眼睛。六十痛棒打临济。打得临济掣风颠。逢人吐出粥饭气。大愚唤作老婆心。丧尽衲僧穷活计。击着南边动北边。张公吃酒李公醉。若是英灵大丈夫。岂肯问人求解会。阳𦦨空花撮聚来。一捏虚空如粉碎。却向自己胸中流出。盖天盖地。有时越格示一机。搅得藂林成鼎沸。蒺藜辊作百花毬。横拈倒用如游戏。是名无等等功勋。亦名无等等三昧。直饶达磨再来卖弄百千鬼伎。只消摇手向他道。老兄老兄那里洎。

  希云悦藏主

  云峰之悦眼见鬼。精魂落在桶箍里。指点他人药汞银。破桶自家提不起。希云虽与悦同名。娘生鼻直双眼横。顶天立地作活计。一步不肯随他行。曾向狮岩遭一拶。机前学得翻身法。倒握主丈江东西。拍盲撞倒张三八。石耳峰连马耳峰。三唤如雷听若聋。海藏摩尼都泼撒。龙翔触拨僧中龙。此行会我吴门路。狭路相逢没回互。挂起风霜铁面皮。为他勘辨同参句。塞却现成途辙。搂空旧日生涯。也解虚空揣出骨。见佛见祖如冤家。斩新号令超今古。别有一机须荐取。揭翻狗䑛热油铛。打作藂林涂毒鼓。

  寂上人游五台

  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百亿毛头师子。师子毛头百亿。我真文殊。无是文殊。举着当机不荐。目前远隔程途。只如僧问台山路。婆子向道蓦直去。赵州勘破没来由。古今疑杀人无数。上人此去挽不留。要勘文殊并赵州。肩横楖栗健如虎。破衲价重千金裘。清凉石上云似水。六月寒风冰骨髓。摄身光里见文殊。随人拜倒随人起。前三三与后三三。见了文殊政好参。若遇善财莫相笑。牛头自北马头南。

  用邵庵虞学士韵送楚石首座

  道人途路即家舍。也曾三处度残夏。邵庵居士识此机。笑他坐破蒲团者。大千捏聚一毛端。万斛骊珠恣挥洒。铁蛇横路断人行。破山怒雷吼春夜。曾是毗耶诈病来。现阴非取前非舍。世人言下探浅深。兔子渡河疑象马。自称瞎汉眼生花。佛亦被他瞒了也。渠侬用处楚石知。此去重登芘寒厦。眉间拈出金刚王。截断旧时长脚话。

  赠洞山藏主

  东山道个钵啰娘。浑仑吞却一大藏。云门飏下一片柴。生铁蒺䔧难近傍。谁知弄到如今。翻成不了公案。俊快衲僧当断即断。会得最初一机。便是末后一段。没誵讹处却誵讹。杀活临机无榜样。岂不见。慈明激发南匾头。只消洞山三顿棒。

  次篷字韵

  道林书记与立卓峰二三禅友用篷字韵一再唱和。既已成卷。复于余言有所须。随喜两篷聊当行赆。

  船子不具眼。度水寻鱼踪。斫尽钓竿竹。踏翻波面篷。近年有锦鲤。不落齑瓮中。擘开龙门浪。点额成点胸。回头笑我懒。坐杀残与融。问我旧行路。浆水钱谁供。我聚百千海。毛吞廓有容。劳汝探深浅。从西复过东。古人用棒喝。挂角羊无踪。如经恶毒海。橹棹随篙篷。觌面一蹉过。躲跟窠臼中。漆桶既不快。换手徒槌胸。道林脱教网。气压生肇融。徴我棒喝话。屎肠无可供。老大会魔说。人情无少容。北斗面南看。瞿耶尼在东。

  用月江和尚韵送一如藏主

  昨夜西风撼门扇。鄮峰关棙深难见。后二十载松月翁。为渠和臼重推转。一如振锡尝造门。栗棘便解浑仑吞。捋猛虎须打𨁝跳。就地踏翻风水轮。去年喝石岩前路。拈出东山切脚句。万丈龙渊彻底干。构取骊珠下山去。钵袋中藏蛊毒盂。气吞佛祖诚非虚。重来江上见松月。下视龙象皆黔驴。老鰕之屈为其子。落草之谈不成语。闽蜀同风话最灵。此去逢人莫轻举。

  送法眷顺庵归禾山白云峰

  坐卧非禅。禅非坐卧。口缝未开。早成话堕。六字峰头有一机。祖父不曾轻说破。累吾与汝向外驰求。有佛无佛都走过。二十年间两相见。查查牙牙俱老大。汝既知水涨船。高我亦道饭是米做。诸方浩浩今何为。转大法轮水推磨。水银不敌阿魏真。巴歌将作阳春和。若之何兮争奈何。政与么时堪作么。白云峰下汝当扫迹归来。师子林中吾亦横身打坐。莫随祖父脚跟卖弄陈年滞货。岂不见道吾舞笏。禾山打鼓尽。是勾贼破家。烧香惹祸。三世诸佛一口吞。千人万人个半个。

  归善室歌

  太湖山上君祥钱作归善室。栖吾禅。入门一见眼卓朔。坐久稍觉身安便。人言善恶本无性。取舍悉由情变迁。舍恶取善曰归善。恶去善存犹是偏。善归极善善亦舍。归至无归性始圆。亦如设药以治病。病止药除神自全。山僧用处不如此。善恶取舍无择焉。见佛不欣魔不厌。出生入死皆随缘。主人共我室中坐。我坐既倦还复眠。兴来曳杖出门去。摩挲老眼湖山颠。湖山倒压天在水。天水水月光相连。仰观俯察天地阔。万象历历森吾前。初疑湖山共一室。又疑一室容大千。大千廓尔遍法界。遍界群昏俱了然。佛法无所用其说。祖灯无所施其传。两岸中流人不见。山前闲却过湖船。

  送玉涧首座礼祖

  达磨未来那一着。独露乾坤空索索。无端觅心又觅罪。重重钻破灵龟壳。君不见。破头山下栽松钁。撞入祸胎扬丑恶。至今浊港水横流。两岸行人难凑泊。又不见。黄梅夜半神鬼喧。坠腰石在无人传。后来唤作铁酸馅。满世有口谁能吞。何况牛头之融。鹤林之素。横出一枝闲露布。乱抛无孔生铁锤。击碎虚空重锢鏴。承虚接响。炽然异同。正法既扫土。满眼皆魔宗。君亦浩气如秋虹。早曾拶倒双峨峰。此行为我拔魔垒。手握主丈犹狞龙。海门一关拦不住。雷电鼓舞号天风。石头城外打𨁝跳。怒浪卷起长江空。不然划断淮山路。转身直上匡庐去。坐看银河落九天。南山起云北山雨。

  托钵歌

  衲僧家。无活计。又无祖父闲田地。靠个随身黑钵盂。饥来吃饭困来睡。古佛弃却金轮王。领徒乞食游城隍。兜罗绵手捧钵出。千二百众生威光。钵盂唤作多宝藏。逐日生涯无限量。现成受用学无为。佛与儿孙为榜样。钵盂唤作长熟庄。古佛化饭吾化粮。化粮随意作粥饭。雨湿风寒都不妨。钵盂只是一张口。其量不过容一斗。有时吞却太虚空。千仓万仓无路走。夜半曾将付老卢。黄梅一众惊相呼。曹溪降得恶龙住。拍拍正令行江湖。赵州吃粥洗钵去。禅者疑团顿开悟。德山托钵下堂来。会得岩头末后句。维摩取钵来上方。饭颗如珠争炜煌。百万大士同一饱。毛孔七日犹生香。钵盂灵妙说不尽。佛祖仗他延慧命。持来折我憍慢幢。发汝施心生正信。今年施了又明年。年年来结饭僧缘。我图成道故持钵。道成为汝增福田。此事有因还有果。施少施多无不可。你若悭囊不肯开。是你无缘蹉过我。我不作化疏。亦不持饭箩。聊将佛祖求道意。写作长篇托钵歌。有人指我歌中病。笑我未空文字性。言多道远佛难成。钵盂何用重安柄。我笑诸人病更多。钵盂无柄却誵讹。若还摸得柄在手。成佛何消一刹那。

  劝世十首

  有生有死大家知。知不回头也是痴。傀儡一棚看不厌。可怜终有散场时。

  驴事未了马事到。钩锁连环没断头。只管今朝又明日。等闲蹉过一生休。

  蜣螂负粪长嫌少。老鼠搬金不怕多。只道临终将得去。临终却不奈他何。

  病来便作死承当。个是单传秘密方。你若目前无主宰。落汤螃蟹没商量。

  得休休去便休休。放去收来总自由。毕竟劳生非久计。休将妄想挂心头。

  修行如买世间物。肯破悭囊事即圆。只把口头闲议论。恰如着价未还钱。

  不知那个是我性。反覆看渠渠是谁。蓦地相逢亲识破。如鱼饮水自家知。

  工夫一步紧一步。铁铸牢关也拶开。父母未生前面目。还他亲见一回来。

  密意从来在汝边。通身都是祖师禅。自家痒处忽抓着。海底虾蟆飞上天。

  一念不生成正觉。古人开口见心肝。机先若解承当得。快便何消指一弹。

  吴门送牧幻藏主之江陵十首

  会得云门六不收。行藏无处觅踪由。姑苏城外闻钟意。却在江陵石马头。

  八角磨盘生铁铸。秋毫才动泰山倾。那吒费尽腕头力。拦不住时须放行。

  苏州有与常州有。湘北湘南谁道无。酒好不论深巷里。醋酸何必大葫芦。

  龙潭灭烛口唇焦。南岳磨砖臂骨劳。牧幻道人闲不彻。江陵水长看船高。

  牧真牧幻绝商量。满把摩尼解放光。拈却盘山光境话。佳声从此播诸方。

  丈六金身一茎草。一茎草上现琼楼。陈年公案忽灵验。顽石闻风也点头。

  三世如来一口吞。古人事出急家门。却将教化众生事。千载相传累子孙。

  白莲峰与白莲桥。几度交参话寂寥。一句现成曾举似。铁牛背上刮龟毛。

  碧眼相看两不疑。屎肠抖擞见家私。临行纵有堪持赠。也是重添眼上眉。

  不是冤家不聚头。行人莫与路为仇。淡交虽似水无力。却也能胜万斛舟。

  山居杂言十首

  拈得尖头小屋儿。诸方公举两无疑。有时地黑天昏去。也被云来夺住持。

  佛法文章一字无。柴床对客觜卢都。胸中流出盖天地。老倒岩头牙齿疏。

  忆在苏堤过六桥。小番罗帽被风飘。满头带得湖山雪。几度骄阳晒不消。

  齿摇面皴发星星。眼里青黄不暂停。有个不随他变底。乡谈依旧是庐陵。

  刬草分明错用心。殿前回首翠林林。工夫用在皮肤上。根脚谁曾见浅深。

  发生道我法财宽。白纸相呈请破悭。谁信山僧空好看。剃头钱是别人还。

  语言学解弄狐疑。莫费光阴强记持。多少英灵被埋没。白头忘却出家时。

  野牛浪荡本无家。才拟关拦事转差。遍界是国王水草。任他随分纳些些。

  宾中主即主中宾。逆顺纵横莫认真。狭路相逢解回互。闹篮政好着闲人。

  鼻孔里有三寸气。眉毛下有三寸光。好个西来祖师意。问人都是错商量。

  能上人回庐山省师

  旧日庐山旧眼看。阿师有甚不平安。放蝇莫打纸窗破。风雨落花春政寒。

  梦庵

  三世如来眼未醒。昏沉妄想立门庭。客来不把拳头竖。寐语从他隔壁听。

  玉圃

  凿开顽璞得𦙼子。琼树瑶花种满林。却笑祗园布金处。近年荒草没头深。

  天目纯上人归万峰庵

  瓦鼎煎茶咽芋头。万峰茅屋记同游。开门赶出睡魔去。放入松萝月一钩。

  枯木岩前旧路头。松花满地没人收。藂林佛法无多子。倒握乌藤归去休。

  福首座礼文殊

  文殊相见福城东。有语须防是脱空。曾道南方有知识。百城走杀善财童。

  灵头陀往五台

  都道文殊在五台。几人亲到却空回。头陀主丈有灵变。为我一肩挑取来。

  古关

  二千年外立宗风。把定禅门第一重。千七百人𢬵命拶。至今归路不曾通。

  观上人礼补陀

  补陀岩畔去何求。不见观音誓不休。见了观音当自笑。元来胡饼是馒头。

  隆上人回庐陵

  青原老汉得人憎。惯用危机辨衲僧。米价至今无倒断。相逢莫说是庐陵。

  无言演上人阅华严

  了心非法法非参。勘破南方五十三。烟水百城知己少。低头各自打乡谈。

  保宁铁舟首座归新罗

  保宁有个金刚钻。首座传来用处多。变作无毛生铁鹞。铁舟载取过新罗。

  空庵

  里许洞然无一物。能含法界也虚传。赵州不具机前眼。被个拳头碍却船。

  赠刘鹤心

  会读能消多少书。最聪颜子却如愚。丈夫莫被聪明使。能使聪明是丈夫。

  尽大地人都病疟。从生至死不曾闲。一年一度发寒热。汝疟明年五十番。

  向闻遇风彭蠡湖。大舟欲没神鬼呼。惊魂脱死乱不定。一夜白却三牙须。

  如海

  比似沧溟纳众流。沧溟元不是同俦。世间何物能相似。惟有虚空似一沤。

  古耕

  威音王世垦荒丘。留与儿孙种复收。今代未知承佃法。教人空手把锄头。

  赠费子润(并引)

  费子润者。松江上海县人也。其父谦甫尝被盗。里有念佛婆子累受谦甫周急之惠。一日持金珠来卖。乃甫被盗之物。甫寞厚隐而不问。家有宠妾谓婆曰。汝卖贼赃。事发不汝累乎。婆始悟且惧遂自刎而死。未几妾有娠。将诞之夕梦刎婆入卧内。妾叱之。婆曰吾与谦甫有宿缘。当为作子。过五年汝当偿吾命。及觉而诞。子润是也。生五年。其母果卒。子润今四十余岁矣。生而颈有刎迹不吻。以手按之则鲜血津津而出。至今犹然。余目击之。其事怪甚。因述三偈以赠。令知报偿之说不诬。而业力有不可思议者也。

  婆子前身子润知。报缘影响巧相随。皮囊脱换名生死。能死能生个是谁。

  谁死谁生认不真。胞胎出入岂由人。最怜业力难思议。刎迹相传到后身。

  出胞胎又入胞胎。百劫千生与么来。谁解髑髅前照破。摩醯眼在顶门开。

  禅人以偈见呈索和凡三首

  纸上传来说得亲。翻腔易调转尖新。是人爱听人言语。言语从来赚杀人。

  长篇禅偈短篇诗。我又如何敢措词。倒腹倾肠无点墨。看人文字眼如眉。

  说甚全潮与一沤。定盘星在秤无钩。陈年滞货谁曾问。羊店即今悬狗头。

  送径山訚首座归住盘龙且勉其复出

  梦升兜率在凌霄。梦觉和光把手招。井底蓬尘飞一点。龙峰增起插天高。

  换一机来答问沤。秤锤落井也教浮。盘龙三十六盘路。须信盘盘有转头。

  赠海上人

  挂角羚羊迹已悬。追风良马不容鞭。脚头脚尾忽蹉过。又隔途程万八千。

  直下承当也不难。通身庆快始心闲。衲僧行履如游戏。平地何曾有险关。

  示天目同参五首

  天目元无道可传。神头鬼面认难全。先师不具参方眼。见得师翁鼻半边。

  曲踛弯阑不是禅。单传直指也徒然。古人一度被蛇咬。三二十年疑井圈。

  波斯腊月嚼寒冰。灼艾眉间救齿疼。今日思量当日错。病源不在灸疮痕。

  烂葛藤窠满道途。诸方邪法愈难扶。热油铛子掀翻看。火性如今尚有无。

  灯笼一笑口喃喃。露柱横吞师子岩。接得当时第三句。老僧许你是同参。

  水西原十首(并引)

  至正丙戌余年六十又一。缁白诸禅友念余不知老之将至。乃裒钱买山六七亩于虎丘之南二里许。为余作归藏之计云。今年丁亥秋九月戊申。作门于水际。榜曰水西原。廿一日庚申预定葬所。穴而甓之。徒僧善遇手刻于石。纳诸穴以志之曰。师子林开山老人之寿藏也。穴之上覆大石以为塔之基。河西大师唆南献巧以图塔样高丈许。塔之正体南为门而洞其中。以安无量寿佛。佛高一尺有六寸。紫石琢而黄金涂。使天人鬼神知所敬仰。十一月九日塔按图而告成。前为轩似舟。扁曰山舟。皆诸友之力成之也。立卓峰买舟载余往观之。舟自半塘而西。过金氏圆觉庵。又西过掠象寺不远。水忽尽而舟及门矣。入山行数百步。路转而折。万松间一塔出焉。于是或循塔而行。或乘高而望。或倚松而立。或踞石而坐。或语或默皆作已灭度想。既而复自念曰。生本无生。吾其果有灭耶。灭既无灭。吾其果归乎此耶。不觉随意颠倒。冲口而发。说十偈以纪之。噫。古人有自祭者。有自状其行者。有自铭其塔者。皆足以传诵于人而垂化于世也。余敢望于古人哉。自警自讣而已。

  大千世界水西原。百亿须弥是土坟。无位真人埋不定。又添一穴累儿孙。

  业债如山不可摧。当死随业受轮回。是谁望我先成佛。平地无端起骨堆。

  胡孙树上挂心肝。弄鬼精魂有两般。未死先埋留活路。龙睛虎眼不能看。

  仙人礼骨鬼鞭尸。恩怨难忘合共知。珍重娘生皮袋子。是吾弟子是吾师。

  锹钁随身不露踪。虚空掘窟葬虚空。虚空一夜生头角。穿破白云千万重。

  儿童好看活尸死。行去扛来唤不应。唤不应时当自悟。活时元是假精灵。

  钻天鹞子落黄泉。脱壳乌龟飞上天。半死道人浑不管。自敲瓦砾算流年。

  曾从演若学狂来。老大新添一种呆。生死海中狂不尽。安排狂上涅槃台。

  山似排班水似朝。万松绕座似儿曹。相看一念万年去。老子门庭未寂寥。

  地涌浮图未足夸。风流须出当行家。髑髅眼里春风动。遍界吹开五叶花。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四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五

  小师 善遇 编

  佛事

  宗上座锁龛(台州人)

  灯笼㳂壁上天台。且道明甚么宗旨。宗上座死却活句活却死句。佛祖牢关锁你不住。

  让后堂火

  说法兜率宫。让他第一座。翻身涅槃岸。夺得最初机。离四句。绝百非。烈焰堆中更发挥。

  能上座火

  拖个死尸来。鼻孔不对口。能所两俱亡。鰕跳不出斗。掷火云。如今跳出了也。水底火发烧虚空。藂林尽作师子吼。

  报恩定长老中路转骨(嗣高峰和尚)

  道吾迁塔就石霜。知子莫若父。报恩移骨归天目。家富小儿骄。虽然一种恩情。争奈两家机轴。抚骨云。若不是定动。衲僧狭路相逢。放伊不过。

  依维那火

  以火打圆相云。云峰破桶箍。依稀似者个。以火打破云。一击百杂碎。且道是甚么。性火真空。性空真火。

  净首座火

  清净妙法身。本来无出没。以火指龛云。者个聻。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假名无位真人。唤作藂林表率。劫火洞然。烧他不得。

  严都寺火

  天童家法不严。都寺两个灯盏。南山知事得人。直是一生担板。要见严都寺担板处么。死柴头上火通红。现出摩醯三只眼。

  大上座入塔

  尽大地是个大上座。尽大地是个死髑髅。尽大地是个无缝塔。且道门从那里入。喝一喝。

  赞首座火

  眉间挂剑。可毁不可赞。斩却猫儿。可赞不可毁。忽然赞毁双行。毕竟是何道理。火烧南海波斯觜。

  瑞监寺火

  辉天鉴地一着子。盏底漏油盛不起。眉毛眨上火星飞。砾破涅槃与生死。举火云。诸人还见么。我见灯明佛。本光瑞如此。

  聪上座汤(隔食病死)

  去聪黜明。苦口良药。衲僧有病在膏肓。锁断咽喉吞不落。聪上座汝今药病两忘。一任吞却吐却。

  文监寺起龛

  不立文字。不涉程途。政与么时。如何是文监寺出门句子。一不得有。二不得无。倒跨杨岐三脚驴。

  龙上座火

  死水不藏龙。汝还会也未。汝若会。试入火光三昧。

  云壑石万户起骨

  生则封侯䇿战功。死当庙食显神聪。抚骨云。更从者里翻身去。佛国尘尘有路通。某人英勇无敌。沉静有谋。武略文韬自任绿林之冯异。忠肝义胆每怀赤壁之周瑜。朋友推其贤。士卒感其惠。奉
王命剪除猺撞。奋不顾身。握兵权威震蛮荒。闻者丧气。奏凯始传于天上。归途忽厌于人间。清湘院前打翻筋斗去。吴松江上迎得骨函归。天地为之改容。山川为之堕泪。功既成矣。死何憾焉。合国称为大丈夫。三十四年从教似梦。传家赖有奇男子。百千万世可以流芳。到者里猛着精神。别通消息。裂开烦恼网。击破死生关。幻形幻影有去有来。似浮云之出壑。真性真明不迁不变。如皎月之当空。即此是自己根源。即此是故家田地。即此是安身立命处。即此是成佛作祖时。是则固是。且道即今起骨还有祥瑞也无有。昨夜天风搅雪花。为公洒扫西归路。

  居竹曹公掩圹

  脱得生死。要知落处。落处既分明。从空放下去。放下后如何。天开地辟见全身。玉凤夜栖无影树。某人梅渚参军之子。守斋教授之孙。远则武惠王以来。历代传青史。近则文恭公而下。满门无白丁。人皆羡其盛哉。公不以为荣也。小试教庠之任。厌吴江枫冷而拂袖便归。继承省檄之。招爱蒸溪。竹居而掉头弗起。素行富贵。富贵不淫。无意功名。功名自至。左干戈。右俎豆。固未忘曹氏家声。朝诗酒。暮琴书。且愿效晋人风度。亦尝刲股和羹以疗大父之病。亦尝解衣推食以供寒士之需。其待朋友也切切偲偲。其待宗党也磊磊落落。儒学子弟仰之为文章钜公。集贤缙绅号之以清逸处士。平生万事已足。末后一机更高。顶门露金刚眼睛。着着见古人关棙。笔底现法华宝藏。头头显自己家珍。文字语言一无所碍。涅槃生死两不相妨。从前只道出来出来速出来。苦哉三界火宅。到此方知归去归去好归去。俨然一会灵山。既曰知归。争奈有个将不去底。既将不去。合与覆藏。既曰覆藏。有何证据。撒土云。化城宝所无分别。寸土元来是寸金。

  自赞

  小师善遇请

  初参慧力海印叟。学得面南看北斗。及来天目见幻翁。笑破灯笼半边口。高悬钵袋三十年。下视万峰如培塿。诸方拖拽不肯动。也不教人随我走。如今面目露堂堂。试问诸人相似否。雷厉风飞见得亲。满林尽作师子吼。此话既行。又何待三十年后。

  无上人请

  焦败种草。恶毒根苗。佛也不要做。呵佛祖如呵冤贼。院也不要住。避院子如避差徭。见人修行却会冷笑。受人供养不叫难消。如今𦘕影图形。诸方皆认得。向后檐枷带锁。那个肯相饶。既知有罪。只得依条。预将口款供成了。准备阎罗王取招。

  大拙能长老请

  临济喝得口破。德山棒得手酸。打草惊蛇。大巧大拙。证龟作鳖。至易至难。师子林下汉。都没许多般。三世诸佛一口吞却。两眼照人肝胆寒。

  江西护侍者请

  西江一吸无涓滴。天目踏翻无影迹。全身坐断师子林。魔来佛来俱莫测。描不得。𦘕不得。大用现前无轨则。若言此是则天如。顶上眼睛添一只。

  卓峰立书记请

  菩提兰若树。此树为树王。我来树下坐。因树成道场。冬取暖。夏取凉。禅道佛法非所长。撩天鼻孔有觉触。枝枝叶叶旃檀香。

  道友隋志义请

  树为宝盖石为床。独占虚空作法堂。祖父家传亲切句。不曾漏泄到诸方。

  贯之曾教授请(号东白)

  道是天如。早成差误。道非天如。又难遮护。大圆镜里转头看。万象光中全体露。或问一以贯之。又问一归何处。向道东方既白时。金鸡飞上珊瑚树。

  徒弟某人请

  拂子好打蝇。主丈好打狗。一步不向人前。一语不随人后。行百丈未行之正令。谁是同风。显达磨未显之全机。岂容开口。者汉颇知之。汝曹还会否。山河大地法王身。草木藂林师子吼。

  雷灯珠三禅人请

  师子岩前吃攧来。姑苏城里坐如呆。通身转智都忘却。触着无明吼似雷。

  不打诸方烂葛藤。不将名字挂传灯。菩提树下盘陀石。白发苍颜个老僧。

  似天如不似天如。似与不似无亲疏。鼻头有窍眼有珠。为佛为魔都是渠。

  西川如山真讲主请

  谈经口似悬河。答话机如掣电。诸方皆有作为。个汉独无灵变。长松偃蹇翠垂云。怪石坡陀青泼淀。闲拈麈尾坐如山。百亿毛头师子现。

  范氏净心居士请

  赵州勘破台山婆。没誵讹处有誵讹。圆悟激发范县君。话头少处路头多。净心𦘕我供养我。且道赵州圆悟意旨如何。这里下得一转语。许你烧香供养他。

  饭店苏居士请

  老子一生无背面。逆行顺化皆方便。三家村里持钵归。十字街头开饭店。是圣是凡人莫辨。

  泉南蔡国祥居士请

  瞎驴趁队出庐陵。天目山头中毒深。灭却临济正法眼。变他百丈古藂林。虾䗫口吐一轮月。师子毛生万两金。此话即今瞒不得。泉南佛国有知音。

  云南尊讲主请(像在林屋之间)

  闹市山林。异方人物。煨铛煮铫个闲窝。塞户填门皆上客。问梅合里着马祖。勘辨参徒。指柏轩中容赵州。放开铺席。老胡多意气。大坐立雪堂。呆汉少机锋。安居卧云室。从来无法与人。自也不愿做佛。扶持向上宗乘。赖有许多知识。无端再现身外身。两主如何同住得。送他无佛处称尊。赠以一把龟毛拂。

  高丽国古道长老请(名达行)

  者汉拍盲无见解。到处不曾轻纳败。平生独恨老中峰。屈我低头礼三拜。触着无明劈面挥。家传陷虎机犹在。目视云汉三十年。黄金未肯和沙卖。如今坐在阖闾城。尽底抖翻禅布袋。不问南来与北来。逢人便请还禅债。说甚么千圣不传。说甚么漆桶不快。堂堂古道大家行。传语诸方休捏怪。

  临济寺的首座请

  有问如何是佛。向道头上插笔。从古机缘千七百。今代又添者一则。者一则。的中的。八面俱收。群机自息。夺人夺境喝如雷。临济未是白拈贼。

  高昌国无敌长老请(名胜幢)

  生庐陵。不知米价。饥把心肝树头挂。登天目。遍体汗流。鹘臭布衫都脱卸。唳鹤滩头蘸笔锋。义海扫空闲话𣠽。师子林里开禅窝。七佛呼来同结夏。不将正眼视诸方。一任诸方争怒骂。以无所争为胜幢。是名无敌于天下。

  镇州秦上人请

  担板汉。没思算。既不谙古佛家风。又未了先师公案。弃却镇州萝卜头。收取秦时𨍏轹钻。只据一偏。不容再勘。赞他做灵利衲僧。疑信相半。骂他做儱侗禅和。是否难判。明知自体本天真。假名字在人呼唤。忽然唤作三脚驴也胡乱。

  赞佛祖

  出山佛

  入山又出山。久静还思动。众生成道多时。佛法一毫无用。阿呵呵。如今冷地思量。枉受六年饥冻。

  空鱼篮观音

  锦鳞卖尽手头轻。捞捷江湖尚有情。回首长沙沙上路。腥风吹作夜潮声。

  独坐观音

  鹦鹉净瓶无著处。善财龙女不相随。寥寥独坐闲如我。政是众生界尽时。

  达磨(二)

  西来没行市。跨水复逢羊。直指少方便。剜肉要医疮。答梁武廓然无圣。灸瘢上重添艾炷。许神光汝得吾髓。丧车后高挂药囊。尽道熊耳峰埋没他不得。谁知这老汉乡念未能忘。赖有后人争气。家丑不使外扬。灭却正法眼藏。一任山高水长。

  师子林中。立雪堂里。佛也不着。因甚着你。不重你面壁八九年。不重你西来十万里。只重你心直口直。不顺帝王情。眼高气高。不失宗师体。坐断天下人舌头。一花五叶香风起。

  布袋(缩一脚)

  主丈横拖。布囊斜倚。当来下生。都道是你。十字街头等个人。伸脚元在缩脚里。

  寒山(放苕帚看卷子)

  转扫转多须放下。自舒自卷看教亲。通身是个无师智。不比诵苕忘帚人。

  拾得(携菜简拾菜滓)

  随时拾得随时用。里许空空实不空。本是愿王无尽藏。向人只说菜滓筒。

  寒拾同轴

  曾共丰干枕虎眠。又对赵州学牛斗。唤作文殊与普贤。衲僧颔下双眉皱。

  朝阳

  破处补教完。工夫做成片。红日上三竿。为君通一线。

  对月

  要了末后句。点画甚分明。莫因天上月。打失双眼睛。

  鬼扶过海罗汉

  肩背相挨航一苇。观于海者难为水。龙王斗富我斗贫。不费一钱能使鬼。

  僧繇𦘕宝公

  鹰巢大士面兜搜。变现千差𦘕不侔。近世宗师好颜色。却无梁武诏僧繇。

  应庵禅师

  用虎口夺食之机。恣行五逆。展蛇头揩痒之手。触拨诸方。海涌峰前干戈卸却。金轮峰顶妖怪潜藏。视妙喜甘露门。两强不下。通杨岐正法脉。五世其昌。碧桃带雨春风湿。吹作优昙遍界香。

  高峰和尚

  黄金眼睛生铁面。三尺竹篦如掣电。坐断高峰立死关。为人都道无方便。有方便。千闻不如一见。

  中峰和尚

  这老汉。无榜样。主张大幻法门。灭却现成公案。祖意教意。丝毫不许抟量。山居水居。影响那容近傍。以绝言之言而演说。喧轰白昼之雷霆。住无位之位而独尊。奔走诸方之龙象。际遇
圣天子。称为普应国师。引得大地人随处烧香供养。

  断崖和尚

  最初一机。撞破缦天网。末后一着。踏翻载月船。大地山河雪消去。西天目顶浪滔天。

  天台智者大师(辩无碍请)

  尧眉舜目。禹背汤肩。谈性具于百界千如。水是波波是水。显相常于一心三观。拳为掌掌为拳。示圣贤同体之身。不妨描貌。肆佛祖无碍之辩。亦可宣传。若论其亲见一会灵山俨然未散。吾无得而称焉。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

  小师 善遇 编

  诗

  懒云窝

  异哉云兮。变化不可测。而浩荡不可羁。其静似懒。其动非懒。动静若有神所司。我观卧云于三千九百丈之天目兮。东西二浙一白如海。莫得其端倪。又观行云于四万八千丈之天台兮。卷海而起势。若万马争奔驰。或聚或散山颠水湄游仙翔鸾千怪万奇。方其舒而行也。天地为窝量犹隘。及其卷而藏也。离娄莫睹其毫丝。西瑛公子作云窝。懒云二字文其楣。眼空湖海卧丘壑。习懒拟与云相期。我访懒云主。历观懒云诗。不知西瑛为懒云耶。懒云为西瑛耶。但觉秋阳射窗户。四壁光陆离。重为告曰。瑛兮云兮。至人不泥乎迹。而能与物推移。风雷吼百谷。蛟龙舞天池。亦将乘其势以济其时。卷舒动静。吾以无心而应之。懒与非懒吾何知。

  筚篥引

  西瑛懒云窝距余禅室半里许。时相过从。吹筚篥以为供。复于余言有所需。乃赋长歌以赠。

  西瑛为我吹筚篥。发我十年梦相忆。钱唐月夜凤凰山。曾听酸斋吹铁笛。初吹一曲江风生。余响入树秋呜咽。再吹一曲江潮惊。愁云忽低霜月黑。坐中听者六七人。半是江湖未归客。欢者狂歌绕树行。悲者垂头泪沾膝。我时夺却酸斋笛。敛襟共坐松根石。脱略悲欢万念消。悟声无性闻无迹。西瑛筚篥且莫吹。筚篥从古称悲栗。悲欢茫茫塞天地。人情所感无今昔。山僧尚赖双耳顽。请为西瑛吐胸臆。声闻相触妄情生。闻尽声亡情自释。尽闻莫谓闻无声。机动籁鸣无间隔。亡声莫谓声无闻。去来历历明喧寂。吹者之妙余莫知。闻者之悟公莫测。公归宴坐懒云窝。心空自有真消息。

  补之梅

  人皆谓补之画梅。宫苑梅千树万树。泼撒琼瑶堆。天香国艳发乎本然之富贵。非比疏枝冷蕊。困蛮烟蜃雨之摧颓。画成曾献群仙府。求者黄金贱如土。仲谦山翁何处得两株。照耀林壑。见者惊相呼。一若罗浮山下水南之独树。气条无数华无数。一若成都十丈偃蹇之卧龙。身隔重云尾梢露。玉甲鳞鳞水底明。水面鸳鸯㗸落英。上有飞来双白鹭。疑是雪坡天夜睛。山翁有时坐梅间摇麈拂。寒日清辉射窗壁。恍忽天人为法来。满林新雨花狼籍。吾然后知补之能为梅写真。梅华又为翁传神。翁比梅华更清绝。眼光烁破珊瑚月。

  东坡竹

  人皆谓东坡画竹。翰林竹千竿万竿。解散琅玕束。渭川淇澳出乎浩荡之胸中。非比寸土寸金。不许破阶前之苔绿。暮年健笔尤可怜。世有一二非真传。仲谦山翁何处得四幅。妙压与可。不敢夸先鞭。雨者带雾和烟空。蒙翠欲滴。似隔西湖见山色。雪者堆盐积玉势。重如崩山。强项暂低腰未折。风者飘飘凤尾摇。耳边仿佛声萧骚。晴者扶疏净如洗。亭亭玉立干云霄。山翁有时坐竹间。观笋稚老嫩。生成非造次。儿孙环列奉清欢。俯仰折旋无不似。吾然后知东坡能作此君图。此君又似翁之徒。吾道藂林有生意。一日眼前何可无。

  赠卫学古携墨入京

  松江学古卫先生。家世业儒。兼精制墨。人谓学古得其传而尤精。余尝求验其墨。信人言之不诬。故作短歌美之。意其大有得于墨也。

  吾闻李超之墨不易求。建隆天子掠聚如山丘。汴京僧寺用为漆。库藏一扫难再收。又闻潘谷之墨若圭璧。蓬莱宫人玩未休。大风卷土入沙漠。岁久物化无能留。卫君学古得古法。潘李之外非其俦。授书绛帐束高阁。烟室坐拥缁衣裘。月凉深夜杵胶熟。翠饼入麝龙纹浮。马肝石上吐云雾。一点落纸光欲流。玉堂操觚诸公。藉子为不朽。

  金阙待贡。子亦藉是为豪游。世人知好不知价。会有造物知相酬。造物果尔知相酬。谁复羡玄香。太守松滋侯。

  送月维那归乡就寄哭师省母二书

  钟鸣南山兮日上西湖。行子叫船催写书。书成满纸如涂乌。近日哭师双眼枯。去心一动难须臾。我以魂梦随程途。五月六月能来无。

  海风吹云兮海天半赤。越岸千峰万峰出。潮头直到富阳城。送上严滩只顷刻。过时莫访陈蒲鞋。我是三吴未归客。

  故家西村北。倚门白𩬊无朝夕。故业西村西。夜雨高堂有灵骨。相寻时莫匇卒。天涯一字良难得。重来时莫匇卒。天涯一字良难得。

  赠道林训上人

  角鹰一侧目。所视无穹苍。臂鞲索饱非所长。良马一振鬣。所向无穷荒。内闲待秣安可常。丈夫心胆塞天地。身与世道为低昂。况从世外发高趣。蓬蒿岂足夸翱翔。我怜古道满荆棘。岁晚狐兔争跳梁。今年识君谷水傍。爱君骏气如鹰扬。愿君莫如我。学步成踉跄。愿君莫如我。用拙甘六藏。茅舍深居已无马师问梅子。木叶蔽膝尚有懒瓒知南阳。九峰之外天茫茫。寒梅欲花春在霜。兴来拂袖谢丘壑。阔视四海皆吾乡。我有解䌫歌一章。如击瓦缶无宫商。吴松江上为君歌。一发怒潮卷雪天风狂。

  吴松江观闸

  吴松江水急如箭。昔见画图今识面。百川应命争先趍。东注海门如赴战。海波怒发驱潮头。战退吴松水倒流。江潮一日两相斗。万古不决犹𡨥仇。江水清兮潮水浊。江水不似潮水恶。恶潮推出海中洲。堆积江面成山丘。官忧水害难䟽凿。横江四闸同时作。潮来下闸潮平开。闸内不通潮往回。潮波怒息卷底去。闸门又见江波怒。闸上盘涡万阵分。闸下狂澜万骑奔。万雷吼兮万鼓发。石走沙飞乱戈甲。黄河冲破华山根。健瀑擘开青玉峡。人言水性险且㐫。不知水与人情同。情涛识浪怒且愤。不在江潮在方寸。水险尚可避。人险终难知。人争额额罔昼夜。水争尚有潮平时。

  赠炼师楼半云

  楼师作室名半云。人谓室与云平分。吾知楼师不如此。室与半云寓言耳。半云之室如太虚。我与万物为同居。半云为物半云我。物我半云无不可。以我之静。应物之动。我得物体。物备吾用。是吾与真宰者同游。不逐世态为浮休。试往观乎歌台舞榭。曾不异乎玄圃沧洲。苟舍是而求入半云之室。半云为之横点头。

  城南楼

  城南树尾花风晴。城南树下渔舟行。隔溪竹屋数家酒。矮篱路转人纵横。仙山石洞在眼底。塔竿倒影沧波明。相期待渡日已晚。坐看平野青烟生。

  送甘茂实入京三首

  君莫羡。天马驹。亦有汗血牵盐车。君莫笑。涸辙鱼。海翻会与蛟龙居。丈夫出处系元运。岂必似东门瓜圃南阳草庐。君家太白山之东。𦘕梁烟雨春蒙蒙。上淮淝兮度五岭。鬼门铜柱悲途穷。归来江南六七郡。杖剑落落随群公。读书汶上少闲日。结屋贑水多秋风。父骨未藏母亦老。布衣尘土行人同。时乎时乎。子岂终不遇乎。

  君亦善。河洛书。点画万象知盈虚。君亦善。长行歌。势压李贺欺东坡。朝吞霞气咽沆𤅈。夜坐北斗窥银河。千金入手弄瓦砾。万语出口翻春波。平生一醉动三日。仙徒将种疑曾识。几回梦得。仲连与公瑾并驰。铁驷随天跸。烂柯棋洞宾墨。能事相逢俱辟易。林兮林兮。子岂终不用兮。

  我不愿。送君行。爱君笔砚倾平生。我不愿。留君住。男儿四十当强仕。盛时天下文轨同。万国轩裳满都市。愿君走马燕山头。一语动世旋封侯。风叶兮飕飕。江波兮悠悠。丈夫万里更万里。一饮百斗空离愁。去兮去兮。子岂非丈夫兮。

  游三相台示甘杨诸友二首台乃姚崇牛僧

  孺刘沆读书处也

  我登三相台。南望双巽峰。俯视下界如凌空。开元老树可百丈。断崖尽日呼颠风。甘郎攀果学𤠔挂。杨子枕石飞泉中。垂藤离地坐我稳。袒跣长啸如乘龙。呜呼昔人不再得。台上土花几秋色。前身不与后身期。白云岂识萝衣客。安得近代颜辉来。画我石上惊风雷。

  我闻楚公读书处。手断云根种瑶树。金鱼五马随飞烟。朝市屡更树如故。如今岂无呕血看长檠。亦有挥金登要路。致身未稳华𩬊生。谁信有情难久住。吾为子簪瑶花绕树长歌白日斜。吾为子题瑶叶点染荒墟旧风物。愿君闻此心眼开。少年一去无重来。

  赠奕士高显卿

  吾将为显卿歌。显卿去兮吾奈何。商山不可招兮象山不可铸。当代如卿亦难遇。不须杀活谈兵围。我以气色观神机。秋鹰失兔草莽动。断道夜雪行人稀。丹还金鼎会龙虎。海国破浪孤篷归。太初一黑荡摩里。万化白战搏空起。何曾一路无死生。观者纷纷少知此。吾有刘君甘君狂且豪。奕未过子兮材情高。一展经纶试国手。翻视楸枰复何有。西来访古昆仑丘。㧞剑夜舞呼苍虬。登白鹤兮问王屋。汗漫长歌紫芝曲。呜呼显卿兮安得闻此歌。共笑人间残局多。

  和送梁寿川之任南康医教

  君不见。眼前病癖无全人。又不见。杏林种雨年年新。岂如梁君小试医国手。飘飘捧檄行青春。行行东向庐江路。星渚风烟彭蠡树。双池看瀑九江晴。五老闻钟乱山暮。我怜民物疮痍深。养生未必非其心。元阳扶植起枯朽。一草已足酬千金。莫辞印绶非君意。虎溪未许陶公醉。会看采药上蓬莱。长裾曳破燕山翠。

  真州送别悦希云

  长淮岸岸飘风沙。沙根吹出青芦芽。我行送君君送我。笑语在眼心天涯。三界如梦宅。四大如沤花。东来西去问归路。不知何处真吾家。

  欲别不别重相携。别思已逐寒云飞。飞云一去不可得。千村万落明斜晖。回头望吴山。满目青依依。亦如送我望我去。立尽风烟未忍归。

  年时度雪西峰颠。蒲团永夜青灯前。坐谈生死念如水。铁石未比肝肠坚。人事有迁谢。散聚终随缘。山川可弃友可别。初心未可轻相捐。

  藜羹粝饭山人禄。望重身荣未为福。词章满世金满床。业累转深心转俗。一息微如[糸*系]。宁肯长相续。髑髅只有抔土缘。莫把残生妄驰逐。

  乾坤旅舍暂时住。脚跟不受纯钢铸。我持天目黄精苗。归种乡山最深处。苔石昼眠云。松炉夜煨芋。他年有约未相忘。相寻试举同参句。

  送止照归古洪曲江

  莫云飞上钱王台。乱峰蘸碧湖光开。六桥秋色看政好。之子不肯重裴回。百年万事烟雨过。乡井一念终难灰。浩歌归去送归去。梦断楚水何时来。

  銮江镇上双江洲。大船解䌫荒洲头。挂帆蔽空捶鼓发。白浪卷雪风萧飕。故山三日忽到眼。恍忽天上飞骅骝。向来归兴有如此。今日送子心悠悠。

  抖擞天目蒲花团。摩挲铁脊冰霜寒。豪来意气隘湖海。归思浩荡如奔湍。樟阴楼殿曲江曲。听钟听雨吟灯残。此时会有会心处。倾倒客路情怀看。

  狮王一去挽不回。秋满岩谷天风哀。龙渊象薮亦多士。济济熟视宗纲颓。谁能共扫松下屋。黄精黄独连门栽。霜林月上芋香起。指点深拨寒炉灰。

  世缘味美如饮醇。饮之不觉酣且沉。獘囊一换即非我。知有几许闲光阴。男儿自负铁肝胆。万变未肯忘初心。天涯相送复相赠。苦口一语如千金。

  入仙洞山

  入山隐隐如闻雷。山鸡角角随人飞。松风洗我市喧耳。松露洒我青萝衣。平生结习重幽赏。会景会物情依依。谁能歌紫芝。我当歌采薇。招呼云外青鸾归。

  松陵晚渡图

  夕阳兮在舂岁将晏兮江空。平沙古树兮萧萧朔风。高人曳禅策兮招短。篷赋归来兮青山碧云之故宫。画者观者咸谓之松陵晚渡。吾独念楚山万里峭拔而舂容。初若扬澜在蠡见庐阜云屏之五老。又若洞庭南岸望道林岳麓之群峰。呜呼。吾岂无青山碧云之故宫。浩歌归去兮吾谁同。

  上海舟中即事

  乌溪出闸催双橹。急趁回潮下黄浦。午前期到上洋城。生怕潮来近亭午。夜潮已落岸痕高。风卷浪花翻雪卤。渡头趁渡人如鸡。水行泥行亦良苦。西岸冲波远入村。东岸涌沙作林圃。岸上居民无定踪。颇怪潮行无定所。吾年五十游上洋。今岁重来五十五。岂无玉雪美少年。向来一揖成千古。亦有鸱张万石家。势去一朝无寸土。噫吁嘻。人生幻化若浮云。陵谷变迁何足数。

  游宜兴张公洞洞门自山顶直下秉火横入

  行稍远乃有隙光投光而出即山下平地矣

  蓬莱沧洲何必远在海。桃源武夷何必深在山。张公古洞仙一国。只在人世非人间。顶门梯空直下几千尺。恍疑犯死投龙关。阴崖石髓不知何代冻作玉磊磈。瑶芝琼笋㧞地争孱颜。上如帝网之交罗兮。宝幢珠盖冰雪老。下若鲸鳌之怒斗兮。银涛鼓舞潮牙翻。参差鬼物列万怪。泥田药灶铅花斑。山童秉火急指点。寻幽探赜心转顽。路穷稍稍隙光发。忽脱混沌归尘寰。岩呼谷应寒籁起。凤箫玉佩鸣珊珊。我思身无生无意换仙骨。亦无养生事底用丹九还。了知心外无别法。遇缘乘兴聊跻攀。安得劳生离世网。暂息一念观循环。又安得扫空八万劫。解脱仙与佛。入生入死随吾闲。

  示友人三首

  尘网苦多累。暂闲如脱羁。胡为尘外迹。而乃东西驰。聚谈每仓卒。既远翻多思。眼前失真宰。身外何求知。百骸如仆马。势合聊相随。气运忽迁谢。一散无重期。来日不可待。去日不可追。静缘当自保。世故方无涯。逝水不复返。黄叶无重荣。万物有终极。浮生欲何成。爱缘一染指。智虑常纵横。宁知昨日事。转眼多变更。圣人示欹器。稍满还复倾。及时不自惜。时去空伤情。萧萧墙头树。靡靡墙下草。繁茂曾几何。已复见枯槁。人生无根源。身世杂丑好。自从堕地来。万念日纷扰。运化潜消磨。容鬓不知老。如何百年间。乐意常自少。君看古来人。心事谁独了。

  登西林

  沉郁难自居。偶思散遐瞩。主丈登西林。断崖倚修竹。崖上藂花开。飞禽自相逐。崖下清川流。水光泛嘉木。四月风雨多。平野一时绿。长啸白日低。烟云起空谷。俯视万化间。劳生亦何足。

  夜坐闻蛩

  山人坐树阴。树转月当午。江市夜犹喧。笙歌杂砧杵。寒蛩亦何情。唧唧如共语。前声稍悲凄。后声转哀苦。人心汝莫知。汝语人莫取。万类各有私。悲欢岂同趣。茫茫元化中。同一风气使。何如悟天真。随分乐生死。

  游茅山云林清远之馆

  华阳有客似重来。新见云林别馆开。寒日半岩松鹤起。腥风万壑雨龙回。琴床流露滋瑶草。丹鼎飞春上玉梅。居者未知清且远。人间咫尺望蓬莱。

  次韵送古潜县宰

  解印遄归意若何。山人长忆旧相过。词锋稍见禅机孰。案牍不如吟卷多。花雨听莺春满酒。柳风立马月摇波。赏心乐事皆勋业。留与溪翁溪女歌。

  漕运万户某脱险于海因和韵唁之

  语未开辰已改颜。向来海运历多艰。连樯影落蛟涎窟。孤枕魂飞鬼骨山。出匣剑龙惊怒吼。传家珠虎幸生还。黄金任积高于斗。不博休官一日闲。

  径山送镶上人归吴门

  吴门长想是吾州。城北城南半旧游。佛塔分标林野寺。客帆飞绕市河楼。送君忽觉襟期动。老我难忘脚债酬。七十二峰看橘柚。买舟重约太湖秋。

  送时无择维那归闽

  百计归难禁。生缘乐未穷。听钟榔叶雨。欹枕荔花风。吝久闽音化。交深楚俗通。片帆明日远。云断海天空。

  重登秋月楼

  病力苏新雨。登楼看夕阳。岸移江市远。洲接柘园长。村晚烟催暝。水阴云送凉。客中情味熟。随地得相忘。

  送乡僧昱晓林四首

  海雨吹花雪作堆。那时敲我竹门开。自怜水国三千里。也有乡僧问路来。

  风沙风叶搅征衣。今日江头送汝归。西望故乡何处是。楚天漠漠片云飞。

  乡梦乡愁我已疏。十年不见故乡书。儿时聚首人如王。老大不知今有无。

  乡人问我几时还。向道如今又入山。一个蒲团半间屋。吴松江上九峰间。

  登茅山天市坛四首

  天市危阑倚碧空。两京山水见冥蒙。东来十日风霜路。只在寒岚一抹中。

  白云剪作瑶坛雪。寒旭蒸开玉洞花。山北山南看更好。炊烟朵朵是仙家。

  一片松林又一宫。开门面面看茅峰。意行恍惚庐山路。归饭僧分上下钟。

  郭仙清夜扣舷时。万籁秋笙月一池。千载谁传灵凤曲。羽童吟作步虚词。

  一峰云外庵和韵四景

  碧虹分两半山桥。桥下春雷卷怒涛。老衲定回推户看。隔溪开尽野樱桃。

  竹屋茶香满涧烟。绿杉深处响流泉。目前有法谁能说。落日微风一树蝉。

  平田水语稻花香。半解萝衣受晚凉。景物双清秋政好。乱山云外又斜阳。

  衲被蒙头宿火红。雪寒愁听上方钟。开门忽怪山为海。万叠银涛露一峰。

  湖村庵即事三首

  日度斜塘水气昏。石桥高柳对柴门。霜风搅树叶如雨。忽见一帆来远村。

  竹根吠犬隔溪西。湖雁声高木叶飞。近听始知双橹响。一灯浮水夜船归。

  开渠筑岸护低田。坐听邻翁说去年。卖却犁锄买渔网。儿童荡桨到床前。

  访仙洞山舟次大溪口

  窈窕仙家何处寻。夕阳明灭乱云深。大溪横断青山合。一路风帆入树林。

  赠弟仁远入京(并引)

  始余别家时。仁远从弟年才十七。今将四十矣。须髯戟张。言论有远志。以湘南教官满考。乘风为
上国游。舣舟维扬迂道来。径山相寻梅雨中。禅榻共灯数夕。既行赠偈四章以纪别思。以戒其速归。

  虬须铁面岸纶巾。胆气粗豪语逼人。二十三年不相见。却疑年少是前身。

  雨嶂烟峦翠欲流。天开图𦘕万山头。凌霄阁上凭阑意。留与他年说旧游。

  白云峰在夕阳边。目送吴云入楚天。汝到燕山却回首。三千里外又三千。

  锦袍花映凤池明。玉佩光摇紫府青。富贵着人如醉梦。倚门慈母眼长醒。

  晓行吴松江

  朔风吹面雪花深。船渡冰河似棘林。却忆蒙头茅屋下。地炉一暖直千金。

  水转沙涂又一湾。迎船孤塔出烟岚。长江一道横风起。两岸争飞上下帆。

  师子林即景十六首

  鸟啼花笑屋西东。柏子烟青芋火红。人道我居城市里。我疑身在万山中。

  万竿绿玉绕禅房。头角森森笋稚长。坐起自携藤七尺。穿林络绎似巡堂。

  素壁光摇眼倍明。隔帘风树弄新晴。树根蛙鼓鸣残雨。恍惚南山水乐声。

  指柏轩中六七僧。坐忘忽怪异香生。推窗日色暖如火。薝卜花开雪一棚。

  相君来扣少林宗。官从盈门隘不通。散入凤亭竹深处。石床分坐绕飞虹。(亭名栖凤。桥名小飞虹)半檐落日晒寒衣。一钵香羹野蕨肥。春雨春烟二三子。水西原上种松归。

  鸦鹊争巢似愤兵。怒鸣死斗乱纵横。可怜踏坏桫椤树。满地落花无路行。

  道人肩水灌畦蔬。托钵船归粟有余。饱饭禅和无一事。绕池分食喂游鱼。

  卧云室冷睡魔醒。残漏声声促五更。一梦又如过一世。东方日出是来生。

  西邻母鹤唳无休。鹤意吾知为主忧。养得鹤成骑鹤去。杨州未必胜苏州。

  灶儿深夜诵莲华。月度墙西桧影斜。经罢辘轳声忽动。汲泉自试雨前茶。

  林下禅关尽日开。放人来看卧龙梅。山僮莫厌门庭闹。不是爱闲人不来。

  斜梅势压石阑干。花似垂头照影看。白昼云阴天欲雪。半池星斗逼人寒。

  雪深三尺闭柴荆。岁晚无心打葛藤。立雪堂前人不见。秀云峰似白头僧。

  有客来求警策歌。歌成敛念入禅那。茶童催我下楼去。楼下新来客更多。

  语默无心道自隆。目前谁解显吾宗。长长短短象牙竹。怪怪奇奇师子峰。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五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六

  小师 善遇 编

  序

  照堂长老义感集序

  余友照堂寂长老至元丁丑三月廿一日卒于吴门之能仁庵。其行义感于人人。哀之不能已。发而为诗若辞。散漫于三吴林壑间。天台竹居可西堂裒而集之。目之曰义感。过松江请于余曰。诗辞无以见出处授受之详。公与照堂同参天目。幸详之。使观者有所考。余曰。照堂。高昌名族之裔也。其宗姻乡党之士。去故国而布列于大朝都邑者皆达官。其俗尚佛教好施与。又好引援进取以相荣。盖去国已远见乡人虽疏亦亲。故彼氏之为沙门者。往往得厚施或得厚名位。而照堂一无取焉。唯道是嗜。凡显密二宗大声实之士。悉从事之。尽其学未厌其志。延祐间南来天目扣直指之学于幻住先师。日有深造。遂眷眷不忍弃去。草衣蒲履冰檗相持者有年。逮先师告寂始北归。诸达官向其道。争罗致之。然犹兢兢洁己。非诚求道者不与语。非其人不与交。与交必尽其义。尝以幻住广录三十卷进。
上览之大悦。 赐入藏。谥先师曰普应国师。既间关往复成其事。复入天目愿守国师之塔以老焉。及有疾。同居者强其出山就药。遂终于吴门云。余所知者止此。其他非所详。虽然。即是集而求之。足以见照堂之素蓄。足以见交际之深情。又足以见竹居之尚义。凡足以称于人传于世激厉乎时辈者。尽在是矣。又奚必他详哉。

  铜佛赞颂序

  至正甲申夏钱唐照庵炬菩萨大会。缁素于宝石山作佛事者四十八日。以庆铜弥陀佛及观音势至像成。亦以张其化使益广而益远也。原其造像之始。约化四十八人。各施铜钱一而念佛千声以为例。如是四十八人人各转化四十八人。递递转化积四百八十万钱。冶以范佛。佛身长一丈六尺。二大士称之。相好纤悉具备。既又梯山以登之。营大殿以安奉之。乃有今会。于是四方士颂赞交集。谓其可赞者有三。钱唐佛刹巨细千万计而未始有铜像。一也。募施之法取少而化广。异乎常。二也。合众善以为会。高下之机普摄。三也。录颂成卷待余序。余于三者之外容有说焉。初像之未成也。全佛是铜。及其既成也。全铜是佛。曰佛曰铜二名一体。盖佛不自佛从缘而生也。推缘生而类通之。令悟世间万物物物皆佛也。此外复有说焉。凡一人一念之兴。一钱之施。则其全体铜像已随念而应之矣。一念既尔。多念亦然。然则应念而成之佛。又何止四百八十万哉。此外犹有说焉。以多人念佛之心展转流布。自今世后世以达乎无穷。则佛随而应之亦复如是而无穷也。横应之广既如是。竖应之远又如是。其数量可思议哉。是由照庵宗性具之学而得其有将使人人同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之说。以至重重无尽互互无碍。曰理曰事周法界无一而非佛。故其一机之发。一像之成。遂能致广远之化者如是。以余知照庵之化如是。故序其赞颂之卷如是。

  道林训上人游方序

  士有受道之器者。不可不为大方游。游足广所闻以致其道。道成矣又足致美名厚位。推己有以公乎众。此古今类然。不则没踵乡尘袭染庸下。既无自以闻道。能保不毁不丧其所有器哉。以是知游无负于士也。然又有老于游。卒陷异学。事口耳。饰倨傲。视其中阙。然或多财以树名。附势以苟位。至危身抢攘。反以贻乡井笑者。非游咎也。求道之志不确也。以不确志激穷达之不平。遂不急于道而急于名位。而大方柄黜陟者。既不能缓其所急。又不能急其所不急。故不容不墯时尚之獘。獘岂今为。然古有之。惟确乎志者知名位不足急而得其所急。得其所急则不足急者随之。或道与时戾不幸而不达。则又推己不达之达与古为徒。为物作则。其在名位之有无哉。故士非器则已是其器。必确其志庶有以验夫游之不吾负也。华亭训上人。字道林。器宏而材赡。其状伟然。足以致道致达者。将有行。植锡而未发。若于余言有所疑。乃尽言以告曰。余觇今之在位者登明选公皆急于得士以嗣其道。孰肯以非道遇子。顾子之所急者何如耳。

  送才侍者归葬师序

  吾氏为出世之学。必远父母而从师受业焉。师者植之培之。务材其成以为继述之托。至恩深爱视父母无间然。然其徒或翩然去之。历参大方千万里未尝以为远。少而出衰白而未归未尝以为久。视受业如旅邸。视其师犹众人。虽老病且死不暇顾。世俗观之悖本绝义甚矣。而其心以为未始悖绝者。盖有志于别传之道也。使诚无愧乎道。足以成己成物联芳佛祖。曰师曰亲将被其益于无穷之世。较里巷相守以养老奉襄为报者不霄壤乎。故为之师者其意亦曰。吾徒之在方外。所从必名宿。所友必端人。所学所诣纵未足追躅先宗。岂不足丰才茂德显芳誉以为故家之光者欤。岁计之旦旦望之。扶惫忍死庶几见之。或不幸不见而死。而其望之者未肯俱死也。然则为之徒者。苟不能以其师之心为心。徒碌碌群游群居。相习流下于道无足取者。岂不相负也哉。番易才侍者参方岁久。将归葬其师求余言。余之师死且葬久矣。而未若才之能归也。故书所不忍言与不忍不言者以为之赠。

  血书法华经序

  法华者吾自心之法华也。外自心以求法华无有也。迦文一代时教若播百谷而获在法华。由其以佛知见开悟众生。归于授记作佛而后已。授记之说不同。有本有迹。迹则为诸声闻开权显实。本则为诸大会开近而显远。譬犹抹诸世界以为微尘。以尘为劫。以劫计其成佛已来之寿命至于后际而未穷其间。说法授记者可胜计哉。其远虽若此。然亦未离乎数量也。究夫曰生曰佛曰悟曰迷曰近远始终之数量。其在吾之自心。特一念随缘所现之影响耳。是故一念之扩。山毫海墨不足以书其少分。一念之敛。针窍毛孔函之而有余。所谓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深固幽远无人能到者。其旨在此。陋庸之士足以语此哉。可庭讵藏主受业袁州盘龙山显庆禅寺。早挟策为四方游。至顺癸酉寺厄于火。其师云峰峙禅师奋力兴复。今又七年矣。可庭寓吴门得受业书。遂刺指血书法华经凡七卷。复于是经一字一拜。助其师祷于佛。速寺之完令法久住。其用心亦勤矣。经成拟奉以还。持示余。余稽颡称赞且语之曰。经不云乎。若佛灭后闻是经典有能自书。若教人书。则为已起僧坊作诸殿堂园林浴池经行禅窟。一切乐具充满其中。又云。众生见劫尽。大火所烧时。我此土安隐。天人常充满。由是观之。一毛之孔一缕之血。一点一画之布置。可以展化权。可以树幢刹。可以现诸佛之本光。乃至宝所之归。轮王髻珠之赐。灵山一会之未散。若天若人奉宫殿床座花香幡盖以供养之。悉在乎此。子诚知此。则吾自心法华之说亦当有以验乎此矣。

  钱王铜塔诗卷序

  奇贵怪古之物必见重于人。然所重有不同。或以娱玩。或以先世之遗。又或取以为进修之法。观其所重。其贤否善恶可知也。禾兴春野先生。吴越钱氏之后。有堂曰慈寿。以奉其先世忠懿王所造铜塔。而旦夕跪稽颂祷徼福以寿其母。母今年八十又四无恙。大夫士为诗若文称美之。余为序其由曰。昔西域阿育王尝作宝塔八万四千贮释迦佛舍利。散之四方使天人龙鬼藉是以为善。其在东土者有五。今四明常宁之类是已故忠懿得以效之。其高尺许而其形与数皆如之。散之宗党僧舍。今慈寿堂之类是已。以阿育之圣明能不宝其宝而以为塔者。盖知推善及人为至宝也。若忠懿之聚铜能鉴其为盘为柱为驼为台之非善而以为塔。是得阿育之心也。至若春野克重先世之遗。不墯娱玩之癖而又拳拳于善以感其朋游。是又得忠懿之心者敛。夫塔由舍利而作。舍利岂外物哉。吾佛推广其善以极乎大备之验者也。大备之验佛岂得而私之。乃人人之所能为而固有者。余愿春野因塔以思舍利。因舍利以思己固有。进而修之扩而充之以验夫大备之极。斯又懿育之所未至者也。春野学赡才敏。为君子儒。既不效儒之排佛而且事之。故敢贡进修之说以终其序云。

  湛碧轩序

  龙溪定光寺。在豫章城南四十里。余友悦希云故业也。寺有池。池上万竹玉立。其师古道太公即池为轩。清甚。希云得奎章学士虞公大书湛碧以为扁。诸名士亦想像而咏歌之。将持以归。重会余于吴。余语之曰。若知湛碧之说乎。水止而澄曰湛。水竹交映曰碧。碧不害其湛。有而不有也。湛不碍其碧。不有而有也。或不幸风动波兴潦汗杂入。则湛碧逝矣。吾心亦然。诸尘消落当念澈然者湛也。具含一切法性如随色摩尼者碧也。居是轩者。启窗凭阑因境会心。则湛碧在我而不在彼矣。然必深造而安居之。然后知在彼有待而在我者无所待也。诚无待矣。则虽境风交扇情波怒摇。吾湛碧自若也。充是以周流异域混入异类。无适而非湛碧也。曩吾与子同参天目。而最相知所谓在我者。时至焉而居之未安。别又十七年。疑湛碧违子日远。今幸子知归矣。归求而得之。有以验吾言矣。

  千溪易名记后序

  剑林慧公易其寺之名千步为千溪。余固得其易之之说矣。盖寺之地广步不啻千。而以千步名。名不称实。故以溪易之。然则溪果千邪。溪苟不千。则实又不称其名矣。夫不称一也。名不称则易。实不称则不易。安乎。余又察其步溪无病而病在乎千。步既鄙千之少。溪复愧千之多。必并千易之然后为安也。千之步不获易于昔而待易于今。溪之千不获易于今则必待易于其后。与其待后之易。孰若尽善于公之手乎。然易步以溪累公千万言与玉堂诸公之钜轴亦既勤且劳矣。今复易千。何余言之不惮烦也哉。矧易千之义。诸公未尝言之。独余言之。余言未足徴也。公请决诸升阴降阳者云。

  五百尊者名号序

  世尊初以三乘诱引众生。声闻乘其一也。声闻见苦断集修道证灭。有四果四向之殊。而以出三界为极证也。虽曰出三界。其实不离三界。特以见思惑断。诸有结空。不随三界惑结受生。故谓之出三界也。三界虽出。所证虽极。然犹未知所以求佛道而度众生。挍诸大乘政堕偏小。故世尊复假弹斥使其回心。至法华开权显实。有汝等所行是菩萨道。以佛道声令一切闻等语。始得授记。始契如来之本怀。今夫所谓五百尊者隐显于石桥方广者。疑皆得记之俦也。吴门云隐庵清上人尝览胜于天台石桥。复集五百名号为卷于其庵。以备诵礼。求叙其由于卷端。余忝习禅。于教莫之考向。粗为小大之辨者。意令学佛之流直趣上乘。毋循偏小之辙耳。然世尊初则诱引。次而弹斥。终乃开显。其化之序若此。今余作是说者。于世尊反耶合耶。机应随宜。行者自择。

  送德藏主序

  人莫不知学。而莫知所以求道。学不至乎道。非学也。有世间之道。有出世之道。出世之道又有小有大有浅有深有权有实。苟不至乎究竟之极。非吾所谓道也。故学者不患不诣其极。患其志之不逮耳。志逮矣又患不得其所师。得师矣或未至所诣而中道相失。则必转而他求。他求而未至则又转转而他求焉。是以古之人无常师无定方。不至乎道不已。今夫困一隅而局于一师之所得者。可谓求道哉。清江灵峰寺德藏主。温恪粹美有大志。早从孤云高公通内外学。辈类推服。泰定甲子余自集云将复归天目。过清江别孤云而始识之。孤云卒。德东游。侍竺田翁于澹湖。翁未几迁冷泉亦卒。德遂谒金陵诸大老。而司藏于钟山。所从所得日益不少矣。伯生学士虞公尝见而奇之。昔孤云字之曰吾心。虞公谓吾心似犯竺田讳。乃大书道林以易之。今年秋入浙访余松江万竹间。考始识至今十有四年矣。扣其学则非昔人矣。而犹戚戚以忧其所未至。诉师友之乖丧。痛藂社之摇落。询所往所至于余。余曰子可谓善求道矣。今子字道林。以道为林。何往而非藂社。以林喻道。何道不备于子矣。子返而求之有余师。

  首楞严经会解序

  首楞严经者。诸佛之慧命。众生之达道。教网之宏纲。禅门之要关也。世尊成道以来。五时设化无非为一大事因缘。求其总摄化机。直指心体。发宣真胜义性。简定真实圆通。使人转物同如来弹指超无学者。无尚楞严矣。释其名则一切事究竟坚固。即所谓彻法底源无动无坏。而如来密因。菩萨万行。靡不资始乎此。而归极乎此耳。考其所诠。则谈圆理以明真性。开圆行以示真修。其性也体用双彰。其修也果因一契。原始要终。了义之说也。良由诸修行人背真向妄。不成无上菩提。或爱念小乘得少为足。或欲漏不除畜闻成过。故阿难以多闻邪染为缘浚发大教。而世尊首告之曰。一切众生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又曰。有三摩提名大佛顶首楞严王。具足万行。十方如来一门超出妙庄严路。斯一经理行之大本也欤。由是破七处攀缘。别二种根本。因见显心因心显见。虽心见互显而正显在心。如以盲人瞩暗喻见非眼。屈指飞光验见不动。印观河之非变。比垂手之无遗。辨于八还择于诸物。非舒无缩无是无非。使悟净圆真心妄为色空及闻见耳。既悟妄为。尚疑混滥。故又破自然因缘示见见之非见。合别业同分指见妄之所生。且以一人例多人。以一国例诸国。总显器界根身同一妄耳。自浅而深自狭而广。虽多方显妄而所显惟真。则又举阴入处界广及七大。融会入于如来藏性。使悟物我同根是非一体。妄无自性全体即是。凡十界依正之相。皆循业发现而已。既悟即真。尚迷循发。故又答山河大地之难。深穷生起之由。譬虚空不拒诸相发挥。显真妙觉明圆照法界一多互应小大相容。即体即用非俗非真。至于离即离非是即非即。则藏心妙性不涉名言矣。复引照镜狂走喻妄无因。结责多闻劝修无漏。通而言之皆圆理也。理解虽圆。非行莫证。故又明二决定义。初审因地发心伏断无明。为修行之要。次审烦恼根本意择圆根。为发行之由。于是定六根优劣。令一门深入。击钟验常。绾巾示结。陈二十五圣所证法门。来选耳根为初心方便。而又教以摄心轨则。安立道场。遂闻四重律仪顶光神咒。通而言之皆圆行也。乃至由三增进成就五十五位真菩提路。虽谈证位未尽行因。下而戒业习于七趣情想。防禅定于五阴魔邪。无非行门之事。必期于圆满菩提归无所得。始得名为究竟坚固之证也。然则依究竟坚固之理。立究竟坚固之行。修究竟坚固之行。证究竟坚固之理。楞严教旨大抵如是。是知教行理三悉号楞严了义之说莫此加矣。科经者合理行为正宗。离正宗为五分。一见道。二修道。三证果。四结经。五助道。谓见道而后修道。修道而后证果。此常途之序固尔。究论上根修证。如发明藏性之后。谓不历僧祇获法身。请入华屋之前。谓疑惑销除心悟实相之类。又岂局于常哉。大哉教乎。夫欲发真归元明心见性者。于此宜尽心焉。然是经无教不收。无机不摄。或言偏意圆。或名同体异。昧劣之士有所不达。弘经者思所以达之。从而为之解。自唐而宋解者凡十余家。始余见长水璇师孤山圆师温陵环师之说。又阅吴兴岳师之集。并得资中沇真际节槜李敏兴福悫诸师之意。无不大同。惟所见或各从一长。乃不能不小异。致使行者泣岐莫辨良导。则不达之患不在彼而在乎此矣。今余会诸家要解以通大途。异不公乎众者节之。异而互通者互存之。互为激扬者审其的据而取之。间有隐略乖隔处则又附己意目为补注。若合殊流同归于海故谓之会解。噫。道本无言非言不显。佛不得已而言矣。言有不达道无以明。则诸师之言亦不容其自己也。言既多而不同。去道转远。则会解者又岂容其自己哉。解既会矣。庶几览者因会解以知人之言。因人言以知佛之言。佛言知矣。究竟坚固者得矣。曰行曰理曰教曰禅曰达道曰慧命。皆剩语矣。况所谓解与会哉。时至正二年壬午佛成道日。述于姑苏城中之师子林。

  说

  石庵说

  松陵砥知客以石庵号。徴余说。余怪而问之。大随木庵。刳木为庵也。石头草庵。结草为庵也。子之石庵何谓耶。坐列顽石如生公之讲台耶。垒万石为环堵如石楼石堂石轩之类耶。就石山而凿辟之为栋为宇为柱为壁为户为牖为床座器物皆石耶。爱其坚顽非若草木之易坏耶。然则攻坚击顽其成不难于草木耶。不然则神力运为若饮光入定之石室耶。又不然则天造地设若空生宴坐之岩屋耶。砥笑而答曰。石庵岂若是哉。吾习华严教观。今吾石庵。法界之异称也。庵而石。理法界也。石而庵。事法界也。石即庵。庵即石。理事无碍法界也。随所有物。无一物而非石庵。事事无碍法界也。法界之旨既彰。则总别异同成坏之义存焉。达是义者指一尘一沙为石庵非狭也。廓十方虚空为石庵非广也。离群而索居非一也。三世如来无边开士下至仙人鬼畜林林然杂处其间非多也。其一多相融广狭自在。既非造作神力之所能致。又非饮光空生之所能知。石头大随可同年而语哉。余闻而惊且喜。遂笔是对以为石庵说焉。

  诚庵说

  诚也者信之极也。信而至于诚。则大本有所立。而道可成矣。诚之极为至真。为至纯。为至常也。真之至故无妄。纯之至故无杂。常之至故不息。无妄者诚之存乎理体也。无杂者诚之形乎事相也。不息者诚之应乎妙用也。以其理体之诚。故大而天地细而尘毛罔不由之而建立。以其事相之诚。故虚空法界万象森罗交互而不碍。以其妙用之诚。故幻化往来始终生灭变现而无穷。于是吾佛世尊体是诚而成等正觉。十方菩萨推是诚于六度万行。其世间法曰修齐平治。亦以意诚为大本也。至是而诚之为义也博矣。今以诚为庵。则微尘刹海曰圣曰凡同一门而出处也。以庵为诚。则垦土诛茅运薪汲水竖拳竖指之类皆自性天真之道用也。然则诚庵之称。亦岂易得者哉。信上人其勉诸。

  云海说

  余尝从幻住翁徙倚于狮岩之立玉亭。是时也夏气清和。朝阳如月。俯视卧云一碧如海。远近数峰出云上。如落帽。如浮履。如虚舟纵柂于银涛之间。相与叹曰。异哉云海也。未几卷地以起。若万骑长驱。复变而为奇峰。为玉树。为游龙舞凤。又未几欲觅丝毫不可得矣。有客趍进而言曰。今吾观云海之幻。始知万物之多。天地之广。皆一云海耳。翁曰。子知幻之为幻。而未知非幻之幻。知非幻之幻。而未知所以为非幻者。且聚而为海者云也。变而为多物者亦云也。其所以为云者何物邪。客罔对。退而赋云海一章。余尝永歌而和之。极一时领悟之胜也。嗟乎。时异事殊翁往矣。余与客亦四方矣。知余心之所感者几何人矣。高昌沙门有字云海者。解后吴台求一言以订其字。因恻然引声以告之曰。嵯峨万仞兮西峰。金毛一踯岩穴空。天荒地老影迹绝。千崖万壑悲秋风。向来谩走东西觅。芒鞋踏断无消息。岁晏江空道路寒。狐兔纵横满荆棘。谁能为我重登万仞之嵯峨。松根共扫苔花石。煨芋炉兮霜叶之烟。沸凡铛兮雪眼之泉。招海云于四野。诵云海之陈篇。海为云兮退藏于我室。云为海兮遍覆乎山川。道人晴雨总不管。坐看云海变化而升迁。佛法烂却不怕三千年。

  断崖说

  裂破虚空之谓断。壁立万仞之谓崖。飞鸟不敢度。归云不能栖。观者骇目。闻者酸心。此则巨灵抬手擘太华。俱胝一喝开石岩之类是也。一念不起之谓断。卓尔独存之谓崖。扫除见解直示根源。通一线如陷虎机。截群疑若吹毛剑。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此则临济德山棒喝之机是也。绝学无为之谓断。跻攀无路之谓崖。拶破死关透缦天网。如师子子自解翻身。不施棒喝机缘。不墯语言涂辙。使德山临济凑泊无由。巨灵俱胝瞻望不及。此又天目断崖翁之妙用是也。翁尝举断崖之义以难余。余将推是义以解之。言至是。翁遽起而却曰。谤我也。骂我也。请止而勿言。遂止。

  清隐说

  昔者有客过余而言曰。尘污之胶胶。人境之扰扰。何时已耶。仆将远累染。疏交游。以求清隐之归。可乎。因问之何谓清隐。曰。孤峰独宿茅舍深居。一棹烟波万松云屋。非古人之清隐乎。余曰。噫。子泥其迹耳。余所闻者异乎是。请试论之。有真空之清隐。有幻有之清隐。有绝待之清隐。真空者。不与诸尘作对。不与万法为侣。真如净境界一泯未尝存也。幻有者。譬诸镜像。水月像之在镜。外累不足以干之。清也。即镜求像。像不可取。隐也。水月亦然。斯二者虽无所著。然犹有所待也。绝待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有而不有。不有而有。清隐在其中矣。子如知此。则同流合污未尝非清也。俨临万众未尝非隐也。是之清隐。尚不泥乎空有。况其迹乎。客曰。旨哉清隐。吾闻命矣。谢而退。今海盐志禅人以清隐需余文。余绝意文字久矣。因举昔之语客者语之。

  高泉说

  余与训道林游冷泉。道经玉泉观鱼。山雨忽至。遂入灵峰寺。寺僧弥上人。字高泉。留坐巘云深处。引纸索高泉说。因与议曰。泉之在山者为奇。在山而高出者尤奇。高出而能流通足以惠世泽物者为全奇。然在山之泉固多。而求其全奇者常少。冷泉玉泉非不奇也。不幸而不高。入西湖以载歌舞。潴方池以泳鳞鬣。斯岂足以尽其用哉。谷帘之在匡庐。非不高矣。而陆子谓其宜茶。酿泉之出琅瑘。非不高矣。而欧阳公谓其宜酒。飞流直下三千尺。李谪仙状高泉之形势也。溪涧岂能留得住。唐先德指高泉之趣向也。此二者一投于江。一达于海。皆未足以全其奇也。吾氏法华有谓凿原求水者。则又托高泉以喻求道之方。而非实有其泉也。今子高泉于是数者奚取焉。弥曰。乃所愿则在凿原也。于是道林欣然语余。全奇在是矣。请书以遗之。

  绝听说

  吾里人闻书记以绝听为别称。庚辰秋会于径山。请为着语。余曰。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听也其可绝乎。众生迷本闻。循声故流转。听也其可不绝乎。盖圣人以言显理。俾闻者思而修之。徒畜闻而不务思修。则迷本循声。其过非小。是有绝听之义焉。绝听之义有浅有深。其浅在修。其深在性。修有功用而性无功用也。若夫旋闻脱声忘言入理。一根返源六用休复。斯则绝听在修。非若丹霞掩耳于戒。百丈被喝而聋之绝听也。根尘既销。空觉圆净。刹刹尘尘皆吾妙性。而尘说刹说无一声不由性动。无能听者。无所听者。斯则吾性本然自绝之听。岂若铁牛不怕狮吼。石女不受雷惊之无情绝听哉。虽然。余又闻之。昔大树紧那罗王弦歌一奏震撼大千。须弥为之涌没。然则无情亦能听邪。无情能听。其将何自而绝邪。此非余敢僭言。须当人自着一语。

  英山说

  山类人。其气质容表万异。或怪或奇。或嵌乖凹凸拥肿瘠削。各随所禀而然耳。以容表言之。草木不生者曰童山。生而芜秽者曰荒山。有佳木异卉畅茂而泉幽石奇者曰秀曰华。华而秀。世或称为英山也。英之禀乎天者。其质必深厚。其气必丰盈。然后有以致之也。山固类人而亦有所不能类者。人有修学之力。存养之功。充道德于其内。则见乎外者睟面盎背。而又文章刑仪日益着显。是能自致其英者也。苟不思自致而且戕其所禀。则曰荒曰童者至焉。是皆人而天也。岂山之事哉。宜兴秀上人闻是说乃再拜请曰。愚号英山。是有训焉。幸惠愚以自儆。故为之书。

  无念说

  云居思庵主以无念字义质于余。余谓无念有三。怒雷震地山岳惊。泥牛之耳不掩。白刃挥空鬼神泣。木马之睛不摇。此顽冥之无念也。万仞崖头撒手。铜沙锣里盛油。把定要津风高水急。扫除行迹路绝门悬。此坐断攀缘之无念也。一心不生万法俱息。前后际断生死情忘。此心空之无念也。如是三者。子将何所居。思曰。不然。吾一念之间具含法界。非心空也。万有交参群机并赴。非坐断也。木马舞三台。泥牛斗入海。非顽冥也。如月影之落江海。浅深一无所择。如莲花之出水泥。垢净二俱不着。寂而常照。作而不为。以是为无念可乎。余乃竖拳示之。复展手示之。思罔措。一笑而去。

  春谷说

  道之在人犹春之在谷也。然世有议邹衍吹律寒谷回春者。或曰人心之所感。或曰天时之偶然。惟天与人莫之辨。又议寸土含春性。则曰谷吾体也。春吾用也。又议阳气发来无硬地。则曰春为体也。谷为用也。惟体与用亦莫之辨。余尝有偈云。有脚阳和匝地行。空山习习暖风生。不知里许谁能听。呼一声来应一声。议者又曰。此一多相即小大相容之春谷也。如是春谷在一沙一石一草一木。则草木沙石皆一春谷也。充而至一国。则一国春谷也。遍而至于微尘刹土。则微尘刹土为一春谷也。其相即相容之义愈莫能辨也。武林和维那。字春谷。余为之泛举若此。和其辨之。

  文江说

  庐陵东下有水曰文江。深广而宽平。行四十里不屈折。其上流则章贡二水。出十八滩与永新太和诸州水会。悍怒斗激势不可御。至是而始解澜波游扬不疾不徐。有自得之貌。夫是之谓文江也。父老相传古之相地者谶曰。文江深秀。必世有道德之师。忠良之士出焉。余尝考自唐而宋。禅林宗匠有青原思。士有欧阳文忠公。宋末则有文文山。数百年间如是而已。何深秀之谶不多验耶。然道德忠良之性根于人。其谁不有。异僧伟士亦何代而不生。向之所云特举其杰出而名世者耳。湖之道场山郁藏主。与余同生庐陵而自号文江。当藂社摇落之秋。异乡解后。因复举文江之谶以相勖云。

  东洲说

  中吴有号东洲者。海上人也。余尝诘之曰。环须弥山有四大洲。其东曰胜身。南曰[贝*善]部。而[贝*善]部一洲西东广二十八万里计。其间隔越而为小洲者不知其凡几也。故洲之在东而国名震旦者。是又南洲之东洲也。今汝居是而以是为号乎。曰否。乃复诘曰。积水之谓海。海中可居之谓洲。当涛山浪屋弥漫淘涌之际而能使济者得其所托。居者得其所安。则洲之于海为惠多矣。以人心喻之。其境风识浪交相扇鼓。而舂撞激射之情漂荡。沦溺之势险迫。忧苦莫可具状。必有善济者济之。使得其所。然后忧者以喜。苦者以乐。险艰困迫之患无自而至矣。今吾佛吾祖之教自西而东。即其所安以济之。其为惠也不既多乎。然则汝之名非积水之海也。自心之海也。汝之号非胜身震旦之东洲也。自心之东洲也。汝之志必将思以自济然后思以济人。以是之义而号东洲乎。海曰。唯。余嘉其志。故录是说以赠之。令勿忘其所唯者焉。

  记

  吴郡慧庆禅寺记

  姑苏城西五里许。松林柳泾映带如𦘕。有重阁广殿飞出林杪与西山争高者。慧庆禅寺也。寺视他刹虽不古。而化声藉藉缁白归之如市者。普庵禅师之化也。初普庵振化于袁之南泉山。道场之盛甲天下。没世虽久扬扬有灵。凡官民旱潦病横与夫拘忌营构之事咸祷之。厥应如响。

  皇元加赠大德慧庆禅师。岁时香币与民施交委。食无寸壤。居徒常数千人。江湘淮汉之间其化殆遍。独未至于吴。其至有待于时邪。亦必待人而后行邪。延祐甲寅春。南康无瑕沙门宗𤧚访道至吴门。诵寒山夜钟江枫渔火之句。恻然有感于中。乃谋结庵以延游锡。且以奉禅师郡人金国宝首率财营地。相其成。户屦日满。日持钵以饷之。阊关驿道濵长河民苦泥淖。𤧚募众以甓之桥之。圮者新之。凡利人之事靡不为。为必徼灵于普庵。江艘海舶有获冥应而脱风涛者至。则拜普庵为更生。由是施者翕然。遂建无量寿阁以祠佛。及五百尊者像阁。后为普光明殿。普庵之像居焉。殿后为大庄严阁。像卢舍那佛及五十三参。敞其下为演法之堂。缮治方殷而𤧚告寂。实至顺庚午七月一日也。其徒法智继其志。夙夜靡懈。规制日益增广。元统二年奉
帝师法旨。赐以今额。众以寺未具体。咸愿输力。于是比丘法恢营三门。达信营观音殿。蜀人杨善卿作外门。叠石岸河以接通衢。松江府判官泽之曹公作轮藏之殿。宣让王施银钞五千缗助建栖僧之堂。从而虡钟之楼。香积之厨。旃槚林。库堂行堂。两庑方丈。皆以众力次第成。复创塔院于寺南之莲华峰。榜曰归真。中为三塔。同室异竁。僧俗皆得以藏焉。寺之体至是具矣。智请于余曰。先师遗诫在延接凡百仰于施甲乙度徒。而继席者从众所推。不以其次进。法智非才。不足以继。幸而有成普庵之赐也。惧来者昧其本。愿为我记之。余谓世尊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摩诃迦叶。凡廿八传至达磨。又十传至临济。临济十三传为普庵。普庵以临济峻机大用陶炼学徒。不历阶梯深达佛祖堂奥。此其化之大本者也。彼弭灾救患应祷于有为功用者。余事也。今慧庆有其居矣。有其众矣。当务大本以率以训。使人人发真归元。同悟普庵之自性。然后随方建化。各显自性之普庵。上以寿圣躬。下以福黎庶。则异时宗嗣之昌。法幢之固。化声之大。岂如是而已哉。

  善惠庵施茶田记

  吾佛之致满足菩提者。以其不舍一法。以其无一法非济人之行也。故凡学佛之徒。见一行足以济人必勇为之。然行有钜细。济人有缓急。架舟梁。树宫刹。舍头目髓脑。其行固大矣。有以一勺之汤一啖之茶活人于道路者。功或倍之。是盖济其急也。吴郡阊关西濒河为路负者戴者辔者缆者奔蚁纵横于臂交趾接之冲。每岁夏秋暑酷。行尘𦦨飞河波沸溅。焦渴瘏痡枕藉而暍死者有之。至大戊申善惠庵沙门慧持请于有力者作亭庵外。凿井其下。岁募茗药。及是时汲清煮香手给其施。由是德其惠者不可胜纪。延祐间持没善达继焉。迄今二十年矣。忽语人曰。吾铢求黍乞。劳不敢恤。嗣吾来者或惮其烦而废之。将若何。于是有感其言者欣然相率施以田若干。且议曰田籍于庵。米别贮。毋公私互滥。岁会其余积。以备旱涝。如是则用有恒产。虽递千载无足虑。属余文记诸。余曰。噫。自济易。济人难。济人者推己之余易。求诸人难。求人以济人者暂易。持久难。今夫以茶汤济人。虽一至微事。然平生扣谒𤨏屑志不少衰。既能守鲜终之戒。又挈挈为悠久谋。苟非具学佛知见。其肯以无厌之劳不报之施累其身。复累其后于无穷世乎。后之览者知济人之行不可不为。知满觉之道一法不可舍。必有感于此而奋发于此。故不辞为之记。

  普应国师舍利塔记

  至治癸亥秋。先师中峰和尚寂于西天目山之师子岩。弟子建塔于岩之西。奉全身葬焉。天历二年奎章阁学士虞集奉 来为塔铭。名其塔曰法云。元统甲戌 今上皇帝赐号普应国师并 赐语录入藏。 来艺文监丞揭傒斯为之序。其道行机辩宗法授受出处建化之迹。 累朝锡赉之重。概见于铭与序矣。是年之冬杭州七宝山云居禅庵别为塔一成。用藏遗发舍利。即塔为祠。岩肖像以供事之。住庵沙门指月谋记其由于石。谒余曰。初国师不愿处俗。父母患之。邻有故宋宫人杨氏妙锡。奉老子之教为女冠。识师非凡器乃喻其父母令出家。及祝发又助僧牒衣具而求其所祝之发少许贮以香函供之净室。越数年有舍利生于发。久而益多。积至五十余颗。五色晶荧。观者骇异。杨自是易所学以学佛。既老遂以舍利托云居。盖有意焉。且云居之创也。叨国师化力未有以报。愿因杨氏之遗以纪灵瑞。以告夫庵之子孙云。余谓。国师绍临济垂绝之宗。大唱其道。普应群机。薄海内外风驰霆震。自吾徒以及异教。上而王公士夫。下而街童灶妇。均佩其化。相率跻于圣贤之域。其应之普之大若此。若杨氏以信慕之机而获舍利。斯特冥应之一小验耳。乌足记哉。觇月之意。将使来者观小验以发其大机。是又不容其不记也。

  灵云铁牛和尚行业记

  师讳持定。号铁牛。生于吉安之太和州磻溪王氏。故宋尚书户部侍郎贽九世孙也。自幼绝荤茹清苦。刚立有尘外志。而世缘夺之。咸淳庚午时年三十有一。谒永新西峰寺肯庵勤禅师剪发。闻别传之旨。情累释然。寻依仰山雪岩和尚居槽厂服杜多行。岩示众有云。兄弟家做工夫。若也七日夜一念无间。眼不交眨。无个入处。斫取老僧头做舀屎杓。师默有所领。励精奋发。岩令为众持净。众患痢。委身事之。未几师亦有疾。疾革医谓不可。乃取一触桶就屏处危坐其上。药粥浆饮一皆禁绝。单持正念目不交睫者七日。第七日夜将半。忽觉山河大地草木藂林遍界如雪天明月下。堂堂一身乾坤包不得。久之如闻击木声惊醒。遍体汗流其疾亦愈。踊跃自庆不已。实癸酉年六月廿四日也。旦诣方丈举似岩。岩举公案诘之。酬答无滞。复示偈曰。昭昭灵灵是什么。眨得眼来已蹉过。厕边筹子放光明。直下元来只是我。至元戊寅命为僧。付衣偈曰。无相福田衣。我今付与汝。悟明心地后。如龙吐甘雨。自是随大僧归堂。胁不沾席者又六年。一日闻上堂举。亡僧死了烧了向甚么处去。自代云。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言下疑情荡尽。身如踊高丈许。众退即诣方丈曰。适来和尚举扬般若。惊得法堂前石师子笑舞不已。岩云试道看。师云。劫外春回万物枯。山河大地一尘无。法身超出如何举。笑倒西天碧眼胡。岩敲面前卓子云。山河大地一尘无。这个是什么。师作掀倒势。岩笑曰一彩两赛。及入室问曰。亲切处道将一句来。师云不道。岩云为什么不道。师拈起手中香合子云。这个得来不直半文钱。岩云多口汉。巡堂次。师以楮被褁身而睡。岩召至方丈厉声曰。我巡堂。汝打睡。若道得即放过汝。若道不得趁汝下山。师随口答云。铁牛无力懒耕田。带索和犁就雪眠。大地白银都盖覆。德山无处下金鞭。岩曰好个铁牛也。因以为号。一时行辈靡不推服。至元廿五年戊子游方至衡阳之酃县。过桃源山爱其幽深。乃有栖遁意。山旧有寨。顽悍之徒负其险而聚保之。及遭兵变遗骸枕藉。蛇虎鬼魅纵横出没。往往为民害。行者凛凛畏避。师束茆为庐与二三禅徒居之。雨雾晦冥之夕鬼兽围绕嗥呼。师举迷悟因缘谕之。授以戒法。群怪遂息。酃人素昧禅学。闻者惊异。县达鲁花赤伯颜公县尹陈公首相率入山拜跪问道。从而贵豪暴慢之士皆屈膝执弟子礼。四方禅笠踵至。庐无以容。桂芳尹公施地广其基。德祥假公父子倡众以建寺。舍田以饭僧。寺成榜曰灵云。众益至。师考鼓伐钟升堂入室。大唱雪岩之道。其说法也不尚奇峻。务直截提警而已。其行百丈禅规也不及浮繁。惧废学者之工程耳。其励众也不事虚语以身率之。勇于进而悟。机将发者必昼夜陪坐以守待之。及乎勘辨印可则痛棒热喝无少假借。其真切为人也如此。贫者助其浣纫。病者手饷羹药。虽庸夫愚妇必随机导诱。各遂其所求。作屋寺西曰西庵。后为普济塔。拾林野遗骸聚藏焉。乡邻死无所归者皆得以归之。其弘慈利物又如此。大德壬寅冬手书长偈示众。其末曰。尘世非久。日销月磨。桃源一脉。三十年后。流出一枝无孔笛。吹起太平歌。明年春将示寂。侍僧求别众语。师曰吾别众久矣。恬然坐逝。遗命火葬。众弗忍。函全身于陶具。迎奉于西庵。越三年启视。坐如生。爪发俱长。泰定甲子塔于寺北三十里。曰沙潭。师生于嘉熙四年庚子八月十一日。寂于大德七年癸卯正月十五日。寿六十有四。僧腊二十有六。度徒弟正悟等八十余人。嗣法匡徒者洪之般若世诚。瑞之南山志清。潭之皇庆克绍白鹿思念。韶之南华智规。江陵之资寿福越也。师与陡崖戒公鲁山慧公生同里。剪发剃发同师。同得法为法昆季。陡崖开山于永新之六字峰。距灵云二百里。化风交扇衲子奔趍往还。时号二甘露门也。师殁迄今已三十六年。其徒智泾走江浙。将求当世名公铭其塔。会余华亭。示语录一卷及出处颠末。命述其行。余谢且逊曰。陡崖和尚吾受业祖也。师吾叔祖也。尊卑之分悬殊。何敢闻命。泾公曰。先世行业子孙显扬之。礼也。不可辞。于是焚香顿首。受而述之。如前云。

  铭

  上天竺寺如庵法师塔铭

  钱唐上天竺寺为天台教宗。凡其宗之讲学规制与夫禀法为大名德师表者。悉繇之而出。有事于会同迎谒。则位在禅律诸宗之上。又有观音大士扬灵以振其化。是为江南第一胜道场。非道德才智之师不称其位。近代若如庵法师者厥惟称哉。如庵。华亭人。受业化城永寿寺。今化城住山景福其高弟也。遣其孙师训来曰。先师处方外五十余年。四会说法至于上竺。乃复归受业而终。顾尚有意于其子孙邪。襄奉粗毕。惟塔未铭。幸赐一言以铭之。余阅其状。师名净真。字如庵。族沈氏。母朱。梦明月从海而升墯于怀。觉而有娠。生而瑞光满室。识者奇之曰。此儿非凡器。梦月升海者。海月都师之再来耶。九岁依化城明静法师志公出家。授以法华。历耳成诵。十六为僧。受具。博究诸乘。宿慧顿发。毅然以性学自许。首谒云梦法师泽公于广福。及迁延庆迁演福皆从之。典宾纲众。服劳既久。惟心法未尽底蕴。时无极法师度公化声大振。遂造其室。朝夕咨扣尽其学。众咸属望谓大教之托在是矣。云梦卒。柳塘权公继其席。擢师为第二座。大德间出主海盐德藏。说法为度。公嗣时。寺几废。师奋力扶树。众之散者聚。田之夺者归。仍割己储营法华期忏事迄于今翕然。至治改元迁华亭超果。复捐长资募构万佛阁。泰定乙丑行省丞相脱欢公兼视宣政院事。举住下天竺上章。以营构未备辞。而疏币交至强其行。诸大方麟凤争愿出席下。居七年。讲贯不倦。得旨决者众矣。寺之门旧临涧。涧之南逼于岩。岩下之迳迂。且小师命辟之高。其门大书佛国山以揭之。至顺辛未上竺湛堂澄公以老乞闲。举师为代。官命率诸山迎居之。先是师以疾昼𥨊。梦白衣大士持金瓶水灌其口曰。汝勿忧。非久当愈。因扣以未来休咎。复云汝却后二年当避喧于大树之下。梦觉疾果愈。窃自疑避喧树下非入灭之谶乎。暨至上竺。见寝堂西偏有大树。堂有扁曰静处。始悟前梦。由是大开法会。去来会学常数千人。帝师闻而嘉之。赐以金纹之衣。佛心弘辩之号。平章同同宪使邓公诸达官皆折节从之游。时谓辩才法师。后未之多见也。师临众简严不妄言笑。每夙兴默课法华。暑寒不辍。翰帖酬应运管若不经意。人得片纸半椟辄秘之。癸酉冬预知时至。不以谕众。命扁舟亟归受业。未几示微疾。留偈而逝。十月二十二日也。阇维得设利五色。舌根顶骨不坏。越二年乙亥十月某日奉遗骼于祖藏之侧而塔焉。世寿七十有二。僧腊五十有六。嗣法若干人。徒弟若干人。乃为之铭曰。

  天台钜宗。天竺盛集。匪伊人兮。孰造其极。异哉如庵。应化靡测。海月辩才。谁今谁昔。虩虩法雷。杲杲慧日。何烛非幽。何启非蛰。归藏故丘。是训是式。子孙继之。有永无斁。

  松石轩铭

  高丽国无外式禅师。作轩于松岳山鹄峰之下。扁曰松石。西游会余姑苏。求为铭。铭曰。

  轩依松石名松石。爱松非声石非色。石上之松说而默。松下之石默而说。当轩坐者无外式。耳根久已忘喧寂。视我非我物非物。即一而三三即一。一三俱遣无离即。无外无中两无迹。枯木龙吟谁辨的。天籁满空明历历。点头自许机尤密。劫波谁管仙衣拂。取之不得舍不得。今我铭之果何益。为君隔海通消息。珊瑚枝上扶桑日。

  竹龟铭

  吴门隋义甫得一竹龟于市。长四寸许。观者奇之。盖斫竹象龟。得其绝似而有可怪者。首尾四肢凡六物。由六窍见于外。皆圆活动转。其腹则枵然。反覆视之六物之贯于窍者。两端俱大而无容出入。验其体与龟身异。固非就一身而斫出者。又非有布髹假合之迹。巧匠谛观莫知何从而纳。诸可怪也。龟之背负一竹架高不盈尺。架惟二柱悉匾阔。每柱为五窍。贯以五物。亦大其两端如骨辘焉。架之顶为一小塔。其机窍转活皆相似。且不知其何所用者。博物之士莫之考。或疑仙术之戏耳。义甫求余铭之。余曰。诸法从心生。仙术不生于心乎。生于心者其妙尚尔。则心之本妙岂凡耳目之所能及而测识者哉。然龟有知兆之灵。今竹龟又一奇物。得之者应有验于他日也。铭曰。斫竹为龟。六用有机。或曰仙戏。非人所为。法由心现。其机万变。妙入玄微。世眼莫辨。竹比君子。以直以坚。龟善灵应。而享长年。是皆吉徴之召。宜隋卿得之而宝焉。

  济川铭

  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此商高宗命传说之语。谓其有济世之材也。今华亭有字济川者。栖迟丘壑。不苟利禄。且有志于出世之道。余以是知济川之义不在彼而在乎此矣。为之铭曰。

  济川维何。言载之舟。其舟维何。惟己是求。彼揭彼厉。彼泳彼游。情波怒摇。我心则忧。嗟我怀人。圣贤之俦。自济济他。为惠必周。春潮雨急。野渡风休。无住无著。两岸中流。

  浦东西林海会寺钟铭

  五金入炉金性融。体成大器流注空。脱略模范超神功。虡之百尺凌苍穹。云林之西云浦东。朝阳夜月天曈胧。华鲸怒吼奔象龙。声撼教海喧禅藂。醉梦者醒聩者聦。酸楚是停塞者通。圣贤海会吾道隆。施福山积民物丰。八荒万岁歌尧风。

  听松楼铭

  受业观山寺有楼曰听松。吾孙中和请铭。为之铭曰。曾楼在山。清籁在松。玄洲夜瑟。华岳秋钟。客有善听。燕坐其中。善听维何。匪聋匪聦。声性本假。起灭无从。一根既拔。六用俱空。空有不二。心法互融。如是听者。入妙圆通。

  龙济禅寺友云禅师塔铭

  临济正脉。自杨岐至圆悟大慧而愈昌。既而大慧诸子横翔捷出。其最超绝者曰佛照。佛照诸子最显者曰妙峰。凡一门数世。雄据大方化声交振而四海雷奔。盛矣哉。当是时。独友云鍪禅师密领妙峰之旨。退而韬晦于荒寂之濵。刻苦以厉行。乃若追复大梅懒瓒之遗风者何邪。或者议曰。夫名位化权之显赫。由时缘际会之偶然。不可强也。然亦有所本焉。道德本也。化权末也。惟友云患后之来者务齐其末而不揣其本。于是去华就实躬行以范之。故其所尚也高古。其自律自奉也谨严而简淡。其垂示机语也不险不峻而痛切肺腑。凡所以抑扬化法激寤来学。使厚其本者。切莫大乎此矣。余少时闻是言辄知慕敬。及长拜禅师遗像于螺山。求其言行之详而莫之考。中抱缺如。阅今四十年矣。螺山宇郁藏主。师之孙也。慨禅师之塔未有铭。访余吴门师子林。求为文以铭之。遂欣然读其状。师讳宗鍪。友云其自号也。俗庐陵王氏。宋嘉定戊辰八月三十日生。自幼喜学禅坐。世网不能羁。年十二从宝寿院海室淙公出家。授以经诵如素习。十九剃发受具。二十二参方。夏坐青原山。冬上袁之集云。又二年由庐阜而淮而浙。闻妙峰和尚阐化灵隐。往依之。峰峻拒以验其志。久乃得参堂。勇愤自誓越三白如一日。端平乙未佛涅槃日。妙峰上堂拈主丈云。释迦老子来也。诸人还见么。微妙净法身具相三十二。放下主丈云。你诸人不会。入涅槃去也。师于言下豁然有所契悟矣。后辞以归。峰识其意乃嘱曰。深山里结个茅庵去。淳祐癸卯登吉水之东山佛顶峰。扪萝披榛。得修山主古寺基。扫虎狼狐兔之迹以居焉。木食涧饮夙夜危坐。或雪寒无宿火啖昌歜数寸度日。尝口占以自遣云。山僧有分住烟萝。无米无钱莫管他。水似琉璃山似玉。眼前尽有许来多。继是稍疏泉垦荒为田以自给。舂炊樵汲皆躬为之。久则为法而问学者至焉。顽慢阐提之服其化者至焉。输财输粟为僧而堂为佛而殿者至焉。日辟日葺不数年。矗然一藂席矣。因袭旧名榜之曰龙济清凉禅寺云。石屏卢和尚自浙归。妙峰寄法衣竹篦并其肖像以付师。峰自题其像曰。妙峰孤顶草离离。横按竹篦三尺铁。只许佛顶龙济知。父子不传真秘诀。其付授之的在是矣。师尝书门以示来参曰。除却眼耳鼻舌身意。那个是你自己。若也道得。许你亲见龙济来。其或未然。且居门外。雪岩和尚见而问曰。曾接得几人。师曰山僧从来不会按牛头吃草。有因岁暮而问曰。腊月三十日到来时如何。师曰门前无索债人。其语似平易而意已切至。人有醉心浮华习为狂妄。或穿凿机缘谬称证悟者。一见则魂消意解。盖师之冷严质确足以感人者率如此也。郡东螺湖桥废。师因父老之恳募架石以易之。仍结庵以待云水。螺山道场是也。忽示疾复归佛顶。缁白随之者数百人。既集众嘱后事。复弹指一声云。只此是别众语也。侍僧请留颂。不答。至夜漏将二鼓。遽索笔书云。一灯在望。更无言说。大地平沉。虚空迸裂。遂泊然而寂。时至元丁亥七月二十七日也。住世八十岁。僧夏六十有一。度徒继武等若干人。以八月一日塔全身于峰之颠云。余于是从容语郁曰。末法精进幢。天下思见久矣。惜余不能文。姑述其概而系之以词。以俟夫后之作者焉。词曰。

  济北之道。痛快活脱。大用现前。机先一喝。子孙嗣之。化有隆污。惟其道用。隐显不殊。伊昔妙喜。象龙济济。一传再传。妙峰崛起。迨兹友云。雅趣高深。大梅懒瓒。千载同心。末习竞趍。波颓澜倒。不有斯人。孰识古道。佛顶岩岩。遗踪绝攀。岿然一塔。下瞰群山。金刚眼睛。如镜照像。启之者谁。一灯在望。勒铭螺冈。用显其光。妙峰一脉。吾将见其复昌。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六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七

  小师 善遇 编

  䟦

  䟦护法论

  杲日丽乎中天。通天下等受其照。惟翳膜在眼者不及见。既不见故生疑。既生疑故谤且毁矣。明眼者笑而怜之。怜其自谤自毁。于日何加损焉。世之人迷妄覆心。未由醒悟。反致疑谤于佛法者。盖类此也。昔无尽相国张公作是书。今汉阳耕野刘居士复刊以传。谓之护法论。所谓获法者。非护佛法也。护世人疑谤之心也。所谓论者。非论也。灭翳之神药。刮膜之金錍也。能服膺是说者。虽生盲亦当了然。

  䟦梵行品

  身无所取。法无所住。梵行其可得耶。一切佛法疾得现前。梵行果不可得耶。了知境界如幻如梦。梵行果有耶。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梵行果无耶。当时法慧菩萨遭正念一问。捩转鼻梁。正念天子被法慈一答。塞断㗋吻。二三千年与夺未决。迩者华亭祚上人求吾友良毒海书梵行一品而诵之。倘能向未展卷前揭开顶门。正眼照破得失有无。非但成就慧身不由他悟。亦且使古人鼻里喉里各各出得一口气。

  䟦贤上人送行诗轴

  离文字之学。一变而为语言。再变而为音韵。又变而至于诗。极矣。蜀中贤上人南询将归。诗以赆者凡三十五人。成大轴。噫。蜀至浙万里。出而求者此欤。得而归者此耶。虽然。余又闻圆悟见东山时。闻举小艳诗半绝有省。以半绝较是轴。何啻百倍。然则贤所闻过于圆悟者远矣。又岂容概作诗会。

  䟦雪岩和尚主丈歌

  曾大父岩翁和尚居大仰时。尝将主丈子鞭龙挞象。又尝为主丈子作歌。纪其功烈。没后三十年。松雪居士见而书之。今远山首座得而传之。歌则任书任传。主丈子却是吾家旧物。不许诸人动着。

  䟦幻住和尚法语(三)

  延祐己未秋。幻住师迫于沈王之命。引起一路葛藤。余与愚谷俱在听列。越五年师没。听者如失栖之鸟随风西东。今又十三年。存者无几矣。忽愚谷访余九峰间。相见如隔世。阅是轴如梦语。故述一偈以寓所感云。幻师开口示心肝。流落藂林作语看。我亦当时曾错会。至今闻着鼻头酸。

  从古以来被个禅字。恼杀天下宗师。走杀天下学者。未透者被禅碍。已透者被禅缚。近年禅社不古。宗师学者相逢未尝蹉口道着。及观幻住老人之偈有云。门前剩得一堆禅。此语是褒耶是贬耶。谦禅人既宝之。且请自道一句看。

  老幻住三则没人情话。一如涂毒鼓。一如吹毛剑。一如养由基箭。鼓声中掩耳。剑刃上翻身。箭锋头啮镞。总是衲僧余事。就中别有一机却难回避。且道是那一机。树头飞起杨州鹤。

  䟦钱舜举食叶蚕图

  蚕以茧化亦以茧累。方其食叶之际。思累乎思化乎。大地一叶也。黑头皆蚕也。曰累曰化。非余所知。且不知其以何为茧也。一食一眠。当自猛省。

  䟦庄子𦘕像赞轴

  翘翘招招。飘飘萧萧。子昂笔下有庄子。展两手兮游逍遥。于于喁喁。刁刁调调。诸公言下有庄子。集众妙兮成牛腰。噫吁嘻。当时若会展手意。风一息兮万籁声消。

  䟦文殊问疾图

  通身是病。通身是药。老倒维摩。自无发落。被人逼得口生胶。却赖文殊添注脚。谁知不二门。语默皆成错。展开图𦘕笑相看。傀儡一棚无线索。

  䟦补陀颂轴

  闻所闻尽。觉所觉空。空所空灭。寂灭现前。这个是圆通大士全体出现处。怿堂喜维那亲到补陀。亲见大士面目。未审这个那个同耶别耶。同也好。别也好。同别俱非了了。春光如梦过无踪。满地落花人未扫。

  䟦普说(二)

  但有言说。都无实义。承言者丧。滞句者迷。观佛祖训诫若此。言句于人奚益哉。余因若愚长老率众劝请普说。不容推避。如虫御木偶尔成文。何尝有实言实句实义者哉。今若愚折纸为梵夹。复命写出。又有所不容推避者。既谈于口。复书于手。虽非要誉。亦孔之丑。

  如上许多闲言长语。盖一时迫于初机所请。不得已而应之耳。希云既亲见亲闻。自当相与掩丑。何乃置此于行囊中。是欲故扬之耶。前途或遇作家。夺𢌿炎火痛骂一上。政是切心为我者也。希云却不得面热。

  䟦墨书华严经

  华藏世界海。微尘数佛刹。尽在普贤大士一毛孔中出现。如今诸佛刹海。乃至天人众会。宫殿床座云台宝网一切受用庄严等事。却在夏居士一毫头上出现。所现底既在目前。能现底还在甚处。于此着得只眼。方许诸人与居士相见。亦许居士与普贤相见。

  䟦海粟学士吟卷

  尽道先师曾和海粟梅诗一百首。海粟梅诗自吟未了。未了先和有甚头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

  䟦高昌公子按乐图

  声不在弦。亦不在指。弦指相因。声生如子。惟吾端卿。深得妙理。指弦与声。𦘕以相示。𦘕声维何。非商非徴。声而非声。其声无已。能以眼闻。满眼皆是。不是知音。徒劳侧耳。

  疏

  净慈濑翁住灵隐方外交疏

  惠远送修静过虎溪。神交方外。妙喜招子韶来径坞。机契室中。悠悠古人。实劳我思。济济多士。复见此老。某人通身手眼。贴骨爪牙。斥宗教似是之非。得佛心不传之妙。一笔万言雄辩仲灵。觉范愕尔于前。五年三跨大方宝掌。永明瞠乎其后。利器别于盘错。先鞭范以驰驱。登见山堂。诵东涧诗。修乃祖盛时之旧好。掬冷泉水洗许由耳。振先民绝世之高风。三转法轮一贯吾道。

  育王先藏主住常州文明诸山疏

  祖师说禅。多见举常州有。宗唱复古。一变自横川来。子孙能大其家。宰相当授之位。某人登凤台而择木。蔑视鸟窠布毛。搂龙藏以得珠。光夺鄮峰舍利。翔千仞兮久矣。览三涡而下之。得来既高。用处自别。横按玉櫑具。震威在一喝之先。竖起金刚幢。决胜于千里之外。愿观盛作。以壮诸邻。

  蕴首座住大慈贤首教寺江湖疏

  僧省有贤。相轻重若持诸衡。教苑无弃。材大小各称其位。如证杂华而顿尔富贵。若决县水而沛然流通。某人早入报恩之门。惯看宾客。晚分光福之座。转教学徒。当仁不让于师。应世莫尊乎道。毋守小节。试兴大慈。竖赤帜以摧邪。招白龙而听法。弹冠结绶肯随流俗以论交。戴笠乘车且愿相逢而下揖。

  普照智讲主住崇寿天台教寺山门疏

  天风吹去宝花聚。新雨尤奇。海月飞上珊瑚枝。大光普照。此杨林之有待。若祗树之重荣。某人道重云间。宗非山外。权实之智不二。如珠走盘。空假之观即中。犹镜照像。当蹑礼尊者鹍鹏化迹。毋怀辩都师龙象故家。彼座此座不动而升。游戏去来无碍。小乘大乘随宜而说。兼但对带。何妨坐道场。佛法现前满我愿。众望亦足。

  荐严潜首座住练塘净慧诸山疏

  古人着草鞋住院。进退常绰绰。然此道如竿木随身。用舍活鱍鱍地。公论既大行矣。吾党忍安眠哉。某人瀑布挂长川。东海赤梢跃出。柴片落平地。南山白额惊翻。与其压班于昆阜之阳。曷若出世于练湖之上。据方丈室。墙壁瓦砾总是禅机。登四顾亭。草木藂林尽作狮吼。去其积弊。慰我同寅。

  宝光隆讲主住宝幢江湖疏

  说经犹海纳万派。华严宜擅圆宗。登地如城有四门。宝幢最为捷迳。行由位显。道在人弘。某人所得既亲。其传亦别。金狮章广陈法喻。风雷动口角之玄谈。铜龟塔倒蘸虚空。星斗露笔端之文彩。幸膺公选。合就乔迁。前路匪遥。毋恋觉城东际。狂澜既倒。当思砥柱中流。

  华亭县劝济饥民疏

  官与民为牧。任其牧者以时牧之。人无食曰饥。视其饥则犹己饥也。盖今夏久淹于泛滥。故凶年不免于死亡。倾薄俸惠而不周劝大家济之。必众犬马皆能有养。可怜其父子弟兄蝼蚁尚且知恩。况与尔邻里乡党。念彼体肤之饿。为谁仓廪之充。受田百亩聚粟一家。无贫者安有富者。献米五千分钱十万。岂今人不及古人。悯穷无告当恻然。见义不为无勇也。

  松江盘龙塘重建马桥疏

  龙塘有若蛟龙窟。渡舟屡厄于风涛。马桥曾过驷马车。题柱久沉于泥滓。此两县官民共由之道。亦四方商旅所出之途。诸公运思济之心。挥多金如土块。小子效作兴之力。求大木成舆梁。行将见长虹卧波。谁复问惊潮拍岸。东望乌溪。西望鹤谷。三餐而返犹果然。南通鲸海。北通燕都。万里之行从此始。

  浴院化柴疏

  浴鼓雷轰。热锅下更须添火。化机风动。施场里普请搬柴。有能似云门抛一片来。方许会雪窦饱藂林话。水光中照破妄缘影子。彻骨清凉。肉团上摸着无位真人。通身庆快。

  天目山化僧堂疏

  作堂为我居僧。天下记永安之故事。立地要人成佛。山中绍临济之正宗。就悬崖扫去劫灰。向闹市推开施藏。听香严掷瓦砾总是家珍。看赵州拽木头便成铺席。托钵待鱼鲸互吼。下床与龙象交参。过禅板来。过莆团来。着着得知落处。见灯笼笑。见露柱笑。重重打破疑团。此话既行。何事不办。

  子庭柏首座别浙西朋旧归四明多宝寺疏

  过钱唐三十年。敢道泊舡水浅。望太白五百里。终怜隔岸山多。也曾将庭前柏树描写示人。长自谓纸上葛藤卷舒在我。脚债之偿既尽。乡情之感难忘。陈蒲鞋眼空天下衲僧。谁能及者。马簸箕气鼓溪边婆子。我则不然。谢行赆于诸公。赋归来兮多宝。

  小庐山翻盖佛殿疏

  小庐山有大奇特。禅净土同此熏修。大雄殿非小因缘。佛圣人得他受用。岁久漏透。时当掀翻。遇骑鹤客解缠腰之钱。吾事济矣。比牧牛儿舍盖头之笠。厥功懋哉。

  白鹤观金书道德经建玄帝殿疏

  白鹤横江东。来此地卜神仙之宅。青牛度关西去。今吾传道德之经。谋将募金以代墨卿。藉是构殿以祠玄帝。诸贤一诺二美俱成。瑶坛展卷灿星华。鸾凤交飞而光摇紫府。皂纛拂檐垂斗柄。龟蛇合兆而气转洪钧。简在帝心。介尔景福。

  榜

  真如庵悟心居士看藏经榜

  经律论会归一藏。海由深广而水乃混融。谛缘度分授三乘。花自短长而春无高下。结集见五时之规范。流通为万代之舟梁。君看信手拈来无非至宝。谁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在总持曰妙曰玄。其功德难思难议。说说是悟心之方便。尘尘显即相之真如。要从言外知归。试向目前荐取。文彩全彰而一字不立。信吾宗无法与人。神光独露而万象交参。尽大地同时成佛。

  费府六七荐母诵华严经榜

  浮幢王。华藏海。十方诸佛刹刹交光。阿兰若。菩提场。一切众生时时成道。金刚座普擎于大地。宝网珠含摄于自心。念吾母之捐躯。今晨六七。知游魂之托质。何许三千。宣七处九会称性之谈。演四分五周列科之义。伊蒲馔香浮甘灵。杂华林春动慈风。当净其意如虚空。远离妄想。愿回大心入法界。启悟真机。秉善财童子之利根。获摩耶夫人之深证。理即事。事即理。而事理无碍。正现依。依现正。而依正同源。末参入普贤行愿门。融会五十三人之见解。正念往弥陀安养刹。横超十万亿土之途程。睹无量光。受当来记。

  法华经会榜

  如来教网将收。照眉毫于万八千土。弟子信根既熟。翻口款于四十二年。为明大事因缘。故现本光祥瑞。表人人之性具。彰佛佛之道同。妙岂容言。谈九旬而莫及。法非易解。融八教以同归。莲标摄果在因。华譬施因为果。由是三周圆演。从而七喻备陈。若醍醐之注心。乳酪二酥忘其味矣。犹髻珠之入手。金银七宝奚足珍焉。虽开本迹之二门。终显权实之一致。高山幽谷。日当亭午而等被照明。败种焦芽。岁遇有秋而咸蒙刈获。念斯要不堪久默。在今时合共弘传。诵者听者结愿流通。开之示之随机悟入。是灭度非灭度。尘尘现宝塔全身。即见闻离见闻。法法显灵山一会。

  梁武忏会无遮榜

  一路涅槃门。本无身心受生死。十方法界性。皆以爱欲成轮回。由一念之自差。历万苦而莫息。今则示诸忏悔。止黑风而业海波平。济尔饥虚。沾甘露而寒林春动。切忌等闲蹉过。势须勇猛提撕。扑落虚空。撒手悬崖上立。踏翻窠窟。分身异类中行。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

  小师 善遇 编

  书问(上)

  答义海禅友。

  自狮岩大木既㧞。群栖既举。随所飘而西东不复集矣。余亦追踪船子至华亭。延缘既久。新识日多。惟十年前山中故人相寻者绝少。忽小庐山安友石来。始见若不相识。询其名乃喜且惊。复出足下书。又增惊喜。问某人某人则皆为古人矣。遂又为之叹且悲也。岁月几何。少者长老者亡。吾与公年相若。而幸未死。则又拓落阻绝。一见良难。翻思天目云门草屋间。拾枯松挑野菜。煮泉坐石笑傲人世。夜则青灯对床深入禅定。悠然道聚之乐。今如梦如响不可得而追矣。审足下为乡井留涉世缘而不染。此所谓佛法世法打成一片。碍无碍境迥然超越。岂小力量者所能及耶。又审令徒远归则受业之檐可息肩矣。但未知义海何时能扣吾门。使吾喜且惊乎。世缘虽曰不碍。终以拨置为高。古者云。出得荆棘林。还你是好手。敢恃道术相忘。临书三嘱。

  又

  余向谓九峰地僻可以避喧绝缘。奈何住久缘熟。至有以铁枷见招者。良费推托。故自新年以来。掩关谢俗。不与诸人交接。虽两仅足下扣扄而不敢延纳。始则渴望而不至。至则隔壁而不面。交际深情谅不在觌面相看处也。幻住先师声光不能尽掩。远达
圣主之知。谥以普应国师之号。 赐广录刊板入藏。五月初同参弟兄率诸道俗排闼而入。以编集校勘见属。故又不容不顺情一出。出则闻义海寓姑苏草庵锐然进道。又闻禅学之徒与外教殊宗之士交相称庆曰。三千九百丈天目。又耸出云霄一头地矣。独未审义海进道之志与天目俱耸否邪。会晤有期。故先以此奉问。

  答刘鹤翁

  别愈久。相望愈切。消息愈疏。惟其愈疏而愈不可疏者。道与义也。今度书来。承为法出世之劝。有谓归乡院子无大小云云。此鹤翁交友之义也。里闬相期之情也。非余志也。盖往岁笑隐和尚住中竺时。尝因青原龙须二寺阙。皆以贱名举于行院。且周旋丁宁荐之甚力。时余在苏有所闻。急买舟并日至杭。以苦情告笑隐。如困乏之家告免恶役。告再三而后获免。笑隐怒。连呼高僧以见讥。乡曲或笑其騃。或以嫌小疑。是岂真知余哉。鹤翁真知余者。而亦未能绝此疑邪。始余割亲友之爱。飘然数千里者。志在佛祖之道。不在名位也。苟志名位则原须之类何处不有。又奚以数千里外为哉。幻住师既寂之后。余水乡山乡随所遇而休焉。惟诸方有虚席见待者。亦尝屡聘而屡却之。盖以道德未备为己忧。不敢以名位累其志。然名位不可却亦不可求。系乎一定之报缘。惟当求其所可求。行其所当行者。其出处隐显之迹。听乎缘之所定何如耳。足下天资纯粹。友义深密。或谓近年世故夺其静福。余曰不然。天地间林林总总。从古逮今孰能无事。而达人襟度廓若太虚。具正眼于沤花露电之隙。不拨一尘深造圣贤堂奥。回观世故总是游戏妙用。余所以相知相望于鹤翁者此也。

  答无际藏主

  飘泊年深与公会别时处。音声颜面皆在梦寐仿佛间矣。比闻憩锡灵隐。相距匪遥。甚欲趣见而未由。承示古鉴师叔语录。谋以板行之意。此固学徒当为。然亦不易。或校正。或叙引。倘非其人。不可以托。盖见未明者无足以取徴。无名位者不足以借重。眷系之在卑者则又不当为。凡此三者吾身备之。况数年以来杜门守静。文字应酬一皆禁绝。果何所知何所见而敢当此责哉。今灵隐和尚一代匠目。公幸入其室。宜以扣之。去取必得其当。并求数语于卷端。则异时传之诸方可塞疑议之口。石刻之文亦当求之于当代士大夫。庶几有光于前而取信于后云。

  与中庵长老

  比一见欢如。平生以同参故。语言无所忌惮。不知见信见怪为何如邪。别时承问楞严。谓于先师或问处有疑。今就所疑处略加勾提。指其捷要矣。先师尝有云。教乃即文字之禅。禅乃离文字之教。惟教与禅名二而体一也。吾谓足下先须向一门超出。掉臂横行。无丝发滞碍。乃至尘劳起处海印发光。然后即文字离文字。皆有超然独脱分。以足下俊迈之资。决不肯轻易凑泊。近来世道多艰。住院者困于院。住庵者困于庵。惟足下主一大方。未尝经意而百顺满。前此皆宿福所钟。不可不自庆也。然福为进道之资。其分有尽。可恬然坐享以待其尽乎。今夏既一众相依。凡所谓策进勇往攻苦食淡者。皆当以身先之。期必至于独脱超然不疑之地而后已。庶几佛祖慧命之灯未烬而愈明。相传而益广。始可验无所忌惮之言。不为无益于同参也。

  答云冈长老

  客华亭五六年。闻佳誉匪一朝夕。恨不及造见。然亦岂待造门而后为见哉。十月十二吴江会。形山知客得所惠书。审报国营构一新。以住持事举及。区区知感知愧。此特云冈误于采听而不加察。故错举至是耳。方藂社荒蓼之秋。厚自奉者何限求其倾己橐。开选佛场。思与十方禅衲共者。诚不易得。非宿秉愿力树精进幢。不足以致此。寺之成既不易。主之者尤不易。盖欲行古法于新寺。以为悠久成规。苟非其人。不惟败事亦有以负创始之盛心。岂易事耶。某佛法未梦见。世法更疏。离群索居日趋僻鄙。既无力量以处众。又安能以身率众哉。以故决不敢拜命之辱。望即改举。毋复迟疑。异时方丈得人。当图走庆。并致不恭之谢云。

  与海岩长老

  夏五圆侍者远来。适余有他行。不得从容延奉为欠事。先幻师没又十二年矣。承其荫享其赐者。何往无之。能不忘所自。思致其道德声光于无穷世者。远有照堂。近有海岩数公而已。广录据鄙见勘校。似无大误。未审别遇老成。重与细论否。松江僻远。往来者稀绝音耗。又数月刊板成者。不知几何。惜不得亲预点对。赖足下临事好谋。意度周密。所作必精敏无遗憾矣。刊毕先望印寄一部。更正刀误然后广行。乍寒顺保不悉。

  答顽石和尚

  四方宗唱不古。憧憧禅笠惟报国是趋。岁作一造化境。树林水石宛然有古道颜色。因窃自庆曰。热油铛下火种尚存。吾宗未至寂寥也。又窃自慰曰。天龙手眼不差。推吾法兄一来。则云冈父子向之怒我坚却者。今当知所感于我矣。风雨留丈函。三日留有供。行有赆礼。意有不能忘者。别后拟尺札致谢。或谓飞锡在杭。故未遣形山来。乃承示教。则致谢之。机又落第二。徒增愧感而已。寺记之喻非敢与闻。矧云冈以愿力建法幢。其丰功茂绩耀当世而垂永久者。何在碑刻之有无哉。然往者尝闻面命。今书又谓砻石以待。似不容以非才辞。旦夕当纪实以呈。以听可不。

  答形山首座

  大雨雪雹之夜。得高人在山。山房夜无寒色。至今禅榻青灯。恍焉如对。忘其别已半月余也。碑文既不获辞。且承云冈之命并用拙字。今率尔撰写以纳千佛阁等。来状谓云冈己资为之。今不欲显言之者。盖有二意焉。一者全寺之功皆归云冈。若独指一阁则其功有限矣。二者既言己资。恐后来难塞浮议之吻。况文中有一节云。计云冈所得无几。而所用若此之广而无穷。岂有他术哉。盖廉而有谋。才称厥智。又能刻己以附益之耳。此数语包含己资尽在其中。天下后世作者见之朗然。方丈现在阁之东。文不言东而言后者。为他日张本也。字有笔力不到处。更烦布置。盖近者文成之时。适有径山书记数客至。雨窗下逼我落笔。天时人事之乖。不无老草失意处也。足下才识深远。用事精密。应笑鄙言之𤨏𤨏。然敬其事者必不厌其𤨏𤨏也。

  与道林书记

  近承过我而不少留。经载间绝之怀。令祖迁化之故。皆未能委悉致问。至今怅然。窃思如庵大法师握性具宗纲。居崇极之位。化声始盛而忽寂。学者缺望。然末后光明不以耀方外而以示子孙者。非特见故山缘重。亦以见继述之重不苟托也。有子如此。有孙如此。横翔捷出。踵武可期。如庵之死为不死矣。余于法师缔交未深。而于足下诸公辱爱非浅。丧筵慰拜当在人先。属有不出之戒。心迹相左。尝拟寄祭奠微仪。又自思其不䖍。故屡遣屡止。此特世情往反。虚礼义晖。假萤爝之助哉。惟高识远见。必能察其至敬至望之心也。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为子诵之。跂余望之。

  又

  书来。知尚留故山。殊慰所望。昔玄沙不出飞鸢岭。汾阳足迹半天下。出处虽不同。而道声德华喧耀千载一也。盖出处在乎时缘。道德在乎己躬。方之内外岂足议哉。如贱子荷一笠。皇皇数千里。栖栖大方之门者有年。今而草屋半间。涔视湖海者又有年矣。其敢与时缘力争哉。藂社萧条。旧交摇落。眼前相知相尚惟足下耳。相距半舍许。朝往暮还。忽然平地上踢破脚指头。笑不成。哭不是。道德时缘一时裂下。却骂老汾阳舍迩求远。此吾所谓慰所望者。

  与禾山崇首座

  余居浙十八九年。诸法眷无一人至者。及前岁旨侍者来。余适深闭禅扄杜绝人事。故未能一见。而故家故业消息皆罔闻知。今寿侍者会间能言汝之动静。历职两序。处众以和。无败事。无犯分。人不非议。而且称道之。此可喜也。永新诸老不知余心。乃欲举禾山之鼓以累我。汝岂不知余者。何乃亦在扛鼓之列。使余解打鼓。汝能安坐而静听乎。即请放下话头。为余历告诸山。毋烦重举。世故无穷。人生有限。今彼此四五十岁。浮光幻影变在目前。汝既是山中勤奋。已有一间闲房。烧香煮茶。静中观幻。当自得一种真趣。复当别有好消息来也。

  与石崖庵主

  长夏绝往来。不能一字奉问。七月闻杭有火至涌金门。或谓火止柳洲寺。八月旦云居僧至。始言积庆亦被延燎。吾谓公肺肝俱痛。无可奈何。然天地间万物变幻者。理之常也。数之定也。石崖达士以道眼洞观理数。亦足以不动其心。然或犹有可喜者焉。物不坏则无以见其成。器不獘则无以召其新。盖此精蓝当必更新于石崖之手也。且公之志虑足以应不测之变。才智足以有为而有成。又或先幻师之冥祐。诸檀之外资。不幸中有大幸。皆未可料。自今而始。壁不固者墙之。基之未平未满者平而满之。屋不在多。在乎济用。池南可以植竹。屋后可以莳蔬。大小伸缩随意展施。规模景物咸胜于旧。此非可喜而可庆者欤。余往还湖山间十有五年。相识虽多。其忧患相关惟公而已。今火中既不能相救。火后又不能相助。忧患相关之谓何有哉。谅相知有素。必能深鉴其情而不责其世礼也。

  答种桃翁

  曩归省不数日再出。今又十年。故山松柏屡形远梦。癸酉春三月虚庵来。获领教帖。捧玩不忍释手。时翁年七十有五。询虚庵所见言貌。则曰声撼风霆。气沮金石。因窃自谓吾宗典刑。后进之矜式。老夫慭遗之意未已也。承问参禅指诀。此乃大丈夫末梢一段要紧事。自有天地以来。扰扰劳生。茫茫业识。成住坏空相寻乎无穷。士大夫能痛快领悟得其指归者。白乐天.苏东坡.杨无为诸贤是已。吾叔翁能尽扫群疑䔍信斯旨。则先鞭角勇。岂让杨苏辈哉。所云指诀者。禅非世间之学。故无指亦无诀也。先师亦云。参禅无秘诀。只要生死切。若生死之念痛切。则三昧自然现前。生死不切。虽有百千指诀皆成戏具。前辈尊宿无奈士大夫之不切何。于是说机缘。说譬喻。说警策。说疑情。说下手做工夫。皆一期方便之语。不得已而然者。今已别幅条陈。倘一过目而深思之猛省之。据其要而痛策之。指诀在其中矣。种桃翁序记等喻。分卑未敢着语。异时或可暂归。当逐一侍教。小弟中行懦孤不自振。尚赖推犹子之爱。扶植之护成之。此某三千里外未能绝俗之心也。西望拳拳。

  答天目逆流和尚

  昔幻翁为大雄山人作活埋记。指世尊掩室饮光入定为喻。而深有发明。时余目击操觚。颇味其旨。几欲以身试之而无其所。如负宿愿。今年春始得塞墐户牖。依圆觉上期之限以酬之。适六环飞下天目。率山中龙象过余。而不及会诵分明只在寻常处。如隔千峰与万峰之句而去。未几断崖和尚示寂。讣音远至。余亦靡所闻。中夏出静始知。则奔赴祭葬之礼皆已后时矣。因自咎掩室固佳。捏怪亦不少。既绝客又阙礼。不亦世相之骂门乎。遂疑佛祖处之必自别。又疑幻翁记之或未详。由是疑团不决。颜甲不解者凡两月。忽起宗侍者持所赐书与崖翁遗嘱之惠偕来。书不以骂而以赞以羡。从而疑愧俱解。谨西向熏香顿首祇承外。仍约秋凉一造峰顶。先拜法云之塔。致掩室安居之谢。然后次第展拜。一以谢方丈。一以谢云深老人。

  答大拙首座

  自舞马之变至岩上。吾焦腑如被焚者数月。又念东冈幻庐金膝跪跽之地。萋萋荒草诚可寒心。岁晚泰侍者来。闻山中诸老日就拮据。又闻大拙弃屣西来。为东冈汛扫。吾然后幡然自庆曰。幻庐有人矣。狮岩兴可待矣。余小隐九峰间。虽无参谒之劳。而应接亦不少。何当从君于头陀松下。诵白云酌流水。以终残年为快也。

  又

  记鹤滩大浸未退时。有客隔水呼船过余万竹间。传周千之所惠佳什及大拙高和。良佩启发。厥后尝奉一书为谢。今记之。隔年事也。策翁至。始知未达。因思癸亥春过小庐山。阻大雪。三日未及会千之。及其入山又交臂相失。至一书亦未果达。世事相违每如此可笑也。今正觉招隐之疏。复辱千之过量题品。所谓西江十八滩不供猛吸。南溟九万里犹屈壮图。去就之间盛衰攸寄者。何从得此语哉。区区之离天目忽十年。承足下与策翁屡举叶落归根之话。实获我心。然平生所至。虽吃舀溪水不识舀溪杓。乃正觉以杓柄见招非其招也。倘诸公无固必。容我两峰之间岩上岩下曳一主丈。白眼看青天。此则不敢辞也。然去就亦自有时。姑俟之。

  答弟行远

  壬申七月十二日得辛未冬观山所遣之书。报吾宗死者独多为可伤。然少者老。老者死。理之必然。夫谁能免其遭时之难易逆顺。涉世之苦乐修短。是亦现业所招。或宿业所感。孰能致力于其间哉。惟吾所谓可伤者。虚生浪死耳。且如先人一生世网中劳形役心。殆无虚日。何尝有一刻一息之顷念及来业来报边事。吾忝学禅。不能使父母发明生死大事。成就道业。此为可愧。然窃观二老恐非禅学机器。犹发药不对病则反病于药矣。故甲子秋之归尝以系念法门为当机对证之良方也。尔后日迁月化。其操舍勤怠及临终得力与否。皆非吾所能知。今幸老母尚寿而岁将七十。余景几何。此又不容不再告者。系念之法不拘行住坐卧。不必出声损气。惟务至诚默想默念。念念相继心无间断。敢许现生肉眼便能见佛。或见光明。或承摩顶等事。又岂定在临终时哉。此是一种捷径法门。至简至要极灵极验。故先德有云。不信佛言。何言可信。不生净土。何土可生。倘使得生净土见佛闻法。不患大事之不明。生死之不了。道业之不成矣。其或不然。则虚生浪死。苦趣其能免邪。请观诸已死者。平生所积无一物可将。平生所为无一事可靠。平生所养子孙无一人可以相代。长夜茫茫游魂靡托。其可伤者不在兹乎。烦吾弟具以前说详告慈母。切不可以杂务关其怀抱。须旦夕曲施巧便。令得专心致虑倚靠者一着子。如照夜之炬。如过海之舟。不可须臾离也。诚能如此预备行缠。功无虚弃。则汝事亲之孝莫大于是矣。

  又

  茫茫水国中。宗远刘君忽至。相见恍不相识。十五年之别。三千里外来。彼此老朽可怜也。收吾弟书。报老母安健。此为第一喜。汝能尽欢菽水。又一喜也。越十日。实塔主亦自仰山来。又收前岁所答之书。二书所报及宗远话间。乡中境况萧索概可见矣。今夏浙西有水。苏湖杭秀之田皆在淹没。而松江为独甚。松江二县惟华亭素称富饶福善之邦。每岁官粮自该八十余万石。今乃一概入水乡。村不可居者散而之四方。城中地稍卑者例遭沉浸。官率有力之家绕城作坝。昼夜车戽。市民始得安居。余之隐所在城北。距城二里许。居址林园虽高。而绕围沃壤悉变为湖。帆橹往来宛有西湖孤山风致。但以波涛舂撞四望可畏。故亦徙而避之。入城寓居者凡数月。宗远曾时尚在寓所。九月半水势稍平复还旧隐。自余来华亭今十载。尝见己巳大旱。庚午大水。辛未饥疫。民度苦劫以来。疲困凋残。六七年尚未苏醒。不幸今戊寅之水。其毒尤酷。漳人之哄两浙间。军马经过处鸡犬不得宁。赋徭纵横。民亦良苦。来岁丰凶安危俱未可卜。是盖同业所感。为之奈何。兹因来书以乡中境况相告。故复举浙中境况以相酬。令知镬汤无冷处。然亦有同劫不同受者。惟当守分随缘。修身俟命而已耳。此外却有一种上紧说话。乃是旧时公案。未见证据。不容不再检举者。吾母于禅门直指之道既不能凑泊。旧尝劝其精进念佛。特未见其成功。倘不见其成功。唐劳何益。当痛念人生七十古来稀。今已七十五六。造物相待尽自不薄。又当照破世间总是一场梦事。苦也是梦。乐也是梦。富也是梦。贫也是梦。莫被梦境所惑起心造业。误赚平生。试观宗党亲邻死却多少他也。劳劳扰扰波波挈挈。一生做梦成得甚么边事。前梦未了后梦又来。莫教打个筋斗梦向三途苦趣中。去者伤生受不可说也。当此之时亲父亲母救你不得。的子的孙替你不得。举眼看来有谁可靠。惟有乐邦之佛能救度汝。能摄受汝。能保护汝。能成就汝。切须趁此眼光脚健。全身倚靠求哀乞怜。夙夕恳祷不可斯须放舍。你若靠他不稳。未免等闲蹉过。后悔难追。当念残生如草上露。水上沤。风中烛。石中火。变灭无常。匪朝即夕。不可不上紧也。此事非特吾母可行。凡诸见者闻者皆当递相劝谏。同使发心。亦是一种大方便事。宗远屡劝吾归。吾于乡念无他。惟省母未忘。省母无他惟欲劝其努力进修耳。倘吾弟深鉴吾心。辅行吾言。使不忘进修之劝。信有乐邦之生。则母子弟兄之会可期矣。乡井之归奚足念哉。

  答云西曹道录

  乃者尝复书有主丈敲门之约。既约复爽。公其谓我何哉。尚赖脱略知见。索我于世礼之外可也。去年令弟居竹翁惠顾小隐。松阴待茶谈及所书法华。因举一二语配吾禅以当酬酢。翁怡然有领话之色。出门揖别复相期曰。勿迫未闻底蕴。留以为后会。余自是每语人曰。深省哉是翁也。天必假之以年。以为士大夫方外标准。不谓竟尔长往。为可痛惜。掩圹命下且曰遗命也。因叹且感曰。向之揖。死生之别邪。今之命。后会之期邪。是不可辞已。

  答元实孙教授

  枯坐莆床。松籁四壁。尚想高人过我清论之余音也。想未既。复辱书佳蔬双缶并至沙锅菜根。得此旨蓄。自怜枯淡。舌头又被人瞒却了也。呵呵。

  与训书记

  五髻峰头一夏多岚雨。而又藜粝荒寥淹屈相守。非平昔交际之深情相忘道术。孰能甘此哉。出山之后旦暮望湖山城市。草树烟云冥蒙万朵。不知公在何许烟树间。所至想皆适意。曾不念峰头孤寂者乎。不动轩主人似念余之孤寂。累日招呼延遇缱绻。忽自举其语曰。棋盘石斫破你脑门。钵盂池浸烂你脚板。连举数返。余亦随口应酬作佛法会。时前堂启公在侧。横点首而哂之。退而语余曰。莫作佛法会却。老子将分半院与公共住。意在言外也。乃窃思之。余脚板有债未偿。老头皮亦未肯轻易断送。彼既言外。我当机先。焉能郁郁久于此以坐待其残毁乎。徒遇来前先此微露。数日后必相见于城。余储既见倾倒。

  答悟心居士

  三载两得解后足知留意。吾道虽置身于世务稠林中。而有迥然脱略之志。是亦大丈夫之志也。然参禅一事无口传之方。亦非手授之法。惟在当人领取话头。于动静闲忙自作转变。自究自参以求自证自悟耳。来喻谓杂念纷飞不成片段。此亦无足怪者。居士既握一家之权。诸缘满眼百虑关心。安得便无杂念。又况积劫以来被尘劳烦恼重重缠缚。所以世缘太熟佛法太生。今日要将生处放教熟。熟处放教生。是须愤发一种不顾身命底志气。向世缘世念最熟处一刀两断连根刬除。世念既空则佛法正念自成片段矣。降此以往。若必欲别求方便。却望于治家办事之外。待人接物之余。深夜未睡之时。清晨初起之际。将俗务家权尽情拨退。单单提起本参话头。抖擞精神使之绵绵密密无丝毫间断。话头既无间断。杂念自然不生。杂念不生即成片段。要于片段之中觅一毫动相静相俱不可得。久之忽然触发。和个片段尽底掀翻。便是了悟时也。古人云。参禅无期限。但以悟心为期。既悟其心。则千经万论总是闲家具矣。今居士既称悟心。当因悟心之名以求悟心之实也。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七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八

  小师 善遇 编

  答木林和尚

  别时别处犹昨梦不可记。每念同参几何。死者过半。存者东飘西泊。落落晨星。惟足下燕坐深山道俗归化。余尝谓法云一宗未必便扫土者此也。比辱教汗亹亹连幅铺叙二十年间往复离合之缘。而过分赞美。似非家里人说话。余敢当此哉。承索会解楞严。此则劣者不了之公案也。未偿之宿债也。昔幻住老人语余曰。楞严一经禅者多取以为准的。吾尝就徴心辨见处略加指点。而全经大旨尚欠发明云云。又命足下取武昌魏静复所寄新刊小本经一帙付余。余亦默领其意。当时此一段话。独足下与闻之。余谓足下忘之矣。今忽见索。是代老人刷稽迟邪。催宿逋邪。使余愧悚不已。然草创之本成已多年。特未暇删改。故亦未敢以寄。势须会面当持以共读云。

  与义海都正

  江西受业二僧岁旦日至。谓吾母年七十八望归省传族党诸弟兄亲邻朋友法属劝归之书堆满凡华亭诸公虽甚欲强吾留而不可。因得乘兴一动。及至杭适漳寇败。一路班师扰攘。咸谓不可进。迟延久之。立卓峰。又领径山书记之职。念其二三十载死生忧患之伴。一旦弃之不情。故止西江之行。登山相守。秋未决意来访。复因他事左牵至苏。从而迁延不及见吾义海也。世态如棋着着是变。所在藂林不堪措足。惟欲向青山碧云有水有竹处寻个放莆团位。苏人知余心。惧余他适。遍城里城外为寻之。皆未敢轻就。盖亦有归省之约未酬。意拟轻包暂归而即出。却来杭苏山水间倚松结茅相招义海。柴床地炉煨芋酌水相娱以送残年。此余念平生不可忘之道义。而欲挽足下尽未来际常为法侣之愿也。然行止去就俱未有的期。兹因天目人回先布此意。山川之远。岁月之多。问讯之疏。想念之切。与夫颜𩯭衰朽。故旧凋残。法社荒寒。人情变迁之感。凡缕缕欲言者皆在书外。

  与物外长老

  顷尝共绝际翁扣关丈室。寒炉夜灯煮茶听雪。曰主曰宾同入物外机境。今思之十五年前陈迹也。眼中故人十丧八九。世习日移愈趍愈下。惟老师坐断荆溪照了诸相。视随波逐流之辈果何如哉。区区托隐唳鹤滩头者十有二稔。泽国渺茫虽欲奉一状不可得也。今夏偶出遇径而止。九月会无碍居士询道履而未详。十月抵吴门借幻室一榻为度寒计。因希云藏主来始得遣是楮也。希云别余十七载。相见如隔生。其受业有藏无经。得得来扣蒋公大长者求四大部以荣其归。烦老师为之宛曲导请。使法宝流布于大江之西。则蒋氏法施之福。物外成美之功。希云得法之喜。皆当与经同为不朽者也。助人求法谅不避言。

  答友云长老

  旧游张公洞。宿留金鹅峰。闻保安伊迩而未及到。盖古寺残僧相知者少耳。江山有待。得足下一来。寺之兴复可想见矣。近代诸方建葺。务以势利侈华相胜。鲜克以行道接纳为心。保社之衰病政在此。吾意友云力弘祖道。推诚以待衲子。必自有神物助化。使施者云合响应。又岂在言语间哉。余所寓半间草屋。衲被蒙头。其凝尘积灰埋笔砚者深数寸矣。源西江来承委撰疏。投我以双墨乃守待三日。不容辞。于是报之以数语耳。

  答梅孝子

  久矣绝闻问。忽得孝感诗文。玩读不能已。闻者恻然有感。欣然相传。远迩唶唶称羡。宇宙间谁无父母。凡为人子者谁不思孝。求其动天地感鬼神见称于人而人所敬服。可以裨教化。可以激流俗者。一代之间曾几人哉。足下孝心纯至。故感灵异如此。非特延母之寿。其或增自己之福。致子孙之显。皆未可量也。承索鄙作。聊奉短序一章系之卷末。未由瞻对。以写我心不匮锡类之辞。为君三诵。

  答别流藏主

  避影林壑间今十年。绝交文字亦已久矣。比承下顾以铁牛师叔翁行述见喻。万不获辞。誊其实以为求铭之借手耳。政恐不直大方捏鼻一笑。古愚来乃枉书以言谢。何至是哉。窃谓老和尚飞声八纮。取信千载者。固不在文字间。此盖孝子顺孙之心不忍不为者。以足下用心之诚若此。其所激发者何限。亦何事而不集。然世故日变。时不待人。惟勉之速之是所嘱也。秋凉杖锡必动。未知再见何处何时。临楮怅怅。

  又

  己卯春松江送别。明年余亦别松江度夏双径。又明年客吴门幻住会临川楚石首座。谓与足下解逅于虞公之门。因举塔铭一二语。复举虞公问先有铁邪先有牛邪。足下答云。先师亲见仰山来。虞笑曰。吾试为汝模画之。余闻是语尝有颂曰。铁牛谁后复谁先。口未开时欠一拳。好本弄成模画去。牵犁拽杷错流传。所恨未见其详。今壬午七月二十六日承书及所抄全文。读之欣跃不已。以灵云老和尚真证实悟之道。简编不待书。金石不待勒。而其昭䀿坚确。举天下后世孰得而磨涅之哉。然虞公为当代董狐。得其随分发挥数语。非特塔铭取重。盖亦有补于化道也。观其笔底余波。激扬吾宗盛衰之迹。有总有别或引或却。明敲暗磕次第归重于灵云老人。然后假老人榜样击策来学。吾以是知此老眼空诸方舌头拖地。是亦吾门中在家说法之一善知识也。刻而传之。使闻者有所感发。其于化道之补岂小小者哉。望速成之。复示石本则幸甚。松江地卑多水不复往矣。今吴群东河有地数亩。古树竹石如山中幽僻可爱。遂以众施之力得之。就树下作小屋数间。正月作二月成三月入居之。已过一夏又秋矣。二时粥饭仰给于施。不足则持钵以补之。诸方公选私举一皆谢绝。日与同志之士收拾天目山萝卜头苋菜根。东咬西嚼聊以自娱。其不甘枯淡者过吾门而不敢入也。自己卯至是凡四年。出处趣向如是而已。其他不足言。

  答费总管

  云间归时假道海上。适骑从他出。不及晤言以慰契阔。得敏之西英数客共坐雪洞之中。周游梅圃荷堤。满眼皆主人风度。虽不见犹见也。比仅惠问良佩抚存而浮踪。以无住而住。栖隐阖闾城古桧高竹长夏如秋。何时得公过我净洗人间筝笛耳。偷半日闲说方外话。亦一佳会也。世味如酒能使人既醉且狂。倘于未饮之先或半酣之隙冷眼觑破。宁不悟醉者狂者之可怜哉。

  答可庭藏主

  残年风雪中蒙衲枯坐。有时恍忽江陵入我清梦。有时大开两眼如见江陵。点检将来。初非人境迁讹。又非识想变造。盖只为江陵有未归之客耳。因自笑参方三十余年。视朋旧散聚之缘如飞花落絮无丝毫滞情。与足下相识最晚。相交又最浅。何独若此之拳拳哉。盖亦以道义之怀相知颇至相念颇真相托者颇多。而相聚之日独少。故乃尔耳。自五月别至十月凡三度遣书。腊月领来翰知两书已到。惟第三书未达。即日想亦达矣。书中所报师子林禅室之营稍见就绪者。大概务从苟简以图速办而已。此外未办固多。姑待他日。每思三界往还同一旅邸。劳生扰扰有甚了期。而况二三子相依相从所图何事。惟欲与之摄心宁处。岂忍使其困于土木间哉。奈何迩来时有信慕之士相率相过请法请戒。而室隘无足容。二三子又动东偏别筑之念。既未有独力任办。又不欲苟求人。倘非足下与谋。吾未保其能办兹事。吴门诸道友每会必曰。可庭别时谓江陵之事一语可决。约在岁尽必再到吴。可庭信士也义士也。安有如此信义之士而肯妄语失约。今之过期而不到者。过在无催归之书也。余意则曰。筑室之谋固可宽。道聚之念为最急。以故今度之书专为催归而发。今书既发则诸友之望日急。而余之开眼作梦又有甚于前所云者矣。足下其能忍于不重信义不急道聚而为江陵久淹之客乎。

  又

  癸未十月末得所寄书。殊慰想渴。荆南人境事物历历如在眼前。两浙高下皆熟。连三载无水旱忧。视他处气象颇殊。林下一钵亦随分随量而已。八月复到上洋庆赞新佛。受薄施归。门外桧行之侧各作矮砖墙。开二小门入东西圃。小池四岸叠以蛮石。而青石盖之。绕池石阑之外作小街道。池南种竹数个。池北撤去旧篱。古柏临池如盖。树下洒扫列瓦鼓为数客坐处。禅余饭罢尽有负暄散步之所矣。此等皆𤨏𤨏微事何足言者。盖足下尝同经始。一木一石皆知来历。故今日𤨏𤨏工役亦必具报云尔。此来百务俱寝。与众宴默同处。俯仰攀缘悉非吾事。门巷憧憧气味不相入者亦不敢扣吾关也。况自四月以来文字应酬一皆杜绝。尝谓近时学者不肯向无依倚处着工夫。不肯就最险峻处放身命。往往挨篱傍壁犹自不能动步。病在一知半解粘手缀脚。所以不得独脱自由。何况宗师家不以本分草料待人。偶尔狭路相逢便牵引烂葛藤窠没头罩却。彼此缠绕无出头分。先幻翁痛嫌此獘。故一世费尽口业以言遣言。大似灵龟曳尾无可奈何。以区区视古人。奚止天地悬隔。今之所以杜绝应酬者。且图自家省缘亦免引人入草。笔便及此不自顾其丑也。十一月西山间有愿闻法要者倡率成会。余惧其劳扰乃往就之。山东西远迩数百人一时皆发道意。由是盘桓六七日方归。此类应酬又在杜绝之外。惟足下知余意也。

  与普达实立副使

  逼仄禅窝尝辱绣衣临贲。龙梅皎柏至今烨然有光。当时小轩中炉香共坐语及肺腑。即知是佛法中再来人也。第以荣任日迫。不得续奉清谈。舟行之日又不及追送江浒。负此缺然。近会明德教授。审知惠政扬扬声撼荆楚。楚人何多幸哉。且仅屡书赐问。自惭无似之人。远劳垂念。何感如之。惟公素禀清明。如止水如悬镜。事物之来固不受丝𩬊之蔽。尚望于应接纷扰之际。毋起厌烦之心。当念唐之裴公美宋之张无尽诸公。皆不离功名富贵。不舍政事文章。而能成就佛祖无上妙道者也。故庞老有云。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谐。此其力行亲到之验而有是语。然则扰扰尘缘政者佛法妙用处也。兹因附书上谢。故僭言及之。然非知言则不敢僭也。

  答白杨绝照和尚

  先白杨顺禅师数语示众。而天下学者家喻户知。视汗牛充栋之文不足多也。阅今二百余年。复得和尚振耀于兹山。非特作兴其遗业。亦乃鼓勇参徒力践其遗示。以今视昔岂二人哉。余虽不获亲奉追拂。而幸得与令徒卓峰游。故亦时时得举此话以私相庆耳。今夏四月华侍者来。承手毕并细葛之贶。且感且愧。及观与令徒促归之书。因自念先师化去久矣。虽无所省然亦恻然动念。从而推己之念。力勉其一归。乃令徒正色对余曰。吾师住白杨。昔之示众即吾之家训也。所谓染缘易就道业难成者。政患学者率易凑泊。或自画于中道小成而不能深诣远造也。世之常情孰不畏难而好易。此吾所以甘就难处东挨西拶。纵使终其身晦韬困滞。吾心无愧焉无憾焉。今家书促吾归者。乃所以䇿吾进也。吾能确守家训不移初心。图远大之效以为师恩之报。则虽数十年之别数千里之远而未尝一日不在吾师之侧。又何待及门问讯然后为归省者哉。其对余者如此。若其父子之间真情密语当必详具他书。非余得以尽知者也。高帽一顶聊答先施。未卜趍参。望临汝玉立诸峰如在天外。

  与卓峰书记(甲申二月小孤山舟中发)

  离姑苏日阊关枫桥。一路不忍别。又同舟相送九十里宿无锡。明日遂分。以二十六年之道聚流行坎止。顷刻未尝离死生相托休戚相关。股肱骨肉之亲不足云喻。乃一旦有数千里之别。况此行是归乡省母。母子弟兄恩义之桎梏。老病死葬变故之牵缠。秤锤落井之说从古有焉。又况长江天堑风涛之险恶。转面隔生之虑彼此胸中有之。语在唇吻而不忍发。倘非旷达之怀处断素定者。其孰能堪此哉。分之日。待君祥父子不到。或谓在毗陵。遂迫暮呼小艇夜行。达旦追及之。毗陵相知相闻者皆有请不暇赴。止受曹士英一饭而行夜过奔牛。越二日渡大江抵瓜州。熊氏圃卉石台榭亦荒荒淮乡之所仅有者。明日銮江登钱子明大舟。一仓三榻琴书笔砚满前。君祥寄长纸二幅求写今春普说。因舟候风连日不发。得满填其纸以答之。忽大风起。舟人擂鼓歌呼。一日走数百里。不减旧时天上飞骅骝之喻也。自是或逆或顺。然亦无日不张帆。不数日已过小孤海门关矣。晚泊关外乃自喜曰。长江险恶已落吾后矣。庐山面目明发可相见矣。但恨子明之舟趍武昌而不至湖口。政拟投江州附船。天赐其便。适有庐陵大舟同泊。遂欣然移行李就之。复自喜曰到家消息在是矣。水光月凉夜不能寐。因思足下必为吾忧而莫知吾喜。吾反忧汝之忧而莫由。汝解问子明归期。则曰归在余先。遂挑灯作是书。详具行程托以报平安也。楞严会解想已入梓。幸夙夜靡懈以促其成。遇徒之写。道林之磨勘。应念百千万本由此本出。必各尽手眼神通以致其精敏也。钱塘炬菩萨四十八日大会。已许其五月初旬。说法满散。此约决不可爽矣。乡关转身之计。吾亦筹之熟矣。今度舟还必由常山小溪以达钱塘。稳且顺矣。秤锤落井之疑。转面隔生之虑。是书既到。可一笑而释诸。

  答景深夏处士

  庚辰二月别令府谦斋公。意谓非久即相见。奈何行止不自由者若此。今年省母西江。往复八千里。归则令府仙矣。死生契阔之感可胜言哉。区区瓣香致慰敢后于人。而贱体以暑途。感冒抱病者两月。是以七月末先遣徒下代达此情。期以体力稍苏即当躬唁苫次。今辱书乃知襄事告严。而有秉薪掩土之命。夫复何辞。惟招而后行。愈重吾愧矣。

  答妙空居士(秃鲁平章)

  师子林发地结茆。屡枉惠顾。草树竹石精采百倍。傅徒匪材荷玉成之赐。石郝二侯复领外护之嘱。秋七月承递至行院公文。八月承寄所刊傅大士颂。又见为法流通之心。以居士内怀菩萨愿。外现宰官身。往往有气陵佛祖底作略。如此根机如此力量。要到佛祖不到之地亦何难哉。特以工用未深而情累未忘耳。兹审荣佩新除总握宪纲而风厉上下。此虽居士平日常行之事。然浙右之民引领而望者亦已久矣。今幸慰其所望。靡不以手加额私相称庆。惟山僧之意则不然。尚望居士由今以去毋忘大法之念。于未了未彻处时时猛省而力攻之。忽尔时至缘熟。公事私事世法佛法一了一切了。然后总握吾道之纪纲。风厉三界之群有。此则宗门与天下之士同一引领而称庆者也。地远天寒未能候谒。公务之隙以道自强。

  又

  两载不得相见。悬悬此情。比闻高踞台端虎视诸道。其凛然肃然者不令而行矣。林下一钵生涯之外。宴默安居外恼不至。皆余光之所照映。其敢一日忘邪。窃尝谓当今贵公子身处显位而信慕佛法者固有之。求如居士不肯以少自足。直欲亲到大休大歇之地者几何人哉。盖于般若分上夙有缘契。以故世出世间昭昭不自昧也。抑尝闻之大休大歇之地不在荒闲寂寞之濵。政在功名事业炽然作用处。所以道百务纷纷万缘扰扰。着著有个出身路。倘能于缘务纷扰中炽然作用处着得眼出得身。譬如百炼精金攧扑不碎。得其全体大用应变无穷。较之守荒闲寂寞而局于一知半解者。天地相辽矣。古人云。幻缘即实相。烦恼即菩提。妙在一翻翻转。直下便是。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不因尘劳业识何以显佛祖之妙用。如昔者赵清献公退食公堂。凭几之次忽然识得自家底。张丞相在兜率山中一挨一拶。一夜睡不着。打破平日疑团。范左丞因圆通长老呼其名。一呼一诺之顷认得自己面目。前辈往往如此。就尘缘俗务中了办大事。又何待致仕休官向水边林下闲居独处然后为参学哉。今余观居士趣向之高远。根器之深厚。识见之弘博。与前辈何异何别。敢望于公事之余以醒眼看破醉梦。急着精采加鞭进步。为佛祖出一口气。此天下之至望者也。

     又

  七八月间审闻独坐中书堂。化声震动大江之右。未几又闻拥万骑南征扫空寇穴。吾祖云。奋大勇猛如一人与万人敌。手握金刚王宝剑全杀全活坐致太平。此皆平昔惯闻之话。今幸试而行之。已见灵验矣异时如法华所云。用贤圣军与五阴诸魔共战。破魔网出三界。有大功勋。得受轮王髻里宝珠者。在居士分上皆不难矣。兹承寄音故此奉答。未由会面无任驰情。此话且止。且道五阴诸魔即今在甚么处。若言他是魔。自己亦非佛。若言他是佛。自己却成魔。政当佛魔两立人境交参。毕竟谁是自己。又若人境俱夺佛魔两忘。自己还在甚么处。参。

  与受业寺昱藏主

  向者之归遍扰上下诸寮。临别又各有所将曲尽未忘之情。靡所不至。因思甲子再出。甲申再归。才二十年而山中眷属消忘殆尽。存者相见如再世。世相迁流不容眨眼。更二十年相见当又何如哉。噫。业风业火夙夜交煎。十个五双半斤八两。惟英俊之士不昧己灵者于此当发深省。别后四月十八抵姑胥。护侍者相随师子林。住方熟。忽龙山雪庭来引动乡念。不可留矣。因其归顾无以为法眷意。适楞严会解刊成。聊寄一部留之观山公界披阅。此经直指人心备谈禅旨。故禅者视如契券。二十年前余尝受先幻翁嘱累之命。不敢违。至近年始成之。学者不可不细读。读之不可不深思。思之不可不力行。既读既思而不行。则白纸黑字而已。

  答道场竺远和尚

  昔圆鉴老人大唱慧朗之道。追踪正续老祖于五髻峰头。诚一世之龙门也。出其门者固多。惟和尚以疾足高才骎骎步武。其故家青毡必不久属他人矣。某忝联眷系而焦败无似。老懒相持故不敢僭妄攀附。由是走贺之礼贡问之状皆不敢轻举。近在吴城营小窝为老病计。日与竹石辈周旋笑傲。不觉避喧求静之毒愈中愈深矣。隐首座来自几下。辱二教增重愧悚。因其再参。布下忱如此。惟大法在任。毋倦应接是祷。

  答盘龙云峰和尚

  泰定改元余归自浙。尝造集云关。非久复出斫额龙峰。万松巃嵸出没云汉间。而趼足困顿可望不可即。始信三十六盘天上去。岂寻常步骤所可及哉。仰惟老师绍古佛之门风。化洽中外者二三十载。四方才俊咸愿处席下。至若扫劫灰荡魔垒。飞楼涌殿现于指顾之顷。不思议解脱神力。殆不是过人境之胜若此。独余负瞻拜之欠。中抱梗焉。近数载得与上足可庭周旋吴会。尔汝讨论间时时及家训一二。深有起余。继是复得无禅笑如二士相寻乎寂寞之濵。虽未识公而识公诸子。向之梗焉者日益消矣。笑如自双径重来。出所赐教并白苎两端。愧感交集。不审何从而辱此大法垂绝之秋。尚幸老师宗纲在握。学者日望其未倦。又闻有为笑如举古潭返锡之话者。此则父子一家机轴。放行把住各适其宜。非他人之所能知者也。因其归乃敢贡数字。西望溯风不胜悚仄。

  答江陵性海长老

  往者可庭会间。尝谈及性海能疏引南泉道脉。布衍于荆南。不待募而施者毕至。无所劳而有作皆成。余恨留滞三吴末由一见。尝谓普庵老人古佛应世。于达本情亡知心体合处示其悟迹。远嗣临济正宗。近则以牧庵为父。佛眼为祖。承祖父遗风。用宽平慈忍化物。使学者如驾舟于恬风静浪间。不犯惊险坐达彼岸。此其垂手大机用也。若夫救灾恤难应祷随缘者。皆余事耳。海内之士受其赐者固多。而知其垂手者独少。亦尝疑弘化者密其传而不务速说也欤。惟吾性海当力弘大机。使学者向情亡体合处亲见老人面目。斯法门之厚幸者也。

  与希云长老

  辛巳姑苏之会之别。客櫩低回彼此不尽意。甲申归省庐陵。道经洪都。问足下出处不得详。又以同舟牵掣不自由。故不能物色一见。近闻说法东山。美声籍籍。而数千里外一书问贺。无端便乃尔迟也。足下平生厉精于学。天不负才。使得展其志试所学于出世不早不晚之年。虽六藏岩壑与世相遗者。亦为之助喜百倍也。昔銮江送别五偈。今二十三年。忘之矣。惟末后二句尚时时蹉口道着。独不知足下颇能紬绎之乎。院子无大小。众无多寡。当力任古道。先之率之。进止崇卑。一付定分。慎莫循时辈患得患失之途辙也。余老未死。岂无再会之日。以倾倒所欲言哉。丰城真相长老住后尝有书来。昨已答附新淦僧还。偶会更烦道讯。

  与龙翔昙芳和尚

  追忆钟山方丈累日奉慈诲。今已四五闰矣。比审携钟山登径坞。挟径坞归龙河。又㧞双峨置于五髻之间。去去来来腕头不费丝毫力。此皆旷古异闻也。某数年来移茆舍入中吴。盘旋草树之底。而大方黜陟之事耳目不到。是故舆从往还吴门皆不及奔走送迎者。非敢慢也。盖无所预闻也。高明之见。宽弘之量。必照而恕之。或谓龙河之雄丽。视率陀天报境不殊。昔笑隐翁竭力营之。今昙翁高造而安居之。异时挟外院以归内院。促补处之佛下生。而身与交代。亦岂费腕头力哉。呵呵。参晤末由。临风无任倾向。

  答载之萧万户

  夏初栖凤亭前屡辱敲门。看修竹每羡韬略兼济。将种之真才也。方勋名鼎兴之日。而能与林下野逸相寻。非世味澹泊者不足以语此。旌麾去吴闽洞鼠闹。谓必振旅南行。辱书之来乃尚留天台山水间。未舍苔卧绿沉之乐何哉。天生英雄当念为时而出。方外高谈他日相逢未晚也。

  答太府监朵烈帖木儿

  卧龙梅边话别已月余。京口人来再领手帖。谓即日渡江北归矣。遥想神物护持驿车安健。归觐
清光庆赏交集。其到家之乐何乐如之。独未审本参事上能念念着到否。念念相应否。能致其自庆自赏之乐否邪。以足下居王孙公子之贵。负英灵聪辩之资。而能折节相从究心此事。非宿植德本而何然。此事妙在力行。知而不行。行而不力。终无到家之理。近时宰官士大夫学佛法者。往往以聪明穿凿情识领揽。得一知半解自以为是。殊不知政是迷妄根本。惟足下才思不群志趣远大。终不墯此等窠臼。故余之所望足下者亲证亲悟。亲到法王家与佛祖把手并行。推恩群有而后己。岂肯侣浅根劣器随流掠虚之习者哉。兹因冯总管别余入京。乃得答此以致力行之勉云。

  答湛书记

  七月廿五日早粥罢。立卓峰送天台僧泰出门。余方飞虹桥上解衣燕坐。讵可庭自扫池上落叶。忽然叫报有新事带露木犀开数枝。于是移瓦鼓子环树而坐。呼山僮小严汲冰壶井花烹武宁伊山喻子德磨头茶赏之。以鼻香为缘。深入无著无碍自在游戏闲不彻三昧。未几乡人迪惠林来扣关。二三子曰。这场穷快活。莫使他侬知。遂散去。延之入户。即日恭惟。后道湛书记传语。送丘仲荣扇一把。又出白纸一张求法语。我无语亦无法。只有些儿穷快活。不堪持赠君。

  答汴京月堂明戒师

  霜风吼寒落叶满路。忽宣城澍法主来。得书审别后尚留江左。拟来岁借座黄教开坛放戒。谬承见招为众普说。以发明直指之道。且谓宪府众官主盟斯会者咸望振锡一来。已议移文劝请。此行不可得而辞也。窃尝谓登坛受具乃诸宗顿渐大小之机。共由之辙。惜坛场废久。学者无所持循。此话果行。末法受赐多矣。惟普说之命则区区不敢与闻。究论吾宗。本以单传心印直接上根。道个直指早是曲了。岂容复有言说哉。其后根器不齐。宗师垂手处不得已曲施巧便。如黄檗痛棒临济。临济见僧便喝。此棒喝之机非三藏之所能收。非识情之所能测。而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以至五时之教却尽在棒喝之中。其捷要者若此而无能领荷。于是曲顺来机始有请益之说。既而曲顺之至又有大请益而谓之普说者。岂得已哉。然此普说非真正宗师不敢说。是其师矣无其机不说。有其机矣非信乐愤悱之切不说。必若渴饥之极然后饮之食之。则听者有领悟之益。说者无失言之过。否则门庭施设以图炫耀观瞻。作者之不许也。若某者自知无法可说。亦非说法之师。沙锅煮黄菜。箕踞看白云。昨尝两辱降访。其冷淡退缩家风。公所亲见。此岂赴远招临广众而普说者哉。抑尝闻摄心为戒拟心即犯。月堂以此开示听徒。令于拟处摄处见彻根源。则直指在是矣。抑又闻广教乃黄檗禅林。今虽易讲而禅。额仍旧。来者升堂入室目击道存。无往而非禅旨。又何待他求普说哉。幸体此情。毋烦再命。万一不然。却烦转命于大方之家。容我不动跬步遥瞻戒光。此则真受其赐者也。

  答仲温副使病中疑问

  北行别余之日。官从林立。睟然春姿。独足下颇有晦色。窃谓去家割爱无怪其然。诘朝得报登舟。忽疾作。遂舣留关外。既而留三日病不退。遂不果行。窃疑行兴既阻。病势必增。复自解曰。仲温达士也。坎止流行素善处置。况近年笃志闻道。今父子兄弟别而复聚。诸良医争愿纳诚以取效。非久必平。复岂料淹淹一至乎此。可怪也。足下才德粹美。秉清要之权者十余任矣。忠孝两全朝野交颂。民无贵贱老少被其泽向其风者。咸不愿其一日去官。及闻有疾。恨不能以身代之。其得人之感戴慕望者若此。勋业方兴。乃缩缩退避以究吾宗别传之学。每语人曰。某之精神梦想无日不在师子林下。今病既剧。复取余向来勉励激策切要之语。书而揭之窗壁梁柱几榻屏帐之间。使其坐立卧起俯仰皆在眼中。旦夕二僮奉药粥外。使嬖杂喧一皆屏绝。此尤见处置有方而操守有力。岂常流所可拟哉。昨暮令尊平章公来。再三致恳。谓足下欲邀余一会。余既久不出山。且知病中亦厌喧杂。纵草草一会奚益。遂托平章公致意云。不会最亲切。今晨继领来命。陈所疑问者凡数条。因得彻见足下之底蕴而有以发余之所当告者焉。

  来问。诸经教中或说空。或说有。或说不空不有。何者为的义邪。当知吾佛常依二谛说法。法说随机。不守一途方便。若彼众生为名相所迷而著于有者。说空以破之。或不著有而复著于空者。说有以夺之。偏空偏有固非实法。不有不空亦非了义。若夫直示一心妙圆性体。应以四义明之。四义者。当处即空。全体即有。非空非有。即空即有是也。空则不动不变不立一法。有则随缘变现诸法宛然。是以楞严经云。非一切法。即一切法。离即离非。是即非即。非一切法者空也。即一切法者有也。离即是即等者。配彼第三第四义也。以真俗中道三谛配之。真谛空也。俗谛有也。中道谛非真非俗即真即俗。同彼双离空有双即空有者也。应知离即不二。一四互融。举其一则四义具焉。言其四则其体惟一。此乃人人本具之性理也。尝试研而究之。前二义则空有对待尚涉名言。后之二义则不容分别而不可凑泊矣。不容分别则言语道断。不可凑泊则心行处灭。心行处灭则不可思矣。言语道断则不可议矣。是即一真法界如来藏心不可思议之妙者也。如是妙理悟而证之者为圣人。迷而背之者为凡夫。为圣人者德相圆融应化无碍。为凡夫者识情用事颠倒何穷。于是圣人愍之。思启其悟以革其迷。乃依本具之性理以起修法而谓之教。令依修法以立观行。观行成则如理而证。证其本具之理体而已耳。修法固多。且以空假中三观论之。空观观真谛。假观观俗谛。中观观中谛。而中观有双遮空假双照空假之二义也。遮照相须。一心三观。观智谛理。理智一如。是名性修不二圆妙之教法也。原夫别传之学虽曰教外。然亦未尝外乎教理。特其功用趣向之稍别耳。如昔者僧问禅师曰。道以有心而求可邪。曰不也。以无心而求可邪。曰不也。以亦有亦无之心而求可邪。曰不也。以非有非无之心而求可邪。曰不也。如是四答味其言外之旨。则与性理四义教法四义吻然契合矣。但禅者离其名言。泯其行相。不涉义路直截根源。务令识谢情消忘心顿证。而有一超直入如来地之说。岂非圆妙之法者哉。降此以往。曰空曰有总是随宜说法。故教外之传要在忘知解。绝思惟。超情见。离能所。独弄单提。真参实悟。断不许其粘枝带叶。障自悟门。苟不如此。任将性理之文广资谈辩。如谈美食终不疗饥。非惟不疗其饥。亦且愈增其炽然之饥火也。吾仲温脚跟下自有一条通天活路。只消蓦直向前。更不必问其何者为的义也。

  来问。禅学之流有一闻而顿悟者。有久参久修而不获悟证者。其所闻所参之法有难易者耶。又有谓时节既至其理自彰。然则不劳参学但待其悟时之自至耶。余尝闻教中道。凡夫贤圣人。平等无高下。惟在心垢灭。取证如反掌。观其反掌之喻。则取证容易。论其心垢。则非修不灭。只者灭之一字。易在刹那而难在累劫也。当知法无难易。难易在人。在人者何。由其污染有厚薄。修治有勤怠。垢灭有顿渐。是故悟证有难易。而时节有迟速远近之不同也。所云时至理彰者。是其参修功行既成。则心垢既灭之时至。而悟证之理自彰也。非曰不参不修而有自悟之时至也。以耕者譬之。有种时。有熟时。有脱时。种而至于熟。熟而至于脱。是其工作收成之时至也。不种而望其熟。不熟而望其脱。其可得乎。人徒见其一闻顿悟之易。而不知其未悟之先。其功行亦未尝不难也。人徒畏其久参久修之难。而不知其总是刮磨心垢功不浪施之时也。儒典亦云。先难而后获。苟不从事乎难。而妄希其易。则易者终不可得。而难者愈觉其难矣。是犹惰农废种而妄希熟脱。不亦难乎。望足下莫问心垢染污之厚薄。莫计悟证时节之迟速。但就所参处加功进行。颠沛造次必于是。先办一种耐勤苦之心。甘守其难不图速效。则其顿悟之易不期至而蓦然至矣。所以道。不因汗马奔驰力。安得全收盖代功。

  来问。病是众生良药。吾已识其内病矣。病知前路资粮少。吾亦深知而猛省矣。奈何四大痛苦百忧现前。虽曰坚持正念时加猛省。或稍失照顾则被渠搅扰。其将何策以排遣之。余详足下所谓识病者。不过识其狂妄颠倒为内病耳。谓深知者。不过知其道业资粮之未充耳。此知此识固佳。争奈未除我相。我相未除。病根未㧞。则四大苦忧之境安有排遣之分哉。应知我本非我。生本无生。身属不净。身如幻化。不净者如经云。此身非旃檀。亦复非莲华。粪秽所长养。但从尿道出。从生至死曰里曰外。皆不净也。其初生时不应生取一枚必死底。及其死时也只死却一枚本非我底。生则为漏粪囊。徒尔遭其负累。死则如朽败木。于我果何有哉。幻化者如经云。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空实无华病者妄执。能作如是观者。内外诸病皆空。夫是之谓安闲法也。祖师云。老僧自有安闲法。八苦交煎总不妨。八苦者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是也。病特八苦中之一苦耳。八苦交煎既不妨。则可谓深得其安闲法矣。然犹法在苦外。对待未忘。更须拨转目前关棙。别显格外真机。回观八苦之境总是安闲法。方许药病两忘。亲到纵横无碍解脱处也。

  来问。圭峰云。散乱随情转。临终被业牵。醒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古来了达之士固知落处分明。然其坐脱立亡之际亦岂无处置之方。如某者向道既晚情业未空。倘无所醒悟。又无所处置。临终何所恃耶。余闻。生死岸头事。不是临期处置底。古德云。预前若打不彻。腊月三十日到来。管取手忙脚乱。所以古人尽是预前打彻。其于未彻以前则不容不处置。凡参方问法下手做工夫。皆处置也。既彻已后。生死涅槃视如昨梦。随缘消旧业。任运过时光。世缘既尽。摆手便行。无所用其处置矣。如兴化和尚一日鸣钟集众问曰。还识老僧么。众无对。掷下拐子端坐而逝。汾阳禅师因府尹李侯遣使请住院。师辞以老病不出山。使者强其往。师曰。必欲往。则先后行。使者许之。师令馔饭且俶装曰。吾先行矣。停箸而化。扬州陈尚书请孚上座讲涅槃经。孚挥尺一下云。如是我闻。乃召尚书。尚书应诺。孚云一时佛在。遂安然脱去。归宗宣禅师因郡守责其不礼。以非法窘之。宣驰书与南昌尉郭功甫曰。某尚有六年世缘未尽。今日不奈抑逼何。欲托生君家。望君相照。乃化去。功甫与师厚善。得书惊喜不以示其妻。妻中夜梦宣入卧内。不觉失声云。此不是和尚来处。甫问其故。妻答所见。甫乃呼灯以书示之。果有娠。及生即名宣。老人扣之记问如昔。逮三岁白云端禅师往验之。宣望见便呼云师侄来也。端问云与和尚相别几年。宣屈指曰四年也。甚处相别。曰白莲庄。忽门外推车过。端云什么声。宣便作推车势。端云过后如何。宣曰平地一条沟。后果六周无疾而化。似此等来去自由不可测度。岂是临期处置者乎。今足下病既至此。别无所恃。请将大小家务尽情拨置。并将自己身命尽情放舍。任他成佛作祖也得。永堕恶道也得。一切得失是非付之不问。却单单恃取个本参公案。丝毫不容其走漏。生与同生死与同死。忽尔悬崖撒手绝后再苏。却不妨转一机来。为汝别通消息。

  答夏景深万竹山房招隐启

  偶地安居。柳刺史识江华风度。半山招隐。王荆公结钟阜禅交。何幸相遭。自惭未称。某人学诗学礼素有真传。润屋润身视如常事。广厦千间庇士。吾已见其胸襟。义方三世教人。孰不感其惠泽。此邦家之望也。岂闾里之荣哉。讵期云水之踪。与承顾念。为卜林泉之筑。许以栖迟。锦笺芗瓣下临禅板莆团。催动过竹院偷闲半日。古人怜醉梦之无厌。炙橘皮共语深更。今我喜叨。陪之有分。

  答石万户请为父起骨启(殁于戎事)

  星陨石而死诸葛。英雄之泪满襟。马踣地而葬夏侯。忠烈之名动世。寂寥千载。今见而翁变化一机合资吾法。某人堂堂将种。咄咄父风。书连屋。树拂云。千金之子总能文矣。笏满床。印如斗。万石之君奚足道哉。奈何志学之盛年。当此送终之大事。佳城见白日合一郡尽尔伤心。素幙随朱幡来。四方观其有礼。乃待着语。爰方启行。玉芝瑶草芙蓉城。未是大休歇处。金池宝树莲华国。为歌归去来辞。率此占酬。倚须造谢。

  祭文

  祭天目幻住和尚

  济北阴凉大树。历世久兮向衰。至老雪而复盛。盛三传而至师。师秉大用。应变随宜。化声八达。雷震风驰。念余所出。同本异支。弃家忘返。五载于兹。岩岩天目既高且危。石枯松老岚蒸雾炊。尝自谓。孤云野鹤何天不飞。清水白米何处无之。何不舍是而他适。乃复守荒寒而自怡。师即凹凸示之坦夷。以瞬扬为棒喝。以谈笑为针锥。为人切处知者自知。如反攻之药。如变局之棋。屈强兵于不战。起绝命于悬丝。去岁壬戌多士来归。㧞余首众。众骇且疑。授黑蚖之三尺。警龙象以鞭笞。尚赖护传枝之弱羽。亦犹试反踯之狻猊。师忽余弃。余将孰依。惟忍死以承命。誓潜行而密施。奈有言贵势不获辞。鼓喉舌于笺翰。代多士吐哀。而诉悲貌太虚之妍丑。酌沧海之盈亏。知师者谁。知余者谁。倘不任力行以图报。纵眼枯肠断兮何裨。

  祭父

  维至顺二年七月七日。出家男某寓华亭。得弟中行书。知先考某人以是年四月初五没于江西庐陵之故家。越六日为七月十三。始克就所寓。会诸僧作佛事。设位致祭。陈情以昭告曰。不肖之罪有三。此平生不欲言而今之不容不言者也。早捐世业。不待父母之命。毁形而僧。一也。既业于僧。复飘然远游。以累父母之怀。二也。游既远且不能以时致父。及闻讣又不能匍匐归葬。三也。呜呼。不肖尝读世书。稍谙时议。其果忍于是哉。盖由慕出世之法有大利于父母。故从其大者。忘其世之所谓孝也。父云死矣。修阻奈何。惟常勉事吾法。以尽吾心。父兮有灵。死而不死。苟沾吾法之利。则知不肖之不孝。非不孝也。乃酌杯水。诉情以文。万里咫尺。灵其鉴之。

  祭九峰寿首座

  临终有偈云。七十二年。这边那边。吃十方饭。参达磨禅。今朝一踯翻身去。笑破傍观觜半边。

  吾天目正宗之道。固非文字之所能诠。在当机脱略乎生死。乃因言语以验其真传。如吾九峰之末后句子。亦足以振后而光前。今吾招万象以共听。为君下注脚而重宣。七十二年。赤脚波斯算卦钱。这边那边。杖挑日月透金圈。吃十方饭。陈年佛法从教烂。参达磨禅。正法眼藏野狐涎。今朝一踯翻身去。腕头迸断娘生裤。笑破傍观觜半边。若是同参则不然。为甚么不然。苍天苍天。

  祭松江喜菩萨

  道不同不相为谋。心相知者千里相求。公始会吾于狮岩。多士同参之室。吾已识公敦重木讷。诚辅道之良俦。狮吼既寂。岩壑惊秋。多士若凤麒之散漫诸方。愧铁网之难收。公操鈯斧于华亭蒲苇之隙。吾乃闻公唤菩萨子踵芳躅于金牛。祖道日丧。俗习日浮。慨同参之零落。怀乘桴以海游。公适移文以招隐。吾亦乘兴采船子拨棹之遗讴。就蜗庐以容膝。仿象骨而低头。刮眼目以相视。呕心肝以相酬。岂无故山可以怀首丘。岂无大方可以营菟裘。胡为乎至是而淹留。吾由感公忘年重义。致交道之绸缪。公且聚群材树广刹。鬼输神运。涧抉林搜。疲奔命于东酬西酢。罔昼夜额额而忘休。人或惧其积劳以致疾。吾复爱公忘身利众行广而化周。病魔忽作。神剂莫投。目不胜举。气不禁抽。尚指挥其职务。戒群工之是鸠。人或虑其临变而失守。吾愈验公操持素定。濒死而无忧。体离生灭。数逾短修。露法身于万象。消觉海之一沤。人或恸其千古之永诀。吾独见公面目现在。绝来去之踪由。收彼涕眶。禁彼哀喉。歌吾楚些。荐吾茗瓯。吾其为公尽情于世礼。公毋谓吾剑去而刻舟。

  祭良毒海

  兄我异乡。而视兄犹股肱者。同参之义也。吁嗟兄兮。才足以济用。缘足以展化。志足以任大法也。昔幻翁之坐天目。化机四出纷然百为。兄服其劳。众赖以逸。逮翁寂而塔也。飨有堂。赡有壤。兄任其责。众藉以安。此兄之材缘足以尽兄之分矣。至如遁迹池山。单提独弄。养痾卞坞。密炼潜鞭。此兄之志有进而进。不容自己者。胡为乎若是而已焉。彼苍者天。与人必全。既优其材。复多其缘。独啬其寿。以夺其志者何哉。呜呼。万事落叶兮百年颓波。兄不我待兮我将奈何。送兄兮山之阿。去日短兮来日多。兄之志兮不可磨。九峰插天兮青峨峨。

  断崖翁祭幻住和尚(代)

  先师门户壁立千仞。惟我与兄刚犯严峻。劄脚死关。翻身白刃。妙契玄同。兄呼弟应。自是以来。东西奔命。我职化权。兄持正令。三二十年家声始振。奈何委而弃之。独乘化以归乎尽。宗风既寒。祖灯将烬。愿兄既去而复来。为法道同扶于末运。毋厌难度之众生。坚坐不起于那伽大定。

  扶桑国众僧祭(代)

  余家海东兮扶桑。望中国兮水天渺茫。惟师道化之无方兮。殊邦异域咸仰其光。故余慕真灯之一见兮。向鲸涛万顷。寄命于风樯。天与不死。获拜猊床。沾法雨之霢霂。息外走之痴狂。既而世故之臬兀。倚师如勇将之幢夫。何法运之不昌。乃不慭遗于法王。使远人有身而无托。胡不先师而殒亡。矢词熏香有涕其滂。于以嗟旅途之寂寞。于以恸藂社之凄凉。

  先师将殡之夕率众法眷歌此章再祭

  三十年间师子弦。希声震动乎大千。余音一夜变为哭。天地草木同凄然。秋空萧萧下黄叶。岩泉瑟瑟声呜咽。我之哀兮无奈何。寒𤠔叫落千峰月。山苍苍兮水泱泱。堂堂面目何曾藏。酸心酸泪忍不得。看水看山成断肠。天台南岳师莫住。夜摩睹史师莫留。茫茫苦海风浪恶。众生日夜怀慈舟。

  祭如山首座

  君大江之西素称法窟。而匡山番水之间英材尤盛。数十年来诸大老飞烟过雨。后进者无所矜式。云颓波荡。藂社萧然。维公钟秀峙之气。负颖脱之资。透网东湖。问津西浙。造衲翁之堂奥。承幻住之炉锤者。于兹有年矣。其忧道也屡空不辞。其语人也寸长不隐。盖公有志于远大。而人亦以远大望于公也。天巧其逢一肺疾见攻。而竟尔不起。群飞刺天。鸾鹄墯羽。蔓草蔽野。芝兰不春。可不为之伤乎。伤哉。

  祭陆提举

  世波淘涌。公其中流之砥柱乎。寒士风雨。公其广厦之栋梁乎。里闬雪霜。公其梓桑之乔木乎。僧园斤斧。公其佛法之坚城乎。已乎已乎。梁摧柱折木坏城毁。不可得而见乎。天地黤黕山川愁。余闻而未识者。亦将感叹而号呼。况平生托其护而受其施者乎。

  祭杲山首座

  生死如幻。其谁不知。知幻即离。死何足悲。惟其有所感于人者。人不得不悲而哀之。嗟余杲山铁石之姿。竖脊梁危坐一室。五十年寒暑不移。富豪掷多金以施而掉头不纳。凛然薄俗之风规。宰臣虚大刹以招而掩耳不听。岿然末法之刑仪。求如兄兮当代曾几。忽失兄兮高踪莫追。世衰道丧朴散醇醨。吾不为兄悲兮悲谁。吾不为兄哀兮哀谁。

  祭辽东深不真(代)

  我关之西。兄辽之东。马牛之风不及。舟车之迹不通。由南来兮见知识。参同堂兮入同室。以燕赵齐鲁云南蓟北之士为一乡兮。相友相扶谊如肉骨。古铜兮一盂。怪藤兮一策。破衲兮一衣。并一身而为四物。兄之于世澹然弃之固无足惜。惟存者之无聊。乃相向而失色。客路兮土旷人稀。乡音兮海断天隔。道岸悬绝兮业流湾环。少壮几时兮死生瞬息。念无常不与人期。非独为吾兄而惨塞。

  祭某官

  修短不齐一归乎尽。纵天地之大亦不免也。惟其人而有以异于人者。虽尽不尽。修短奚足议哉。如公之年未及知命。声名昭于时。恩泽布于下。视富贵为倘来。处生死如窹𥧌。穷神致化与道为徒。斯其可以尽乎。而又袍笏有传。才俊满眼。此天之所以报公亦不薄矣。然则公之短非短也。公之亡非亡也。惟我林谷辱知己多。犹恨遇公之晚而失公之速。虽曰失公。公未尝失。又将见继继承承于公之子孙也。

  祭凤德辉(代)

  下丹凤于千仞兮览德之辉。巢鹪鹩于深林兮一枝相依。惟君慕盘隐之李愿兮。非徒爱其泉甘而土肥。盖尝学逃禅于苏晋兮。退藏就空寂而发挥。遂开小迳以连松路兮。时复扣竹房于翠微。诫诸郎以继其志兮且助扬于化机。方檀阴之日厚兮胡遽此而相违。噫吁嘻。鹪林之失护兮鹰隼飞。凤缥缈而逝兮何当归。望云翼之不可附兮。徒惆怅于荒庭古竹之寒晖。

  祭明诚处士

  公将为处士兮为闾里之辉光。公将不为处士兮为邦国之祯祥。乐天知命于诚之明兮妙大用而无方。穷理尽性于明之诚兮应万变而有常。谓其生之荣兮富既寿而且康。谓其死无憾兮森芝兰玉树以流芳。谓其不亡兮迷影像于荒唐。谓其果亡兮体遍在而不藏。俎白云于天目之颠兮。逗明月于莫湖之傍。谁谓公之不吾享兮。吾其见公于天光野色之苍茫。

  祭大庆长老(代)

  铁锡响空云雷奔走。万壑千岩作师子吼。师之应公选慰舆情而来吾大庆也。妒慢委心势权屈膝。禅笠满门子筹盈室。师之折贵宦走学徒而盛吾大庆也。广堂翚翚。两庑翼翼。像设庄严错落金碧。师之倾己橐扫劫灰而成吾大庆也。推枕方丈裹药行李。西向秦溪片帆秋水。师之抱微痾怀旧隐而去吾大庆也。登林度涧。载瞻载思。忽报以讣。林号涧悲。此则大庆夙夜望师而师之永诀于大庆者也。乌乎。

  法眷祭毒海(代)

  遗嘱撒骨有偈云。太湖三万六千顷。中有浮图绝正偏。今日遗骸归去也。碧天连水水连天。

  昔幻住翁高蹈天目。室无寄筹门不措足。指我所师为兄。法属谊重股肱情逾骨肉。二十年中上下游从。肺肝相示甘苦是同。癸亥之哭。眼枯泪空雨蚁零乱。尔西我东。世纷掣肘幻庐莫守。堂堂西峰不忍抬首九华之山兄遁其间。扶服千里抱病以还。因循二年有怀隔绝。一旦书来嘱以遗骨。太湖三万六千顷。我之恨兮不能洗。碧天连水水连天。我之泪兮多于水。

  两序祭某人住持(代)

  藂林之有职司。犹郡邑之有吏曹也。职司之待住持。犹吏曹之待牧守也。或怨或怒。或感或慕。视上之贤否为何如耳。师自吴而来越。吴士攀辕感慨而激烈。师自越以还吴。越人遮道恋慕而嗟呼。师化事之将毕。入三昧于无声。天地为之黯惨。𤠔鹤为之哀鸣。师平昔行深而化密。非吾徒可得而窥测。以去来之迹而观之。其道德不言而可知。虚空为口。雷霆为舌。不足以颂师之盛业。海水为墨。须弥为碑。不足以绝余之去思。

  江湖祭悟庵菩萨(代)

  宗纲坠矣。魔说炽然。嗥狐狸于象薮。舞鳅鳝于龙渊。吴包楚笠水际山颠。佳士耻齐竽之滥吹。诸方喜陈榻之高悬。惟师秉天目之鈯斧。乃大开宿觉以延贤。其分卫也以之为丹阳负米之具。其思济也以之为华亭载月之船。既息我劳。复安我禅。何禅栖之未稳。倏化迹之云迁。悲夫盛衰有数。聚散随缘。今吾率云水而奠别。主宾如驿舍之离筵。云焉水焉听吾所遇而休焉。

  祭母(代)

  坤厚载肓不可度思。母氏劬劳恩或过之。立身扬名事葬以礼。子之报之尽分乃已。繄我有母克全母仪。秉是懿德生于宋衰。际时孔艰海桑烟雨。绸缪拮据不遑宁处。以慈以仁以俭以真。创业树家睦亲善邻。子女成立生植蕃息。匪承母恩曷有今日。我以懦庸弗振于宗。显扬有愧甘旨靡供。母寿遽终子分未尽。殒可赎兮敢爱其命。母觉真机佛乘是依。西有乐国相期以归。我不敢死忍兹哀苦。誓将遵修以尽孝慕。慕岂终身报图永古。孰知我心皇天后土。

  祭凤凰山主(代)

  吾哀世相兮轮云海桑。吾哀藂社兮斧斤雪霜。吾哀吾徒假衣服以裨贩劫夺兮。犹捕蝉忘雀之螳螂。寄幻身于梦宅。曾谁悟其无常。既无常之未悟。况复悟其死而不亡。唯兄悟无常于梦幻。早游心于圆觉之场。惟兄痛末法之流獘。佩西传密印而不显其光。开一方之化境。见二子之联芳。其不亡者在是。纵万死兮何伤。山兮苍苍如飞凤凰。法身常住遍界莫藏。吾犹为兄抚龛而痛哀者。哀眷谊之荒凉。

  祭了心居士

  心可了耶。视之不见而探之莫穷。心不可了耶。堂堂独露而法法混融。心非了而了非心耶。犹迷者向西而觅东。心即了而了即心耶。惟悟者密契而冥同。如眼对眼。如镜照镜。如水投水。如空合空。故居士得了心之三昧乃。不为世网之罗笼。其御下也慈。其事上也恭。其奉己也俭。其待人也丰。给僧之饷。严佛之宫。虽世出世间炽然其作用。视之若游戏之神通。始余以数千里外之游衲。憩禅藤于吴松江上之青峰。听江湖议在家而闻道。靡不羡润斋之吕公。又闻吕公之得贤配。疑老庞夫妇再世而相逢。比余因识润斋而遂识居士。致礼问法殷勤。尽见其心胸兹焉已矣。复见无从现女人身以化俗耶。人固罔知其来处。舍是身而复现他身耶。人亦罔究其行踪。今余所以祭了心而吊润斋者。庶几见方外之流风。

  祭照庵山主(代)

  西山照庵。余弟余兄。以道以义。托交死生。死生之变。太虚流电。所托忽空。孰忍闻见。作哭西山。余哀尚存。今哭照庵。黯然销魂。照庵之照。如日杲杲。六户洞开。群幽顿晓。照庵之庵。法界包含。十方圆现。万象同参。照庵之殁。犹动而息。风止波停。性海澄寂。生既无累。死奚足怜。余所怜者。道与义焉。

  祭史氏安人

  惟史与夏名家世。姻夏而三世路义宅仁。由安人之善赞佐。故令德昭昭而日新。敬以睦族。惠以恤邻。有子有孙。如凤如麟。由安人之善教育。故美誉洋洋而在人前。岁庆古稀之寿。寿旦遇生年之戊辰。人皆谓期颐之有兆。岁寒见松柏之方春。胡乃至是而遽往。恍兮若御风而出尘。由安人早厌其尘累。故超然向觉海而问津。视去来之变化如拳掌之屈伸。既了生而达死。是将返妄而归真。惟其平生推诚以待物。曾不间乎疏亲。故今者疏亲不间。相与凄惋而沾巾。

  祭海道万户某相公

  公如天人。世家高昌。为秦国公之贤嗣。生而见堆笏之满床。材俊而敏。气正而刚。盛德日积。令闻日章。试历监于大郡。于前烈而有光。志勋业于昭代。如杜如房。留精神于内典。如裴如张。廊庙期之为柱石。佛法倚之为金汤。谬余一衲。栖遁空荒。尝沾余润。林壑清凉。抚民谣于石刻。荫浓绿于甘棠。记顷者谒公于漕府。公语余浮海之相羊。鼓一檛而雷吼。风万舶而龙骧。玩海市于紫云之气。斥鲸鳌于黑水之洋。指点张皇叫呼嗟讶。至今闻者神思飞扬。何大星之遽陨。骇愁视于苍黄。悲哉公将悟身世之沤花兮。厌利禄之秕糠。驾玄鹤于仙列兮。骖赤虬于帝傍。追之不可及兮哀之徒伤。茗炼雪于甘泠兮。些招魂于渺茫。公其有知而来享兮。见交情生死之未忘。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八
卍续藏第 70 册 No. 1403 天如惟则禅师语录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九

  小师 善遇 编

  师之语录向已刊行矣。此集乃刊后续编。其间开示宗乘者十有六段。答净土修法之问者二十六章。今并录以传。意在广被机宜。各随所取。于是离为二卷。而别目之。一曰宗乘要义。一曰净土或问。而又总名之曰剩语集焉。剩语者非旧刊未尽之谓也。乃欲览者得其旨于语言之外也。

  宗乘要义

  师因众请开示五家宗旨升座。僧问。禅门一派分为五宗。其间还有优劣也无。师云五五二十五。进云临济宗下遍地是儿孙。毕竟他有何长处。师云。细鱼咬断鸬鹚脚。白鹭惊飞上树梢。僧云。涅槃心易晓。差别智难明。五宗异同请师开示。师云退身三步。僧作礼。师乃云。觌面相呈一着子。语默难依。声色不到。非离非在。无欠无余。虽曰头头上明。物物上显。争奈取舍不得。背触俱非。如大火聚烈𦦨亘天。不许正眼觑着。觑着即燎却面门。如吹毛剑寒光逼人。谁敢丝毫动着。动着即丧身失命。惟有没量大人一味天真自在。无思无为。不识寰中有天子。不治不乱。不闻塞外有将军。天自清。地自宁。乌自飞。兔自走。叶落花开。神歌鬼舞。尽十方刹海微尘共一个太平风月。无端被黄面老汉撞出头来。刚道为物垂慈。指出许多名相。唤作心。唤作法。唤作佛。唤作一切众生。一波动。万波随。将本来一段好风光尽情抖乱了也。者老汉明知是错。左不得。右不得。无可奈何。弄到拈花微笑。达磨西来展转拖泥带水。将错就错去也。且达磨所传。单单只是以心印心之一法耳。后来流布既广。支为五宗。而宗各有旨。究其指归则不离乎一法。所以古德云。万派千流皆渤澥。七金五岳总须弥。若以正眼看来。一法犹是假名。五宗复何本据。大概是师家垂手处不得已放开一路曲顺机宜。既涉乎语言作用。则未免各立门庭。不别而别矣。前辈尊宿多曾辨来。谓临济宗棒喝交驰雷奔电激。夺人夺境照用并行。或于一喝之中自具三玄三要。二主二宾。妙在打破罗笼搂空窠窟。被人唤作白拈贼。杀人不眨眼者此也。沩仰宗父慈子孝上令下从。暗合机轮混融境致。大约忘机得体举缘明用。如撼茶树。推木枕。插锹立。举锹行之类是也。曹洞宗就语接人随机应物。示以偏正五位。功勋五位。五臣五位。王子五位。辨明体用。扫荡情尘。使其物我双忘人法俱泯而已。法眼宗闻声悟道见色明心。句里藏锋言中有响。往往随顺器根调停化法。亦犹相体裁衣对病施药者耳。云门宗格外纵擒言前定夺。称提三句关键。拈掇一字机锋。截断众流圣凡无路。人咸谓其孤危耸峻难乎凑泊。非上根利器不足以窥其仿佛。故曰临济痛快。沩仰谨严。曹洞细密。法眼详明。而云门高古也。或者谓五家宗派盛衰不齐。盖由师家机用死活之不等耳。后人因此一语遂将五宗言句逐一拣择。谓某深某浅。某异某同。某死某活。自以为能具择法眼。而不知其错中之错矣。误赚江湖求剑客。刻舟痕上乱针锥。岂不见牛之鼻绳。马之口索。系驴之橛。搭象之钩。此皆世间调伏之具。不得已随其所宜而用之。驴牛象马倘驯良。绳索橛钩皆弃物。却来弃物上分拣死活同异。岂不谬哉。殊不知宗师家一言一句多是看孔着楔。何尝有意于死活。曰死曰活尽在学人分上。学人见处用处死则俱死。活则俱活。不达此理者偏重活句。譬如惯弄活蛇有何奇特。死蛇弄得活方是作家。多少人向活句下活了。要死死不得。反不如死句下死了。却有个活时。纵是死句下活得。活句下死得。乃至有句无句死活自由。也只在他人脚根下盘旋。未是超宗种草。不见道机前有路拟向即乖。句下无私动成窠臼。你若解向者里和座推翻不留朕迹。自家别有一路生机。敢保五家宗师鼻孔被汝一串穿却。且如临济示众云。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又道第一句中荐得堪与佛祖为师。第二句中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中荐得自救不了。及乎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却道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平生捋虎须底胆志。白拈贼底手脚。一时俱露也。会得者个便会沩山问仰山。即今事且置。古来事作么生。仰山叉手近前。沩曰犹是即今事。古来事作么生。仰退后立。沩曰汝屈我。我屈汝。仰山便礼拜。父子一唱一酬伎俩已尽。会得者个便会洞山与泰首座冬节吃果子次乃问。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动用中。动用中收不得。且道过在甚么处。泰云过在动用中。洞唤侍者掇退果卓。彼此一场败阙。会得者个便会法眼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汝作么生会。修云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法眼曰恁么会又争得。修云和尚如何。眼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便礼拜。将谓有多少誵讹。会得者个便会云门示众云。函盖乾坤句。目机铢两而不涉万缘。汝作么生承当。众无对。自代云。一镞破三关。尽道云门气宇如王。必有逸格底声调。元来也是打鼓弄琵琶。如上五家拈弄底皆略举其一端。用有万殊体无二致。恁么见得便见一切异同之法。一切死活之机。到你透脱分上事同一家。觅一丝毫差别了不可得。具此见者名为透关眼。具此眼者灼见五宗别而不别。尽大地人惑汝不得也。既是五家关键被汝逐一透了。更须会取老僧拈弄底始得。遂以拂子柄打个圆相。于中画一画。随时道个露字就喝一喝。却云。者个是五家同时机用。不先不后辊作一团。就中依旧有同有异。有深有浅。有死有活。有痛快。有谨严。有细密。有详明。有高古。你作么生分拣。分拣不出择法眼还在甚处。当知具择法眼不如具透关眼。具透关眼不如具超宗眼。能具超宗眼目。方见从上来不别而别。别而不别。如许多曲曲直直。总是剑为不平离宝匣。岂得已哉。诸禅德。从前别与不别。会与不会底。普请拈过一边。即今有个觌面相呈一着子。要汝诸人直下了取。古者道本无迷悟人。只要今日了。不了目前万般差别。你若目前了得。方信万般差别即是觌面相呈一着子。觌面相呈一着子即是空劫以前事。空劫以前事即是没量大人。没量大人即是你。你到者个田地方是千了百当底时节。方自见释迦与达磨无地可容身。更说甚么云门临济。击拂子云吽吽。直饶你甚么千了百当。争奈金刚王未归宝匣在。掷拂子下座。

  释迦如来降诞之日。缁白禅友集会请普说。师拈主丈示众云。顶门上有一窍。露堂堂。无所覆藏。脚根下有一机。活鱍鱍。无所滞碍。遂卓一下云。十方诸佛皆从这里降生。又卓一下云。一大藏教尽从这里演出。横拈倒用总自由。放去收来无不可。大众。诸佛世出了也。诸佛既出世。主丈子合入涅槃。主丈子既世出。诸佛却当灭度。还委悉么。只如教中道身口意清净名为佛出世。芭蕉和尚云。你有主丈子。我与你主丈子。山僧云。美食不中饱人餐。身口意不净名为佛灭度。芭蕉云。你无主丈子。我夺你主丈子。山僧云。待他瞌睡送个枕头。教中恁么道。芭蕉恁么道。山僧又恁么道。还谛当也无。如其未委。且请主丈子靠向一壁。听山僧平实商量。诸禅德。佛出世。佛灭度。身口意清净则且置。其不清净者何谓耶。记得祖师道。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杂华经云。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即此善恶思量妄想执着。名为不清净也。妄想者何。即汝诸人日用之中内无主宰。恣纵虚妄浮心。胡思乱想是也。或想五欲因缘。或想自他受用。或思善或思恶。或又随声逐色左攀右缘。以其情绪多端乱起乱灭。如尘如沙如烟如雾。把你身口意根重重污染。求一须臾清净不可得也。所以云心想如𤠔猴。无有暂停时。一切业障海。皆从妄想生。因其妄想无暂停。是故身口意不净。因其身口意不净。是故妄造诸恶业。因其妄造诸恶业。是故流转诸恶趣。因其流转诸恶趣。是故生死如轮回。溯流穷源悉由一念妄想而起。于是吾宗门下贵向根源起处一截截断。自然海宴河清。如昔者黄梅会中。明上座为追衣钵至大庾岭头。偶于提不起处狂心折伏。老卢遂语之曰。不思善。不思恶。政恁么时。如何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明于言下豁焉开悟。便见十方清净。无佛无众生。亦无身口意。更讨甚么涅槃生死。始自信出世不出世总是假名字。本无佛涅槃。亦无涅槃佛。后来学者既不能似此披襟领荷。宗师家乃别转一机以棒喝用事。学者又不能痛快承当。于是复转一机示之以无义味话。喻若浑仑铁酸饀。要领须一咬百杂碎。又如横握金刚王。触目不容存一法。学者于此不得其妙。或执药成病。或强生枝节。或久久没奈何。撇向闲田地上不复拈起。于是又转一机。方与说个生死无常唤作警策。所谓无常杀鬼念念不停。无常老病不与人期。无常若也黄昏至。终不留君到一更。当信黄泉无老少。当知定数不能逃。当思日月似撺梭。当念死生在呼吸。如遭水火所逼。如被冤贼所追。如久困于狱囚。如堕千尺井底。念念求救。念念求出。又谓当勤精进如救头然。譬如头上被火烧然。则其速救之心不待劝而自发。亦不暇思量拟议。乃至饥不暇食。渴不暇饮。虽有大宾至门不暇迎接。纵遇君主顾问不暇应酬。直饶刀锯在前。鼎镬在后。魔鬼在傍。悉不暇顾。顷刻不容其少停。呼吸不容其自安矣。取喻至此。岂非痛切之警策者乎。然此等警策已是下梢一着。大似顽牛钝马助之鞭策而已。鞭策而又不行。宗师伎俩尽矣。今夫有志之士誓欲直截根源亲见本来面目。与诸佛把臂并行。也须是你自家做个转变始得。早刻诸禅侣共集师子林请为普说开示方便。当知方便尽在汝边。老僧开示处别无方便。纵有方便也是我底。在汝分上总用不着。莫道我说底用不着。纵使你将芭蕉主丈子横挑一大藏教。及十方诸佛一肩担荷。绕须弥山走百千匝。归来依旧水连天碧。岂不见黄檗示众云。这些关捩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底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又云。尘劳永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黄檗此语可谓十分切当。而今看来也是过后死语。不足以活人。山僧别用一机为他翻款。诸人试听取。良久云。要得梅花香扑鼻。还他彻骨一番寒。喝一喝下座。

  中峰和尚忌日。泉南菩萨戒弟子蔡普明设斋。倡率四众请为普说。师云。祖意教意。宗通说通。接竹点月。持索捕风。何似山形主丈子。狞似虎。活如龙。三十年前曾在天目山里吸干大海水。撞倒须弥峰。然后打个𨁝跳藏在无阴阳地中。天上天下觅无踪。吽吽。谁道觅无踪。即今觌面相逢。蓦呈主丈云。莫便是这个么。依稀相似。仿佛不同。众中若有傍不甘底。不妨夺取拗作两橛。免向人前卖脱空。若无其人。放过一着。留与夜行迷路者。横挑日月作灯笼。卓主丈召众云。今日八月十四。是普应国师中峰和尚涅槃之辰。众中多有是他弟子。曾得他开发来底。惟其后一辈人未见未闻未得知其来历底。试听略举。这老和尚钱塘人氏。年二十四登天目山。依高峰和尚出家。究明生死大事。大事既明宿慧顿发。遂将所得法转化一切人。是为临济派下第十八代传法宗师也。观其二三十年作师子吼。横说竖说言满天下者。本无他意。只为诸人自己脚根下有个生死大事不曾明了。不惜口业劝汝了却。如今涅槃已来又将三十年矣。而我师子林年年此日为设高座。张其遗像。会诸人瞻礼一番者。亦无他意。盖欲诸人旧曾见他底再见如故。重发道心。今之新见新闻底亦使同发道心。了却生死事。汝若不会此意。不发道心。是你蹉过善知识。是你不知生死事大也。道你不知。已是屈你。生死事那个不知有。生决定有死。死后决定随业受报。何况眼前常见他人死了烧了。古教云。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又到我。似此等说话。那个不得知。知则固知。只是不肯修行。道你不肯修行。也是屈你。现前诸大德多是久历江湖。饱参知识。下手做工夫来底。只是未到千了百当田地。过在甚么处。过在不勇猛。不精进。不坚固。不久长。暂时发肯心。未几又退了。所以道佛法无多子。久长难得人。学道如初。作佛有余。始终不变。真大丈夫。如今能有几人始终不变。往往十个五双都是退道心底。考其退道心底因缘。盖亦各有所累而然也。所累者何。有三种累。第一无问僧俗男女。各各为身口所累。其次有眷属者为眷属所累。有家火者为家火所累。这三种累。累杀天下人。尽天下人遭这三种累。忙了一世。闹了一世。苦了一世。干弄了一世。空过了一世。何况又因这三种累起了无量贪嗔痴。造了无量大小恶业。由此业报堕落三涂八难苦海之中生死轮回。受了无量苦恼不得解脱。虽遭无量苦恼。只是始终不醒。其不醒者因其不悟故也。不悟者何。不悟其身体眷属家火皆不是你底。如今向道身体不是你底。你尚未信。山僧索性为你从头说破。你最初来母腹中投胎之时。单单只是一个识神。何曾有身体来。此个身体乃是父母赤白和合结成底一块顽肉。本无知觉。不知痛不知痒。不知冷不知热。不知饥不知饱。不知苦不知乐。因你一个识神着在这一块顽肉之中。从此知痛痒。知冷热。知饥饱。知苦乐。及乎出胎之后。索性认着唤作我身。向道身非我有。决不肯信。由是佛祖怜之。又苦口向你道此非汝身。此是精血结成底臭皮袋。不属你管。不由你差排。以至生老病死皆不由你处分。何以知其然耶。且如你最初投胎之后。住母胎中七日一变。次第生长。曰五脏六腑。百骸九窍。四肢六根。筋骨皮肉。渐渐成形。乃至出胎。皆是业风所吹业力所使。你是不知不觉。何曾由你差排。既生之后长养至三四十岁。他便发白齿摇面黄肌瘦。渐渐变来。渐渐老来。老相现前。从而病到。病既到。死便来。如此等变坏一一不由你。你本不愿如此。争奈管他不下。论你从生至死向这臭皮袋上用了多少恩爱情义。种种保养他。种种护惜他。种种医治安排他。他却忘恩负义。如此得人憎。何况更有得人憎处。只如盛夏炎蒸之月。有一壮健好汉忽于黄昏之际得个急证死了。死到二更半夜时分便觉臭秽逼人。近傍不得。急急用棺材盛却盖却。等不到钟鸣天晓。急急扛出烧了。纵是至亲至爱底眷属也不容停留矣。以此观之。昨日晚间犹是一个健汉。今日早起便做一撮骨灰。知他一个识神又向何处去了。如此急变并不由你。既是你身体。合当由你管。既不由你管。如何妄认他是你身。徒尔遭他所累。退却道心。你之眷属亦然。彼此拖个臭皮袋。彼此不自由。彼此管不下。无常到来。彼此替代不得。平日眼前彼此被一种恩情缠绕。唤作眷属。眼光一闭之后。彼此不相识了。如何妄认他为眷属。遭他所累退却道心。你之家火亦然。眼光脚健之时。计较经营悭吝守护。将谓百千万年得他受用。谁知一气不来。一毫也将不去。如何妄认是你家火。遭他所累退却道心。讨得许多生受。其谁使之然耶。今日诸人既闻此话。便合回光照破。痛自醒悟。于此三种累上莫认着。莫恋着。莫贪着。安其定分。任运过时。却须拨转念头向生死事上奋发勇猛精进。讨个分晓。近时众中愚昧者多。往往以狭劣心生断灭见。将谓离此三种之外则空无所依。所以目前𢬵舍不下。岂不思悉达太子生在王宫。身具三十二相。以尊贵种族为眷属。以富有天下为家火。较之诸人多少来去。而悉达太子都无恋着。一旦弃恩割爱断发毁形。遁入雪山深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行六年以求佛道。道成之后果报随之。遂于华严会中百宝庄严座上。现起尊特自他受用无尽功德藏身者。是其报身也。四十一位。位位各有无量微尘数法身大士围绕参随者。是其眷属也。重重无尽互互无碍。无边华藏海世界者。是其报土也。以果推因。因其早有醒悟。发大勇猛。弃却三种业累。勒苦修行。故能感此三种殊胜果报。使其在王宫之时。贪恋目前𢬵舍不下。安得有如是殊胜庄严之果报哉。此事人人有分。人人可为。𢬵得便做得。不少一丝毫。怕落空者当于此而深省焉。则上座因先师忌辰众请普说。辞不获已。借先师座为众举扬。自愧匪才。既不能拈颂古今机缘。提持向上纲要。却乃唠唠忉忉说出许多浅陋庸腐之语。玷辱先师。取笑作者。虽然。若是作者应不见笑。一曲村田乐。悲欢各自闻。

  复举杨岐会和尚为慈明追忌因缘乃云。大小杨岐与两堂首座互相捏怪。不达时宜。大似饭饱弄匙箸。师子林则不然。野菜黄齑家常茶饭。一则为先师应个时节。一则使诸人知个时节。且道知个甚么时节。无口虾䗫飞上天。波旬起舞亦堪怜。神光独耀谁曾见。夜近中秋月政圆。

  众建法华胜会满散请普说。师召众云。诸法实相义。已为汝等说。这个是日月灯明如来瞒汝诸人处。诸人还知么。且据目前所见。天地日月草木丛林。昆虫鸟兽万象森罗。此等是诸法。那个是实相。实相者离言说相。离思惟相。离名字相。离能所相。既离诸相。其义作么生说。虽云古佛随机。舌头无骨。点检将来。贪前失后。带累释家老子。尽力为他翻款。出来道个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既不可以言宣。七轴雄文道个甚么。前佛后佛互相抑扬。互有短长分疏不过。我这里政要搂翻如来藏。勘破如来禅。且看拂子有何伎俩。呈拂云。即此是实相。击拂云。即此是言宣。甚么会得。许你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逆顺自由纵横自在。既有如是见解。当知草芥人畜天地山河。法法皆名实相。谷响溪声鸡啼犬吠。头头总是言宣。此所谓相而无相无相而相。言而无言无言而言之第一义谛也。诸佛于此成道转法轮。诸天于此散花兴供养。释迦分身于此来集。多宝佛塔于此出兴。权实于此开显。本迹于此发明。群儿于此登宝车。穷子于此获宝藏。高原于此得水。醉客于此得珠。无量损生菩萨。诸大声闻弟子。小善人天。畜生龙女。邪见妙庄严王。恶逆提婆达多。下及天龙八部人与非人。但闻法华一偈一句。一念随喜者。各各于此授记去也。大众。如上所举。如来禅瞒汝不得了也。只如梁武帝问达磨祖师。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祖云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祖云不识。且道此意如何。能大师曰。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此意又如何。要不被祖师禅瞒也。须勘破一回始得。

  忙哥剌宣差相公请普说。师云。道无言说。法无形状。有说是谤。无言是诳。敢问诸禅流。作么生定当。举拂子示众云。曲顺来机。事无一向。今辰乃是菩萨戒弟子忙哥剌室利宣差相公。为亡父翰林承旨学士朵儿赤相公讳日营斋。延集诸山师德。特命山僧举扬法要。冀其父亲于冥冥之中因一言半句见彻生死根源。得个解脱自在安身立命处。此其请普说之来意也。以世法论之。生事以礼。死葬以礼。以时思之。以时祭之。孝子奉亲之常情如是而已。今某官必欲乃父相公洞悟自心。优入圣贤之域。则又超出常情者远矣。愚者或议曰。人既死矣。能听法者谁欤。盖不知死则死矣。有不死者存。其承旨相公之昭昭灵灵。能鉴能觉者。何尝有幽明之隔。死生之间哉。以至理推之。生本不生。死亦非死。生死去来本无自性。亦无实法。特由循业发现而有虚妄之相耳。所以教中道。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原其受生之初。因父母己三缘会遇。谓之交遘发生吸引同业。从而地水火风四大和合。于是乎有身。当此之际。其昭昭灵灵能鉴能觉者存乎其间矣。既有身相。乃有六根。就其身而推之。外则发毛爪齿。内则肝胆肠胃。内外中间三十六物。本无见闻亦无知觉。因我六根与彼六尘相为对待。从而眼色和合虚妄有见。耳声和合虚妄有闻。鼻香和合虚妄有嗅。舌味和合虚妄有尝。身触和合虚妄有觉。意法和合虚妄有知。此见闻尝嗅觉知谓之六识。而本无自性。乃因昭昭灵灵鉴觉之物发现于根尘之中而妄有之也。从此便有种种分别。种种忆想。种种染着。种种攀缘。内则随情变迁。外则逐境流转。情识交感展转发生。起种种虚妄之惑。造种种虚妄之业。其三界二十五有之中苦乐升沉。生死轮回之报由是而无穷矣。其四大幻身则念念迁谢。少而老。老而病。病而死。死亦四大分散而已。其昭昭灵灵者何尝有死哉。古佛云。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是故有志之士才闻此话。便能于六根六尘六识之中照破虚妄和合生死。了知情境惑业如幻如梦如影如响亦如变化。既能如此照破。则不复随他颠倒。而有返妄归真之分矣。虽得如此。又未免认着个昭昭灵灵唤作自己。保之守之如护命根。丝毫𢬵舍不得。乃不知三界二十五有之窠窟。生死轮回之根本。实存乎此。故祖师呵之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须是猛𢬵性命。撒手悬崖。直下抖翻窠窟。剿绝根本。待其一念不生前后际断。方许认得本地风光。见得本来面目。既见自己本来面目。即见诸佛诸祖本来面目。既见佛祖本来面目。即见一切众生本来面目。与自己非一非二无别无异。共亦不杂。离亦不分。譬如千灯光照一室。其光遍满无坏无杂。既到者个境界。犹疑圣见未忘。圣见未忘未为究竟。更须打个𨁝跳抹过上头关。踏着佛祖行不到处。始是究竟不疑之地。若到究竟不疑之地。生也生你不得。死也死你不得。苦也苦你不得。乐也乐你不得。顺也顺你不得。逆也逆你不得。也无佛也无祖也无一切众生。无凡无圣无净无秽无真无俗。一切皆无。是谓万法一如无动无变之大自在也。体虽不变。用乃随缘。譬如虚空体非群相。而不拒彼诸相发挥。由是不变随缘。故能为佛为祖为一切众生情无情等。乃至为生死为涅槃。为凡为圣。为净为秽。虽炽然有为而全体寂灭。是谓缘起无生无著无碍之大自在也。既到者里方信祖师道。释迦弥勒犹是他奴。又岂过分事哉。喝一喝。且莫错会好。山僧年老成魔。随人颠倒。引出绕地葛藤递相缠缚。罪犯弥天。若遇着个无面目汉。便好掀倒禅床痛捶一顿。亦使诸人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佛法何曾滞一边。众中还有这个人么。如无则山僧向灸瘢上重添艾炷。一与承旨相公据款结案。许其脱死超生得大受用。一与现前大众撩头撮尾。截断葛藤根。解却彼此缠缚。蓦拈主丈云。生如寄。死如归。未契吾宗向上机。离四句。绝百非。犹防语默涉离微。大力量人元不动。从教兔走与乌飞。生来死去浑闲事。大似着衣还脱衣。卓主丈下座。

  高丽猊长老请开示戒法普说。师云。央掘魔罗千指鬘。声闻位里证涅槃。提婆达多五逆罪。法华会中得授记。波离结犯淫杀。虽曰有条攀条。问着维摩大士。疑情日出霜消。这一队喽啰汉美则美矣。总不如千佛数内广额儿。放下屠刀喝一喝云。未在未在。岂不见瞎驴担板灭却临济正法眼。开遮持犯没相干。是佛是魔俱一刬。灵利汉这里会去。无缚无脱。贪嗔痴无路入来。戒定慧无处安着。方许你事事无碍得大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你若纤毫未尽。如隔铁围。拟心动念戒体即亏。戒器不完妄希胜妙。不堕阐提即落魔道。贪观天上月。失却掌中桡。波罗夷罪不相饶。诸禅德。戒为六度之先锋。万行之基址。诸佛成道之本。菩萨现行之法。佛说无量法门百千妙义。要其指归无非戒定慧。故曰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三学之中戒是当头第一件事。然我菩萨大戒却非今佛创说。乃从上诸佛之本戒。佛佛传诵而已。盖诸佛昔在菩萨位中因行此戒位满成佛。及成佛时最初即诵此戒。令诸菩萨知所修学。非若声闻等戒因事渐制者也。是故卢舍那世尊方坐莲华台。即诵菩萨戒传与千百亿释迦。千百亿释迦各坐菩提树。半月半月自诵此戒。令诸菩萨各各传诵。至于一切有情皆许禀受。如经云。国王王子百官宰相。比丘比丘尼。十八梵天六欲天子。庶民黄门淫男淫女奴婢。八部鬼神金刚神。畜生乃至变化人。但解法师语尽受得戒。皆名第一清净者。上而诸大菩萨。下而秽恶卑贱之流。圣凡大小一网俱收。可谓广大之法门也。或谓菩萨十重戒中首陈杀盗淫妄。夫杀盗淫妄乃大小诸乘通禀之戒也。如在家下愚所禀八关斋戒。近事佛法所禀优婆塞戒。出家初学所禀沙弥十戒。声闻罗汉所禀萹聚等戒。一一皆以杀盗淫妄为根本。所禀之戒既同。则何自而分小大耶。殊不知戒无大小。小大在机。盖由其发心立愿之不同。遂有大小诸乘之异也。且如菩萨发心禀戒。乃以三聚为宗。佛果为趣。三聚者。第一摄律仪戒。发广大心誓断一切恶。第二摄善法戒。发广大心誓修一切善。第三饶益有情戒。发广大心誓度一切众生。故其所禀十重等戒。非惟断恶且务修善。凡所断恶修善。皆以度生为先务也。其所发四弘誓愿。虽自己烦恼未断。法门未学。佛道未成。亦必以度生为第一誓愿也。故经云。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发是心者。乃于一切时一切处慈悲一切众生。怜愍一切众生。爱念一切众生。敬重一切众生。救护一切众生。劝发一切众生。诱导一切众生。教化一切众生。摄受一切众生。乃至成就度脱一切众生。直欲令其登无上觉而后已也。其所发心非惟广大。且复以久远自誓誓曰。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世世常行菩萨道也。以其能发如此远大之心。是谓菩萨心也。依此心而发行。是名菩萨行也。用此心而持戒。是为最上大乘菩萨戒也。况谓恒沙戒品圆三聚而统收。万行因门惟一念而具足。今夫以三聚为宗者。有理有事。事防三业。使恶止而善行。理御一心。令惑亡而智立。恶止善行则业障可破。惑亡智立则惑障永离。业障破则福圆。惑障离则慧满。此乃离二障成二严而得为究竟之宗趣也。细而论之。由宗三聚。增长三学。成就三贤十圣等位。究竟令得三德三身无碍佛果也。三德三身者。一律仪离过以显断德法身。二摄修万善以成智德报身。三饶益有情以成恩德化身也。教中有云。初修大乘行菩萨戒者。虽未成佛。而先获五种功德八种殊胜。其所利益不可思议。故虽淫男淫女奴婢畜生等卑污薄贱之器。或发大心求受菩萨戒者。此心足以契诸佛之本怀。足以合菩萨之本愿。是以一念之间即感十方诸佛之所加被。一切菩萨之所摄持。八部天龙之所守护。诸类鬼神之所敬仰。以其一发大心稍沾戒益。究竟必得成佛果故。其或宿业不亡。或因犯戒有过。设堕地狱受罪轻微。亦由上感加被之恩。下承敬仰之力。重罪既可减轻。而恶道亦可速出也。以喻言之。如田野之家。寒贱之子。忽尔因缘际遇。稍沾国王宠顾之恩。一旦便有气势。而彼久历仕途官长吏卒。皆当刮目相待。不敢慢而侮之。偶有过犯拘系在官。则其重罪减轻。而禁囚速出者。势之必然也。以是而知。发心禀戒多种不同。而其感果亦乃迥异。此岂声闻人天等戒可同年而语哉。故凡出家在家曰男曰女。无问贵贱贤愚。皆当听受菩萨大戒。纵使在缠在难障重迷深。不能如法受持者。亦可许其随量禀承。或随喜听诵。结般若缘。下菩提种。其菩提大心种子纳在八识田中。从生至生不坏不失。蓦忽触境遇缘。终有发现时也。所以道坐受立破犹胜不受戒者。宁可受而有犯。不可不受而无犯。有犯名菩萨。有戒可犯故无犯名。外道无戒可犯。故薝葡花虽萎犹胜一切花。破戒诸比丘犹胜于外道。盖以外道邪见不受佛戒。永沉恶道无有出期。破戒比丘大心未失。纵生恶趣皆为恶趣中王。一念回光即得解脱。是故古德云。破戒受罪。终登解脱之场。不受不破。永堕泥犁之苦。璎珞经云。若一切众生不受菩萨戒者。不名有情识者。畜生无异。不名为人。常离三宝海。名为邪见。名为外道。智论云。譬如无足欲行。无翅欲飞。无船欲渡。是不可得。若无净戒欲求妙果。亦复如是。若人弃舍此戒。虽山居苦行。食果服药。与禽兽无异。遗教经云。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如贫得宝。当知此则是汝等大师。若我住世无异此也。吾佛世尊于此戒法痛切劝喻者既如此。殷勤付嘱者又如此。可谓切要矣。嗟乎世尊灭度已来二千三百余年矣。如今政是五浊恶世末法之秋。众生根器轻浮。无正知见。况值贤圣隐伏邪法增炽。贤圣既已隐伏。则菩萨大戒谁是诸佛慧命法门正脉。却乃无人演说。正法既无人说。邪师得以纵横说邪法。行邪道。示邪见。传邪解。惑乱愚蒙。递相魔魅。纵有聪利根机。邪正不能自辨。亦不免随邪入邪。毁谤正法。虽曰邪师过谬非众生咎。争奈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此为大可哀痛者也。近代天目山高峰中峰和尚父子相承。乃是达磨正宗临济正派。单提向上直指人心。然每遇学者登门。必先使其立誓受戒。此乃知时别宜随机应变。发明佛佛相传之意。力救今时堕邪之病。而大开甘露门者也。则上座忝绍遗风不敢废坠。今此现前一众皆具正信正解。宿于佛法有大因缘。故能来我师子林中。如渴思饮。如饥思食。特发菩提大心。听受菩萨大戒。此非小可事也。当生希有心。当作难遭想。当知成佛作祖决定有分。既知有分。不可迁延。当念念护持谨洁无犯。时时策励勇猛精修。假使热铁轮于我顶上旋。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亦如度海须到岸。登山须到顶也。其有久参夙学单提向上一著者。既知三聚为所宗。亦应知妙在用处。政当断恶修善。饶益众生之时莫作断修饶益之想。亦莫作善恶众生之想。要于善恶众生境上无著无碍。于断修饶益事上无取无舍。不著有为。不住无为。虽知诸法本空。而不作空想。虽泛应群机而栖心无寄。是名无止无作无持无犯。理事一如之自性戒也。诚能如此奉戒。则可与单提向上一着照用双行而互相策发去也。亦犹良马之遇康庄。复加鞭策。勇往无前。忽尔踏着故家田地。方自信不历僧祇获法身。一超直入如来地。先圣之言不汝欺也。到与么时。更须知有末后句在。且如何是末后句。夜叉打落珊瑚枝。海底泥牛衔月走。

  杭州净慈禅寺结夏节秉拂问答毕。乃云。有法可说是名谤法。无法可说亦名谤法。不见一法是大过患。若见一法亦是过患。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到者里结舌有分。只如道法非见闻觉知。不离见闻觉知。竖拂云。还见么。击拂云。还闻么。既闻了。既见了。毕竟是有法耶。是无法耶。喝一喝。这里是甚么境界说有说无。衲僧家向银山铁壁里突出金刚眼睛。彻见佛祖肝肠。无丝毫渗漏。和他命根一拶拶断。然后全主全宾。全杀全活。趁动南山白额。吞却无毛大虫。不妨鼻孔里听声。眉毛上吐气。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总得。是谓我为法王。于法自在。说甚安居禁足克期取证。大好无绳自缚去也。者个犹是作用边事。若曰真正举扬。且待上方主丈子出来露个消息。卓主丈云。惊群须是英灵汉。敌胜还他师子儿。

  喜见禅庵浴佛日满散藏经升座。周遍十方是个大光明藏。众生成道多时。森罗万象常转微妙法轮。诸佛义手有分。所以道。始从鹿野苑。终至䟦提河。平地无风辊白波。于是二中间。未尝谈一字有。一字也无著处。恁么举扬犹是压良为贱。有首无尾底说话。者里却不然。要向权实双行体用兼济处。请主丈子出来别道一句。以主丈划一划云。释迦如来四十九年三百余会。以一圆音随机演唱。或渐或顿或显或密。曰半曰满曰偏曰圆。略而集之五千余卷。广而计之恒河沙数。虽云数等恒沙却在一微尘里。今乃有一智慧之人。破此微尘出大经卷。有耳皆闻。有眼皆见。所见者何。见三世诸佛如是出世。如是成道。如是说法。如是度人。又见一切众生。读者诵者受者持者。如饥得食。如裸得衣。如渡得船。如病得药。当此时节。各发菩提心。乘此因缘。同达佛性义。正所谓欲达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其理自彰。是则固是。且道即今收经散席是何时节因缘。优钵花开劫外春。释迦老子再出世也。以何为验。九天香雨飞甘露。

  李心斋学士建梵刹设僧斋。印施金刚经圆满。请升座。师云。一毫端现宝王刹。微尘里转大法轮。黄面汉眼空四海。气盖诸方。放两抛三。瞒憨卖峭。祖师巴鼻则不然。一毫端现金刚圈。尽大地人透不过。微尘里转铁酸饀。尽大地人吞不下。据实论来。也是敲空作响。争知道十方刹土无尽虚空悉在一毫端现。三世诸佛十二类生尽在微尘里转。敢问微尘一毫是个甚么。低声低声。心斋居士总不论这个。却向土木场中现宝王刹。荆棘林里转大法轮。又向印板文上脱出一字一句。皆是金刚圈。香积厨内运来一粒一团。无非铁酸饀。汝等诸人透也透了。吞也吞了。且心斋事无虚设用。有恒心毕竟如何赞叹。拍禅床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示众。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不离色声言语。古人恁么举扬。虽则尽情分付。争奈承言者丧。滞句者迷。谓言非道。重重铁壁银山。谓道是言。忽忽电光石火。进步既乖。退步尤错。不进不退。自沉自埋。所以向上全提。当机直指。不存一法。不受一尘。无万行可修。无三界可出。无众生可度。无诸佛可成。即之如大火轮。不容凑泊。婴之如吹毛剑。孰敢承当。大彻大悟。对境还迷。有见有闻。触涂成滞。声色之前领略。已落二机。语言之后抟量。早迟八刻。与么则四十九年演说。百千三昧流通。天雨四花。地摇六动。检点将来。总是色声言语。毕竟以何为道。若也坐断要津别通消息。点出人天眼目。洞照佛祖心肝。如香象之渡河截流而过。类金毛之出窟反掷自由。头头上明。是体即是用。物物上显。见色便见心。与么则山光水影悉露真机。马叫驴鸣咸宣至理。举手所指纵目所观。声色语言无往而非道也。然后转山河为自己。与众生觌体混融。转自己归山河。与诸佛随缘应现。大众。即今诸佛众生山河自己同时变作拂子去也。急着眼看。遂掷下拂子。

  示众。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草木与丛林。尽作师子吼。举足下足。入门出门。这边那边。筑着磕着。好个现成境界。若到衲僧面前。一点也用不着。所以道。语若迅雷不容掩耳。机如掣电岂许停思。八臂那叱构不来。千眼大悲觑不破。捏得虚空粉碎。依然逼塞乾坤。万里不挂片云。青天政好吃棒。千差坐断。诸佛乞命无由。一线放开。众生成佛有分。这里领略得去。方许庆快平生。其或未然。为汝别下注脚。咄。

  示众。法无定相。随念变迁。佛无定形。随机应化。有时三世诸佛说法。万象森罗侧耳闻。有时万象森罗说法。三世诸佛立地听。有时都不恁么。单单一个无位真人。占断十方世界。要教万象森罗无容身之地。三世诸佛无开口之分。这个境界即今现在目前。山僧路见不平。为他刬却。拈主丈云。看看。无位真人堕地来也。掷主丈下座。

  浴佛日示众。梅雨弄晴。梅风吹湿。悉达太子生也。示拂云。现在拂子头上。目顾四方。周行七步。恼乱天下人。尽从今日起。吽吽。莫道世无云门。无人敢欺你。恶水蓦头浇。杓柄在老僧手里。

  结夏示众。护生须是杀。罪犯弥天。杀尽始安居。狼藉不少。惟有生苕帚功不浪施。扫断葛藤露布。任诸人坐卧纵横。十二个时辰使教颠倒走。与么则克期取证有何消息。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解夏示众。以主丈击禅床云。圆觉伽蓝一击百杂碎也。四月十五结本无结。七月十五解亦非解。西天人验蜡人冰。自成多事。东土人验铁弹子。惯弄虚头。我者里一味朴实。你有主丈子与你主丈子。你无主丈子夺你主丈子。

  僧请决择禅病。师云。我有个秘方。极其简易。只教你放身舍命大死一回。若得大死一回。一切病根自绝。然后打个𨁝跳。依旧做个活人。那时却许你将此已验之方遍医天下禅病去也。僧拟议。师乃喝云。贪生怕死汉。者里无你立分。出去。

  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之九(终)

  No. 1403-E 师子林菩提正宗寺记(依石本录出)

  翰林学士承 旨光禄大夫知 制诰兼修国史庐陵欧阳玄撰

  奉训大夫兵部员外郎临川危素书

  宣文阁授经郎儒林郎兼 经筵译文官金华王余庆篆

  姑苏城中有林曰师子。有寺曰菩提正宗。天如禅师惟则之门人为其师创造者也。林有竹万个。竹下多怪石。有状如狻猊者。故名师子林。且师得法普应国师中峰本公。中峰倡道天目山之师子岩。又以识其授受之原也。寺名菩提正宗者。
帝师法旨与以是额也。其地本前代贵家别业。至正二年壬午师之门人相率出赀买地结屋以居其师。而择胜于斯焉。因地之隆阜者命之曰山。因山有石而崛起者命之曰峰。曰含晖。曰吐月。曰立玉。曰昂霄者。皆峰也。其中最高状如狻猊。是所谓师子峰。其膺有文。以识其名也。立玉峰之前有旧屋。遗墌容石磴可坐六七人。即其地作栖凤亭。昂霄峰之前因地洼下。浚为涧。作石梁跨之。曰小飞虹。他石或跂或蹲。状狻猊者不一。林之名亦以其多也。寺左右前后。竹与石居地太半。故作屋不多。然而崇佛之祠。止僧之舍。延宾之馆。香积之厨。出纳之所。悉如藂林规制。外门扁曰菩提兰若。安禅之室曰卧云。传法之堂曰立雪。庭旧有柏者曰腾蛟。今曰指柏之轩。有梅者曰卧龙。今曰问梅之合。竹间结茅曰禅窝。即方丈也。上肖七佛。下施禅坐。间列八镜。光相互摄。期以普利见闻者也。大概林之占胜。其位置虽出于天成。其经营实由乎智巧。究其所以然。亦师之愿力所成就也。师每说法。参问多至数百。随其悟解开导诱掖。有所质疑剖析至当。莫不虚往实归。至于安众必择法器。不泛然以容。檀施与赀视师意向。亦不强委。师取共具财足即止。诸行省平章。若河南之图鲁。江浙之道童。江西之买住。行宣政院使若岳叔木。肃政使者若普达实立。稽颡问道。执弟子礼弥恭。旁观异之。师法施平等。官资崇庳若罔知也。寺成之十三年。宜春比丘嗣谈以临川比丘克立所撰事状来 京师。谒余为记。余闻师之名起敬日久。既摭其事状。述寺之胜概而记之。其师子名义则必有以复于其师与友也。古有师子音佛。有师子武佛。言佛之威德能制诸魔也。又言师子乳一滴。可迸驴乳百斛。言佛法之真实能破诸妄也。又若文殊之学得于智。普贤之学得于行。智之勇猛精进莫师子若。故文殊之好乐在师子。行之谨审静重莫象。若故普贤之好乐在象。后之肖二菩萨者以之莫诘所从也。今天目之所谓岩。姑苏之所谓林。其取义必居一于是矣。岂独以山石肖貌言之乎。虽然物有禁格而后有伏降。有比拟而后有真赝。孰若物我两忘。形势俱泯。以师子还师子。以石还石。以林还林。然后佛自还佛。法自还法。菩萨自还菩萨哉。论至于是。师必有以警䇿其徒矣。余闻师所说法。不设崖险。不轻揄扬。不自陈炫悟解缘由。以启学人捷出蹊径。其为学平实缜密。鞭辟近里。一时诸方之乍见乍闻而张磔旁午。未证未得而棒喝生风者。闻师所言皆噤。故自中峰以来。临济一宗化机局段为之一变焉。师旧多论建有楞严会解若干卷。有语录别录剩语若干卷行于世。近乃一扫空言。不尚文字。于谈之请。立之状。余之记。能无绮于兹乎。师俗姓谭氏。吉之永新人。江浙诸名山屡请主席。坚却不受。遁迹松江之九峰间十有二年。道价日振。
帝师与以佛心普济文慧大辩禅师之号。兼与金襕僧伽梨衣。至正十四年甲午五月癸未庐陵欧阳玄记。